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尼·伊万诺夫…这人你听说过没有？”
尖嘴猴腮男人的资料全部在林跃面前了。
并没有他吹嘘的那么厉害。
一个在夜之城可能会去清道夫混的角色，跟疯矮子那种手下有着马克洛夫这种佣兵资源的家伙压根没法比。
但是至少要比现在好得多。
对方恐怕已经探出了自己初来乍到的底子，只是林跃手下三个黑客战斗力太可观了…他们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全息屏幕里的露西抿着唇摇摇头，看向林跃的眼里有一丝犹豫——
“没听说过。”
林跃自然看到了露西的不自然，不过他也没有主动去说，此时已然在心里定好了所有打算。
第一：先要搞清楚这位D区自称“耶稣”的家伙究竟是不是能够主宰一切，他和荒坂以及404是否存在关联…毕竟伊万诺夫只是个被扒掉了义体的猪仔，林跃绝不会把所有赌注放在上面；第二则是伊万诺夫嘴里那个神秘的病毒是否真的存在，那为什么耶稣要将这个消息拱手让给林跃呢？
这就是突然介入的坏处了，林跃并不想让荒坂在这之前就把主意打到自己身上，他要做的是和V还有大卫里外合围，让武田彻底乱阵脚从而成为第一个被踹下管理位置的欧洲高管。
“行吧。”
林跃沉默了一下，“最近你替换琦薇，把妈妈咪酒吧的子网维护好…一旦有陌生情况可能引起不必要反应的话就以保存自身身份为优先，这毕竟是你父亲的地盘，可惜了…行为特征脸板里的个人行为模拟模块我们还没有掌握。”
露西脸色僵硬了一下。
正当林跃要退出通话准备持续监视那个叫做伊万诺夫尖嘴猴腮的男人之时，她连忙道：“凛先生！”
林跃皱起眉头，不知道这个魂不守舍的姑娘究竟在搞什么。
“露西…”
林跃想自己对这个孩子的耐心已然够高了。
然而露西显然生怕林跃误会了，眼睛睁大连连摇头，“不是这样的凛先生…我，我并非是故意要瞒着你，而是那个叫做耶稣的家伙，他…他和我母亲曾经使用过的网名一模一样！”
原来是这样…
林跃立马懂了。
这是正常的犹豫不决而已。
纵观露西这二十多年的人生，她的父亲无疑在她心目中处于极其对立的面上，她的母亲作为那个摧毁孩子人生的“隐形杀手”往往会给人以迷茫——
是这个可怜的女人无法阻止丈夫将孩子推进火坑么？
又或许是母亲有什么难言的苦衷？
露西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将自己的双亲彻彻底底放在这个对立面上，所以她犹豫了——而这恰恰是她和大卫这种高人格度家伙互相吸引的原因，从根底来说，这两个孩子一个比一个善良。
林跃长出一口气。
他觉得是时候要让露西放下幻想了。
看着指示器里的伊万诺夫的行动轨迹，林跃沉声问道：“你确定这个所谓的全能耶稣是你母亲用过的网名？”
露西看着并未有任何苛责自己的林跃咬牙说出了一段自己人生的经历。
而这段人生记忆是对这个世界大部分人和事了如指掌的百科书林跃所不知道的…
“其实…我并非在荒坂的青少年黑客研究中心一直待到我逃离的。”
“事实上是因为我曾经试图当过一个赛博朋克。”
露西感觉自己的脑袋很痛。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露西都在尝试着是否能够失去这段不堪的记忆，甚至她希望自己能够在某次街头行动中脑部受击而将过往彻底放弃。
“【我的父亲在公司战争期间为荒坂三郎犯下了累累战争罪行，当这些东西被我看到后…他便再也不是我所仰慕的父亲了。】”
看来每个姑娘都会对自己的父亲有所崇拜。
这是孩子养成过程中不可缺失的一环，往往这个角色是安全感的基本来源。
林跃幽幽道：“所以你选择叛逆，在街头度过了一段赛博朋克生涯？可我看你的年龄并不是很大——”
露西突然语气有些激动了起来，“您完全不知道，在这个地界，尤其是高空建筑将垃圾抛洒到下边的肮脏坑里孩子的年龄是多么完美的伪装…D区哪怕是八九岁的孩子都——”
林跃突然明白了。
“是这样，抱歉。”
露西摇头，“我并非是表达这个意思，而是抓我回去的人，不仅仅是红骷髅卖了我信息这么简单…”
画面交错。
露西还记得高空中满是酸雨的那个夜晚。
一次肥差。
肥到露西能够立马攒够钱去往心目中真正自由且荒坂无法一手遮天的大陆——北美。
而那里的夜之城更为混乱，是露西这样想要隐藏自己身份之人绝好的去处。
只是那所谓的肥差是红骷髅和荒坂黑客一起虚构的把戏而已，当露西在网络中迷失的时候，她在网络上见识到了自己那个柔弱甚至不敢当面反抗父亲的女人有多么可怕。
露西算不上绝顶聪明的天才，但至少在网络上有一丝天赋，但在母亲面前她还是输了。
是彻头彻尾没有任何反抗余地的单方面碾压。
她拼尽全力想要在冗余的汇报数据中撕开对方的信息，却首先听到了母亲的声音，还有那个刺眼的ID：全能耶稣。
尽管她浑身无力从黑客地下堡垒爬出想要逃离，但还是被酸雨击打着皮肤无力地看着荒坂的浮空车从天而降…
然后就是那梦魇一般的回忆。
孩子们一个个在年幼的露西面前悲惨死去，若不是那个在网络里跟自己沟通的“神秘人”，露西也要成为父亲向荒坂三郎献上的贺礼中的一份子…
所以她在听到全能耶稣这个熟悉的ID之后，第一反应是选择了沉默，甚至在她以为林跃想要放弃伊万诺夫这条线的时候选择在妈妈咪酒吧杀人灭口。
她知道这是错误的。
但她只是想靠自己的能力，站在被称之为父母的男人和女人面前询问，他们是否有把自己当成真正属于他们的孩子。
很显然…
林跃并未忽视这一点。
现如今他准备用最尖锐的真相戳破露西那还不算老练的幻想，另外还要教会她第一件事，那就是实力说话。
“露西？”
听闻那个深不可测的男人唤自己名字的露西，眼中尽是羞愧。
她自认为荒坂和磨砺，V小姐的栽培，凛先生有意识的偏袒能够让自己放下一切选择彻底的报复，但她还是没有做好这件事。
林跃长出了一口气，“你的父母压根不爱你，甚至不如夜之城的队友，在你奔逃亡命之时给你帮助的家伙——连格洛丽亚对你万分之一的关心都比不上，这些你都知道吧？”
露西呆了。
她完全没料到凛先生会说的这么尖锐。
“我…”
林跃始终铭记的话就是，和公司，尤其是这种代表了三郎腐朽层面的家伙们作斗争的时候，任何幻想都是不必要的。
他们只会在乎是否能够把持财富和科技，让整个世界变成一台狂奔不休的机器。
“武田的战争罪行并非有人逼迫，你也不必幻想他是否善良，是否是那个你敬重的父亲，你的母亲尝试着跨区抹杀你，你也不要再用那种几乎快消弭干净的童年记忆补偿自己了…他们就是敌人，不对吗？”
露西瞳孔颤抖着，连呼吸都无法顺利进行。
“看着我。”
林跃的声音毋庸置疑。
露西猛地抬头，眼中早已是决堤的情绪。
那个看不清面容的家伙在网络上用最平和的语气说道：“你要守护的是你现在有的幸福生活，你的爱人，连带你当做自己孩子的母亲…还有这个没有彻底崩溃的世界。”
太多的东西瞬间压垮了露西。
她颓然地滑落。
酒吧包间内只有萨沙沉默地注视着那个跪坐在地上双眼无神的女孩。
说真的……
萨沙也有点想自己的母亲了，好在自己的母亲并不是那么糟糕的人，她是个十足的好人，也很有力量。
“露西，就为了获得一个答案，要我在网络上留她一命么？”
“那你趁早放弃这个想法吧。”
“我敢打赌，我们身上任何一丝来自夜之城的腥味被你母亲闻到的话，我们这次辛苦经营的计划将会全部流产——”
“所以我在这里向你说明，无论那个ID或者昵称的背后是谁，只要上线，我将会毫不犹豫抹杀她。”
“你…听明白了吗？”
林跃的话已然非常不客气了。
他深知在某些重要关口在情感上犯了糊涂有多么致命，他后悔绀碧大厦中丽贝卡所经受的一切，以后他会将任何这种倾向掐死在摇篮中，毫无商量的余地。
露西感觉喉咙像是被堵住了。
她想把自己埋进土里，什么都不去想。
“或者你可以在网络上打败我，让你自己争取到能够留那个疑似你母亲之人一命的同时还能不暴露我们，这样我自然无话可说——但在这之前，我只能告诉你很遗憾。”
滴答。
不仅是萨沙，连子网内全程听着林跃话的琦薇都沉默了半晌忍不住开口道。
“可真是无情呐…”
萨沙吹着泡泡，“凛才不是这样呢…或许是太着急了吧？”
琦薇自然不是阴阳怪气针对露西，她和露西的关系此时就像是一股断裂无法修复的绳子，那段背叛令露西印象深刻，“我很少见到凛说这么重的话，也许你该站起来擦擦眼泪，看我们有没有能帮得上咱们可亲可爱大老板的，你说呢？”
露西的身旁萨沙单脚踩在沙发上，不知为何她身上现在有了一丝属于丽贝卡的那种洒脱气质。
她伸出手对准露西道：“嘿，起来啦…咱们都是没妈没爹的孩子，没差别，梦想家就是你的家不是吗？”
露西的脑袋到现在还被凛的话震得嗡嗡响。
她垂着头伸出手被萨沙拉了起来——
“抱歉，我…”
挂在网上的琦薇压根不打算让露西说话，因为现在的露西不需要难堪。
“啊呀呀…咱们这个工资拿得可太轻松了，我看了一下，D区网络里多个采集信号，那种布防措施严密的——现在都没了。”
凛出手了？
萨沙瞪大眼往猫猫眼镜上看，“我去我去，这才几分钟？”
“可真是烦人，这家伙四五年前还是个什么网络技术都不懂的家伙啊…”
露西也愣了一下。
“伊万诺夫呢？”
萨沙摇了摇头，“喂喂喂，凛可没让我们动啊！”
随即露西又笃定道：“即使凛先生在网络上扫清了障碍，杀了那些操控伊万诺夫的人，也需要有人线下去处理离线设备——”
琦薇回答道：“伊万诺夫现在…唔，我看看，讯号貌似截断了，应该在D区某个强磁场的设施内，你有头绪么？”
磁场？
露西皱眉思索着。
很快她说道：“在D区没形成之前，这里有几个军工厂，据说是造船零部件、装甲以及ACPA组装线——是欧共体和俄苏打石油战争遗留下的产物，那地方的磁场会不会很强烈？”
萨沙点了点下巴，眼睛盯着天花板，“唔…如果是电磁起重机，那种大型的，或者感应熔炼炉一类的？”
很快萨沙用全息影像展示了这些地方的特征，经过露西的提醒还真在伊万诺夫去往的方向上锁定了这么几处地点。
露西起身，“没时间了，咱们得尽快搞定D区和荒坂的那个资料，即使…即使我们是要被荒坂钓起来的大鱼，我们也得咬钩子。”
琦薇：“嗯哼，咬钩子还不能让人知道我们是哪路来的，是个技术活——另外我倒觉得贵为荒坂分部总裁的妻子不太可能时刻掌握着D区，说不定有个被派出来的家伙顶替网名也不一定——总之先去看看吧。”
露西感激地看了一眼角落的摄像探头。
然而得到的却又是琦薇刻薄的语气。
“啊，又是这种可怜巴巴的眼神，跟我在夜之城捡到你一样。”
露西脸上的笑意虽然阴沉，但明显轻松多了，“果然，你还是那么令人讨厌。”
对于萨沙而言，她的脑袋只能左右摇摆个不停，“啊？纳尼纳尼？”
为什么感觉这两个人没打起来都算好的呢？
“所以…咱们真的不用跟凛先生说一声么？”
露西摇头道：“不用，凛自有自己的打算，我们要做的就是扩大战果，一定要弄清楚全能耶稣放给疯矮子他们的情报全貌…”
“一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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