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烈心想,喊我来看的是你,现在后悔的也是你。
这部电影不是很精彩吗?
尤其是和现实产生的共鸣,让这个生活在莫斯科边缘,从来没有挤入莫斯科权力中,享受过这个横跨欧亚庞大联盟带来好处青年心中产生了无数杂念。
这些杂念会在未来和现实共振,形成深远的影响。
尤里苦笑道:“就是因为太好了。
我们过去不是有听说过传闻,在莫斯科哪里哪里,有人看了这部电影被发现,然后他们就消失了。
我们之前会觉得这是都市传说,是乌国或者白俄、东欧这些地方传播过来的恐怖故事。
是为了电影宣传,是为了黑市贩卖电影本身,而做的夸大手法。
在看完之后,我怀疑那些不是都市传说,而是真的。
我们真的有可能因为看了这部电影而消失。”
尤里说到最后消失的时候,伸出双手,一只手在上,一只手在下,双手合击,看似在摧毁空气。
房间里又陷入了沉默,安德烈思考片刻后说道:“还好我们没有叫上其他朋友。
如果只有我们两个的话,这件事好解决。
现在就把录像带销毁,当作这件事没有发生不就好了。”
尤里面露难色,显然对于销毁录像带有点不舍:“安娜还没有看过呢。”
安娜是住在这座公寓楼的年轻女性,在周围不远的医院里担任护士。
他们一起长大,尤里对她垂涎已久。
安德烈当然也有一些隐约的心思,但他照顾自己的母亲已经够辛苦了,实在是没有精力和金钱考虑女人。
“安娜不会喜欢这样的电影,你有没有想过,她有可能反过来举报你。”安德烈幽幽道。
这句话像一根针,一下就刺破了尤里心中的幻想。
他想到了安娜,她总是穿着洗到发白的护士服,头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
她喜欢读普希金的诗,喜欢听柴可夫斯基的音乐,她的人生就像是一张干净而整洁的床单,没有丝毫褶皱。
而《V字仇杀队》,这部充满了暴力、反叛和激进思想的电影,在她的世界里,就像是飞溅在床单上的墨水。
尤里苦笑着摇了摇头。
“我,我只是想让她知道,世界并不是单一的,世界是多元的。”尤里低声说,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奈。
安德烈拍了拍尤里的肩膀。
“我知道,尤里。
但这其中所蕴含的风险,不是我们所能触碰的。
至少现在还不是。”
他又看了一眼已经变成黑屏的电视画面。
“我们还是销毁它吧,”安德烈再次提议,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劝诫:“当作这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我们依然是国家的忠诚公民。”
尤里没有说话,他只是默默地拿出录像带,用他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它。
他心想,真是吗?还能回得去吗?如果有朝一日布拉格之春在苏俄出现,他还能坚持做国家的忠诚公民吗?
此时的尤里没有办法给出回答。
很快,同样在这个房间,同样电视里在放映着画面,尤里的心情截然不同。
他在高呼,苏俄万岁,我们战无不胜。
在阿美莉卡,林燃对基辛格说民意是风,我们要做的是等风来,等到合适的风出现后,我们就能体面结束越战,完成尼克松所谓的光荣和平。
同样,在苏俄,在莫斯科,民意也是风。
克里姆林宫面对着艰难的局势,造出了有利于他们的风。
1月,位于哈萨克斯坦的拜科努尔发射场
有了华国的加入,整个苏俄航天局的研发过程都在加速。
在这个时间线,苏俄是有登月经验的。
他们和阿美莉卡做过联合登月,实现过无人飞行器月球软着陆。
阿美莉卡也向全球展示了,登月要满足什么条件。
一直差的是火箭本身。
而N1火箭组,增加的不仅仅是王曦继一个人,更是整个华国团队。
所以,在地面测试通过后,苏俄方面就在这一年的1月,开展登月。
作为庆祝伟大的弗拉基米尔诞辰100周年,最重要的献礼。
拜科努尔发射场的气温低至零下二十摄氏度,凛冽的寒风呼啸而过,将积雪卷起,在空旷的草原上形成一道道白色的烟雾。
这片苍茫大地上的宁静,即将被彻底打破。
巨大的N-1火箭,如同白色冰山,涂层闪烁着金属的光芒。
这座火箭和土星五号差不多,无论是体积还是重量。
它的初始推力要比土星五号还夸张,但载荷不如土星五号。
这是因为土星五号用到的燃料更先进。
N1的周围,是无数身穿厚重冬装的工程师和技术人员,他们的脸上,写满了紧张与期待。
过去的地面测试,和去年12月的入轨预发射,给了他们充分的信心。
在发射场的指挥中心,瓦连京坐在主控台前,
他的目光,紧紧地锁定在眼前的屏幕上。
他知道,这枚火箭的心脏,是华国研发的分布式控制系统。
过去这套系统已经证明了,王曦继说的是真的,它真的能解决多发动机并联的难题。
“十五.十四发射塔架已分离”
“十九.八”
“七六.五.”
“四三.主发动机,准备点火!”
“二一点火!”
当倒计时归零时,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划破了拜科努尔的寂静。
N-1火箭底部,30台NK-15发动机同时喷射出橘红色的火焰,巨大的推力将它缓缓托起。
它一步步地走向天空。
整个发射场都被烟雾和蒸汽笼罩,轰鸣声震耳欲聋。
在火箭内部,宇航员们被巨大的推力死死地压在座位上。
他们知道,这是他们此生最危险的时刻。
宇航员想到了加加林,这位已经去世的宇航员。
“一级分离!”指挥中心传来一声激动人心的报告。
N-1火箭的一级助推器脱落,二级火箭点火。
它开始以更快的速度,向着天空飞去。
当火箭冲破大气层,进入太空后,它进入了最关键的变轨阶段。
在指挥中心,宇航员们紧张地监测着电脑屏幕上的数据。
他们需要精确地计算出与月球的会合点,然后进行多次点火,以确保他们能以完美的角度和速度,与月球进行对接。
这个过程,阿美莉卡已经做过无数次,但对苏俄的宇航员来说,绝对是一次挑战。
毕竟上一次做这个变轨还是在五年前。
具体数据不一样,宇宙飞船不一样,人也不一样。
在太空中,宇航员们进行了多次点火。
他们像一位优秀的舞者,在太空中跳着最精密的舞蹈。
每一次点火,都让他们的轨道更加精确,距离月球更近。
最终,当他们完成最后一次点火时,他们知道,他们已经成功地进入了月球轨道。
他们成功了。
当N-1火箭成功进入太空后,整个莫斯科都沸腾了。
在克里姆林宫,列昂纳德激动地站了起来,他紧紧地拥抱着身边的官员们。
他知道,这场胜利来之不易。
他们在等待着最后的好消息。
那就是登月成功。
在克里姆林宫前的讲话台已经搭好。
当宇航员踏上月球的那一刻,他就要到讲话台上去发表讲话。
此刻,无论是克里姆林宫的官员,还是莫斯科的民众,又或者是西伯利亚的民众,所有人都在期待着成功那一刻的到来。
当N-1火箭成功完成最后一次变轨,进入月球轨道时,它的身躯在月球灰色的地表上投下巨大的阴影。
在火箭的内部,两名宇航员,阿列克谢·列昂诺夫和维克多·戈尔什科夫,正在进行最后的准备。
他们的任务是,驾驶着名为月球号的登月舱,从N-1火箭上分离,独自降落在月球表面。
“月球号”登月舱的设计与美国阿波罗计划的登月舱截然不同。
它更小,更轻,也更简陋。
这是因为N-1的载荷只有土星五号的三分之二。
舱内充满了各种仪表和按钮,宇航员们紧张地监测着每一个数据。
“莫斯科,我们准备好分离了,”列昂诺夫的声音从无线电中传来,尽管他知道,对方听不到,但他依然保持着与地球的联系,“我们正在进行最后一次检查。”
在他们完成所有检查后,咔哒的声音响起,这是登月舱与指令舱分离的声音。
是的,苏俄用的也是阿波罗登月的技术路线。
着陆,是整个任务中最危险的环节。
戈尔什科夫负责驾驶登月舱。
屏幕上,显示着月球表面的实时画面,充满了各种陨石坑和巨石。
“降落速度每秒五米,”戈尔什科夫的声音很平静:“高度五百米,燃料剩余百分之四十”
紧张的时间已经过去。
在地球上,socialism阵营的民众都在电视机前屏住了呼吸。
虽然看不到来自月球的直播画面。
但苏俄官方的电视台有做模拟动画,包括也有新闻主播的讲解,来告诉民众,我们现在进行到了哪一步。
民众们能看到,登月舱的动画正在缓缓下降,它就像一个巨大的金属蜘蛛,在月球表面寻找着陆点。
当登月舱距离月球表面只剩下几十米时,一股强大的反推力将它稳稳地托起。
戈尔什科夫的脸上露出了汗水,但他依然保持着冷静。
“五、四、三、二、一,触地!”
当登月舱的脚架触碰到月球表面时,整个舱体都震动了一下。
“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们!我们做到了!我们的月球号成功在宁静海完成着陆,我们的宇航员已经出现在了月球上!这是苏俄的伟大胜利,这也是属于你们的伟大胜利。
正是有电视机前各位民众的辛勤劳动、不懈努力,我们才做到了!”
在电视机前,苏俄民众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欢呼声。
他们知道,他们成功了。
苏俄宇航员第一个踏上月球,阿美莉卡赶上,现在苏俄又做到了。
这场太空竞赛还没有结束!
苏俄人心想。
月球漫步:人类的一小步,苏维埃的一大步
当登月舱停稳后,列昂诺夫开始穿上他的宇航服。
他花了很长时间,才完成了所有准备工作。当他打开舱门,踏上月球表面时,他的脸上充满了难以言说的激动。
直播信号已经调试好,穿着庞大宇航服的宇航员出现在电视画面里。
此刻的画面不是动画,而是真人。
列昂诺夫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地走下舷梯。
当他的脚踏上月球表面时,他心想,过去加加林踏上月球也是同样的感受吗?还是比我现在的心情更加激动?
他用他的母语,在全世界的电视机前说道:“苏俄回来了!”
他没有像美国宇航员那样,说那是人类的一大步。
而是用苏俄回来了,来提醒全球民众,第一个踏上月球的就是苏俄人!
在莫斯科,尤里激动得浑身颤抖,他高举着酒杯,大声高呼:“苏俄万岁!我们战无不胜!”
安德烈看着他,心中百感交集。
几天前,他们还在秘密地观看《V字仇杀队》,讨论着这个国家的黑暗和不公。
而现在,尤里却像一个最忠诚的公民一样,为国家的荣耀而欢呼。
安德烈知道,这不是尤里的虚伪,而是他内心的真实写照。
而是他看到了希望,看到了一个强大的、能够战胜一切的苏联。
这种希望驱散了他内心所有的阴影。
安德烈也举起了酒杯,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同样充满了激情:“苏俄万岁!”
克里姆林宫造出了他们所想要的风。
在“月球号”登月舱成功触月后的一小时,莫斯科。
列昂纳德,这位通常面无表情的苏俄官员,在电视镜头前露出了罕见的笑容。
他的身后,是巨大的世界地图,上面闪烁着红色控制区。
“亲爱的同志们!”他的声音因激动而略显沙哑,“今天,我们自豪地向全世界宣布,我们的宇航员已经成功再次踏上了月球!他们用行动证明了,真正的胜利属于最强大的国家,最先进的社会!
阿美莉卡能领先一时,但他们不可能一直领先,我们早晚能够追上!因为我们战无不胜!”
“我们不为一时的虚名而战,”列昂纳德继续说道,“我们为人类的未来而战。
当阿美莉卡的宇航员在月球上插上一面国旗时,我们的同志,正在为全人类的科学进步而努力!这是苏俄的胜利,这也是socialism的胜利!”
他的演讲被官方媒体反复播放,成为纪念弗拉基米尔诞辰一百周年的最好注脚。
同时,对列昂纳德而言,这件事本身也有巨大的意义,那就是尼基塔的登月是在阿美莉卡帮助下实现的,而他任内的登月,是苏俄独立完成的。
虽然这个独立要加上一个双引号,这里脱离不了华国的帮助。
但在苏俄的宣传机器中,这当然是苏俄的功劳。
华国方面的贡献完全看不到了。
王曦继是N-1后期的总工程师,但不会出现在宣传里。
哪怕在苏俄航天局内部,都只有少数的工程师知道,这是华国的贡献。
在苏俄宇航员成功登月后的第二天,《真理报》的头版,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庄严与自豪,刊登了一篇标题为《来自月球的胜利宣言》的社论。
社论没有使用任何花哨的辞藻。
它宣称,苏联的登月,不仅仅是科技的胜利,更是他体系优越性的胜利。
“.我们的同志,他们代表的是全人类的进步。
他们代表的是,一个能够将数千万人的智慧与力量,凝聚在同一个目标上的伟大制度。”
社论强调,这次胜利是计划经济的胜利,是集体主义的胜利,是弗拉基米尔科学理论的胜利。
它试图将这一胜利,转化为巩固列昂纳德政治合法性的强大政治资本。
如果说《真理报》的社论充满了政治的严肃性,那么Komsomolskaya Pravda的报道,则更具人情味,他们希望能塑造新的航天英雄,激发年轻人的爱国热情。
Komsomolskaya Pravda是一个偏向于年轻人的报纸。
报纸用整整一个版面,刊登了关于宇航员阿列克谢·列昂诺夫和维克多·戈尔什科夫的详细报道。
他们的照片被放大到占据了半个版面,脸上充满了自信和骄傲。
文章详细描绘了宇航员们如何克服重重困难,最终成功登上月球的故事。
它将他们刻画成无畏的英雄,是苏俄年轻人的榜样。
“他们的每一步,都走在了人类的前沿,”报道写道,“他们用自己的行动证明,只要拥有信念和忠诚,就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单纯的政治语言民众会反感。
把航天的成就投影在具体的宇航员身上,这样的宣传才更有效。
尤其是在盟国。
你的科技很大一部分来自东欧,你谈什么航天成就,布拉格的知识分子会无奈调侃:苏俄登上了月球,但我们连一辆像样的汽车都造不出来。
苏俄通过华约和经济互助委员会主导的分工体系,让这些东欧国家只能当苏俄技术的辅助者,将其工业和科技发展纳入苏俄想要的发展轨道,并使其成为苏俄经济体系的附庸。
这是东欧国家长久以来对苏俄的无奈与不满。
捷克斯洛伐克反抗过,但反抗失效了。
他们为苏俄的胜利感到自豪,但同时也为自己国家的落后而感到悲哀。
苏俄能去太空,能去月球,他们却什么都做不到。
但聚焦于航天英雄的宣传是有效的,大家至少会为同样金发碧眼的斯拉夫人登上月球,而有情感上的共鸣。
这样的宣传好歹是正向的。
报纸还刊登了大量来自普通民众的信件,这些信件都表达了对宇航员的敬佩,以及对祖国的热爱。
在电视和广播中,苏俄官方更是开足了马力。
电视节目反复播放宇航员在月球上的画面,尽管画面模糊,充满雪花点,但这丝毫不影响人们的激动。
空间站帮阿美莉卡塑造了航天绩效,苏俄的重返月球,同样帮他们塑造了在航天领域,在科技领域的绩效。
广播电台播放了大量纪录片和歌曲,歌颂苏俄一百年来的伟大成就。
总而言之,苏俄把登月结合特殊的时间点,塑造成了一个堪称完美的政治宣传工具。
它成功地将民众的注意力,从国内的经济困境和政治矛盾上转移开来,让他们沉浸在国家的荣耀之中。(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