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燕京的一封信”
林燃在其中引经据典,主要是从文化上来阐述华国的概念,最后点了下题,大致意思是华国和阿美莉卡的关系充满挑战,但终究能够求同存异,达成一致。
需要双方都能迈出第一步。
最后林燃在信里附歌一首:《龙的传人》。
当然,这里的龙的传人是把英文部分给去掉了。
英文部分有点不和谐。
其他都很符合林燃的心境,和想要表达的意思。
“多年前宁静的一个夜,我们全家人到了纽约。”
这一句只需要把我们全家人改成我一个人。
林燃当天晚上就把信写好,第二天一大早就电话通知基辛格来取。
第三天,也就是1月3号,在华盛顿一间没有窗户、空气干燥的审讯室里,拉里·金的新年假期被紧急叫停。
此时的他已经是远东事务相关主任,算是小官。
华裔在联邦体系里想当小官不容易,在联邦体系的调查局这个体系里,想当小官那就更不容易了。
可见其能力和为人处世均属一流。
不但假期提前中止,而且他需要从所属的加州千里迢迢赶到华盛顿特区。
基辛格在这里早已等候多时。
“顾问先生,让你久等了。”拉里·金说道,他也不知道基辛格等了多久,只是从半空的咖啡杯中能看出点端倪。
“拉里,我听说你为人沉稳,工作干练,精通远东事务,这份报告。”
基辛格没有寒暄,直接指了指桌上一迭文件,接着说道:“这封信来自教授,重要性不言而喻。
我即将前往狮城,和华国方面进行秘密谈判,这封信将是破冰的方式之一。
但你知道,我们和华国之间存在太多的不同。
哪怕过去有太多的破冰手段,从数学家大会到乒乓球队,再到有限贸易往来,可能这些都不如教授的这封信作用大。
有些内容,我需要你给我提供更专业的分析,以一个接受过完整华国式教育的视角。”
基辛格阐述的很完整。
他去狮城是秘密,要看对象是谁。
对象是拉里·金,那这就不是秘密。
毕竟拉里·金从事的工作,时刻与秘密相伴左右。
即便这样,拉里·金的心还是悬了起来。
他知道白马的存在,帮忙传递过《MIT辐射实验室系列》,但他不知道白马的真实身份。
白马和林燃之间的等号,只有寥寥无几的人才知道。
但拉里毕竟在联邦调查局工作这么多年,同时还为燕京提供工作。
他隐约能够察觉,整个华盛顿最高级别的鼹鼠就是林燃。
这是王牌的直觉,也是拉里·金和燕京之间无言的默契。
拉里·金有多确定,举个例子吧,燕京方面给拉里·金的指示是一旦出现意外,需要不惜一切代价保证白马的安全,把白马送到燕京宫。
真的那个时刻出现后,林燃出现在拉里·金面前,告诉他,我就是白马,我需要你的帮助。
拉里·金不会有任何犹豫,哪怕付出自己生命作为代价,也会毫不犹豫,保证林燃的安全。
所以当林燃的信件出现在面前,拉里·金表面不动声色,心却早已悬了起来。
他从中读出的潜台词是:这是一种不信任。
这让拉里·金不由得悲从中来,哪怕是教授,都要面临这样的审视。
接着基辛格用两根手指夹起那张手写信件,放在桌子中央。
接着,他又将那份《龙的传人》的歌词打印稿推了过去。
“首先是这封信。它通篇都在用一种我们不太理解的文化语言。
好吧,汉语的隐喻太多了。
我希望你能帮我从风险上做一个判断,这里面的用词,是否有可能向华国传递什么不该传递的信息。
然后是这首歌,它有没有什么隐含的台词?除了表面意思外。”
基辛格说完后,室内陷入安静。
拉里·金从怀里掏出眼镜,慢慢地戴上,先将信件浏览了一遍,然后又将歌词打印稿拿了起来。
他内心变得复杂起来。
难怪,你说什么龙的传人。
犹太人都把你当精神领袖了,你能想象犹太人的精神领袖在那里唱永永远远是龙的传人吗?
换我是基辛格,我也得找茬。
拉里·金如是想到。
拉里·金面露困惑,“抱歉,顾问先生,我有点不太明白,为什么教授会说自己是龙的传人。
这个有点奇怪。
在华夏文化中,龙不是一个用来侵略的符号,它是一个古老而神圣的图腾,代表着祥瑞、力量,以及对民族身份的认同。
对于我们这些在海外的华裔来说,它是一个情感上的寄托,一个对祖先的缅怀。
教授不是犹太裔和华裔的混血吗?
过去教授确实表现出了对华国文化的认同,但认同也仅限于文化层面。
实际上他对华裔这个身份的认同寥寥。
他在纽约,不参与华裔社团的活动,不和华裔沟通,不找华裔的妻子,不招华裔的学生。
在我看来,他和哥廷根情感上的链接,都要比和华国来的更深。
壁上观更是明白无误地说明了这一点,他对这个国家的态度就是壁上观。”
这话一下就说到了基辛格的心坎里去了。
他是德裔。
“所以?”基辛格问道。
拉里·金接着将歌词推到基辛格的面前,指着歌词的最后几句:“你再看这里,‘古老的东方有一群人,他们全都是龙的传人。’
这首歌不是为了政治,也不是为了战争,它只是一个华裔,在异国他乡,对自己的文化根源,发出的深情呼唤。
我会认为教授是为了你的谈判之旅更加顺利,做出的一种表态。
创造出龙的传人这样的概念,来拉近和燕京的距离。
这更是一种吹捧,一种恭维,教授这样鼎鼎有名的人物,都认为我和你们一样,都是龙的传人。
我相信这对你的狮城之旅一定会有意想不到的作用。
也许真的能帮你撬开燕京的大门。”
拉里·金看似是在解读,实则是在帮林燃解释,是在帮林燃说话。
这就是王牌的素质。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致命。
教授为了你特意写的这首歌,感不感动?
他其实不是华裔,不是龙的传人,他其实是犹太裔。
基辛格的神情一下就放松了下来。
“这封信呢?”
“这封信同样是在呼吁和平。”拉里·金斩钉截铁道,“他在为美华双方寻找共同点,寻找能谈判的契机,寻找情感上的共鸣。
教授不仅是数学大师,同样在华国文化上,也是不折不扣的大师。”
很多时候,不允许是一种诱惑。
压抑得越狠,私下就越是暗潮涌动。
这是人性,和阵营无关。
《V字仇杀队》好歹能在伦敦播放,好歹能被英格兰小报讨论,好歹能被民众在公开的电影院看到。
在苏俄,在东欧,那可是万万不能。
布拉格之春才过去不久。
克里姆林宫生怕大家好不容易才被淡化的记忆又被唤醒。
生怕,民众从V的身上获得什么新的灵感。
因此《V字仇杀队》在Socialism国家,属于绝对的禁忌话题。
但这能阻挡民众汹涌的期待吗?
答案是不能。
东德民众,涌入西德的电影院观看。
这也是西德决定放映的重要原因,他们要体现,我们和东德的不一样。
东德民众观看后,以东柏林为中心,向四周蔓延。
涟漪一直能蔓延到莫斯科。
1970年1月,莫斯科的雪下得格外大,将整座城市包裹在银色之中。
在城市的边缘,一座尼基塔时期建造的五层公寓楼里,安德烈正坐在他那张摇摇晃晃的木桌前,用一把钝了的刀子,费力地削着一个土豆。
收音机里,传来官方电台高亢而庄严的声音。
收音机正在播报着纪念弗拉基米尔诞辰一百周年的倒计时,这是今年他们最重要的大事。
只是这里的他们,是对克里姆林宫的人们而言,对安德烈而言也许并非如此。
他对此已经麻木了,这声音就像他每天都要吃的黑面包一样,粗糙而乏味。
他更关心的是,他患有肺病的母亲,什么时候才能分到更多的牛奶。
就在这时,一个轻微的敲门声响起。
安德烈知道,那不是楼下邻居家的孩子,而是他的朋友,尤里。
尤里这个名字,在苏俄,就和建国一样常见。
尤里是一名在电影制片厂工作的技术员,他总是能带来一些有趣的东西。
他手里拿着一个用旧报纸包裹的东西,一进门就急忙关上了门,仿佛身后有KGB在追捕。
“安德烈,看这个。”尤里低声说道,他解开报纸,里面是一个塑料盒。
安德烈认出了它,那是在黑市上要卖几十卢布的西方录像带。
“这是什么?”安德烈问道,他的心跳开始加速。
“一部电影,”尤里轻声说道,他的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一部来自西方的,他们说,这能改变你的世界观。”
安德烈的心一下就揪紧了,他可知道这玩意的威力。
过去,他们用来自华国的电子产品,这些电子产品是不被封锁的,没有被苏俄的电子工业机构做特殊处理。
因此时常能收到来自西欧的信号。
无论是收音机还是电视都是如此。
但自从《V字仇杀队》上映后,为了避免他们看到哪怕只是片段,苏俄方面可是挨个上门,来对你的华国产品进行改造。
不过工作人员们美其名曰这是在帮你做日常检修。
最开始大家也以为是检修,但等检修结束后,他们发现事情不对劲,怎么自己过去爱听的节目现在收不到了。
自那以后,从华国卖来的设备,除了质量外,也和苏俄本地产的没区别了。
从这安德烈能看出,《V字仇杀队》有多厉害,厉害到,把庞大的沉重的一般不轻易动起来的官僚机器都给逼的全速运转了。
他下意识道:“你疯了?”
尤里用手指放在嘴唇上示意他安静:“我当然没疯,看不看?”
尤里的声音轻的就好像,大一点,就会窜出黑狗KGB把他们狠狠撕咬。
安德烈和尤里带着录像带,来到了那间位于公寓楼深处的地下室。
这里,是他们为数不多的避风港。
房间狭小,空气中弥漫着伏特加、烟草和汗水的味道。
房间的正中央,一台由尤里私下里改装的电视机,正发出微弱的光芒。
当电影开始时,二人都屏住了呼吸。
画面充满了雪花和抖动,声音也充满杂音,但这丝毫不影响他们期待的心情。
当电影中的未来世界,那座充满了压抑和恐惧的城市出现时,安德烈的心里猛地一沉。
他看到了那灰暗的建筑,那无处不在的宣传标语,那严密的警察监视。
他想起了他每天下班后,在街上看到的那些标语。
他感觉电影中的世界,就像他生活的世界的放大版。
当电影中的V戴着面具出现时。
安德烈感到,那个面具是一个符号,一个关于反叛、关于自由的符号。
当电影中的V向全国发表振聋发聩的演讲时,安德烈有种了前所未有的共鸣。
当电影结束,画面变成雪花时,整个地下室陷入了沉默。
没有人说话。
空气里只有呼吸,大家都还沉浸在电影的世界里。
许久后,安德烈才喃喃道:“难怪他们会这么怕我们看到,这玩意劲太大了!”
尤里苦笑着说道:“安德烈,我有点后悔了。”
安德烈问道:“后悔什么?”(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