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5章:三原色起义

    洪流继续奔涌。

    在一场波及南北的大雨过后,

    流经邯郸的漳水也涌荡出来,淹没了许多田地和人口。

    许多世代生活在漳水两岸的老人因此哭泣起来:

    “我们祖先在的时候,时常跟我们说,‘漳水平流,是一条没有灾祸、庇护生灵的河流’。我年幼的时候,也时常跟随伙伴跑到河边玩耍,从来没有被暗流席卷过,也从来没有遇到过其他的危险。”

    “但现在,漳水却变成了这个浑浊狂野的模样!”

    “难道鬼神不再庇护我们了吗?难道我们这一代就要见证天命的陨落吗?”

    其他人不能明白这些老人的心情,只忙于携家带口,背着包裹,逃亡他乡。

    有人提议道,“让我们去寻找太平道吧!”

    “我听说他们并不是只知道杀戮暴乱的贼寇,而且心怀大义的有道之士。”

    “在他们占据的地方,有田地可以开垦,有洪流正在被治理。”

    “可是投奔造反的人,不会被朝廷通缉绞杀吗?”也有人惴惴不安。

    那人就气愤的说,“我们现在这副样子,不正在被朝廷绞杀吗!”

    “皇帝连自己家乡溃烂的堤坝都不去治理,哪里会来治理邯郸这边?”

    “这样放任洪水泛滥,还不能阻止地方上的豪强迫害我们,难道我们遵从他的政令,做个安顺的民众,就可以存活下去吗!”

    大家都认同他的话。

    于是邯郸附近的人逐渐向着太平道占据的泰山以西,太行山以东地区涌去。

    更东方的沿海之地,也不断承受着赤眉军的骚扰。

    为了应对日益严重的盗贼寇匪,当地的官员和豪强选择更进一步的压榨民众,通过剥夺他们仅有的资源,来弥补自己的损失。

    “这是不能容忍的!”

    出身贫苦,却颇有武力,乐于打抱不平的樊崇见到乡野民间的惨状,当即站了出来,振臂高呼,“凭什么肉食者导致的过错,要让我们来承担呢?”

    造反的人难道是天生逆骨,热爱造反这件事吗?

    河水的泛滥难道不是因为堤坝没有得到及时维护,从而崩溃的吗?

    平民年年都要缴纳赋税,服从朝廷的徭役,可他们获得了什么呢?

    既然辛苦不能得到收获,

    他们又凭什么忍耐呢!

    随后不久,

    樊崇便在莒县率领几十人发动了起义,带着一群农夫流民,跑到了泰山之中,占据了一片区域,同当地的官吏抗争。

    消息传到南方,

    已经闯荡出不小名声的王匡便找到自己的兄弟王凤,对他说道:

    “天下乱到今天的地步,我们必须要出手了!”

    新市这边,

    也有天灾,也有人祸。

    只是较之传统且繁华的北方来说,要弱小一些罢了。

    而正因如此,没有兴起如同河北那样严重叛乱的南方各郡县,便被王莽下令加重了赋税——

    打仗平叛,

    是需要巨量钱财的。

    太平道一直没有被镇压下去,

    还涌现出更多的逆贼,

    这使得朝廷花在军队士卒上的钱财,每隔一段时间,就要迎来翻倍的增长。

    南方既然太平无事,

    那苦一苦这里的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但王莽却没有想过,

    他能忍,

    别人却是不能忍的。

    毕竟王莽再怎么委屈忍耐,

    也剥夺不了他体内元城王氏的血脉,也不用为了御寒的衣物和饱腹的食物而忧虑,甚至忍得多了,还能得到上位者的欣赏,从而提拔到高处。

    可贫苦的百姓这边,越是忍耐,得到的结果便越是凄惨苦痛。

    他们的衣服会被扒下,被太阳晒黑的身体又要经受寒风的摧折;

    他们的食物会被夺走,吸满了汗水的稻谷和粟米,还要被肉食者嫌弃不够新鲜、不够可口。

    能吃苦的结果,

    就是吃更多的苦!

    所以他们为什么要忍耐!

    “反抗不公正的朝廷,是上顺天意下应民心的事情。”

    “我们没必要犹豫!”

    犹豫不决,是做不成大事的!

    王匡震身说道。

    王凤赞同他的话语。

    于是兄弟二人联络上人手,进攻了县衙,夺取了其中诸多储备,随即跑到附近的绿林山中,安营扎寨,静待发展壮大的时机。

    一直暗中观察人间的何博见状,也捏着自己的下巴肉说,“黄巾、赤眉、绿林……”

    “这颜色凑的好整齐啊!”

    他转过头,对身边侍奉的几位死鬼史官吩咐道,“既然如此,那就将这三场抗争,合称为‘三原色’起义吧!”

    有史官不明所以,好奇的问道,“红黄绿,为什么会被称之为三原色呢?”

    何博瞪了他一眼,“这么好奇,自己去求知就好了,问我干什么!”

    难道他这里会有答案吗?

    死鬼里闲着没事,喜欢乱琢磨东西的可太多了。

    而在色彩暗淡,头顶太阳都是黑色的、脚下土地都透着惨淡枯黄的冥土之中,

    浓艳的色彩,便成了死鬼一直渴求的东西。

    他们虽然可以享受死后的安宁,

    但过于寡淡,大多时间只能接触黑白灰的阴间,对经历过生前多姿多彩的万物灵长来说,还是太单调了。

    所以,

    总有死鬼愿意拿出很多精力,想办法在有限的条件下,为自己的死鬼生活增添一抹曾经拥有过的光彩。

    相应的,

    若能在阴间调制出额外的,充满生机的色彩,

    那么其制作者,也将成为死鬼中的著名人物,并且得到许多财富。

    属于偷吃别人贡品,都不会被抓着打的那种。

    今日受到上帝钦定,被选择服侍的几位幸运史官,自然也是追求色彩的死鬼。

    听到“三原色”这种特殊的词汇,他们怎么可能没有一点反应呢?

    可惜,

    上帝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他们只能把萌动的心思摁压在心底,打算回到冥土后,再去挽救其中的道理。

    “吹来的风是越来越喧嚣了啊!”

    俯瞰人间的上帝看了眼四方,发现得到绿林叛乱消息的王莽,再一次摔打起手边珍贵的摆件,将怒火释放在他人身上后,忍不住发出一声轻笑。

    “你们去其他地方转转吧!”

    “我打算找个地方钓鱼去!”

    他这样吩咐身边的死鬼们。

    几名史官乖乖的应下,然后耳朵上夹着毛笔,手里抱着一堆空白的文书离开了。

    乱世,

    永远都是史官们奋笔不辍的时节。

    因为陈旧的事物会在这短暂的几年、十几年,或者几十年中迅速崩毁,然后会有新的东西树立起来。

    大破大立。

    上下的位置要转换,

    新旧的地位会颠倒,

    过去先人的智慧,在动乱中会有创新,也会有遗失。

    人性中的美好和丑恶,也会在这段时间中,得到绝对的显露。

    忍耐?

    乱世都来了,怎么可能忍耐得住呢?

    所以,

    被上帝要求记录人间诸事诸情,并收集先人智慧结晶,帮助于废墟之上重建家国社稷的后人传承的史官们,总会在诸夏的乱世中,迎来自己的忙碌。

    西方的秦国已经乱了很久,

    南北还在坚持拉锯,一时之间难以分出胜负。

    这意味着史官们必须像个尽职尽责的拔河裁判那样,瞪大眼睛盯着西秦各地的动向,摆出一副比参赛者还要紧张的姿态,等待着这场比赛的胜者出现。

    而在上帝将自己无形的大手伸向了泰西的罗马之后,诸夏的史官们还要“一肩挑两房”,过去帮忙记录属于罗马的历史——

    这是没办法的事,

    谁让罗马人修史的习惯并不像诸夏君子那样古老呢?

    即便后面家业兴旺起来,重视起了记录,也没有像诸夏这样,设立专门的史官。

    而且他们的学者总喜欢在史书中增添一些多余的辞藻和描写,并辅以自己内心的感情观点。

    这让诸夏过去的史官很不高兴。

    “要是放在中原,你们这样做是会被摘蛋的!”

    诸夏史官这样对罗马的历史学者们说道。

    罗马君主奥古斯都和某位祖籍中原的史官听了,脸色都很难看。

    而现在,

    除了为秦国和罗马奔波之外,

    中原也乱起来了。

    中央之国的疆域是诸夏世界中最广大的;它所拥有的人口,也是最繁盛的。

    史官们因为它而增加的负担,自然可想而知。

    但怎么说呢?

    他们甘之若饴。

    “嘻嘻!”

    “能够看到这样的大乱,真是再死一遍也够了!”

    “不够,我要看到血流成河口牙!”

    “呱!”

    “那种事情,不要哇!”

    当那几个碎嘴子的史官离开时,何博还能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

    他又忍不住笑了起来,觉得这群家伙有去番禺那边进修的潜力。

    “总而言之!”

    何博随手扯过几把细长的藤蔓,给自己编织出了一顶小小的草帽,又从怀里掏出来一根长长的鱼竿:

    “先钓鱼吧!”

    他来到长江以南的地方,

    找了个人烟罕至的山野丛林处,随地而坐,打窝伸竿。

    有小猫鬼悄悄的从上帝的怀里探出头,然后锐利的眼神盯着浮在水面上,用来充当鱼镖的羽毛不动了。

    它喵喵呜呜的发出要求,用爪子扒拉起了何博的胸口。

    “还没钓上来呢!”

    “你先不要激动!”

    何博抬手摁住了它。

    “等上钩了你再出来!”

    小猫咪只能忍气吞声的窝回了上帝的怀抱之中。

    唉,

    现在乱成这样,

    人的确是能不再忍耐了,

    但它只是一只可怜无助还早死的小猫鬼,怎么能够反抗得了鬼神的压迫呢?

    可怜可怜,

    只能努力多吃一点,化悲愤为食欲了!

    ……

    当上帝选择停摆,窝在没有发生动乱的长江以南游山玩水,撵狗逗猫之时,

    长安城中的王莽仍在为各地日益严重的叛乱而忧虑。

    他思来想去,最后做出了一个遵循周礼的决定——

    “停发朝廷官员的俸禄。”

    “让他们同国家共度时艰!”

    一味向平民索取,看来是不能长久的了。

    有了绿林起义的事,

    王莽也的确需要吸取些经验教训,不能再“苦一苦百姓”。

    “那就苦一苦官员吧!”

    王莽理所当然的想:

    “这群家伙受国家优待,已经很多年了。”

    “在长安可以显露出一副清廉贫寒的姿态,但在他们的家乡,谁又没有几处庄园,几份产业呢?”

    “现在停发半年的俸禄,这对他们造成不了什么伤害,是为国家谋利的好事啊!”

    但公卿们却不这样想。

    他们纷纷抱怨起来,“为什么要折损我的利益,去为了那些贱人?”

    些许的俸禄,

    对公卿来说,的确没什么重要的。

    可一旦关乎颜面,那就不能算小事了。

    “皇帝越来越不懂事了!”

    “他想要统治国家,却不知道自己是在跟官员共同治理!”

    “官字两张口,没有填饱上面这张,怎么可以填饱下面那张呢?”

    真是读圣贤书读傻了!

    好在,

    迫于王莽先前所做的一切,

    公卿们再怎么抱怨,也不敢让这样的话语传到他的耳中。

    毕竟钱财已经损失了,

    可不能再损害到公卿们的性命。

    后者能在王莽面前说的,无非是歌功颂德,看着他驾驶着失控的老旧马车,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最后将自己摔落悬崖罢了。

    所以,

    当随后不久,关中发生地震,长平馆西岸坍塌,把泾河水流阻塞,河水决口向北流去时,

    大臣们不仅没有将这件事视为灾祸,反而一同上疏王莽,为他表示庆贺。

    他们信誓旦旦的说:

    “不断骚扰我国边疆的匈奴人就像泾水一样,现在水被堵塞了,正符合《河图》中提到的‘用土去镇服水’一样!”

    “这是吉兆啊!”

    已经被失控的朝野逼迫的心理压力巨大,许多天没有睡好,理智也随着身上皮囊一同被剥离的王莽听到这话,跟着开心起来。

    他在朝堂上露出了难得的笑脸,满是血丝的眼睛、皱纹和忧愁夹杂的脸也随之舒展开来。

    “吉兆?”

    “朕的确需要吉兆!”

    于是,

    刚刚宣布停发俸禄以节省开支的王莽,便欢喜的下令,派出军队去进攻匈奴。

    同时,

    王莽还想起一件事。

    “朕听说匈奴人近些年来,在西域颇为张狂,有阻塞西域和中原联络的倾向。”

    “既然朝廷要派大军去镇压匈奴,那也应该派人去西域彰显武力和威望,以免那些小国背叛中原而投向匈奴人。”

    大臣们听了他的话,心里忍不住想:

    我们还没有给你“倍之”呢,

    你自己就翻倍执行起来了吗?

    果然是“天生圣人”,同常人不一样!

    所以,

    他们纷纷称赞起了王莽的英明决定,并推举起合适的将领出使西域。

    至于那些使者到了西域,会做出什么样的事,将本就摇摆的小国们吹向何处,他们可就不管了。

    对公卿们来说,

    他们以及受够了王莽这个家伙。

    只要能让他不高兴的,那大臣们就高兴了。

    至于“国家”的损失?

    开玩笑!

    若心里怀念着国家,

    他们还做什么公卿大臣啊!(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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