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儿?去货运站?”
李学武这边还没有开口,沈国栋却有些惊讶地看了秦淮茹一眼,“现在去?”
“现在去货运站啊……”
就连闫解放都有些迟疑了,看了李学武一眼没有再说下去。
屋里几人的反应全被秦淮茹看在了眼里,只是心里无奈,嘴上却不能说出来。
“前几年的事你还记得。”
她只看李学武,轻声解释道:“回来以后路段虽然没有追究,但前途也受了影响。”
“尤其是最近两年,我不说你也知道,形势实在是不大好,他们很多人都在找出路。”
“这——”沈国栋抿着嘴角微微摇头,看着她讲道:“秦姐,您别怪我多嘴啊,现在货运站可乱着呢。”
“确实是这样。”闫解放在一旁也点头附和道:“我们接活儿都能感受得出来。”
“活儿没怎么受影响吧?”
刘光福抽着烟卷,看了闫解放问道:“我有几个朋友也在跑运输,这几天都不敢去了。”
“确实有点麻烦,不过我们还行。”
闫解放很在意李学武的态度,这会儿的表达有些含糊,是不敢说真话的模样。
李学武却是一直没有说话,只坐在那听着他们讲。
这院里也没什么人了,如果下个月搬迁,这院里会更显荒凉。
闫解放因为带着弟弟妹妹跑运输,手里有了活钱,家里的矛盾平息,人也有了自信。
刘光福则是有老爹扶持,大哥不来家里打秋风,二哥在钢城也有了出息,他自己又争气,这院里不敢说日子最好,也不是差哪去。
要说年龄,其实他们也都是大小伙子,就这三四年,一个个的都立事了。
只要有了正经营生,养家糊口,就会被社会所承认,成为家里的顶梁柱。
沈国栋要维持街道上的影响力,自然要把大院的街坊邻居们维护好。
所以倒座房这边一有什么事情,只要摆桌招待,不算外客的话,都会叫上他们。
朋友就是这么处的,你叫我吃饭,我承你的人情,有事招呼一声准到。
后院二大爷支吧小儿子结了婚,家里也稳定了下来,又全家准备搬上楼。
所以眼看着的,他已经不管家里的事,就连外面的事也一并让刘光福出面。
今天李学武要回来吃饭,也没有外人,沈国栋便早早地叫了他们一起过来。
所以这会儿屋里看起来乱糟糟的,除了姥爷,全都是年轻人。
二爷哪去了?
自从沈国栋盘下街道的大库房,二爷便带着小子们搬去了那边。
同这边一样,沈国栋也张罗着找人盖了一溜大瓦房,连食堂带办公,还有几铺大炕,衣食住行都有了。
那院里可什么都不缺,小工厂就有四五个,多半是沈国栋张罗的,也有街道给的。
你别看沈国栋以前是破落户,现在却成了街道搞小经济的脸面。
周围几个街道谁不眼气,要论搞小经济、小工厂,谁不知道交道口有能人啊。
以前或许还会有人嘀咕沈国栋的身份,现在可没有人再扯闲话了。
这可是正儿八经的自己人。
再一个,有干妈王淑华照顾着,这街道谁还不知道他的根底。
要说沈国栋不务正业,整没用的,王淑华才不会揽这个闲事呢。
可实实在在的,几个小工厂营办起来,再加上沈国栋联系的东风三一建筑合作社,这街道就快不养闲人了。
这话怎么说?
这年月谁不知道找工作难啊,而且这工作不是你想找就能找的,得有身份。
土生土长的胡同子,上哪有那么多机会去,要人没人,要关系没有关系。
待就业青年多了,问题和麻烦也就多了。
王淑华同街道都很头疼,可有了小经济,有了小工厂以后就不愁了。
回收站也好,运输队也罢,年轻的棒小伙就是最好的劳动力,只要舍得下面子,不愁挣一份体面。
这小伙子有出路,大姑娘家家的有没有?
有,缝纫社开的正好,沈国栋找回来的业务,够她们做不完的做。
就是街道上没有什么文化的家庭妇女们,也都能来缝纫社工作。
真有能干的,一家子奶奶、妈妈带几个闺女,攒两台缝纫机,能24小时不停地作业。
沈国栋在给职工开会的时候讲了,缝纫机一转就来钱,缝纫机一停就算钱。
别的单位都是月底开工资,这儿可不是。
早晨上班铃声一响,工作就派下去,到了晚上收工,你做多少财务就给点多少票子。
你要熬夜加班也没有人管你,赶着明早开班前一起算钱。
这红票子、绿票子就在大铁箱子里摆着,班长把计数账本往桌子上这么一摆。
女工们排着队地确认工件数签字领钱。
你挣1块别骄傲,她挣5毛别气馁,全凭借自己的本事挣钱,谁都说不出个你好她坏来。
都是城市户口,就算是老坐地户,家里东拼西凑的也能凑出一台缝纫机来。
只要搬到这里,那就成了赚钱的工具,有哪个家庭妇女舍得这份意外之喜的。
别的街道眼气没有用,沈国栋搞这个小工厂基本上就赔本赚吆喝,他自己没赚这钱。
要不怎么街道那些干部真照顾他呢,街道老百姓赚着钱了,都要撵他们的好。
这沈国栋在其中费劲巴力的,他们还不知道怎么感谢和表达?
本身手里就有一群兄弟,更有自己的势力,出手大方,为人厚道,做事本分。
秦淮茹是红星钢铁集团的招待所所长,可从来不敢小瞧了李学武的这位把兄弟。
说是两不相干,可谁看不出来,沈国栋就是李学武安排在京城的白手套。
这东城区从街道派处所一直到分局,从街道到区里,哪怕到了市里,沈国栋也能说得上话。
所以他要说话,秦淮茹是要仔细听的。
沈国栋有这份体面,可也不见他骄傲,更没有说打着李学武的旗号闹什么事去。
越是这样,他社会上的朋友就越多,尤其喜欢他的这份靠谱。
你就掰着手指头数吧,跟红星钢铁集团相关的企业,他有哪个是不熟悉的。
现在集团成立了销售总公司,以前调度管的部分运输任务都独立出来进行外包了。
沈国栋可谓是近水楼台先得月,销售总公司的外包任务有他做的,没有别人抢的。
前脚从街道的关系组建了运输队,接下这份运输任务,后脚才开始买的车。
买什么车?
二汽的古力同听了李学武一个电话,上赶着找过来给了实惠,采购了三十多台BJ130。
除了半截箱货,沈国栋又出钱购买了一批重载红牛三轮车,专跑短途。
十三太保留在京城的有一半在负责回收站的业务,剩下的一半都去了运输队。
这运输队有沈国栋的车,也有挂靠的,比如傻柱这种,挂着收租金的。
也有闫解放这样的,挂进来跟着一起跑活,算是有了组织,但得交挂靠费。
沈国栋要说货运站现在的情况复杂,那就一定是复杂的,秦淮茹真得仔细考虑。
“国栋,听说你要当书记了?”
秦淮茹撂下自己的事,笑着看了沈国栋说道:“这可是大喜事,咱们院也算有势力了。”
“瞧您说的,我这算啥势力。”沈国栋笑了笑,抱着膝盖坐在炕上解释道:“是街道给我个方便,说是年后换届给我找点事做。”
“那也是实权的干部啊。”
秦淮茹真心实意地恭喜他,又聊了几句,这才重新说回了货运站。
“老刘的情况他们领导已经努力了,不过他年龄到了,再辛苦下去也没有什么必要。”
她看了李学武一眼,继续介绍道:“当车长这么多年,他自己也干够了,这时候下来正好,在三产干几年就等着退休了。”
“三产确实是个路子。”沈国栋抬了抬脚尖,整个身子前后晃了晃,目光扫过李学武,嘴里缓缓地说道:“就怕根底不足容易出事。”
“嗨——”秦淮茹摆了摆手,无所谓地说道:“他在路段上背的黑锅多了去了。”
“真要到了三产单位,车站的领导也会照顾几分,不会太过于为难他。”
这话一说,沈国栋便了然了。
关于刘国友的问题,刚刚他也是听了个糊涂,好一会才想起来。
当初李学武往钢城走车出任务,就是搭的刘国友这班货车,结果就遇到李姝了。
李姝的身份特殊,当时为了解决这件事,年纪最小的李学武主动站出来承担了责任。
这责任其实就是李姝,他要抚养李姝,是把刘国友和韩大车给解放了。
可事情哪有那么简单,李学武这边承担了大部分责任,才换来了那两位的平稳处理。
虽然没有明确的处理,可实际上领导还是很在意这件事的,他们都断了进步的路。
尤其是这两年捕风捉影,夸张其辞,互相攻讦的工作风气,两人的工作环境实在困难。
刘国友俩闺女,好好的工作坚持不下去,宁愿找个带儿子的寡妇,为了什么?
还不是家里照顾不过来了,知道再这么下去,自己老了都没人伺候嘛。
再一个,这寡妇也是有能耐的,至少能拉他一把,换一条路发展。
你别听秦淮茹诉苦,说什么在三产干几年等着退休的说辞。
什么几年啊,刘国友也才三十七八,正当年的时候,换个赛道还想努努力呢。
在路段实在没辙了,到了三产总能得着点实惠的吧。
所以别老说后世年轻人总有歪门邪道,不想努力了,难道“倚老卖老”不算努力吗?
你看刘国友,宁愿受秦淮茹的压力,明知道她有个儿子要“建设”也还是接受了。
相中了秦淮茹的水灵灵,也相中了秦淮茹在单位的关系,他是早就瞄着货运站了。
当然了,刘国友不知道李学武在红星厂的影响,也不知道货运站真要出事。
当时想的是到货运站当个普通干部就行了,现在不是有更好的机遇了嘛。
结婚那天他算是看明白了,秦淮茹能有今天,还真不是巧合。
这院里要没有李学武这位能人,能出现这么多的能人?
李学武那一家就不说了,招待所所长秦淮茹、俱乐部主任于丽、回收站负责人沈国栋……
这些人都是李学武的关系,那他这“新姑爷”不也能靠过来,搭一搭顺风车?
你要说他心里有没有想过秦淮茹能有今天,到底是用什么从李学武那换来的。
这个问题就很幼稚了。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鲁迅都说呢,要想生活过得去,难免……那啥那啥对吧。
再说了,李学武还在他之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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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他没同意?”
贾张氏见秦淮茹回来,脸色并没有几分欢喜,便有些紧张地问道:“他说什么了?”
“他没说什么。”秦淮茹随口解释了一句,又看向了婆婆,道:“他没拒绝。”
“没拒绝,也没应吧?”
贾张氏可不糊涂,点破了秦淮茹的心思,有些埋怨道:“你就不应该这个时候去。”
“要我说啊,这男人哪有不小心眼的。”
她用一副过来人的语气讲道:“尤其是在女人这件事上,你怎么能跟他提刘国友的事呢。”
“哪跟哪啊——”秦淮茹有些不耐地看了里屋一眼,孩子们都睡了,就棒梗还没回来。
不用想了,这小子准又跑门房躲清静去了,就是不想听她的唠叨。
今年门房可消停,再没有年轻人聚在那边打牌扯闲蛋。
就算是进了冬天,这家家户户也都忙的厉害,一个个的都奔着钱使劲,哪里有闲人呢。
这院里的刘光福和闫解放不往院里招人,这门房就没有人。
入冬以后一大爷又张罗着各家出人值班,算是个传统了。
棒梗不耐烦她的唠叨,还有结婚的事,不声不响地搬去了门房住。
贾张氏劝了几次不顶用,秦淮茹也就随了儿子,那门房住着虽然小,可一点都不冷。
至少比家里这木板床暖和的多,那边的火炕烧点就热乎了。
“你还不愿意我说你。”
贾张氏停了手里的活计,从眼镜框上面看了秦淮茹,道:“你要结婚,我挡着你了?”
“当时我就把话撂这了,你要脚踩两只船,翻船是一定的,两边你都不讨好。”
她见秦淮茹不爱听,哼哼两声,又继续忙活手里的活了,嘴里却也不闲着。
“说不让你结婚吧,好像我这个当婆婆的横着你,耽误了你。”
秦淮茹虽然不爱听她说话,可也不想反驳,这事都快成婆婆嘴里的老话常谈了。
一有点事就要讲,她也烦了。
“真要找个男人结婚吧,你自己也看见了,多了一家子的麻烦。”
贾张氏摊开手,道:“这后爹难当,还是后妈难当?到现在人家都没叫你妈吧?”
“说这个干啥——”秦淮茹脱了衣服收拾自己,嘴里回应道:“我又没指望她们叫妈。”
“我说的是态度问题。”
贾张氏又看了她一眼,讲道:“你给这刘国友跑前跑后的,他有什么表示没有?”
“嘿嘿,别到头来,你自己后悔就行。”
“您也别老拿门缝里看人。”
秦淮茹瞅了眼婆婆,道:“我知道您的心思,无外乎我无依无靠一辈子都这样了。”
“可您也看见了,他虽不是个无情的,但也不是什么专情的,这关系怎么可能长久。”
多少天了,忍着婆婆的唠叨,今天在倒座房喝了点酒,她也是忍不住说开了。
贾张氏也听得明白,这话里的他可不是指刘国友,而是李学武。
“我劝您也别贪心,咱们得着够多的了。”秦淮茹坦然地讲道:“现在主动退一步,彼此还能留一份体面和情面,我们还能做邻居朋友。”
“等咱们搬家上楼,往后这关系更加的纯粹,少了生活的日常,彼此都舒坦。”
“唉——”
听儿媳妇如此说,贾张氏看着手里的补丁衣服,也是不由得叹了口气。
“你要说以前的苦日子没过够,我这是矫情,可真要搬家了,看着这老房子,还有点怪舍不得呢。”
“您呀,就是矫情了——”
秦淮茹给自己打了热水洗脸洗脚,这会儿讲道:“这院子我算是住够了,冬天冷死,夏天热死。”
“上了楼就舒服了,门一关,个人过个人的日子,谁都打扰不到谁,谁也别讲究谁,多舒坦。”
“真叫你的说了。”贾张氏才不信呢,撇了撇嘴角,道:“你还要了个三楼,我上下楼都困难。”
“没您说的那么困难。”
秦淮茹吐了口酒气,道:“我已经安排人在装修了,等装修好了您过去看就知道了。”
“没等住新房呢,等住了新房,保准您不想这老院子,您在新房也会有说话的邻居,而且更多。”
“算了吧,人心隔肚皮。”
贾张氏算是活的通透了,低头补着棒梗的裤子,语气稍显低落地讲道:“到新房谁认识谁啊。”
秦淮茹也编不下去了,她找人去装修,邻居们是一个都没见着,哪里有大院这种邻里关系。
只是婆婆心里念着的,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劝了。
“你就真舍得把我们丢下,自己过舒坦日子?”
贾张氏又开始找事了,磨叨起了早就谈好的安排,秦淮茹一个头两个大。
“就住对门,推开门就是了,您还要什么?”
秦淮茹有些不耐地反问道:“我总不能有自己的生活,一辈子都得为了别人活?”
“您不能光想着自己活的舒坦,也得想想我吧?”
她越说越激动,说到后来也觉得没意思,从水盆里抬起脚擦了,冷着脸收拾好便回里屋躺下了。
贾张氏坐在堂屋里叹息了几次,这才回了里屋,娘俩躺在床上许久,都知道彼此没有睡着。
“我是怕你吃亏啊——”
“歇着吧您。”秦淮茹听了婆婆的话,闭着眼睛说道:“这世上没有那么多好人,也没那么多坏人。”
“要过日子就得有过日子的态度。”
她语气有些干涩地说道:“结了婚还分居的,我们这也算是街坊邻居里的头一份了。”
秦淮茹结婚以后就在刘国友家住了三天,便不放心家里,坚持回来住了。
院里人都笑话她上有老下有小,这婚白结了。
秦淮茹能说什么,刘国友那边不高兴,也怕婆婆和孩子们不高兴。
这新房一起买了两个,还挑了个对面,不就是为了方便照顾彼此嘛。
她要是个无情的,贾东旭一没她就跑路了,哪里会养着老的,拉扯小的。
她要是个无义的,搭上李学武这条线她就自由了,这辈子都不会结婚。
婆婆只站在自己的角度想问题,难道她就想离了李学武,还不是迫不得已。
秦淮茹觉得自己能努力到今天,靠的就有自知之明,离不开家庭,就得离得开李学武。
她跟于丽的情况还是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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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二十号,李学武坐在车上看着今早的报纸。
有一条不起眼的消息引起了他的注意,是江南造船厂万吨远洋巨轮高阳号下水的新闻。
这年月万吨巨轮下水确实是大新闻,营城船舶的那几条万吨巨轮都上过新闻。
国内有能力建造大船的船厂实在是不多,原材料是一方面,造船的技术也是一种限制。
圣塔雅集团要了两艘散装货船以后,也学东风船务要集装箱货船了。
为什么?
倒不是说圣塔雅集团会抄作业,而是瞄准了红星钢铁集团带头新建的营城港码头。
这里可是标准的集装箱码头,建成以后二十年内会成为东北亚的重要物流港口。
有着合作的方便,内地的联合单位不用讲了,只要是跟港口建设和运营有关系的单位都收到了合作邀请。
红星钢铁集团对营城港各个细化的项目进行了广泛的投标作业,也算是一种经验积累了。
国内的企业有方便,合作的外企也很眼馋营城港这块大蛋糕。
圣塔雅集团有一个很特殊的便利,其入股的建筑工程总公司是营城港最大的建筑单位。
为了更广泛地参与到相关工程的建设工作,圣塔雅集团一度从国内抽调了大批的工程师队伍。
光是设计图纸就有一卡车那么多,你说设计人员得有多少。
基础工程今年开始,明年开春以前要拿出设计总体方案,明年要动工,工期三年。
也就是说,七二年开春港口就要要投入运营。
大项目,大投资,大机遇。
港口是蛋糕,航运也是蛋糕,没有船跑什么航运啊,所以从营城船舶订船的单位多了起来。
虽然现在还多是考察,很多内地企业缺少资金,外企又缺乏自信心。
不过这些李学武都不担心,因为造船是有周期的,越是临近港口建成,这些航运单位越是紧张。
老彪子给他汇报的情况是,东风船务拿到了港城东方时代银行的借款,准备投资十条万吨巨轮。
全要集装箱,而且就做营城港到东南亚的航运贸易,订单已经谈妥了,租赁合同也谈妥了。
看出来了吧,东风船务还是个空架子。
东风船务从营城船舶订船收船,然后租赁给顺风远洋,收取租金,偿还银行贷款利息。
而顺风远洋是东方系的控股公司,也算是资本运营的一个利器。
东方时代银行这一套投资下来绝对不亏,因为拥有万吨级船队的顺风远洋在股市的反馈就很明显了。
这种实业在股市是很坚挺的,股民虽然不指望它们能红线飙升,也信任它们不会绿线下降啊。
可资本的每一次大动作,都会引起股市的反馈。
一次性从内地订购十艘远洋货船,还都是跟现有万吨级集装箱货船同标准的航运利器,股价上涨是必然的。
有上涨就有收割,钱反正不能是韭菜赚走了。
或许这一波造势运营妥当,东方时代银行就能把船舶的投资款赚回来了。
老彪子所负责管理的东风船务实际上就几条千吨小船,还多半是训练船只,训练海员的。
因为有徐斯年的帮忙,他在营城港这边搞了个海员训练基地,算是有了个出海口的便利。
从京城招徕的年轻人第一站会在这里参训,每年招收的退伍人员也是先到这里过滤一遍。
至于说钢城本地和营城本地的年轻人,完全属于掺沙子的情况,人数不多。
老彪子给他汇报的是东风船务的运营情况,多了说也就是顺风远洋在航运业务上的情况。
他关心的不是这两家船务在东方时代银行的运作下如何在航运市场搅风搅雨,更不关心娄姐在港城股市如何发大财,他关心的是国内的重工业走势。
营城港区得到省里的支持,通过工业系统的努力拿到了批文,也拿到了运营许可。
这就代表了上面对外贸,对出口经济的重视。
同时,李学武心里算计的东北亚经济圈也逐渐显露出了冰山一角,上面应该也有所察觉。
在这种情况下,馹本多个商贸和经济贸易团体来内地交流访问,便成为了一种暗示和表态。
李怀德对集团的经济没有什么建树,是高副主任来了集团以后才撑起这个摊子的。
此前一直都是李学武在协调几位领导做工作,到现在李怀德还要听他的建议。
这足以表现出他对经济工作的专业性和管理能力。
不能说他是集团经济发展的掌舵人,但对经济工作的影响力是很强的。
馹本确实在积极沟通与国内的经济合作,大形势下就连远在非洲的兄弟国家也在积极做工作。
其实拨开历史的迷雾,以及对这个年代的刻板印象,从历史数据上就会发现,这个时期国内对外贸的重视是前所未有的。
你想吧,最好的商品都在外贸商店,最优秀的特产都出口,你能说咱们不重视对外贸易?
而红星钢铁集团接连两年拿出了优秀的贸易成绩单,甚至要在东北亚打开一个经济口岸。
东北,无论是经济还是工业,在全国也是数一数二的地区,如果这里打开了贸易口岸,那带来的经济效果一定会超出很多人的想象。
上面也不是没有警惕这种实验的声音,但关心经济发展,希望国家富强的声音更多,压过了那些杂声。
况且现在这种实验还是可控的,只一个红星钢铁集团在做这种实验性质的市场经济行为。
上面随时都有能力和机会叫停,他们倒是想看看,红星钢铁集团联合诸多单位,把重工业和轻工业混合发展,打通上下游,建设完整供应链体系后会有什么成果。
现在成果初现,一个红星钢铁集团撬动了上亿的经济活跃度,还出现了筹建港区的行动。
建设港区往往是由工业系统层面来组织,就如津门港区一样,由市场和企业牵头,这还是第一次。
当然了,市场也好,企业也罢,都是集体的,组织的,是属于人民的。
李学武在管理和左右经济发展的时候始终绷着一条线,那就是大公无私。
所有的工作必须有思想做支撑,这思想不滑坡,那办法就比困难多,是这么说的吧。
红星钢铁集团为啥越发展越快,越发展越顺利,得道者多助,就是这个道理。
开车了,坐车的人就多了,车跑慢一点就有人着急了,要推着车一起跑。
现在的红星厂不用给自己添加动力,只要掌握好方向盘就行了,别掉沟里去。
你说他想的复杂,一个高阳号下水的消息就能想这么多,其实这就是他的工作。
细微之处才能见真章,今天是高阳号,明天就是太阳号,后天就有可能是太空号。
这代表了国家对港务和船务发展的信心,也代表了对外贸,对经济和工业发展的政策性调整。
李学武把报纸看了个全面,这才收好了,坐在后座上思考着。
前面聂小光开着车,四平八稳,一点都不见颠簸。
司机的手艺他算是练出来了,虽然没少挨韩建昆的收拾,就是现在也经常被他拉过去教训几句。
可实打实的,李学武能感受到他的进步。
“小光,对象处的怎么样了?”
“李哥,我可没招惹您啊——”
聂小光真想一脚刹车,让后面那位见识一下得罪司机的下场。
可惜了,他不敢,他不是部队司机班出身,车厢里坐着的也不是战友。
真敢这么闹,李学武能一巴掌扇他下车罚站去。
“这叫什么话。”李学武好笑地睁开了眼睛,道:“我问你处对象就招惹你了?”
“您知道我烦心着呢。”
聂小光可不会跟李学武藏私,有什么说什么:“韩璐的肚子可大了,逼着我表态呢。”
“不愿意就算了,何必为难自己。”
李学武看了驾驶位一眼,又转头看向了窗外,道:“结婚可是一辈子的事,养孩子也是。”
“你没见着早晨我们家兵荒马乱的,往后你有了孩子也是一样,有的烦了。”
“这毕竟还是不一样的。”
聂小光迟疑着强调道:“您对李姝,和我对她现在肚子里的孩子,至少情感上说不通。”
“可是吧——”他捏了捏方向盘,道:“我要说不愿意,她好像黏上我了,还说要出钱买房子。”
“呦,她是舍得下血本的。”
李学武轻笑了一声,道:“那你就从了她吧,结婚的彩礼不要你的,房子都准备好了,还想啥呢。”
“我在想,那位是怎么想的。”
汽车进了红星钢铁集团的大院,聂小光嘴里的话也谨慎了几分,不再开口说这件事。
李学武却也懂他的谨慎,这小子是真能忍啊。
你当他贴着韩露守到最后,是为了韩露的美丽和大方?
不是,他还是想报复老李。
李怀德可不是程开元,韩露肚子里的孩子他绝对不会让她生下来,生下来就是证据,是他的弱点了。
别看李学武摆了一个李信在津门给他看,老李可不会玩的这么大,他不需要给谁把柄获取信任。
就算是李信,就算是李学武同吴淑萍的关系,他至今都存疑,怕是李学武布下的一个算计。
当然了,随着时间久了,李学武同吴淑萍的默契愈加的深厚,孩子也一天天长大开始叫爸爸。
老李就算是不相信,也得承认李学武对他的忠诚。
他如何都想不到,李学武是从哪找来的专业演员,这么几年就为了演他?
所以,老李自己也是矛盾的,一边谨慎着李学武的私生子,一边防备着自己有私生子。
周苗苗都算计不到他,他也是没想到被韩露这个没心眼的给算计了。
聂小光在等什么?
等李怀德的反应,到底是阻止韩露生孩子,还是迫不得已放任韩露生孩子。
他有两个选择,如果老李来硬的,韩露一定会反应激烈,他就顺水推舟,拉老李下马。
只要韩露告上去,老李就算不下马,仕途也要受影响,至少不会再继续留在红星钢铁集团了。
他想要报仇,就得一点点地算计李怀德。
那李怀德要是不敢来硬的,韩露非要生下孩子,以此为长期饭票,他怎么办?
那当然是对孩子好,对韩露好,一家三口白吃白用李怀德不好吗?
当李怀德身上的吸血鬼,也是一种报复了。
至于说韩露以后会不会继续跟老李鬼混,这全都不在他的思考范围之内,因为他对韩露没多大的兴趣。
如果你喜欢一个姑娘,却不敢追求她,怎么办?
一个办法,祛魅。
就像现在的聂小光,外人看韩露是美人,可在他看来,这就是个歪心眼的心机女。
他要算计,那便是互相利用,两人互不相欠。
李学武看出了他内心的小九九,可没有制止,因为他挡得了聂小光一时,挡不了他一世。
不把内心这点怨气散发出去,这小子活不出自己来。
至于说老李,韩露就算是拉了聂小光做支持,也算计不过老奸巨猾的李主任。
想啥呢,一个孩子就能捆绑住李怀德?
李学武不觉得老李会动粗,更不会来硬的,这件事可有前车之鉴。
再说了,老李可不是这种浑人,刘岚的几个孩子可都是他抚养的,足以看出他也有软弱的一面。
这个人啊,很复杂,不用片面的进行评价。
至于说韩露,她要作死,谁都拦不住,老李在集团的工作,在上面的关系,哪里是她看得清的。
老李完全可以吊着她,任由她生下来,哄着她一两年,等孩子大一点了,完全可以说她鬼迷心窍。
怎么说?
这怀孕生孩子可不只是有那种关系就成的,他要说韩露偷了他的子弹怎么算?
这种事太容易解决了。
时代限制了很多人的思维,有些人做事在李学武看来就像个大傻子,劝都劝不住的那种。
就像秦淮茹来求他给刘国友机会,沈国栋都说了,货运站现在就是个火坑,怎么还往里面跳。
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
李学武拦不住,只能是默认,既然秦淮茹愿意,刘国友主动,那他也不介意一并烩了。
他还轮不到别人算计,更不允许别人影响了他的算计。
纪监已经大动干戈地在查郑旭东,他等着看程开元表态,却迟迟没有动静。
李学武也是有些纳闷,这郑旭东跟程开元的关系是假的,还是程开元被他算计几次害怕了。
不好说,按计划这个时候程开元至少要拉郑旭东一把的,哪怕是说句话呢。
只要他说句话,李学武就有办法拉他下水游一圈,到时候裤裆里的黄泥不是屎也是屎了。
可惜了,老程果断的很。
能不果断嘛,郑旭东有问题,又不代表他脑子有问题,早会上见到李学武,两人嘻嘻哈哈一笑而过。
等会议结束了,程开元走的快一些,丝毫不给李学武搭讪他的机会。
他真怕,怕这个时候李学武来一句“道友请留步。”
大家都说郑旭东是他的人,狗屁,这种事他怎么不知道?他从未把郑旭东当做是自己人。
而周泽川做损,完全不给郑旭东留活路。
你看李白晖还有到纪监自杀的机会,现在周泽川查郑旭东,既不抓人,也不问话,就围着查他。
你想吧,现在郑旭东的压力该有多大。
这人啊,一旦压力大了,就会做蠢事,攀咬上来,不是同伙,也是同伙了。
所以,程开元一见李学武,比见着狗都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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