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汉更始三年,
原本合流的赤眉军势力和绿林军势力在长安发生了强烈的矛盾,双方因此火并起来。
最后,
赤眉军驱逐了绿林一派,短暂了占领了长安,并杀死了玄汉皇帝刘玄,改立一个宗室出身,如今却已然落魄到给人放牛的小孩为皇帝。
而与此同时,
正在河北收拢当地众多势力的刘秀,也与逐步向西进军的黄巾军发生了碰撞。
双方随之展开了激烈的厮杀。
不满于孙恩各种做法的河北豪强,还有其手下的一些将领,纷纷投靠到刘秀麾下。
这让黄巾军在前期迎来了不小的麻烦,吃了几场败战。
但很快,
黄巾军又得到调整。
那些拥有着足够勇气与武力,愿意跟着孙恩走的人,纷纷站了出来,并阻止了好几个将军意图投敌的想法。
当被自己原本的士卒压到大贤良师面前时,那些人还叫嚣着:
“难道我当年没有这样的一腔热血吗?”
“难道我不曾追随大贤良师,想要恢复天下的太平吗?”
“等你们到了我这样的地步,拥有了我这样的权势,也会变得跟我一样!”
“现在还能站在岸上,道貌岸然的指责我的堕落,无非是你们没有拥有我这样的财富权力!”
随后,
他们又对孙恩说,“我在心底,仍然敬重你。”
“但你过分的仁慈、宽容,不会让人臣服的。”
“所谓的天下大同,众生平等,又能做到多少呢?”
“天下之人有千万之众,你是没办法让他们都接受你的理念,追随《太平经》去做事的!”
“《太平经》里说,集众人之力,犹如聚沙成塔……可你没有见过‘塔’的样子吗?”
“它本来就是越往上,越尖锐、狭窄、稀少啊!”
所以,
他们做出这样的选择,才是真正的顺应天道!
孙恩没有跟他们辩论什么,只是揉了下有些气短的胸口,让人将之拖下去,处死了。
他站起身,对身边的人说,“人世的道理,我并非不懂。”
“但有些事情,总要有个开头,才好引来后继者,让他们去发扬光大。”
“在我之前,中原的陈王曾揭竿而起,反抗过暴秦的统治,但他很快就沉迷于富贵中,迷失了方向,丧失了性命。”
“我效仿陈王为民发声,却不愿做第二个陈王。”
“我只想做一个先行之人,为后来者踏出一条新路来。”
孙恩后面很快就整顿好了军务,再次与刘秀作战,并取得了大胜。
可惜的是,
刘秀的好运气仍然庇护着他。
在昆阳时,
那运气让刘秀得到了“天助之”的光环;
而在同黄巾军的作战中,
那运气更是让刘秀能于大败中,带着伤痕脱身而出。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我只需要继续坚持就好。”
听到有人抱怨战场上的混乱,以至于让刘秀这个敌军主将,竟然乔装逃跑成功时,孙恩只是从容的笑道。
他拨动胯下骏马,又走向新的战场。
而在中原烽火猛烈燃烧之时,
东瀛齐国那边,也迎来几位未曾料到的客人。
“你们是从大洋彼岸的新国回来的?”
“是新朝皇帝派去那里,宣读诏书,为其赐予新国号的使臣?”
齐王对着殿堂之下,那两个形容十分狼狈的人问道。
他瞪大了眼睛,上下打量个没完,显露出纯粹的好奇和惊讶。
那两人不断点着头,初时还想端着“上朝天使”的姿态,但海上漂流时,空了许久的肚子一叫,就忍不住动起筷子,夹了面前桌案上的食物,往嘴里塞去。
齐王也不责怪他们的失礼,只是抬手拨开垂在眼前的冕旒,对侍立在侧的臣子悄声说道:
“时隔这么多年,他们竟然没有死啊?”
臣子也悄声回道,“有些人运气好,抱着木板都能从东瀛漂到中原呢!”
更别说商末之时,还有一群殷商遗族渡海跑到殷洲去的。
他们这些后人再怎么不争气,但在间隔的千年间,造船总归是要比商人稳固耐风的。
所以面前之事,不足为奇。
但齐王惊讶的是,“他们竟然真的去了殷洲!”
当年新朝建立,
中原曾派使者过来,向齐国宣读新天子的诏书。
因此,已然四十有余的齐王,是见过这两位使者的,也是知道他们被新天子赋予了“前往新乡,勒令其改名”这个命令的。
只是,
齐王可没想到,隔着宽广无边的大洋,这两个使者不仅没有找理由拒绝这个极为危险的任务,还真的找到了船只,前往了殷洲。
“而且新乡之人,还没有把他们打死,也是心善!”
以己度人,
齐王觉得在自己国家建立了许多年后,突然来个家伙,强迫自己改个国名,还要求自己对其感恩戴德,
齐王绝对会在下一刻以“进殿是先迈左脚”为理由,送他去阴间,同齐国的历代先王亲口说这件事。
毕竟隔着大海,
使者能不能活着到达目的地,又能不能活着返回,也不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看着殿中正狼吞虎咽,显然受了不少罪的天使,齐王又忍不住跟臣子说:
“要不要直接告诉他们,新朝已经灭亡了?”
齐国的海船从来不会停息,
齐人的风帆总是吹的鼓起。
所以,
当中原沉浸于大乱斗之时,
矜矜业业的海上马车夫,仍然在属于诸夏的海洋上穿梭着,对各地的情况有些较为及时的了解。
虽然还不能断定在中原那边已经称帝的豪杰中,谁才是真正的真命天子。
但王莽头颅被玄汉皇帝下令腌制保存,列为“国宝”这件事,齐王还是知道的。
好在臣子拦住了齐王。
“这样不好!”
“要是让他们应激的噎死了,岂不是令人惋惜?”
无论如何,
这两位使者的倔犟和忠诚,都值得他们尊重。
所以那样的噩耗,还是等他们回到中原,让其自行了解吧。
……
“这是殷洲新乡国的史书和地图。”
“那边的喜鹊亲手抄录寄回来的。”
阴间,
东瀛的咸鱼从自己肚子里掏出来一卷又一卷的文册,递给自己的本体。
何博接过来,眼睛还盯着他发白油腻的肚皮。
“……你这么搞,我总觉得你会从里面再掏出一张写着‘陈胜王’的纸条。”
咸鱼就回道,“如果我真弄个‘陈氏王’出来,齐国不得跟着爆发内乱?”
田齐的后代可还在东瀛繁衍着呢,
那些家伙生的多了,也有分家出去,拿起老祖宗的“陈”氏行走江湖的。
而考虑到田齐曾经做过的事,一旦出现东瀛版的“鱼腹藏书”,齐王八成会选择痛下杀手。
“那可不一定!”
何博摊开一份书册看了起来,嘴里还在说,“奇葩的君主多了去了。”
咸鱼懒得跟他争辩,并没有接过这个话题,列举起某些操作神奇的君主来。
他只是在空中游动起来,瞪着自己无神的鱼眼,跟本体一同欣赏起新乡那绝对“筚路蓝缕”的国史。
“啧!”
“他们真的在殷洲种田,玩起星露谷啊?”
当看到摊开的地图中,那用红色特意标注出来的山谷名称时,何博直接发出了一声大笑。
虽然根据殷洲的情况,
何博早就知道,作为诸夏一员的新乡在生集起足够的人口、牛马,耕耘出足够的粮食,开采冶炼出足够的矿物之前,都得弯腰低头,当个沉默的种田就玩家,任凭其他同胞之国风云激荡,
可当“星露谷”这三个字从新乡的国土上蹦哒出来时,他还是没有憋住。
“是那只喜鹊搞的鬼?”咸鱼说道。
“这倒没有!”
何博指着角落里的批注说,“他说,这是新乡的第五任君主在探索疆土时,见这山谷中星光璀璨,一夜过去后又有露水遍布,所以结合二者而取得名字。”
于是咸鱼又问,“第五任国君还要自己带着人出去干活?”
“这殷洲过的也太苦了点!”
五代人的时光,凑足百年是没问题的。
谁能想到,
百年过去,新乡国还能如此凄惨。
“这下孙恩的梦想,在新乡算是实现了。”
虽然是由于环境、人口的限制,被迫节俭、亲力亲为、与民同乐……
可只从作为上看,新乡国的君主的确有儒家鼓吹的“上古圣王”之风。
毕竟根据记载,
尧舜在位的时候,也得自己种地呢。
“咦,这里还说他们乘船南下,跟那些殷商遗民建立了联系。”
“效吴越旧事,续同族之情……”
在建国几十年后,
积蓄起一定国力的新乡,除了在陆地上进行探索,也在海上探索了起来。
他们没有忘记祖先提到过的,“沿着海岸南下,可以见到殷人”的故事,
其君主便派遣使者,朝着南方渡海探寻,并希望能从那里引进一些炎黄的血脉——
没有办法,
殷洲的人口实在是太少了,即便没有战乱,也要考虑夭折、疫病等等问题。
这让新乡登籍造册的户口数,一直不能让其国君感到满足。
而大海重重阻隔,想要引进诸夏种子,也十分艰难。
既然如此,
那遵循孔子的教诲,“礼失,则求诸野”,也是没问题的。
殷商遗民虽然不讲周礼,连祖先的语言文字都忘了,文明退化得连春秋时中原的野人都比不上,……
可他到底是我诸夏的“海外遗孤”嘛!
只要愿意归顺,
那新乡可以慢慢教导他们礼仪文化,帮他们找回“祖先的骄傲”。
“新的问题——”
咸鱼将死鱼眼对准了本体,“南边那群家伙真的是殷商遗民吗?”
何博理直气壮的说,“苏广这个新乡开国之君都钦定他是了,还把这消息汇报给了诸夏天子!”
“你问我,我能怎么办?”
何博将书册合上,将新乡繁杂的种田记录收了起来,并顺手将咸鱼放生回了东瀛的河流中。
“无论如何,祝愿新乡蒸蒸日上吧!”
等他们种够了田,就能出海,给东方的老家人带来一些惊喜了。
反正根据书册上的记录,
在那样艰难的环境下,新乡的子孙都没有忘记祖宗的文化,被同化成殷洲的样子。
何博自然能明白那些人的韧性,也对他们的未来抱有期待。
“那去泰西那边开拓的家伙呢?”
咸鱼被本体放生而去的时候,还不忘提出新的问题。
今年,
耶哥儿已经通过武力,得到了西秦太平道的认可。
而他天生就拥有的,极为高超的辩经能力,更是长于搏斗的西秦道士们无法撼动的高峰。
于是,
极为难得的“神谕”降下,将其捡选为正式的泰西大贤良师,并赐予其新的九节杖。
眼下,
耶哥儿正在召集自己的伙伴,打算前往泰西,为诸夏、为上帝,播撒来自东方的文明种子。
“我当然也会祝他们好运!”
“泰西那里的原生态野人可太多了!”
何博朝着咸鱼挥了挥手,告诉他道,“等会我就去西海,为他们送行去!”
……
西海,
夏日的阳光照耀着地中海四周,让其中的岛屿、沿岸的山脉,都闪烁着熠熠光彩。
飞鸟偶尔从海上掠过,拨动海面,随后又欢呼着飞远。
显而易见,
这是个正适合扬帆起航的日子。
而西秦的太平道道众,此时也聚集在陇西郡的港口,为即将前往泰西的道友送行。
已经完全长成,身材高大、臂能跑马的耶哥儿矗立在人群之中,在跟自己的友人、父母一一告别之后,有些失落自己的师公没能来此送别自己。
“老师年纪太大了,你可不要折腾他。”他的母亲告诉他。
时至今日,
赵申仍旧没有死去。
但再悠长的寿命,都会走到尽头。
就像人总有聚散离合,国家也总有兴盛衰败之事一样。
所以,
当耶哥儿凑齐了前往泰西的队伍,并购置了船只和物资时,
老到缩水,不复当年雄壮武力的赵申正躺在床上,眼睛都睁不开,每日只能让弟子喂食点米浆粥水,维持微弱的生机,只在听说徒孙要出发后,才从牙缝中挤出来一个“好”字。
就像眼下的秦国一样。
秦汉的纠葛总是那样的奇妙,
在中原的烽火烧得噼里啪啦的时候,原本还能维持“西周状态”,为自己保有西海沿岸等郡县作为“王畿”的西秦,也迎来了新的动乱。
南边有些军阀,在听调不听宣多年后,正式举起了反旗。
玉壁城这个西京中,也爆发了接二连三的政变,颇有秦献公继位前“四代乱政”的味道。
如此,
让本就动荡的秦国,变得更加雪上加霜。
而秦国的太平道也行动起来,做好了起义的准备。
“反正日后,你在泰西忙于传道,我们在秦国忙于致太平的事……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再相见。”
有朋友这样对耶哥儿说。
耶哥儿也发出一阵唏嘘,不知道该如何回话。
离别在即,总有些话不知道该怎么从心里宣泄出来。
他那位已经步入中年,身材日益圆满,脾气日益暴躁的母亲也是这样。
收拾东西时各种唠叨,等耶哥儿站在港口,背后就是预备出海的船只时,嘴巴张了又合,终究没能说几句话。
“……我走了!”
相对无言,只有含泪一会儿后,
耶哥儿转身走上了船只。
他站在边上朝自己的亲友们挥手,旁边的刘如意也大声招呼起水手,让他准备扬帆。
而等船只行驶出去没多久,
一只肥胖的鸽子忽然飞来,在空中急刹后,成功落到了耶哥儿的头顶。(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