黄子澄之所以来投燕王,便是希望将来能在海外燕藩国中为儒家另开局面。
若是燕王崇佛,那么便很有可能轻儒,毕竟以儒学治国与以佛法治国完全是两回事,难以兼容。
这样的话,他来投燕王的目的就要落空了。
想到这里,黄子澄直接试探道:“在下竟不知燕王喜研佛法。”
道衍多聪明的人,一听这话,再观黄子澄神色,便知道对方对他有敌意,或者说担心燕王崇佛。
他于是解释道:“黄先生误会了,燕王殿下并不喜研佛法,只是略有涉猎而已。至于在下,虽是僧人,但佛法平平,反倒是出家之前于兵儒法道颇有钻研。”
黄子澄并不笨,不然也考不上举人,听了道衍这解释,便知他误会了。
他心中一阵轻松,笑道:“原来道衍大师涉猎颇多,在下不才,只通儒学,又专精于《易经》、《尚书》、《春秋》三经。”
“其中《易经》学于石户农公,《春秋》学于石门先生,《尚书》则学于周与公。”
说完,黄子澄眉宇间露出一股子自豪感。
因为他这三经之师都是元末明初的儒学名宿,道衍既通儒学,必然知道这三人名声。
谁知道衍和尚还没接话,世子朱高炽便问:“黄先生既是举子,难道不通数学与自然科学?”
又是数学和自然科学?!
黄子澄眼角微抽了下,险些没破口大骂。
他都准备跑到海外去了,怎么还避不开数学和自然科学呢?
对了,听说燕王世子、二王子也都是在那大本堂读书,必然是被那科技伯蛊惑了。
看来我投燕藩后任重而道远啊——必须要让燕王世子知道儒学乃治国之根本才行,至于那数学、自然科学,不过是术,甚至可以说是邪道,虽能给国家带来一些便利,却不足以为恃。
回过神,他便僵硬地笑道:“数学、自然科学在下也知晓一些,只是不如儒学这般精通罢了。”
朱高炽“哦”了声,似乎又要询问什么,好在这时道衍抢着开口了。
“贫僧恰好对《易经》也颇有研究,不如交流一二?”
黄子澄还真怕朱高炽当场考他数学、自然科学方面的知识——虽然朱高炽才八岁,可却是那科技伯门生,谁知道学了些什么,万一出的题他不会,那可就丢脸了。
因此,听道衍这么说,他立马应道:“乐意之至。”
同时对道衍也没了敌意,反多了几分好感。
随后两人便当着朱高炽的面交流起《易经》来。
《易经》是儒学五经中最难的一门,八岁的朱高炽纵然聪慧又如何能听得懂?一时昏昏欲睡。
道衍见状便提前结束,找个由头让朱高炽离开了,他独自跟黄子澄交流···
···
洪武十九年三月二十五,平定铁路(北平到真定)开通!
至此,大明已经新修建了两条铁路,黄河以北、长江以南各一条,又有穿越而来的平沪铁路沟通南北,勉强组成了一个简陋的铁路网。
这日,老朱又将刘宽召至奉先殿议事。
得知平定铁路顺利开通的消息后,老朱明显心情不错,见到刘宽时脸上带着笑。
“这平定铁路一开通,咱便可以利用铁路更方便地向太原、大同转运粮草了。”
“以铁路之利,再加上山西本身积累的粮草,明年北征残元中路大军便不虞粮草短缺。刘宽,此事又有你的一份功劳呀。”
刘宽连忙道,“微臣只不过对平定铁路的路线进行了提议而已,其他的什么都没做,实不敢居功。”
“你倒是谦虚。”朱元璋笑着道,随即话语一转,问:“这平定铁路建完,铁路局又可以开建其他铁路了吧?对于新铁路路线规划你有何建议?”
刘宽想了想,道:“微臣觉得下一条铁路或可选择从郑州到汉阳这条路线,以求从中原地区连通黄河、长江。”
“郑州?”朱元璋似是没想到刘宽会提起这个不起眼的地方。
郑州这地方虽然很早就存在城池,但郑州这个地名却是直到隋朝才出现,并且之后的唐、宋、元几朝郑州都不算什么重要地方。
尤其是在宋朝定都开封后,郑州作为都城周边地区,就更容易被人忽视了。
到了此时,也即是大明,郑州虽管辖四县之地,却隶属于开封府,并非行省直隶州,同样不起眼。
所以,刘宽提到这个地方朱元璋颇为意外。
回过神后,朱元璋便问:“为何不选择开封?”
“这···”刘宽稍想了想便道,“后世郑州不仅是河南的省会,更是极重要的铁路交通枢纽。”
“微臣想的是,既然后世选择郑州,必然是有其缘由的。比如说,开封位于黄河相对下游的位置,一旦黄河决堤,很容易被淹。”
“咱们选择后世铁路所行经的路线,便可避免铁路修建过程中及通行后遭遇一些未知的难题。”
朱元璋听完用手指敲打着御案思考了会儿,便道:“也罢,这条铁路北边就从郑州开始修建吧,大不了将来再修一条短途铁路通往开封就是了。”
刘宽又道,“其实以如今铁路局培养出的铁道工匠和工兵,已可以同时修建两条铁路。”
朱元璋听了眼睛一亮,“哦?既有此事,铁路局为何没有上奏?”
“其一,大约是为了求稳,担心同时修建两条铁路会难以顾及周全。其二,自然是出于经费考虑了。”
“毕竟如今已修建好的三条铁路都还没能实现盈利,而修建一条新铁路又需要花费不少钱粮,铁路局多半是怕朝中非议。”
“非议什么?”朱元璋露出不满之色,“修建铁路乃大明百年大计,谁都不可动摇!”
“另外,去年从美洲带回的红薯、土豆、玉米等新作物,今年都将扩大培植,只需两三年便可推广向全国,届时咱大明便不会缺粮食。”
“至于钱,咱大明更不缺——那佐渡岛的金山一年能开采好几十万两,待几年之后咱们控制了日国,更有那石见银山可采银。”
“云南那边去年也找到了两座铜矿,且已建矿开采。金银铜都不缺,咱大明便不会缺钱。”
“而铁路修建得越早,国家、百姓便越早得到便利。铁路局既能同时修建两条铁路,岂有不修之理?”
刘宽赞道,“陛下圣明,微臣也是如此认为的。”
“那若要再新修一条铁路,你认为路线该如何规划?”
刘宽道,“回陛下,或可选择真定、临城、邢台、邯郸、安阳、汲县、原武这条线。”
朱元璋对大明舆图记得可比刘宽清楚多了,听完脑子里便浮现了对应的铁路线路。
随即微微点头道:“与平定铁路相连,再与郑阳(郑州—汉阳)铁路相衔接,几乎贯通河北、河南、湖广,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
在朱元璋与刘宽讨论着未来两条新铁路的修建计划时,黄子澄则在京师火车站外为齐泰送行。
却是齐泰、姚善等组织午门进谏的为首四名举子,被流放往美洲,需先前往北洋水师进行一些培训。
因近几日并无官船前往登州,齐泰等人便被押着坐火车至济南,然后再走水路去登州。
“尚礼(齐泰字)兄,此去美洲听说要渡一两万里的大洋,不知会经历多少风浪艰险,你一定要保重呀。”
黄子澄握住了齐泰的手依依惜别。
齐泰虽然在刑部大牢被关押了一个多月,但此番临押送前,上面确实准许他跟家人汇合,且梳洗了番,又换了一身衣裳,因此人虽然看着瘦了很多,模样却称不上狼狈。
他不自然地抽出了手,作揖道:“子澄不是说要去对马岛见燕王吗?若子澄在那里呆得够久,将来我等去美洲经过对马岛时,说不定还能再见一面。”
“只不过,此后我在美洲,而子澄却要随燕王就藩海外——除非燕王选择在美洲就藩,否则你我再相见却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了。”
想到此事,黄子澄也颇为感慨,叹道:“是呀,只怕此番一别,今生再难相见了。”
这时一旁负责押送的巡警大吏催促道:“辞别的都快点啊,别磨磨唧唧的,咱们还需早点进站等火车!”
齐泰闻声,便道:“子澄,我想过了,此番我与姚善等人流放美洲、南洋未必就是坏事——大明儒学衰微既难以避免,我等便在海外传续儒学。”
“也许百年之后,还需我等在海外教授的弟子将儒学回传大明呢。你既也作此打算,还望用心为之。”
黄子澄见齐泰“想通”,跟他有了类似的志向,颇为高兴,作揖道:“尚礼兄放心,我必在燕藩做好此事!”
齐泰点点头,不再多说,转身跟其他流放犯人一起在巡警的押送下,进了火车站。
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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