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万诺夫的表情像是失去了灵魂的丧尸，他不知道那几个家伙为什么不选择杀了自己。
也许每个混吃等死的街头佣兵都想好了某一天突然被街上的一颗子弹取走性命，又或者为了街头道义什么的…总之这种想死没有死成的结果对于伊万诺夫来说太过于痛苦了一些。
这意味着他在不自愿的情况下成为了那帮“无耻之徒”的探路机器人，他很难想象自己回去后会遭受什么样的下场。
在D区的东边是延绵了接近十多公里的金属垃圾投放区，华沙的城市构造是上下分为两层用于隔绝在公司战争时期造成的土地核污染，起初并没有人觉得这下面能够生存。
直到一帮被荒坂追的走投无路的犯罪分子从空缺处下去后，这片土地才有了人气…不过在这儿生存都是默认自己没几年好活的家伙，至于核污染的土地？
帮帮忙…已经没人在乎了。
伊万诺夫随时躲避着那些从高空俯冲而下带着巨大动能的垃圾废物，耳边全是死亡脚步一般的哗啦啦声，在这之前伊万诺夫觉得这地方又臭又长，现如今他在愣神的功夫就走到了工厂门口。
“妈的…一帮杂碎！”
这是一座废弃的前军工厂，初入眼帘的便是由一台大型磁力起重机和一堆废弃金属构造的自动大门，里面的工厂盘踞着的就是那些胁迫伊万诺夫的家伙。
伊万诺夫并不知道全能耶稣的真实模样，甚至他的声音，他在哪里，是男是女等等信息一概不知…他要面对的只是一群穷凶极恶善于将义体拆解下来给全能耶稣制造猪仔的家伙们。
显然自打伊万诺夫进入园区以后，很多双眼睛已经盯上了他。
探头一路目送着伊万诺夫进入工厂大门，背后的人有些难以置信，“这家伙被人轰出来了？还是那个新来的家伙压根不想见伊万诺夫——”
随即他的声音开始充斥着一丝恼怒。
“这家伙把事情办砸了，把他弄过来。”
杂乱的大屏幕凑成的一面墙壁，下方的黑客椅子上躺着好几名黑客，在D区稀缺的黑客这儿也是不少。
很快，鼻青脸肿的伊万诺夫被拖了过来，短短十分钟他能吐的东西都吐干净了。
“那个在妈妈咪酒吧装腔作势的家伙…你没有见到？”
那家伙咬着烟露出整齐的牙齿，笑容令人恶寒，强有力的义手抓着伊万诺夫的头发扯得他头皮生痛，只能用仅剩一条缝的眼睛看着面前笑容与魔鬼没什么不同的家伙嘴里发出呜咽声。
“我是跟你说过阿娜塔的命跟你的表现挂钩是吧？”
“你真是个废物——害死了一个我们派去的性偶，那可是在妈妈咪没有被排查出来的人…你要怎么偿还这笔损失？”
伊万诺夫的眼珠子下意识往侧面偏了一下，这样的细小动作也被那家伙察觉到了…
“去外面看看，别让人跟过来了…如果是那几个黑客的话及时汇报，我们会将这些事情处理干净的。”
听到这话的伊万诺夫面如死灰，身体不住地摇晃着，很快似乎是为了展示胁迫，在所有人的目光下伊万诺夫所在乎的阿娜塔出现在了屏幕上，令人诧异的是所谓的阿娜塔只是一只可爱的猫咪而已。
欧洲的宠物要比生物灭绝的夜之城多得多，但它也不算是特别珍稀，只是只灰头土脸的蜥蜴罢了。
“那么这件事到此为止了，我们会再派人去探探那家伙的底子，在我痛快送走你之前能告诉我你见到他了没有？另外——见到的话你跟他说的是不是我们提前告诉你们的？”
伊万诺夫呜咽着求这帮人放过自己的“阿娜塔”，显然这并不能引起什么同情。
“见到了！！”
或许是自己上线某个胁迫的小动作令伊万诺夫觉得要失去自己的挚爱了，他慌忙大喊了出来，“见…见到了！不仅如此我还把那个所谓的病毒告诉他了，他对这个好像没什么兴趣…”
伊万诺夫此时就像快溺死的一条野狗，在这个上线看来他很喜欢自己手下这些猪崽子露出这副神情。
“另外我有重要情报告诉老板！真的！这伙人从哪来的我都知道了！”
伊万诺夫不得已开始赌了，他深知要让自己和那头蜥蜴活着的话就必须把幕后的人尽可能引出来，只是这样的小把戏能否奏效，自然是要看对方是否觉得感兴趣了。
“哪来的压根不是老板关心的问题，倒是…”
人在面临紧急情况下的大脑的运转速度的确很快，伊万诺夫大叫道：“我知道他们是不是公司的，真的！求你…给个机会！这事我必须跟老板说！”
他一直在观察着上线的神色，当这句话出来时他看到了那家伙的犹豫。
公司…？
胁迫伊万诺夫的男人回想起来就在一个多小时之前，有个自己不得不谨慎对待的家伙告诉了他这条注意事项，如果发现那伙贸然出现在D区街头的家伙是公司那边来的一定要搞清楚是不是和荒坂有关系。
伊万诺夫屁都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差点被那个笑面虎的年轻男人给崩了，并且在没有任何保证的情况下被策反了而已…他只是在拖时间，因为他也要挣够表现分。
如果那伙人能看到更高级的上线说不定会出现？
只是这种幻想出现的概率伊万诺夫也认为近乎等于零…
求生，作出任何拖延时间的行为都不算奇怪。
“好吧好吧…你只是想晚点挂了是吗？老板你是不可能见到的，不过我可以让你见一个人，但你要记得…耍了我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比死更痛苦。”
那家伙冷笑的脸上阴云密布，他很不爽这种马上要主宰别人生死被打断的感觉。
几台黑客椅子面前的屏幕上出现了访问框，那家伙操作着下方的输入设备，随即网络就被某人给访问了。
“这儿有重要事情要给老板汇报。”
那头的通话框传来说话声后伊万诺夫傻眼了。
这帮人怎么会如此谨慎？现在的他已经是黔驴技穷了。
“来吧…说出来。”
“是不是真的我们很快会验证，而且我们交给这家伙的话术他都没有照办，是不是要处理全看您的意思…就不麻烦老板了。”
伊万诺夫被拖到前面，那里面充斥着电子干扰的音调显得空洞无比，“你说他们和公司有关系，那你告诉我，这伙人是从哪来的？”
“请别在意你身旁之人的话，只要你说出来我们自然会留你的命，毕竟你们都是可以随时救活随时放弃的野狗，想要获得机会那就好好干。”
伊万诺夫第一天被这个全能耶稣手底下组织控制的时候就听过这种洗脑的话，无非就是能从D区这个粪坑爬到华沙上方高耸整齐的建筑物内罢了，这种话鬼都不会信。
一阵长久的沉默。
那头的人也不着急并未说任何话，只有波动的杂音令伊万诺夫亡魂直冒。
每过一秒伊万诺夫的上线表情就阴沉几分，因为他已经感觉到伊万诺夫肚子里没什么货。
“你他妈哑巴了？”
上线一脚将伊万诺夫踹翻在地，本就哆嗦的可怜家伙在地面上抖得像筛子，他就知道妈妈咪那几个二货就是在耍自己——
“屮特么的！”
“你这种为了爬虫都能玩命的家伙脑子压根就不正常！”
显然那个在屏幕里说话的男人对于伊万诺夫的上线压力很大，房间里很快出现几个人将不知道是不是还活着的蜥蜴提了起来，伊万诺夫不顾殴斗拼尽全力爬起来。
“妈妈咪酒吧的几个狗屮的！”
他低声吼了这句，上线脸色一凝，正在思索伊万诺夫这句话里的意思时，不算亮堂的设备室内发出一阵机器的哀鸣，很快灯光消失，周围发出了一阵阵惊呼，几个还未断网的黑客胸膛猛然抬起！
一阵阵焦糊味伴随着亮起的荧绿色应急灯引起了大面积的骚乱。
“屮！这狗东西带了什么东西进来？”
这次不是上线咒骂了，而是那个在屏幕里不知道是人是鬼的家伙，正巧此时工厂内部的穹顶上方发出一阵阵近乎断裂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上面移动…
与此同时屏幕里的讯号断了，即使有应急电源也无济于事了。
“怎么回事？”
有人抬着手里的手电筒向上照射，目光看着挂着各种线路的穹顶表情满是惊慌失措…
伊万诺夫的上线拿出枪怒吼着要其他人过去看看，而他的枪口毫无预兆对准伊万诺夫开火了。
咻！
伊万诺夫蜷缩的瞬间子弹钻入他的肩膀，然而还没等气急败坏上线开第二枪的时候地板突然传来一阵令人无法站稳的摇晃，上方承受着巨量垃圾的穹顶突然鼓胀裂开——
人影跟一台黑客椅子以及各种管线从缺口冒出来，掉下来的大块垃圾砸死了不少人。
伊万诺夫连滚带爬想要往人群外面冲。
然而刚爬起来看到周围凶神恶煞守卫的他竟然选择了相反的方向，他自然是为了“阿娜塔”——
轰隆隆砸下来的碎片带走了一部分人的生命，伊万诺夫的上线一脚踢开面前碍手碍脚的下属，举枪在混乱人群中对准了那家伙的后背，一阵冷笑的同时那家伙的身体在他瞪大眼球的表情下突然被粗壮的电流所击穿。
所有人都在看着那诡异的红色雷电像是圣经里的惩罚一般奖励，甚至有人还在大喊全能耶稣救命。
垮塌处三个纤细修长的身影从上方降落，中间一个体型健壮仿若身披黑色重甲的机甲武士在地面上砸出一圈圈蛛网般裂开的纹路。
被萨沙卸掉一部分重力的两名黑客没有任何言语，手中的枪火和单分子线已经在无情地收割生命了。
网络中并不比现实中平静。
伊万诺夫所在这个组织的工厂子网已然被一个形象巨大的女人牢牢捧在了怀中，这意味着一个在欧洲具有无量价值的超智能实体此刻只是当做防火墙在使用，保证任何信息不会外泄的大手笔。
方才从缺口掉落的家伙正是伊万诺夫的上线，林跃像是捏死一只蚂蚁一般引爆了这家伙在黑客椅子周围放置的生命特征连线炸弹，这帮人比林跃想象中的更为谨慎，网名和通路都是一次性的。
“什么情况奥特？”
林跃看着子网内压根不可能出现在这个鬼地方的高级数据库，他心中几乎确定这就是404组织的手笔了！
奥特看着网络中代表着各种试图访问的数据锁链摇头道：“他们不可能进来，最重要的是找到你要的信息，我们得走了——越快，越干净，他们就越察觉不到什么。”
另外奥特随手间删除了林跃刚才利用黑墙发动的一次攻击日志。
“是线下服务器，我的人去了。”
在其他黑客眼中需要花费不知道多久才能解开的秘钥对于林跃而言几乎没有任何挑战难度，三名黑客足够访问下载线下存储装置了。
林跃此刻做的就是奥特说的第二条，将所有这座设施内正在反抗的所有设备强制“停机”。
任何一个人活着都可能导致他们的信息外泄，他和奥特的想法一致，要做成这件事没有时间去甄别该不该杀光的事实。
所以此时此刻的设施内已然变成了人间地狱。
凡是被网络背后那双毫无感情的数据之眼注视到的家伙身体和脑机都会在疯狂的过载中烧化发出义体材料和血肉燃烧的焦臭味，踉跄着跑向里面的伊万诺夫眼睁睁看着一路上试图阻拦自己的家伙们变成一团团脑袋燃烧的火球。
那种已然不是恐惧了，而是任何感官和大脑都失去了运作能力，只是凭着本能往里面冲，眼球中则是各种肆意燃烧的生命。
哼哧，哼哧…
伊万诺夫视角摇晃着，一边干呕一边宛如抽风机一般大口呼吸扶着墙壁的转角看到了那间自己在脑子里设想了无数种方法靠近的囚室。
快了。
伊万诺夫发软的肌肉也莫名注入了一丝丝动力，然而脸上的喜色还没持续多久，对面身上沾着亮晶晶液体和各种义体溶液的消瘦女人出现了，那漆黑的面罩和古怪的黄金色瞳孔令伊万诺夫表情立马凝固了。
心底里的直觉告诉他，这是那个在酒吧中年轻人的下属。
“竟然是…”
琦薇手里提着手枪注视着那个拦住伊万诺夫的大门，“一只该死的蜥蜴。”
说罢便不再理会而是径直按照地图指示跟其他两个同样清理完大厅的同伴向着离线服务器而去，只是琦薇转身离开的时候，那扇伊万诺夫抠断手指头都无法打开的监室大门自动被打开了，随即电子密码锁发出一阵短路的火光。
伊万诺夫只是呆了一下连忙冲进了里面。
充斥着恶毒臭味的囚室内全是枯黄瘦弱的面孔，他们就是外面死的那些人的前身，伊万诺夫也在这里待过一段时间。
在这些人恐惧的目光中伊万诺夫只是看到了自己心心念的阿娜塔噗通跪在地上抱着这种冷血动物嚎哭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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