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倭国对新罗百济停止对其上贡非常不满?
“倭寇屡屡对半岛沿岸展开劫掠,抢劫过往商船,百姓苦不堪言?
“倭酋多次公开对大天朝出言不逊?”
唐州的国务衙门府邸,李明翻着尉迟循毓呈上的情报,脸上不由得露出无奈的苦笑。
哈吉倭又应激了。
先是毫无理由地对天朝发动无耻偷袭。
然后天朝这边还没还手呢,那边现在又开始疯狂哈气了,趁今年气候异常、大海风平浪静,疯狂渡海过来刺挠。
虽然百济新罗这对难兄难弟,目前还不没有正式成为大明的领土,但也已经被大明视为禁脔。
倭人怎么就这么贱呢?
这是生怕自己吃不到最爱的帝国主义专政铁拳啊。
“明哥,根据情报,倭酋还打算对我天朝发动另一次偷袭,而且比上次更为无耻阴险,不可不防啊。”
尉迟循毓声音很是沉闷。
倭人就像蚊子一样,又烦人又打不到,冷不丁被咬一口还很痒,这让他憋了一肚子火。
恨不得一巴掌将倭人拍成墙上的带血图腾。
毫无疑问,倭国的反应已经明牌了——
国务衙门纵火案,就是他们干的!
难波宫是虫豸的老巢吗?!
居然敢对九五至尊和核心中枢出重拳,这已经不是一般的蛮夷了,必须六师移之!
和他相比,被倭酋当成头号目标的李明倒是冷静许多。
他反问一句:
“哦。那倭人会从哪里开始偷袭,我们应该加强哪个方面的防守呢?”
大明,是个大国。
国家一大,疏漏就多,能给敌对势力钻空子的缝隙就多。
要做到固若金汤、完全免疫,是不可能的。
只能重点盯防。
而要重点盯防,就必须要情报的配合。
至于情报……
“我不知道。”尉迟循毓理不直气也壮地说。
李明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笑。
过了半晌,他又好气又好笑地反问:
“那你让我怎么防?难道宣布海禁,片帆不得入海,所有沿海居民内迁五十里?
“甚至,索性沿着海岸线造一圈长城?”
这种带明做派疑似有点极端了,尉迟循毓连连摇头。
“那倒也不至于,海外蛮夷不值得我朝自断手脚……”
倭患虽然像蚊子一样烦人,但也不至于为了不被蚊子咬,就把自己宅家里不出门吧。
“只是,能知道倭人正在密谋对我国发动袭击,已经动用了我们在倭人和韩人之间的全部情报资源。
“至于倭酋打算具体如何袭击天朝,那可能只有他自己知晓了。”
黑炭头两手一摊。
光得知“倭人有事”,便已经费了他九牛二虎之力。
毕竟倭国远隔重洋,又是穷山恶水,当地社会还封闭得很,而华夏又历来忽视那个鬼岛。
所以,要在短时间内砸进几根钉子,难于上青天。
能有一个在难波宫里、甚至能“接近”倭酋的眼线,已经算很走运了。
考虑到实际的难处,李明也没有继续为难黑炭头,将目光移向了房间里的下一位客人。
“执失步真,你怎么看?”
特务三巨头之一、纸醉金迷的商会会长、大名鼎鼎的市场反向风向标,执失步真,此时缩在角落里,怯懦地从发抖的嘴唇里抖出了几个字:
“神皇陛陛陛下恕罪,小小小人也不不不……”
仿佛误入狮群的无辜小猫。
因为进京面圣的机会最少,他比不自信的狄仁杰同学都不自信,更加畏畏缩缩。
尤其是在没有完成陛下交办任务的情况下。
倭国显然是在策划着什么,但是他这个搞情报的一无所知。
这就让执失步真很汗流浃背了。
虽然平步青云了,但是执失步真老哥并没有因此嚣张跋扈,自我意识仍然是很清醒的。
在骨子里,他仍然只是一个小小的、经商失败的胡族商人。
我一个草原的奴隶之后,怎么就到京城来了呢?
可怜的突厥商人觉得,自己是整个大明核心中枢里最德不配位的那一个。
确实,他在组织动员商人这方面有特别的天赋,市场嗅觉更是灵敏,能给大明的官僚体系提供另一个崭新的思考角度。
但是论起当细作搞情报、乃至于把一大帮编内编外、海内海外的“情报人员”管理起来,那真的超出他的能力之外了。
整个商会能这么平稳、甚至称得上“卓有成效”地运作下来,全靠中低层的职业官僚在那儿操盘控盘。
和执失步真本人的关系,反倒并不那么大。
甚至执失步真都不知道自己的手下在干什么,呈献给他的情报到底意味着什么。
他只是一个心虚的传声筒。
所以他知道,自己唯一的靠山就是陛下的信任。
失去了信任,官场的豺狼猛兽们能把他这条小胡狼撕碎了……
“执失老哥!”
李明还是很热络的,就像当初向老哥走私了一批宫里的布帛一样。
“你那里,有没有关于倭岛小日子人的什么特别情报啊?不必紧张,有什么说什么呗~”
“没没没……没有什么特别的……”执失步真战战兢兢,拼命回忆着手下人给他的汇报,磕磕绊绊地说:
“倭国,在造船,练兵,备战。其他的异动,没有……”
虽然回答得很磕绊,但基本上和书面汇报没有什么出入。
确实,商人可以从基层、宏观层面探查一个国家的国策趋势,作为其他情报来源的核实比对渠道。
但是对于真正的宫中秘闻,走商会的民间通道显然是无从得知的。
“行吧,有消息记得通报老弟我一声。”
李明同样也不为难执失小老弟,勉励地拍拍他。
“呵……呵呵,万死不辞……”执失步真紧张得两腿都在打颤,不知道李明陛下是在勉励他还是在警告他。
其实李明还真没有责怪商会长的意思。
因为商会这个组织还不像普通的衙门机构,成员大多是商人。
商人嘛,重利轻离别,走位比较飘忽。换一个强势的会长上去,说不定会把这些滑头都给吓跑了。
所以,执失步真这样有些能力、又能充分放权的弱势会长,还正好是李明所需要的。
只不过因为行业的特殊性,就倭国和倭酋的这起案子而言,商会也没法提供更多有价值的情报。
李明又转向了在场的第三位客人。
“仁杰,你怎么看?
“应该如何处置倭乱?”
狄仁杰依旧腼腆,轻声地说出了一个字:
“屠。”
尉迟循毓为之侧目,执失步真更是打了一哆嗦。
狄仁杰小老弟这是在讨论如何解决眼下的倭患,还是在讨论对倭人问题的“最终解决方案”?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温文儒雅的知识分真的极端起来,原来比武夫还要莽啊。
和他一比,尉迟循毓都觉得自己像个保守派了,不得不好言劝道:
“仁杰,《孙子兵法》有云,勿怒而兴师,勿愠而攻战……”
“倭人试图射日、十恶不赦!既然他们自寻死路,那我天兵自当遂愿!”狄仁杰说得铿锵有力。
“不不不,老弟你得冷静~”尉迟循毓有些哭笑不得。
“可也不能太情绪化,更不能就此便将汉家健儿的生命白白浪费……”
尉迟循毓感觉自己的角色是不是颠倒了。
好像狄仁杰是冲动暴躁的黑炭头,而他才是那个苦苦劝谏的文臣。
倭人,一定要干,不干不行。
这事儿尉迟循毓也知道。
但是什么时候干、怎么干、干多大,这都是学问。
“倭国那鬼地方,既没有什么出产,又处在大海边缘,不是什么贸易通路,甚至连人口都没有多少。
“和大陆又隔了一道难以逾越的大海,统治成本极高。
“现在大规模进攻倭国,是否会得不偿失?”
尉迟循毓问道。
打倭国固然很爽,但是他们都是朝廷重臣,毫不夸张地说,大明两京(唐州和长安)一十三道(原大唐十道加上新增的高句丽、薛延陀、突厥三道)都在他们的肩上担着。
这就不能让他们只考虑自己的主观感受。
更要考虑利益。
大明虽然国力雄厚,但是用钱的地方更多,经得起几次任性的挥霍啊?
毕竟流的都是良家子的血,烧的都是老百姓的钱啊。
之前李明陛下花大价钱和大唐争霸,是为了树立权威、更好地推行改革政策。
可是现在,若要大规模进攻倭国,一把把他们给灭国了,能给大明带来什么利益呢?
就算那点穷山恶水都收入囊中,收益也未必能覆盖战争成本吧?
更何况那地方隔着一片大海,肯定不可能安稳统治啊。
“正因如此,所以更要斩草除根,将倭人的老巢夷为白地,让那地方再也无法对我天朝形成威胁!”
狄仁杰的脸色十分严肃,直勾勾地盯着明哥。
“倭国与大陆隔着一整片东海,这就注定了他们永远也不会接受教化、服从王化,不服管束,更不可能接受陛下的统治,纳入天朝的版图。
“那地方不会给我们带来收益,可是就像无法愈合的伤口,可以给我们带来无尽的麻烦和损失。
“他们所占的岛屿没有任何经济和商路价值,却可以作为匪类的巢穴,或者倭人自己就算匪类,不断地骚扰我国的沿海安全和海上贸易。
“甚至于像这次的不祥事件,妄图刺驾射日!
“如果我们只是派兵小打小闹,那只是头痛医头,无法彻底消灭那个祸患。
“天兵一到,他们只要往山里一躲,等天兵一走,继续出来兴风作浪。
“大海广阔,防不胜防哪!”
尉迟循毓挠着头:
“所以,你就打算……”
“要一劳永逸地解决倭人的问题,就只有一劳永逸地让他们失去横渡大海、骚扰内陆的能力。”狄仁杰三十七度的嘴里说出了一百度的火热话语。
彻底把列岛去军事化、去威胁化,就等于——去人口化。
灭个族而已嘛,这事儿在古代稀松平常。
说完,两人目光都直勾勾地盯着李明。
他们充其量只是建言献策,能定主意的,只能是皇帝陛下。
李明对狄仁杰的回答并没有感到惊讶,只是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肩:
“安全利益,也是国家的核心利益之一。”
这似乎是对狄仁杰说法的认可。
可是又没有完全认可。
李明便对情报三巨头说:
“不管怎么样,先加强对首都、对核心的保卫,防止倭人狗急跳墙。
“情报的事情,就交给你们去办。我的事多,我要把精力,放在内政上面。”
三人也知道现在陛下和国家的难处,便告辞各自回府。
李明叹了口气,将关于倭国的情报重新合上,塞进香炉里烧了。
处理完绝密情报,他脑子里关于倭国的那点思想也随之清空,重新被目前最紧要的事项给占满了——
抗洪救灾。
倭寇再怎么嚣张,终究只是疥癣之疾。
大明的重心还是在内部。
“雨小了点吗?好像小了一些?都特么快到九月了,气候再异常,台风也该停了吧?”
小声抱怨完这个鬼天气,李明重整精神,对门口道:
“他们走了,你们进来吧。”
面色一直苍白的房遗则轻飘飘地飘了进来。
在他家父房玄龄称病不朝以后,李明就把这位计相当成“宰相”来用了,直接把房遗则的办公室搬到了御座脚下,会同办公。
财政问题,直接就让小房当场解决了;其他政务,就让他早点带回家去,作为“家庭作业”。
“财政,可能……还得再辛苦你一下。”李明拍拍房遗则的肩。
计相不知是冷漠还是生无可恋,毫无波澜地问道:
“明哥你又要打仗?渡海打倭国?”
他和其他大臣一样,并不知道国务衙门纵火一案,只当是李明陛下东征大概又有什么“大棋”要下。
李明不置可否,反问:
“现在财政的情况如何,还很紧张吗?”
“还行,比半个月前宽余一些。”房遗则如实告知。
“洪水虽然还没有退去,但是大河(黄河)流域的雨势已经减小。虽然有些中小型的水灾,但大堤总体支撑住了。
“在堤防建筑这方面的开支,可以适度收回了。
“但是毕竟还是有灾民的,在灾民赈济和安置上,仍然需要不菲的资金。”
李明皱了皱眉:
“赈济和安置……不是给南方各州摊牌了支援灾民的任务了吗?怎么还要向中央要钱啊?”
难道南方因为没有直接被李明的大车碾过,所以还敢玩阳奉阴违那一套?
说到这个问题,房遗则的表情就有些苦涩:
“大河流域的洪水是见顶了,可是大江(长江)的雨势仍然很大。
“他们的资金也是捉襟见肘,没有向唐州要钱已经算烧高香了……”
哦哦哦对,除了黄河,还有长江……李明揉了揉眼睛,有些脑壳痛。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大国,真是大啊……
“此事,得找长孙无忌。他人呢?”
这房间本来就是长孙无忌和房玄龄这对正副goat的办公室,情报三巨头来讨论机密时,他和“代父打工”的房遗则出门回避了。
怎么出去一趟,只回来了一个房遗则,国舅不见了呢?
不过没让李明就等,长孙无忌气喘吁吁地从拐角处出现了。
“副首相~”李明神情一松。
“我正好有事与你商议……”
“臣,有急事向陛下禀告!”长孙无忌几乎用一种失礼的态度,急匆匆打断了陛下的话。
“大河,改道了!”(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