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京。
梅津美治郎官邸。
城仓中将托着军帽,在士兵引领下走了进来。
梅津美治郎正站在一副巨大的地图前,双手叉着腰,像是陷入了深思。
“司令官!”城仓中将站的笔挺,眼中充满了敬畏和崇拜。
“城仓君,快坐。”梅津美治郎转过身来,抬手笑道。
这位外界传闻极其严厉、苛刻的司令官,大多数时候是一个看起来温文尔雅的人,至少他对待每一个人都那么彬彬有礼。
“城仓君,我知道你一直醉心于技术与谍报工作的结合,只是过去一直受加藤、山鸣的排挤,是以沉默不言。
“既然我来了,以后你就可以放心大胆的重整宪兵、警务系统。
“怎样,进行的怎样了?”
梅津美治郎笑问。
“感谢司令官的信任。
“按您的吩咐,我已经革新组建宪兵队伍。
“以后各地宪兵队直接由宪兵司令部统一管辖,不再享有专门的监督、审理权,尤其是宪兵队队长兼管经费、设备等关键权利予以约束。
“另外,在每个宪兵队设督查室,由宪兵司令部直接派人任职。
“且所挑选人选,由您亲自任校长的宪兵警察学校学生任职,以断绝过去所谓的同学、上下级互相包庇不正之风。”
城仓身子笔挺,汇报道。
梅津美治郎点了点头,“干的不错,不过还有一点也需要注意,保安局得利用上。
“像苗福田这种纯粹摸鱼的人,让他们统统滚蛋。
“换上精明能干的。”
城仓中将有些为难的看了他一眼:“保安局的正式任命是满洲总理大臣任命的。
“咱们插手会不会……内阁和天皇都有命令,眼下是非常之时,会不会引起他们的不满?”
梅津美治郎冷笑,“我是满洲国全权大使,过去咱们就是太在乎这些支那人,才造成了处处被动的局面。
“政治是首相、陆军大臣他们的事。
“我们的任务是打造一个铁桶般的满洲国和战无不胜的关东军。
“支那人最令人厌恶的就是人情世故。
“它就像是一个染缸,哪怕是天照大神庇佑的武士,一旦沾染了它,也会变的肮脏、下贱。
“尤其是哈尔滨必须重拳整治。
“涩谷先生饮恨于此,是我等帝国军人的耻辱。
“从今天起,这一切都该结束了。”
说着,他拿出一份文单递给了城仓中将。
城仓接了过来,微微皱眉:“正副局长都换了?”
“换,怎么,很难吗?”梅津美治郎道。
城仓中将立时挺直了身躯,啪地一声并拢军靴:
“司令官!
“属下早就对帝国在满洲的情治系统深感失望。
“如今您既然有力挽狂澜之心,属下愿意不惜生死,助将军一臂之力!”
梅津美治郎温和地笑了笑,抬手示意他放松:
“嗯,这也是我为什么要启用你的原因。”
城仓中将眼中的狂热并未消退,他从文件里抽出陈景瑜的档案:
“只是司令官,这个陈景瑜为什么没有被撤掉?
“只是降到了原职三科科长?
“据我所知,此人跟洪智有走得很近。”
梅津美治郎走到地图前,目光落在哈尔滨的位置上:“走的近,不代表就是一伙人。
“降他的职,是敲打。
“有时候鱼不能打尽了。
“留几个有问题的,也许咱们能透过他的人脉圈,挖到更有价值的情报。”
他轻轻敲了敲地图。
“情报就是我们的眼睛。
“过去矶谷廉介他们不重视,或许正是我们失败的原因之一。
“试想,涩谷先生当初的计划如果再小心一些,哈尔滨方向的监控更谨慎一些。
“也许斯大林坟头早已爬满了野草。
“我们绝不能再犯那些幼稚的错误。”
城仓中将重重地点头,胸膛挺得更高。
“是!
“司令官能重视情报,是关东军与鄙人之幸。”
梅津美治郎踱回办公桌后坐下,端起茶杯:“加藤他们,处理得怎么样了?”
城仓立刻汇报道:“宪兵司令部的加藤司令官、山鸣课长、村上等人已经秘密羁押讯问。
“他们已经招供,曾收受过洪智有大量的贿赂和好处。
“并且在涩谷三郎与马文栋厅长的一些命令和指示上,刻意偏袒过洪智有,屡次消极执行命令。”
他的声音里透出一股压抑的愤怒。
“我甚至怀疑,涩谷先生刺杀斯大林的情报,就是这些人泄露的。
“他们,可以说是间接害死涩谷先生的凶手!”
梅津美治郎放下茶杯,发出一声轻响。
“是啊。
“涩谷先生有大海一样无边的智慧,不料却死在了支那人的阴谋诡计上。”
他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
“我意,把上述三人直接拉到哈尔滨枪决。
“以震慑天下。”
城仓中将眼中迸出兴奋的光芒:“司令官高见!”
他随即又露出一丝狠色。
“只是哈尔滨警察厅那边……那可是一个马蜂窝。
“实在不行,我带人一竿子把他们全给捅了。”
梅津美治郎摆了摆手:“此事倒是不用过急。
“来之前,我跟土肥原先生聊过。
“他很看好高彬,认为这个人是忠日派,而且很能干,极力向我举荐了他。
“土肥原先生是情报界的天才人物,也是我和东条英机将军都十分看重的朋友。”
他话锋一转。
“关键的问题,在洪智有身上。
“碍于亲王和侍卫长的面子,我原本想暗中除掉他,但华北方面军的多田骏司令官替他求了情。
“而且,汪伪那边很看重这个人。
“他们认为,这个人的灵活手腕对未来与蒋的谈判有着十分重要的作用。
“周佛海甚至有一个大胆的提议,让洪智有去秘密游说戴笠、孔祥熙,希望借他们策反蒋。
“官房和内阁,对这个提议十分看重。
“所以,此人暂时还得留着。”
城仓中将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可这个小人在哈尔滨大肆揽钱,宪兵、警务系统被他搅得一团糟。
“此人不除,怕是后患无穷。”
梅津美治郎冷笑一声:“你说的对,他是个小人。
“小人爱财,但不代表他就是红票、军统。
“他不是爱钱吗?
“那就继续让他做买卖去。
“只要他人还在满洲国,时机成熟了,咱们再……”
梅津美治郎右手凭空一攒,仿佛捏碎了什么东西。
“待宪兵队、特高课重组完成,他的金钱法则就会失灵。
“只要不触碰原则,随便他怎么玩。”
城仓中将脸上写满了不甘,总觉得这样太便宜了那个混蛋。
梅津美治郎站起身,重新走到地图前。
“捏死一只蚂蚁,不必在于一时。
“我不喜欢政治。
“但有时候,政治也是军事的必需品。
“就好像这个洪智有,如果他真能说服蒋,我们就能大大减缓冈村宁次将军的进攻压力。
“到时候,便可以陈兵百万奇袭苏联,一洗诺门罕之耻。”
说到这里,他用指关节叩了叩桌面,发出清脆的响声。
“你的任务,就是将宪兵系统打造成铜墙铁壁,让洪智有的金钱大法彻底失灵。
“宪兵,是制裁他们最好的剑。
“你把剑磨利了,警察厅、保安局,还不尽在掌握之中吗?”
城仓中将眼中的不甘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坚定的意志。
“属下明白。”
……
数日后。
秋寒料峭,一夜北风。
洪智有老老实实地穿上了羊毛衫和棉裤。
东北就是这点不好,让人享受风度的时间太短,大多数时候都是在跟臃肿的棉衣棉裤和大袄打交道。
他跟在周乙身后,随着高彬走出了警察厅。
高彬背着手,站在冰冷的台阶上,望着路边被狂风卷起的枯黄梧桐叶,长长地叹了一声:
“一场秋风一场寒。
“以后的哈尔滨,怕是要更冷了。”
周乙将领口的风纪扣扣好,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是啊。
“城仓中将接管了宪兵司令部,这次还要咱们去观刑,这分明是给咱们警察厅和保安局的警告。”
洪智有揣着手,附和道:“苗福田被强制退休了,保安局来了个大换血,倒是咱们警察厅还一律保留,这倒是奇怪啊。”
高彬瞥了他一眼,嘴角挂着一丝嘲讽。
“有啥奇怪的。
“人家觉得咱们是随手可捏的蝼蚁,压根儿就没放在眼里呗。”
他慢悠悠地吐出一口烟。
“有句话叫啥来着,孙猴子跳不出如来佛的五指山。
“这位梅津美治郎司令官,自信得很呐。”
洪智有知道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只是笑了笑,没有接话。
等熬到明年,矶谷廉介做了香岛总督,自己就想法子把财产都转移走。
越往后,日本人的战事就会越艰难。
等他们在太平洋和美国人起冲突,冈村宁次打不动了,梅津美治郎就更不敢动自己了。
哎,是时候趁早搭上麦克阿瑟那条线了。
高彬仰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笑道:
“其实,日本人严一点也好。
“咱们各司其职,如此一来,哈尔滨的红票才会无所遁形啊。”
他收回目光,挥了挥手。
“走吧,上车。
“观刑去。”
众人上了车。
等到了郊外的刑场,身披土黄色军大衣的城仓中将与宫川义夫已经等在了那里。
洪智有还是第一次见到城仓。
这位新上任的宪兵司令官五十岁出头,戴着一副厚厚的黑框眼镜,面颊深深凹陷,身材骨架很大却异常干瘦。
这副模样令他无需任何表情,便能给人一种阴森、刻薄之感。
高彬引着几人上前,恭敬地打招呼。
城仓只是不苟言笑地点了点头,目光越过众人,径直落在洪智有的脸上。
“你就是洪智有?”
洪智有不卑不亢的点了点头,“是,将军。”
城仓指了指他,冷冷一笑:
“今天的戏很精彩,你要好好看。”
洪智有亦是淡笑:“当然,我最喜欢看戏了。”
城仓冷哼挥手。
立刻有宪兵将加藤、村上、山鸣以及宪兵系统的一些要员给带了上来。
往日里高高在上的加藤司令官,此刻面如死灰,头发凌乱,被两个宪兵推搡着,如同丧家之犬一般跪倒在刑场中央。
洪智有的其他“老友们“也都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城仓再次一摆手。
砰!
砰砰!
几声清脆的枪响划破了郊野的寂静。
昔日掌控哈尔滨权柄的这些上位者,尽数含恨倒在了冰冷的土地上。
执行完枪决,城仓冷冷地扫了高彬几人一眼,那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每个人的脸。
他一抖身上的军大衣,迅速转身离去。
“戏看完了!”
陈景瑜双手插在兜里,从一旁走了过来,看着洪智有和周乙,脸上带着一种杀鸡儆猴后的无奈,“走吧,几位。”
高彬眼睁睁看着老友加藤被枪毙,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魂,脸色铁青,一言不发。
他一摆手,带着金司机先行回了警察厅。
洪智有和周乙上了另一辆车。
周乙发动了汽车,神色凝重:
“情况不太妙。
“我得通知老魏他们,静默一段时间了。”
洪智有靠在副驾驶上,脸上挂着一丝淡然的笑容:
“也不用这么紧张。
“新官上任三把火,眼下他自然得严一点。
“该搞情报还搞情报,多加些注意就是了。”
……
时间飞逝。
两个月后。
1940年1月26日,大雪纷飞。
整个哈尔滨被裹在一片素白之中。
洪智有裹紧大衣,走进了福泰皮货店。
里间的火盆烧得正旺,发出噼啪的轻响。
吴敬中正就着火盆烤火,见了洪智有,他倒了一杯温好的米酒递了过去。
洪智有接过酒杯,泯了一口,顿觉浑身暖融。
“老师,有事吗?”他咂了咂嘴问道。
吴敬中素来稳重,城仓上任后,他让刘雄等人几乎中断了所有情谍工作,进入了潜伏状态。
若非十万火急之事,他万万不会冒险在这种时候叫自己的。
吴敬中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你不是认识那个周乙吗?”
“他知道杨将军现在在哪吗?”
洪智有心里咯噔一下,吃不透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端着酒杯的手悬在半空。
他故作不懂地问道:“老师,您说的杨将军是?”
吴敬中抬起眼皮冷冷道:“杨靖宇将军。”
洪智有一脸恍然,喝了一口微甜的酒水:
“您问杨将军干吗?”
他心里飞快地盘算着。
老吴是戴笠跟前的红人,坐镇东北的满洲站长,眼下国共是合作期,可老蒋那边跟日本人一直在谈,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谁知道老吴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吴敬中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白了他一眼:
“我知道你怎么想的。
“告诉周乙,根据我们内线的消息,杨靖宇身边有伪军和日本人的暗线。
“日本人正组织新一轮的围剿。
“再不撤退,怕是难逃一劫。”
他顿了顿,看着火盆里跳动的炭火,声音低沉:“行了,消息我是透出来了,剩下的你们看着办。”
洪智有笑了笑,放下了酒杯:“老师,这可是绝密消息,您舍得就这么透出来?
“据我所知,戴老板可是一直在暗中搜集抗联的资料,就是为了必要的时候,能卖个一手。
“他和委座可是坚定的剿匪派。”
吴敬中冷哼一声,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老子不知道你从哪儿得来的这些狗屁消息!
“我只知道现在是国共合作,国难当头!
“杨将军这样的人物要是遭了毒手,对抗日战线十分不利!”
洪智有看着他义正辞严的样子,忽然站起身,后退了半步,对着吴敬中深深鞠了一躬。
“老师大义。”
吴敬中有些不自在地摆了摆手:
“你少在这儿给我戴高帽子,我警告你,你是军统的人,心思莫要歪了!
“否则,戴老板那儿,不会给你好果子吃。”
他压低了声音,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一字一句地警告道:“我劝你一句,永远不要低估老板的耳目和手段。
“你永远都不会知道,身边谁就是他的人。”
洪智有立刻站直了身体,脸上挂着恭顺的笑容,“明白了,学生这就去找周乙。”
“等等。”
吴敬中叫住了他。
洪智有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只见吴敬中眯着眼睛,脸上露出一种熟悉的、狐狸般的笑容。
“你家那位,快要生了吧?”
洪智有心里猛地一紧。
他知道,正戏来了。
他脸上依旧挂着笑,点了点头:“快了,预产期大概在四月左右。”
吴敬中身体微微前倾,用一种拉家常的语气笑问道:“你就没打算娶她吗?
“正所谓母凭子贵,总得给人家一个名分吧。”
这个问题像是一把淬了毒的匕首,悄无声息地抵在了他的喉咙上。
上一世跟老吴打了半辈子交道,他太清楚了,当老吴露出这种人畜无害的笑容时,往往就是他心里藏着最深算计的时候。
老吴肯定是知道了自己和蕊蕊的事。
这个问题,怎么答都是错。
说不娶,显得自己刻薄寡恩,连给自己生孩子的女人都不给名分。这样的人,任谁都不敢把女儿的终身幸福托付给他?
说娶,那蕊蕊怎么办?
难道让堂堂吴站长的千金,去给一个女土匪做小?以老吴那爱面子的性格,怕是会立刻棒打鸳鸯。
两难啊。
洪智有脑中念头飞转,脸上却波澜不惊地笑了笑。
“老师,您说笑了。
“徐当家性子烈,她说过等生完孩子,还要上山去打鬼子。
“她要真嫁给我了,顶着我洪夫人的名头,很多事反而不方便。
“所以啊,我跟她,没法结婚。”
吴敬中背过身去,对着火盆伸出手烤了烤,眼珠子却在飞快地转动。
片刻后,他回过头来,像是随口问道:“哦?那你就没打算娶妻吗?你年纪可不算少了。
“我听说,你叔叔高彬一直在撮合你和警察厅刘厅长的女儿。
“我见过他女儿,长得挺风韵的。”
洪智有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屑:“我或许会跟刘小姐上个床,但娶她就算了。
“娶了她,就等于跟刘振文那老家伙彻底绑在一块儿了,我可不想给自己找个爹。
“再说了,我跟刘小姐一直不对脾气,话都说不到一块儿去,娶个祖宗回来天天供着?那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吴敬中对这个答案似乎还算满意,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些。
他盯着洪智有的眼睛,慢悠悠地问:“这么说,你已经有心仪的姑娘了?
“莫非是……津海那个大奸商,穆连城的侄女?
“我听国华说,你俩在津海的时候,可是打得火热啊。”
洪智有心里叹了口气,倒也不怪肖国华。
老肖是个老实人,夹在中间两头受气,老吴要是逼问,他不可能不说。
何况这点事,也根本瞒不住老吴的眼睛。
他索性坦然承认:“我是喜欢婉秋,她漂亮,性子也好。
“不过……”他话锋一转,“我觉得,她还不是我心中所盼的那个贤妻。”
吴敬中嗤笑一声。
“厅长的女儿你看不上,有钱的大小姐你还不愿意娶。
“你小子要求蛮高嘛。”
洪智有笑了笑,神色却变得认真起来。
“老师,我心目中的理想妻子,不用多么倾国倾城,但一定得是个聪慧的女人。
“能办事,能在我背后出谋划策,能助我一臂之力。
“说白了,就是能相濡以沫,共度时艰,有劲儿能往一处使的人。
“关键时候能拉我一把,而不是一群成天缠着我的金丝雀。”
他摊了摊手。
“您看,像婉秋,她身上有穆家的标签。
“徐当家,她有土匪标签。
“刘厅长那个女儿,又没什么脑子。
“所以,她们都非良配。”
“呵!”
吴敬中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毫不客气地讥讽道:“就你这从屎坑里爬出来的样,一身的麻烦,现在又让城仓那条疯狗给盯死了,谁跟你粘上谁倒霉。
“你还挑三拣四上了?
“聪明,能办事,这样的女人,打着灯笼都难找。
“你小子说的倒是轻巧!”
洪智有嘿嘿干笑了两声,脸上却不见丝毫尴尬:“其实也不难找。
“我看师母就很好嘛。
“端庄贤惠,办事胆大心细,不就是老师您最好的贤内助吗?”
这话倒不是纯粹的恭维。
梅姐虽然算不上漂亮,却绝不难看,办事能力更是没得说,学习能力也强。后来帮老吴打理生意,那都是一把好手。
更关键的是,这话一语双关。
既拍了老吴的马屁,又在暗示蕊蕊,正是他口中那个“聪慧、能办事”的理想人选。
她或许没有刘雅雯、徐云缨那么扎眼,但恰恰是自己最想要的。
吴敬中摆了摆手,脸上的讥讽淡去了不少,“你小子这张嘴,是真会说话。”
他重新靠回椅背上,端起酒杯慢悠悠喝了一口:
“行了,时间不早了,赶紧去办正事吧。”
洪智有点了点头,再次躬身。
“是,老师。”
洪智有裹紧大衣,打开门快步消失在风雪里。
吱呀。
门被重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风雪。
里间又恢复了温暖和安静,只剩下炭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吴敬中端着酒杯,看着跳动的火焰,心里稍稍安稳了些。
就在昨天,他老婆打来电话,说蕊蕊那丫头全招了。
不仅承认了跟洪智有发生了关系,还确定了恋爱关系。
吴敬中当时听完,真是有苦都说不出来。
他就觉得邪了门了。
蕊蕊这孩子从小就聪明、懂事,也不知是喝了什么迷魂汤,跟洪智有这小子见了一面,就给忽悠上床了呢?
一个在哈尔滨,一个远在山城,天南地北,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关系。
不应该啊!
真是让人头疼啊。
当然,他对洪智有的能力,还是认可的。
当此乱世,那些花花草草的关系都是次要的。
能活下去,能让女儿有个依靠,继续享受荣华富贵也就足够了。
现在看来,洪智有这小子还不算太傻。
如果他刚才那番话,真是为了给蕊蕊腾位置,那这小子,就还是个可造之材。
也不枉费自己在他身上押了这么多宝。
只是……
吴敬中长长地叹了口气。
如此一来,自己就等于跟这小子,彻底上了一条贼船了。
通票。
对戴老板不敬。
又被城仓盯上了,能不能活下去还另说。
简直一堆的麻烦。
苍了个天的。
吴敬中烦躁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这家伙,简直就是个随时会引爆的炸弹。
难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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