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午间,甘宁所领千骑顺浍水官道而来。
一路上甘宁神情不爽,不是因为别的,是韩猛、魏兴答应给他分割的一营骑军出现了拖延。
可他又急着返回平阳大营,无法逗留河内与这两个人掰扯。
这两个人的理由也是相对正当的,必须把骑军遣回平阳大营后,由赵太师转授给甘宁。
毕竟幕府发往河内的几道军书中,并没有要求当场、立刻给甘宁交割。
甘宁总感觉自己被河东旧人、北方降将给针对了。
作为极少数的南方外来将领,甘宁在军中的立场、处境始终比较孤独。
距离绛邑三十里时,甘宁的斥候小队快马而来,领头队官一脸惊慌:“将军,太师在新田军营设宴,立帷幕于营北河畔处!”
“太师?”
甘宁僵硬的神情立刻鲜活起来,追问:“还有何人?”
“只见太师麾盖,未见裴护军、张长史、贾军师旌旗。”
斥候队官急声回答,甘宁也是没想到赵基渡过汾水,到绛邑来迎接他。
沉郁在心田的那点不快事立刻烟消云散,他扭头看向自己的部曲督:“尔等依序前进,我去拜谒太师。”
“喏!”
部曲督拱手应下,甘宁踹马驶出行军纵队,几十名亲骑策马跟随,脱离行军纵队。
伫立道路边等候十几个呼吸后,后方一队牵引、驱赶的备用马群抵近,甘宁立刻换马,随后引着卫队向西疾驰。
过浍水桥时,遥遥可见昔年虎贲集结时的旧营。
甘宁策马疾驰,马上扭头观察片刻,不由心中再次为太师卓群智勇而生出感慨。
绛邑城东,新田军营,也就是平阳大营体系内的南营区域。
军队集结时尽可能分散、占地,那汲取资源的效率也高,也会降低对外部资源运输补给的依赖。
尽可能的自给自足,沿河布置驻屯的各军,也能降低后勤运输的压力、虚耗。
营外河畔处,赵基设立三重帷幕,中央帷幕搭建了简陋木台,开口正对着平阔河滩。
河滩上两队武士只穿无袖皮甲,一队头扎红巾,一队头扎青巾,正扑打、摔跤抢夺一枚象征敌将首级的柔软、沉重皮球。
这种皮球是一层层皮革废料缝合而成,正中是石块。
不同于蹴鞠,这种争球、投球的游戏毫无规则可言,充满了暴力与瞬息万变的临场诡诈。
只是相隔二十几步,赵基眼中这些军中选拔而出的武士也不过如此。
不是他骄横自大,这些武士身高很难超过九尺,往往都是八尺出头,也有几人身高不足八尺,胜在身形雄壮、庞大腰圆的模样,很适合攻敌下盘。
从身形爆发力上来说,这些人站在赵基面前,就如同初中生欺负小学生。
更何况,只要赵基凝视观察时,这些武士各种搏斗争抢动作就成了慢动作。
跟他们去玩这个争抢皮球的游戏,这些人几乎抓不到赵基的衣角,赵基自能灵活从人群中穿梭而过。
因此,赵基尽可能用普通视力来观看这场争夺游戏。
见到一些配合精彩的场面,他也会拍手叫好,尽量沉浸在观赏游戏的乐趣中。
再是叫好,他也不会随意赏赐、提拔表现出众的武士或小队。
温恢立在他身后木梯处,得闻消息后快步上前到赵基右侧,拱手:“太师,伏波将军快马而来,已到帷幕外。”
“公佑在下面,你让公佑去迎接。”
赵基做出安排,就换了个坐姿,半斜倚在右边扶手,坐姿更显的随意以及嚣张。
不多时甘宁微微喘息而来,手脚并用快步登上木梯来到台上,又跟着温恢绕过赵基背后的简单屏风,来到面前,长拜:“末将甘宁拜见太师,太师万福。”
“兴霸入座,先饮茶。”
赵基这才调整坐姿,端坐模样展臂指着左首略靠下的空桌案,甘宁抬头去看,见桌案与赵基的一样,上面的酒水菜肴也是一模一样,区别就是椅子。
赵基的椅子又宽又大,是典型的太师椅,而留给甘宁的是常见的方凳。
“末将领命,谢太师赐座。”
甘宁道谢行礼,起身后又在温恢引领下入座,刚落座就听赵基说:“兴霸行程劳顿,且先饮一碗凉茶。”
温恢也是闻声后屈身俯首,将遮在碟子下的一碗凉茶双手托举递给甘宁:“伏波将军,这是太师所留的。”
“太师体贴末将,末将感激莫名。”
甘宁嘴上说着,双手托举茶碗仰头咕嘟畅饮,这是吃饭的大碗,甘宁足足喝了五口才算饮尽,隐隐生出轻微的饱腹感。
随即赵基又说:“文曼,再取一碗温茶。”
“喏。”
温恢又从碟子下拿出大半碗凉茶,从甘宁桌案上的小火炉上提起热水壶,冲入茶碗中形成温茶,再次不厌其烦,双手托举递给甘宁。
一碗凉茶下肚,乘马疾驰至此的甘宁脸颊微微渗汗,身心舒畅。
接住这碗温茶又要向赵基道谢,赵基只是端起茶碗示意他先喝,甘宁又是畅饮。
温茶入口时茶香更是浓郁了一些,温热口感入肚后,甘宁更感身体毛孔舒张,阵阵暖意自肺腑间滋生、蔓延,整个人格外的舒畅,疲倦感也有一扫而空的势头。
这时候温恢又提起热水壶,开始给甘宁冲泡热茶。
等温恢退到一侧时,赵基才问:“兴霸初来时面有不快之色,是谁招惹的?”
甘宁正端起热茶嗅着茶香,立刻放下,回答:“不敢隐瞒太师,是魏、韩二将军。本该交割给末将的二营骑士,此二人执意要在平阳交割,不肯在河内当面交割给末将。”
见赵基耐心聆听,甘宁就说:“末将与夏侯监军亦有文书在手,幸好如今河内平靖尚无战事。他二人顽固迂腐,若遭遇战事,情况危急,岂不延误大事?”
“呵呵,兴霸扪心自问,若是有战事,他二人又岂会这样?”
赵基拿起筷子示意甘宁动筷子,继续说:“韩猛、魏兴亦有军书送来,他二人考虑的是轵关陉开春后草木不丰,大队行军不利于马匹觅食。其实他们不是针对兴霸,而是裴氏生乱后,他二人这才苛刻于细节,以求无过。”
甘宁闻言神情释然,抽出手绢擦拭脸颊,缓缓点着头:“是末将急躁了。”
“我也理解兴霸,河内相持未战,兴霸也急于求战建立功勋,此上下将士心声,我岂能不知?”
赵基不止是对甘宁,哪怕是低阶吏士当面交谈,赵基也不会拿捏语气姿态,耍什么话术。
他声音平和:“河内相持未战,袁绍、孙策皆有收获,我军亦有收获,解除了两面被围的困境,又拔除了内乱。相对而言,兴霸在河内虽无军功,却对长远大局大有裨益。”
“此太师谋划,末将入镇河内行分内之事,不敢居功。”
“兴霸不必过谦。”
赵基端起酒杯示意:“河内不战之功,我不会遗忘。今辽东用兵在即,兴霸务必努力。待我从晋阳回来,兴霸务必给我练出一支擅长车骑、舟船、弓弩的全能强军!”
甘宁双手托举酒杯,故作为难:“太师,军士天赋有限,数月之间,末将恐难练成。”
“兴霸若有缺员,向长史张公行文说明,张公自会调度各营勇健之士,以补兴霸所缺。如此,三月之内可能见效?”
“如若不成,末将提头来见!”
说罢,甘宁仰头饮酒,爽利饮尽。
赵基笑了笑:“兴霸尽力即可。”
说完,小抿一口酒水,就示意甘宁用餐。(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