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房里。
黛玉一身大红凤冠霞帔,头罩盖头,规规矩矩坐床。梁夫人、娇杏、燕平王侧妃、邵夫人等陪在内中,叽叽呱呱说着闲话。
忽有小丫鬟凑过来与娇杏耳语几句,娇杏面上一怔,旋即告恼一声儿,起身便往外边厢来。西路院后罩楼旁有一角门,直通后花园。
丫鬟扶着娇杏过了角门,遥遥便见香菱俏生生立在竹林旁。
娇杏心思繁杂,与小丫鬟交代一声儿,只身一人迎将上去。俄尔,二人凑在一处,香菱忙朝着娇杏敛衽一福:“见过甄夫人。”
身子方才福下去,便被娇杏扶了。
“好孩子,快快起身。”
娇杏如今改姓甄,本是甄封氏身边儿的婢女,后为贾雨村看中,先为妾室,待正室过世后方才扶正。如今有一子傍身,朝廷更是赐下诰命,堂堂的正二品夫人,再不是当日的小婢女了。
香菱怯生生起身,那娇杏仔细扫量几眼,一眼便瞥见香菱眉心的胭脂痣。一时触景生情,不禁生出繁多感慨。
俄尔收摄心神,娇杏笑道:“当日姐姐、姐夫为了寻你,可谓散尽家财,谁知家中又遭逢无妄之灾,姐夫不知所踪,姐姐便带着我往汝州封家村寄居。
可喜老爷升任金陵知府,恰赶上你这一桩官司。老爷因怕朝中攻讦,不好与你相认,断案时却略有照拂。过后我特意打发人往薛家告知你母亲下落,谁知薛家竟遣散下人,阖家往京师来了。
后来得知你落在陈翰林身边儿,老爷也说陈翰林非是池中之物,我这才不曾过去搅扰。
数年过去,也不知你如今可还好?”
娇杏这话半真半假,香菱却不得不领情,因是忙又一福身,笑道:“多谢夫人挂心,也多谢大司马当日照拂,我如今随着老爷一切顺遂。老爷早几年还特特请人送我去汝州找见了母亲,也就是母亲这二年不愿北来,不然说不得还能与夫人见上一面儿呢。”
娇杏笑道:“顺遂便好。你好生跟着陈翰林,来日开枝散叶,未必没有你的前程。”
香菱一一应下,二人言谈之中,客气里透着疏离。香菱又不是傻的,即便娇杏出身自家婢女又如何?今时今日,人家是堂堂诰命夫人,自家最鼎盛时,父亲也不过是个举人,又哪里比得过人家煊赫?
娇杏如今能见自个儿一回,说上几句话已是不易。换做那等厌嫌先前落魄的,说不得连一面也不会见。此非个例,乃是世情如此。
二人言谈一番,娇杏又从手腕上褪下一枚玉镯给香菱戴上,只说是见面礼。其后别过香菱,领着丫鬟又回了前头。
娇杏才走,便有五儿笑着凑过来打趣道:“敢情姐姐竟与大司马夫人有旧。”
香菱笑着摇摇头,心下从未指望攀上娇杏。恰此时有婆子来说,厨房里碗碟不大够数,香菱忙往中路院去调拨了一些,又忙忙碌碌照看厨房。旋即便有吴俊家的大呼小叫而来:“了不得啦!西路院太太得了圣旨,被封了孺人!”
话音落下,便香菱、五儿也惊呼出声儿。
顺承明制,又略有不同。大顺官员正俸虽不高,可京官有冰敬、碳敬,地方官则有养廉银。
诰命按照等级,各有年俸——大抵是同品官员正俸的三成到五成之间。除此之外,一应免税田、免役丁口,都是正品官员的三成到四成之间。
是以朝廷封、赠官员妻、母,就等于是变相的涨薪,可谓既有里子又有面子。
黛玉得封诰命,自是大喜事一桩。只是二姑娘迎春如今还是白身,反倒是后进门的黛玉得了诰命,这……怎么想怎么别扭啊。
仆妇等不敢言说,五儿便扯了香菱道:“姐姐,中路院太太若是知道了,只怕会不快吧?”
香菱则道:“二姑娘又不是那等拈酸吃醋的性儿,再说林太太此番是因着林盐司方才得了恩荫,二姑娘是个明事理的,便是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
五儿一琢磨也是,这才不再有心。
待忙活完了,梁夫人、侧妃、娇杏等业已告辞而去。香菱、五儿便往西路院正房瞧了黛玉一遭,旋即便被鸳鸯笑着赶了出去。
香菱、五儿嬉笑而去暂且不提,却说前脚鸳鸯关了房门,后脚雪雁便笑着凑到床前,道:“孺人,喜娘、各位夫人都走了,孺人不若先行掀了盖头透透气儿。”
换做二姑娘,定会一板一眼蒙着盖头端坐了,直待陈斯远挑了盖头方才会松快松快。黛玉却不是那等性儿,闻言自个儿便掀了盖头,蹙着一张小脸儿苦恼道:“可算都走了,真真儿是闷死个人。”
紫鹃莞尔,忙端了一盏温茶过来,道:“孺人可是口渴了?不若先吃一盏茶。”
黛玉接过,饮了半盏便撂下。苦着小脸儿道:“这下可好,来日还不知如何跟二姐姐言说呢。”
鸳鸯道:“此为圣意,又非孺人本心,再说二姑娘本就是个明事理的,料也不会挑孺人的不是。”
“也是,”黛玉应承一嘴便不做他想,转而招手将紫鹃、鸳鸯两个叫到身前,吩咐道:“你二人快将嫁妆单子,尤其是书目拿过来。”
雪雁讶然道:“姑娘这会子就要盘账?”
黛玉却正色道:“往后咱们就要关起门来自个儿过日子了,不精打细算怎么行?”
藕官不解道:“不是还有姑爷吗?”
黛玉腻哼一声道:“他给是他给的,他不给,咱们也得好生过下去。”
几个丫鬟纷纷掩口而笑。谁不知探花郎素日里最是大方?加之其人本就有在世陶朱的名号,往后还能少了西路院的嚼裹?
但黛玉这般说了,她们也不好反驳,便依着黛玉之意,将嫁妆单子与书目一并拿了过来。
那嫁妆单子黛玉扫一眼便撂在一旁,单拿了书目仔细端详。
紫鹃又凑上前比划道:“孺人,这几册都誊抄过了。”
雪雁则道:“孺人真个儿打算发卖了?这些书册好歹是老爷留下来的……”
黛玉头也不抬道:“书是死的,人是活的。再是古籍、孤本,也当不得吃当不得用。再说咱们誊抄下来,便算是留了底儿,原册让渡与有缘人岂不正好儿?”
时已近日落,忽有拍门声响起,唬了内中主仆几个一跳。待鸳鸯过去问询,得知来的是晴雯,方才纷纷舒了口气。
吱呀一声门扉推开一半,不待鸳鸯说话儿,晴雯仗着身形娇小已然一闪身抹了进来。
便见她须臾凑到黛玉身前,笑吟吟道:“问孺人安。”
黛玉早与晴雯熟稔,因是当下瘪嘴嗔怪道:“作怪!”
晴雯嬉笑一声儿,忙道:“先到先得,东边一间耳房让我占了,西边两间挤一挤能安置三人。不过后罩楼空置,我看鸳鸯姐姐与藕官不若挪去后罩楼安置。”
黛玉还没说什么,鸳鸯已然行过来逮了晴雯的脖颈,笑骂:“好个小蹄子,竟敢近水楼台先得月!”
晴雯也不怕她,只笑道:“谁叫姐姐迟来一步呢。”
不拘耳房、后罩楼,左右不过几步脚程,因是几个丫鬟嬉闹一场也就作罢。
晴雯又去前头帮衬,谁知才出门不多久又回身来报:“老爷往这边厢来了!”
话音落下,内中人七手八脚赶忙将账册、嫁妆单子与书目拾掇了,又服侍黛玉规规矩矩坐好。内中单留了雪雁、紫鹃,藕官、鸳鸯忙忙避出门外,只待陈斯远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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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路院正房。
香菱、晴雯、五儿等俱都往西路院帮衬,二姑娘身边儿便只留了个绣橘守着。刻下迎春歪在床榻上,轻摇团扇,星眸半闭半睁。看似慵懒闲适,心下却乱作一团。
再是大度,再是明事理,乍闻大婚当日林妹妹便授封诰命,二姑娘心下也难免吃味。
再说这宅院一分三路,实则早前便是连在一处的辅国将军府。阖府下人难免走动,说不得便有怪话传出来呢。
另则,有圣上为黛玉撑腰,夫君会不会多偏着西路院一些?林林种种,繁杂心绪扰过心弦,让憋闷的二姑娘不禁叹息了一声儿。
正待此时,忽而听得脚步声渐近,旋即次间的绣橘起身招呼道:“邢姨娘,太太正歇着呢。”
邢岫烟答应一声儿,挪动莲步便进了内中。
入内扫量一眼便笑道:“都入夜了,太太怎地还不掌灯?”
迎春慵懒着板正身形,笑道:“想着今儿个也没旁的事儿,便懒上一会子……西路院可都好?”
“宾客走了大半,老爷的几个同窗忙着答对,又有李财照看着,出不了差池。”
迎春挪动身形,手中团扇拍打了下身旁,邢岫烟便笑着凑坐过来,问道:“下晌可曾孕吐过?”
迎春道:“今儿个吃食清淡,这会子还好。”
邢岫烟抿嘴而笑,又道:“太太可是心乱了?”
对手帕交,二姑娘倒不曾瞒着,于是赧然点了点头。
邢岫烟便道:“道理太太自个儿知晓,也不用我絮叨。要我说,此番都怪圣人。”
“哈?”二姑娘纳罕道:“还能怪在圣人头上?”
邢岫烟惊奇地瞥了二姑娘一眼,道:“太太这话儿说的,若不是圣人下的旨意,哪里会惹了太太心烦?既破例赐了恩典,何不连带太太的诰命一并封了?我看啊,圣上就是个小心眼的。”
二姑娘心下惊涛骇浪,旋即想到此间并无外人,这等话儿断不会传出去,因是噗嗤一声儿掩口大笑起来。不知怎地,邢岫烟这一打岔,二姑娘心情立时转好。
笑过一场,二姑娘心下感念,禁不住扯了邢岫烟的手儿道:“好姐姐,多谢你来开解我。”
邢岫烟半真半假道:“我往后可要在太太跟前讨饭吃,可不就要变着法的讨了太太开心?”
二姑娘又笑得打跌,心下却半点儿不信。以陈斯远与邢岫烟的亲近,只怕尤胜过自个儿,又哪里用得着蓄意讨好?
当下迎春不再胡乱思忖,扯着邢岫烟扫听了好半晌,手帕交你一言我一句的,不觉愈发开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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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呀一声儿,不待陈斯远入内,便有魏钊高调笑道:“枢良快莫装了,前一回是酒兑水,这一回就差水里掺酒了,哪里就能醉了去?”
陈斯远哈哈一笑,朝着魏钊高、江元骞一拱手,道:“劳烦两位帮忙答对宾客,小弟来日必有厚报。”
嘻嘻哈哈,打趣几句,那二人一并往前头而去。
陈斯远这才扭身进了门儿,便有雪雁、紫鹃一并羞答答上前见礼:“见过姑爷。”
黛玉还不曾及笄,依着先前商议,因其身子骨单弱暂且不好同房,那这同房的差事自然要落在黛玉身边儿的几个丫鬟身上。
陈斯远笑着颔首,几步过去抄起喜秤,挑了黛玉盖头。便见那张宜嗔宜喜的俏脸儿,正凝着一汪秋水朝自个儿看过来。
陈斯远不禁心下怦然,真真儿是:痴疑秋水为神,偏认梨云是骨。碧月充作明眸,轻烟剪成罗裙。不须淡抹浓描,别是内家装事。
他一时失神,黛玉等了须臾,忽地噗嗤掩口一笑,嗔道:“呆子,怎么还傻了?”
陈斯远回神,心道与林妹妹相处,如今又不好行敦伦之礼,自是不能走寻常路数。当下面色一凝,指着黛玉道:“好啊,妹妹方才一准儿自个儿揭了盖头偷偷吃喝了!”
黛玉脸色一变,道:“哪儿有?”
“还说没有?嘴角还粘着喜饼呢!”
黛玉下意识抬手一抹,旋即醒悟过来,她那会子只吃了半盏茶,哪儿吃用过喜饼?
正待嗔怪,雪雁忙送了瓢来,道:“姑娘、姑爷,该饮合卺酒了。”
陈斯远笑吟吟接过来饮了半瓢,又递送过去。黛玉腻哼一声儿接过来,将余下的一饮而尽。
不待陈斯远说什么,黛玉已然起身,张罗道:“快快替我更衣,这一身坠得脖子都酸了。”
陈斯远哈哈一笑,舒展双臂,任凭雪雁替自个儿更衣。
少一时,小情侣只一身中衣,并坐席面前。许是还在气恼陈斯远方才诈自个儿,黛玉便一声不发,只管下筷如飞。
陈斯远也不搭茬,也挑着合口的吃用起来。
少一时,二人一并停筷。丫鬟入内撤了席面,又伺候着二人梳洗。
陈斯远洗漱罢了,扭身回来,便见黛玉抱了被子瘪嘴道:“夜了,夫……夫君自行安歇吧。若,若是睡不下,只管去寻雪雁、紫鹃她们。”
陈斯远故作蹙眉道:“胡闹,大婚当夜,哪儿有撇下妹妹去别处的?我今儿个就在此间安歇了。”
紫鹃不明所以,唬着脸儿忙上前道:“姑爷,先前老太太可是……”
话没说完,便被陈斯远一摆手打断:“知道知道,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
雪雁、紫鹃对视一眼,又见黛玉不知如何开口,只得闷声退下。
黛玉抱被心弦乱了一阵,转念一想,陈斯远虽不是赤诚君子,却也言而有信,断不会自食其言。因是心下稍安。
偏生此时陈斯远恶行恶相地踱步过来,唬得黛玉心下咯噔一声儿,暗忖:莫不是这厮要反悔?
正待开口,陈斯远便龇牙咧嘴道:“你我既已拜过天地,有些事儿便能做上一做了。”
“你要作甚?”黛玉梗着脖子问道。
下一刻,陈斯远打横抱了黛玉,将其丢在床榻上,旋即扯了被子便将黛玉卷成了蝉蛹。
再看陈斯远这厮,往手心稍稍哈气,旋即便在黛玉一对菱脚的足心抓挠起来。
口中兀自道:“宝妹妹说妹妹身上没有痒痒肉,我却是不信,今儿个定要验上一验。”
“咯咯咯……哈哈哈……救命……”
再看黛玉,一对儿菱脚屈伸不休,身子好似蛆虫一般来回打滚。
她求饶不跌,谁知陈斯远愈发兴奋,笑道:“哈哈,果然,原来妹妹的痒痒肉生在足心!”
黛玉受不得痒,心下又好气又好笑,一时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陈斯远此时方才住手,得意洋洋道:“妹妹若要求饶,须得叫我一声儿好哥哥。若是叫得我满意了,我便将你放过。”
黛玉初时还抿嘴啐了一口,谁知又被抓挠一番,那足心痒痒得一直传到心里,实在耐受不住,这才声如蚊蝇地叫了声儿:“哥哥……好哥哥。”
陈斯远那贼厮又作怪道:‘声儿太小,不曾听见,看来妹妹不诚心。’
黛玉怕了,连忙大声儿道:“好哥哥,好哥哥快饶了我一遭吧!”
陈斯远哈哈大笑,再看黛玉,一张粉脸儿生生气成了包子样儿。
陈斯远褪下鞋子,翻身便上了床榻,撑腮歪头盯着黛玉瞧起来。
黛玉嗔道:“闹也闹过了,还不放开我?”
陈斯远笑道:“不好不好,须得与妹妹约法三章才是。”
“哪三章?”
“一则,西路院姓林,万一妹妹与我置气,不可拦了不让我进门;”
黛玉好笑道:“且不说二进院与中路有穿堂,便是后花园也有角门在,你若想来,哪个能拦得住你?”
“一码归一码嘛。二则,妹妹若与我置气,我一时猜不中,妹妹须得与我分说清楚。免得我自个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嘿,夫妻一体嘛。”
黛玉嗔笑道:“你就差是我肚儿里的蛔虫了,哪一回你不知缘故?若真个儿不知,定是懂了装不懂。”
陈斯远不依,道:“我又不是神仙,此前都是凑巧,万一哪一回猜不中呢?”
黛玉哭笑不得,只得点头连连:“好好好,依你依你。”
“哈哈,还剩最后一则——”
黛玉正等着他分说呢,谁知这贼厮忽而俯身下来,轻轻噙了樱唇,好一番轻薄,直待黛玉喘息不匀方才离了身。
旋即便见陈斯远脉脉地看着自个儿,轻声道:“最后一则……妹妹要快些长大啊。”
黛玉身心一下子酥软,脉脉回看陈斯远,只觉眼前人怎么看都好看。
见其安稳下来,陈斯远这才将其从被子中解脱,又探手将娇躯揽在怀里,这才道:“劳累一日,妹妹,咱们且安歇吧。”
“嗯。”黛玉声如蚊蝇应下。
她如今竟分不出陈斯远哪些是真情,那些是假意。心下苦恼半晌,只盼着即便是假的,陈斯远也能哄骗她一辈子。
黛玉却不知,她于陈斯远本就是前一世的滤镜,早前黛玉认下婚书时,陈斯远那厮背地里可是高兴得一蹿三尺高!这份情意深埋于心,默默生长,到如今早已如珍似宝,陈斯远又怎会割舍得下?
黛玉贴在陈斯远怀中,将疑虑抛诸脑后。心道既嫁了他,便只好信了他。又想,好歹他是个有趣的,往后日子不会太过乏闷。
这般想着,黛玉不禁嘴角噙了笑。
少年男女、肌肤相亲,嗅着彼此气息,黛玉不觉略有迷醉。因是一手搂了陈斯远的腰,一手无处安放,略略挪动,却触见一物。
黛玉起初还在纳罕,待捏了捏,旋即醒悟过来,忙红着脸儿缩了手回去。
陈斯远倒吸一口凉气,语重心长道:“妹妹如今还单弱,况且我还答应了老太太,这床笫之事……不急。”
黛玉羞恼交加,抬起小拳头雨点般砸在其胸口,道:“哪个急了?分明是无意的……说来也怪你,好生生的怎会这样儿?”
却见原本绷着脸儿的陈斯远忽地变了脸儿,涎着脸笑嘻嘻凑过来,附耳低语道:“虽不能真个儿如何,为夫却有些旁的法门。”
出阁前,大嫂子李纨曾来了潇湘馆一遭。说了些羞人的话儿,又留下了册子一本。黛玉羞答答扫了两眼,却见其上都是文字,半点图样也无。
她又不好追问李纨,便只好按捺在心。转念一琢磨,同床说不得要过上二三年呢,是以李纨才没给图样?
却不知李纨早知陈斯远花样百出,又哪里用得着图样子指点?
待听过陈斯远言说,黛玉羞得抬不起头来。本待开口推拒,谁知又被封了口,又有大手探入衣襟作怪……黛玉先前便被陈斯远撩拨得情弦乱颤,这会子情兴莫止、推拒不得,便只好任他施为。
于是锦帐里,哼唱莫名,软温温杨柳腰摆,甜津津丁香舌吐。旖旎缱绻,自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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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个女畅男快、相拥而眠不说,可苦了耳房里的丫鬟。
雪雁是个心大的,思量着自家姑娘身子愈发康健,便是经了人事儿也无妨,因是一夜酣睡不醒;
藕官初来,知道这等事儿自个儿说不上话儿,便也不做他想;
鸳鸯倒不挂心黛玉,她知陈斯远向来有分寸。转念又想前一回远大爷还偷吃了自个儿嘴上的胭脂呢,却不知来日他会先寻了哪个代姑娘行那夫妻之事。想到羞人处,不禁软腻津滑、辗转难眠;
紫鹃倒是替黛玉好一番忧心,又借着起夜之机偷听了会子墙角,见内中并无旁的声息,这才放下心来。转念又与鸳鸯一般作想,不同的是紫鹃情知早前恶了远大爷,却不知能否找补回来。
一夜无话,转眼到得天明。
四个丫鬟并晴雯洗漱罢了,一并往正房汇聚。晴雯耳朵尖,贴在门扉处听了听,便笑着道:“早起了,这会子正说着话儿呢。”
说罢探手拍门,道:“老爷、太太,可要起了?”
俄尔,便听黛玉吩咐道:“进来吧。”
几人答应一声儿,一并推门而入。紫鹃紧随晴雯之后,入内扫量一眼,忙看向黛玉。
黛玉面带羞意,见紫鹃满脸干切,情知其所担忧,便笑着朝其摇了摇头。
紫鹃长舒一口气,这才笑着上前伺候小夫妻起身。
方才为黛玉披上衣裳,紫鹃不意略略触碰了黛玉的右腕,旋即惹得黛玉蹙眉‘诶唷’一声儿。
紫鹃纳罕不已,忙问:“太太这是怎的了?”
“压着了,”黛玉没好气儿地回了一嘴,旋即又抿嘴嗔怪地瞥向陈斯远。
陈斯远轻咳一声儿,起身道:“夫人且拾掇着,为夫先去晨练一番。”
说罢丢下黛玉,匆匆出门而去。
紫鹃就算是傻的,这会子也知二人不大对。她生怕二人真个儿有了什么,是以伺候过黛玉穿戴后,忙去拾掇床铺。谁知四下检视一番,不见半点异样。心下不由得纳罕不已,也不知姑娘与姑爷打的什么哑谜。
总归是姑娘还是完璧,过后总能向老太太交代了。(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