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草如茵,花树繁茂。
孟渊躲在百步外的一处巨石之后,也不着急出手,只是皱眉端详。
那草地上有高台,两旁有两个露天高塔,上面各站立一人。
高台上树立木桩,素问被绑在木桩上,下面堆满了木柴。
随着高塔上的两人出声,便见十一个衣着华丽的人来到高台身上。
这十一个人衣饰华丽,且全都身披白色羽衣,头戴高冠。
男女都有,并且青丝都垂落到了膝弯处,也不知养了多久。
而在台下还有百来人,则全都穿粗布破衫,还赤着足。头发则各有长短,但最长也仅仅没过脖颈。
这百来人中,有些头上还插着羽毛,且都是白羽。
至于高塔之上的两人,却是身披彩羽,手中所执之物是一玉牌,好似笏板一般。
孟渊看的分明,这群人中穿羽衣的,应是上位者的贵族之类;而穿粗衣脏衫的,应该是奴隶之属。
而且上位者全都是长发,最短的也要到臀后,最长的已经过了弯。
至于下位的奴隶,头发却不能留长,大多刚刚没过脖颈。
而奴隶中头戴羽毛的,应该是上位者的家奴,或者受宠的奴隶。
孟渊也分辨不懂这里的规矩,仅仅是大致猜测。
台上的十一个人,全都手执火把,来到那柴堆旁,却并未点火,分明还在等候号令。
素问被捆在牧庄上,依旧穿着缁衣,却不说话,更不呼喊救命。眼中毫无神气,可见已失了神志。
这场面不用多看就知道,应是某种祭奠的仪式。
孟渊也不着急救人,先仔细检查自身,见无有异状,这才探寻气机。
只不过孟渊就发现,这些人全都柔弱的很,尤其是那些贵族,除了穿的好看,头发更长外。
而那些下位的奴隶倒是还行,虽没瞧见有入了修行的,但都还算壮硕。
高台上的十一个贵族依旧手执火把,还没点火。
孟渊就干脆静等,结果这些人竟又全数低喃起来。
这时明月和素心也跟了上来,她俩在后面等了好一会儿,见孟渊摆手示意无碍后,才跟了上来。
明月站在孟渊身旁,一手按着腰间剑,看着高台前的一幕,竟也不知说些什么。
“他们在念……”素心硬生生夹在孟渊和明月中间,一手搭凉棚,一边使劲儿凑耳朵,“好似是涅槃经。只是经文中有些不同,念的还更快了些,没半点清净的样子。”
所谓涅槃经,是大乘佛教的经典,是说万物皆有佛性,皆能求得超脱。而忍是涅槃因,解脱之法便是忍耐。
但这些人所念叨的佛经分明作了修改,虽念的极其快,孟渊还是听清些许,乃是说涅槃是恒久忍耐,是不嫉妒,是不自夸,不张狂,不做无耻之事,不求自己的益处,不发怒,不计人恶。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
那些人中,下位奴隶念的最是起劲,反而身着羽衣的上位贵族有些敷衍,而且还有些中气不足,好似在糊弄了事。
“解脱永不止息?”素心见那些台下的下位奴隶越念越大声,就觉得有些离谱,“这都什么乱七八糟?我佛门虽说劝人忍耐,可也有金刚怒目之时呀!这经文怎么一直劝人忍,”
素心气的叉腰,“这些人要烧我师妹,难道还要让我师妹恒久忍耐?”
她气呼呼的,扯了扯孟渊袖子,道:“孟师兄,师妹找到香积国就要还俗,不再受我佛门戒律约束,你可得帮帮我师妹!”
两者有因果关系么?明月瞥了眼素心,道:“你我在后面,稍后让孟飞元独自去救援。”
素心狠狠点头,看向孟渊时眼中分明有了几分崇拜,甚或是寄于一人之意,“就是不知道师叔和师姐她们去哪儿了。”
三人等了约莫盏茶时光,那些人终于念完了丧经。
高塔上的两人又是一声呼喊,耳边台上的十一个贵族便将素问团团围住,而后手中火把下落。
“何方妖人?快快拦住他!”就在这时,左边高塔上的羽衣人发现远处有一道流光汹涌而来。
那流光出现的突兀,迅捷之极的掠过草地,而后冲入高台下的上百布衣之中。
可那流光太快太猛,那些布衣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流光带的狂风掀翻。
一时之间,台下人仰马翻,根本没人能有一战之力。
而后那流光更为迅疾的冲上高台,十一个贵族当即翻倒,火把被尽数吹灭。
孟渊丝毫不停,先将左边高塔上的羽衣人拿住,随即一手抓着这人的长发,又去将那右边高塔上的羽衣人拿住。
一手抓住两个彩羽贵族的头发,孟渊从高塔上落到台上。
方才一阵冲撞,孟渊留了力,并未害及人命,是故此间之人至多带些轻伤。
这些人未入修行,人多也无用,孟渊并未放开杀戮。
此时台下的下位奴隶已经回过了神,刚刚还人仰马翻的,这会儿已经歪歪斜斜的站起身。
台上的诸贵族因着身体太过柔弱,这会儿竟还都趴在地上,不能安然起身。
而且这些贵族穿的袍子太过华丽、宽大,头发又长的很,这会儿身上披的羽衣全都破烂,想要起身时,要么缺气力,要么就是踩了别人衣袍,或是踏了他人的长发,着实是乱成一团。
孟渊发觉,不论是台上贵族,亦或者台下奴隶,看向自己时,大都会关注自己的头发,好似要凭借头发长短,来判定自己的身份似的。
这些贵族们虽没了方才诵念佛经时的从容,但是对孟渊并无多少惧怕之心,反而目光中都是厌恶、嫌弃,甚至是恶心,好似爱洁之人身上沾染了污秽一般。
但是台下奴隶并不似台上的贵族这般,面上无有气愤之色,也不带丝毫嫌弃,就是似对孟渊方才冲撞人群的举动并不生气,反而个个迷茫畏缩,分明是怕的很,连营救的心思都没半分。
孟渊此时站在台上,方才高塔上的两个彩羽贵族趴伏在地,孟渊单脚踩在他们的头发之上。
但是这两人的头发着实太长,人家一个翻身就坐了起来,拿着手中玉板,万分震怒,却不攻击孟渊,反而带着无限嫌弃和鄙夷。
而台下的诸多奴隶见了孟渊踩踏贵族长发,就个个瞪大了眼睛,好似见到了千年不遇的奇景一般。
“你这短发低贱之人,怎敢触碰我等彩羽后裔?还敢踩踏我等青丝?”方才在左边高塔上的彩羽人怒极,其中还有嫌弃之意。
这都什么跟什么?孟渊都有些懵了,好似自己是多么的脏污,触碰了他们就让他们也沾上了污秽一样。
而且这些贵族即便被自己一人压制,可根本没多少惧怕之情,反而个个有嫌弃之意,竟往远处挪去,好似与自己同在一处是多么恶心的事一样。
“闭嘴!”孟渊也不踩头发了,抬脚将那高塔上擒下的两人踢翻,干脆脚踩在了脸上。
“我不干净了!”那彩羽人仰躺在地,脸被鞋子踩踏,竟也不反抗,反而呜呜痛哭起来。
另一个彩羽人见状,趴在地上想走,孟渊才不给机会,又是一伸脚,踩在这人脸上。
“我不干净了!”那彩羽人竟也痛哭起来。
孟渊收回脚,这两个方才还在高塔上发号施令的彩羽人也不起身,只是趴在地上痛哭,好似被强行夺去贞操的少女。
“……”孟渊也算是见过大场面,此时此刻竟怀疑自己陷入了幻境之中。
可是心中万分清明,精火与星火在体内流转不息,根本无有半分异状。
再看台上台下的贵族和奴隶,台下奴隶全都站了起来,男男女女参半,没人上台营救,反而个个瞪大了眼睛。
台上的白羽贵族分散在四周,个个狼狈,都在尽力的远离孟渊,似怕沾染了污秽。
孟渊压住心中的诧异之心,刀一挥动,将柴堆吹散,而后将素问捞在手中。
触及素问的手,孟渊便觉出素问身上滚烫,而且身子软绵绵的,好似被抽去了骨头一般。
在素问耳边轻轻唤了两声,素问虽睁着大眼睛,却没有生气,根本不作答。
孟渊握着素问的手,探入玉液,却觉素问并无异常,但血肉脏腑之中似有异物流动。
“你叫什么?”孟渊一手揽着素问的腰,一手执刀指向方才左边高塔上的彩羽人。
这彩羽人是中年男子,四十岁上下,长相倒是不差,就是太过体弱。
而且这种体弱是长久养尊处优之故。
那彩羽人见孟渊的刀压到了脖子上,他面上的嫌弃、厌恶之意终于去了几分,露出几分惊恐。
但是这彩羽人却不回孟渊的话,反而看向一白羽女子。
那白羽女子的长发在腰后垂落,样貌中等。
白羽女子站起身,两手拢在袖子,她见孟渊凝视她,就忍不住皱眉,面上的厌恶和恶心隐瞒不住。
但是白羽女子也没说话,反而看向了台下的一个粗衣奴隶。
那奴隶也是女子,穿的破烂,样貌倒是还行,头上插了一支白羽。
那头插白羽的粗衣女奴隶提了一口气,看向孟渊,道:“你不配问上族的姓氏。”
“……”孟渊这时才明白,那彩羽人不回答自己的话,反而指使白羽女子,是因为彩羽人觉得自己不配跟他说话,这才让白羽女子代劳。
而且白羽女子似也觉得自己不配跟她说话,是故又让那头插白羽的女奴出声。
幸好这头插白羽的女奴隶见她和孟渊身后的头发差不多一样长,这才出了声。
孟渊就觉得有些头疼,自己想跟这彩羽人说话,而且分明是面对面,却还得经白羽贵族传话,最后让头插白羽的奴隶出声。
“你不会说话?”孟渊都气消了,手中刀在那彩羽贵族的脸上拍了拍。
彩羽贵族已然有些怕了,但还是不出声,只是抱着头发,看向那白羽女贵族。
白羽女贵族还是不跟孟渊说话,反而朝台下那头插白羽的女奴隶嘀咕了句什么。
那头插白羽的女奴隶在台下站着,朝孟渊道:“上族不可与下族相接,不可与下族言谈。”
“我是下族?”孟渊也不看别人,只看趴在地上的彩羽贵族。
彩羽贵人依旧不说话。
终于,话传了一遍,台下那头插白羽的女奴隶道:“是。你头发短,穿的脏乱,行为粗俗,就是下族中的下族。”
原来靠头发的长短定上下?可是人的头发都会长的呀?
孟渊气的发笑,一手揽着素问,手中刀一动,那彩羽贵族的左手立时被斩下。
“啊——”那彩羽贵族似根本没见过血腥的场面,立时被痛的惨呼起来。
惨呼声冲天而起,血污洒落在台上。
一众羽衣贵族个个骇然,看向孟渊的眼神中带着恐惧之情,但眼中的嫌弃、厌恶不减反增。
“你叫什么?”孟渊撇下断手的彩羽贵族,看向另一位彩羽贵族。
那彩羽贵族也是一个男子,但是却年轻许多,这会儿脸上惨白的很,看向孟渊的眼神又怕又惧,但嫌弃和厌恶之意不减。
这个彩羽贵族也不说话,只是看向另一个白羽贵族。
“你亲口答话。”孟渊见那白羽贵族像方才那贵女一样要去寻奴隶代答,就干脆出了声,一脚踩在彩羽贵族的头上。
一时间,彩羽贵族竟又呜呜哭了起来,“我不干净了!”
其余贵族人人惊惧,台下奴隶依旧没有反抗之意,甚至连营救的心思都没有。
而且这些奴隶之中,好些人看孟渊的眼神中固然有惊恐之心,但却又有几分怜悯,好似对孟渊将来的结局很不看好。
孟渊也不管,只是脚下用力,“你叫什么?”
那彩羽贵族浑身发颤,似想说,又不愿说。
最后无奈之下,那彩羽贵族看向一个白羽贵族,道:“不能听。”
那白羽贵族是一中年女子,她听了彩羽贵族的话,当即应下,而后看向台下的诸奴隶,道:“卑贱之人不能听闻上族之名。”
这话一说,台下的百余奴隶全都跪了下来,然后死死的捂住了耳朵。
“圣名清子。”那彩羽贵族终于回了话。
孟渊又被气笑了,只觉的自己这次南下所遇的事情中,只有今日最有意思。(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