谏官这个群体在李承乾看来,最有用的就是监察百官,简单点说就是跟后世纪委差不多意思。
自从魏征领着太子的意思走后,谏官群体就没再闹腾了,也没有什么好的闹腾的。
按照太子接下来的打算,虽然他们失去了劝谏君王的职权,可有了监察百官的职权。
相对起来,这个权力才是最为实在的,要知道劝谏君王是个辛苦活,都知道忠言逆耳,碰上好说话的皇帝还行,碰上不好说话的,随便就是打入大牢。
而本身在其他方面,除了受人尊敬外,实际上也算是清官衙门,没得什么油水,只能得个好名声。
入仕从官,谁还不希望自己大权在握呢。
不过大权在握的往往是少数人,大部分还是想要有点小权力的。
不是每个人都是魏征,况且魏征本身也不穷,就是喜欢装穷而已。
现在谏官群体自然很是满意,即便有些思想顽固的,可也不敢跟太子作对。
在谏官这边没了动静后,朝廷百官自然开始按照先前太子的要求,开始写增设官员的章程。
增设官员,说白了就是要改革体制,这一点李承乾不说,有想法的官员自然能领悟到。
领悟不到的,那就说明才华不够,思想觉悟太低。
不过话说回来,李承乾实际上也没指望他们能写出什么好的章程来。
毕竟在改革体制这块,早就已经有了想法。
东宫堆积的文书越来越多,大多数李承乾也就简单看了几眼。
倒是有几个提出的建议还算不错,只是稍显片面。
受到时代局限,能有这些见识算不错了。
其中最为有想法的,说来还是房玄龄上奏的章程。
总体思路已经跟李承乾的很接近了,能写到这份上,跟房玄龄本身站得位置高有很大关系。
毕竟综理朝政这么多年,自然还是有很多想法的。
东宫。
李承乾站在舆图前,指尖划过那些密密麻麻的州县标记时,脑海里浮现的,是后世现代行政体系的清晰脉络。
作为一个来自信息爆炸时代的穿越者,他深知“郡县制”虽沿用千年,却在层级模糊、权责混杂中藏着无数低效与腐败的温床。
如今他要做的,便是在大唐的骨架上,嫁接一套既能落地生根,又暗含现代基因的官员体系。
这场改革的根基,被他牢牢扎在“县”与“州”这两级最贴近民生的行政单位上。
在他的构想里,各县需设立“县六部”,对应朝廷六部的职能。
县吏部专司本县官吏考核、任免、俸禄。县户部掌管田赋、户口、仓储。
县礼部负责祭祀、教化、科举事务。县兵部统管县域内的治安、驿站、丁役。
县刑部主掌刑狱、诉讼、缉盗。县工部则分管水利、道路、城防修缮。。
县令不再是一县之内事无巨细的“家长”,而是统筹全局的“县长”。
之下设县丞协助,再辅以六部分工,将过去由县令、县尉、主簿几人包揽的事务,拆解成二十余个具体岗位,让每个小吏都清楚自己的权责边界。
收税的不必管断案,修桥的不必问教化,各司其职,各负其责。
往上到州府,则依葫芦画瓢设立“州六部”。
州吏部不仅要管州府属官,还要监督下辖各县的官吏考核。
州户部需汇总各县赋税,核查账目,向上呈报。
州刑部要复审各县疑难案件,督办大案。
州工部则需统筹辖区内的大型工程,如跨县河道疏浚、官道铺设。
州刺史作为一州最高长官,其职责更偏向协调与监督,确保各县政令统一,同时将州内情况层层上报至道一级,再由道汇总至朝廷六部。
这套体系的精妙之处,在于既保留了大唐“朝廷-道-州-县”的基本框架,又用“六部”的形式将权力链条细化、固化。
就像一棵大树,树根是皇帝,树干是朝廷六部,主枝是各州,分枝是各县,而那些新增设的官吏,便是遍布枝叶的脉络,将养分(政令、资源)从根部输送到每一片叶子百姓,又将基层的情况反馈回根系。
为了让这套体系落地,李承乾必须打破“官少吏多”的旧习。
他计划在未来三年,通过科举扩招、吏员考核晋升、勋贵子弟分流等方式,将全国官员数量从现有的一万余人扩充至五万人。
县六部设正职,副职、主事、书吏四级,州六部增设员外郎、郎中两级,道与朝廷则在原有基础上细化司局,确保每个层级都有足够的人手承接具体事务。
这绝非简单的‘增官’,而是一场权力结构的重塑。
过去,地方官往往身兼民政、军事、司法数职,极易形成割据势力。
如今,县兵部无权调兵,需由州都尉府节制,而州都尉又受朝廷十二卫与兵部双重管辖,彻底切断地方官与兵权的直接联系。
县刑部断案需依据朝廷颁布的《永徽律疏》,重大案件需报州刑部复核,死刑则必须奏请朝廷刑部批准,司法权被层层收紧。就连最基础的赋税征收,也需县户部造册、州户部审核、道转运使督办、朝廷户部核销,环环相扣,从制度上减少贪腐空间。
这套体系的顶端,始终是皇帝。
通过县、州、道、朝廷的层级传递,权力如百川归海般汇聚于皇权,却又通过六部分工,避免了皇帝被琐事淹没。
就像后世的中枢机构,既掌握最高决策权,又不必插手具体事务的执行。
李承乾要的,不是做一个事必躬亲的“劳模皇帝”,而是打造一台能够自我运转、高效精准的行政机器。
其实到了这份上,权力被重新编织后,宰相的权力被大规模的削弱,从权力的变化达到了减少相权目的。
如果说先前朝廷还需要依托房玄龄来综理朝政,现在这套体系落地之后,综理朝政这个权力就没有多大必要了。
当然,这一切都必须包裹在大唐的外衣之下。
县六部的官员仍称吏,州六部的长官仍属流内官。
科举取士的科目依旧以经义为主,只是悄悄加入了算学、工程、律法等“杂科”。
李承乾不会凭空造出“高官”“市长”的名号,却用“刺史”“县令”的旧瓶装了“分级管理、权责明晰”的新酒。
当房玄龄与长孙无忌拿到这份改革蓝图时,看到的是密密麻麻的官制章程、考核条例、权责清单,却未必能看透其中藏着的“现代灵魂”。
他们只知道,太子要的是一个更听话、更高效、更可控的官僚体系——而这,恰恰符合皇权巩固的终极需求。
这场改革,注定要在质疑与阵痛中前行。
守旧派会骂“冗官耗国”,勋贵会恨“断其门路”,但李承乾很清楚,他正在为这个庞大的帝国铺设一条通往未来的轨道。
这条轨道或许布满荆棘,却能让大唐这辆马车在更平坦的路上走得更远。
至少,能避开那些因权力失控而倾覆的历史陷阱。
皇城官署。
李承乾写完改革官员的文书后,就让内侍文忠送来,交给房玄龄跟长孙无忌研讨。
议事房内,檀香袅袅,却驱不散满室的凝重。
房玄龄与长孙无忌相对而坐,面前摊着的正是李承乾那份改革章程,厚厚的卷宗堆得像座小山,每页纸上都写满了蝇头小楷,密密麻麻却又笔笔清晰。
他们知道,这是太子用了大半个月写出来的章程。
看完后,两人沉默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
最先打破沉默的是房玄龄,他拿起最上面一卷“县制革新”,手指微微颤抖地抚过纸面:“辅机,你……你见过如此细致的章程吗?”
长孙无忌没有回答,只是将目光从“州六部权责划分”的卷宗上移开,端起茶杯却忘了喝,任由茶水凉透。
他行医多年的弟弟长孙顺德曾对他说,人体经脉最是精密,一丝错漏便可能气绝身亡。
可眼前这份章程,竟比人体经脉还要繁复,却又环环相扣,严丝合缝。
“你看这里。”房玄龄指着“县吏部考功条”,“县丞以下官员,每月考绩需包含‘劝农桑’‘平狱讼’‘修水利’‘缉盗贼’四项,每项分上中下三等,由州吏部复核,年终汇总至朝廷吏部。”
“这哪里是考功,分明是给每个官员套上了缰绳,一举一动都在算计之中。”
长孙无忌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不止考功。你再看县户部的‘赋税征管流程’,从里正造册、县丞审核,到州户部抽检、道转运使督办,最后由朝廷户部核销,一共设了七道关卡,每道关卡都要留档备案,签字画押,便是当年隋炀帝修运河,账册也没这般严苛。”
他拿起另一卷“司法权分层”,眉头拧成了疙瘩:“县刑部只能断笞、杖、徒三罪,流罪需报州刑部,死罪则必须由朝廷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司会审,这是把地方司法权剥得干干净净,一点余地都不留。”
房玄龄叹了口气,将卷宗翻到“官员铨选”部分:“最惊人的是这个。科举取士分‘经义科’与‘实务科’,实务科考算学、工程、律法、农事,中第者直接授予县六部主事之职。”
“现有吏员,凡任职满五年、无过错者,可参加‘吏转官’考核,通过者升为流内官,这是要彻底打破‘官贵吏贱’的旧例啊。”
长孙无忌放下茶杯:“玄龄公,你觉得这是太子一人能想出来的吗?”
房玄龄抬眼看向他,眼中满是困惑:“不然呢?章程里的措辞、思路,处处透着太子的风格,凌厉、直接,不留情面。”
说到这里,房玄龄微微一顿,话锋一转:“可这细节……太细了,细到每个县该设多少书吏、每个部门的印章该由谁保管、甚至公文传递的驿站间距都有规定。”
“这不是朝夕之功,更不是一个深宫太子能凭空琢磨出来的。”
“除非……”
长孙无忌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猜测,却又摇了摇头。
“没什么。”
他不愿往“鬼神之说”上想,可这套体系的精密程度,实在超出了大唐所有人的认知。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各自翻阅着手中的卷宗。阳光透过窗棂,在卷宗上投下移动的光斑,照出那些令人心惊的条文。
县设“六部”,对应朝廷六部职能,
每部设部长(从九品上)、副长(从九品下)、主事(流外勋品)、书吏(流外三品)四级。
权责细分到县户部收税需每日入账,三日报副长核对,五日报部长审阅。
州设“六部”,每部设郎中(从五品上)、员外郎(从六品上)、主事(从七品下)三级,职权涵盖下辖各县,如州吏部长官需每季度巡查一县,核查官吏考绩。
道作为朝廷派出机构,设“道台”统管,道台之下不设六部,只设“监察司”“转运司”,分别负责监督地方官与统筹赋税,直接对朝廷负责。
朝廷六部则在原有基础上增设司局,如户部增设“户籍司”“田赋司”“仓储司”,每司对应地方六部的职能,形成“县-州-朝廷”三级垂直管理。
“累土成台。”房玄龄忽然低声道:“这是累土成台之法。”
长孙无忌抬眼:“什么意思?”
“你看。”房玄龄取过纸笔,画了一个高台的形状,底层用粗笔涂得极厚,写“县”,中层稍薄,写州,顶层最窄,写朝廷。
“过去的官制是‘叠石为峰’,朝廷是主峰,地方是附石,主峰高峻,附石稀疏,权力自上而下单向倾注,到了县里,一个县令恨不得包揽所有事。”
“可太子这套,是‘累土成台’,底层最厚最宽,县六部官员最多,往上到州六部渐窄,再到朝廷六部收于顶端,最后权力归于皇帝。
“就像用无数筐土夯筑高台,每一层都紧紧咬合,底层越扎实,顶端越稳固,而整个台子的重心,始终在最上面的皇帝脚下。”(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