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赵大人来了,百姓心就暖了

    入冬的淮北还是很冷的,但百姓的心却是暖的。

    或者说,现在虽冷,但马上要暖了。

    因为,省里的赵大人、赵青天来了!

    面容清瘦,穿着一身洗得发白青色袍服的赵安,若非随员众多,任谁都会把他当作一个穷秀才。

    赵安最近是瘦了,没办法,忧国忧民嘛。

    “大人,前面就是小王庄了。”

    带路的当地知县李德全小心翼翼地朝前方山脚下的庄子指了指,“地方说这庄子半数男丁都上山当了盐匪,说是个匪窝也不假。”

    “小王庄?”

    赵安对这个地名有些敏感,下意识就想用望远镜瞅上一一瞅,旋即意识到自己没贴仁丹胡,微微点头后目光朝庄内那些破败茅草屋扫过,发现几个面黄肌瘦的孩童躲在树后怯生生地朝这边张望,心中顿生警惕,直到发现小孩们躲着的那棵树没有倒下这才安心。

    鸡毛信、消息树。

    不得不防。

    抬手下令:“官兵只准在庄外扎营,不得擅入庄内民宅,至于本官嘛,就在庄内凑合一宵。”

    “这”

    李知县闻言愣住,“大人,这庄子连个像样的屋子都没有.”

    “怎么,百姓住得,本官就住不得?”

    赵安淡淡打断李知县,径直带人朝庄中走去。

    待近了才发现庄中那些茅草屋比刚才看到的还要破败。土墙歪斜,茅草腐烂,整个庄子甚至都看不到一块青砖,更休说半片红瓦了,比之赵安老家苏北还要穷困。

    庄内唯一的一口水井还是干的,除了那棵估计有年头的老槐树外,整个村子别说树了,就是连个绿色都瞧不到。

    结合远处光秃秃的山梁,给人的感觉毫无生机。

    一行人在庄里转了一圈也没有看到任何百姓,估计都害怕躲起来了,最后,赵安在那棵老槐树下停住脚步,吩咐随员:“把东西拿来。”

    一名随员连忙将藩台大人崭新的二品官服捧来,却被赵安抬手推开:“不是官服,是取本官那根扁担。”

    扁担?

    边上的李知县一脸莫名奇妙,“大人,您这是?”

    “挑水。”

    赵安言简意赅,“没见村里的井都干了吗?”之后朝一众随员亲兵吩咐,“会挑水的跟我去挑水,不会的去帮乡亲们修补房屋,实在不会的帮乡亲们把门前的杂草清清也行,总之,只准做好事,不准做坏事!”

    “嗻!”

    早已明白藩台大人十分注重军民必须鱼水情的众亲兵忙四散干活,毫无生机的小王庄瞬间出现前所未有的奇景——一位二品大员带着官兵穿梭在村中小道上,扁担“吱呀”作响,清水哗哗地倒入各家各户的水缸。平日百姓看着就害怕的绿营兵们这会也如变了个人似的,满庄子的做好事。

    起初,村民吓得闭门不出,也不知当官的和当兵的想干嘛,直到看见有官兵在帮村口王老栓家修补漏雨的屋顶,这才渐渐有人探头张望。

    “老人家,这屋顶的茅草早该换了,要不然下雨的话天寒地冻漏雨的话,您老哪里能住噢。”

    已经给某户村民家水缸挑满水的赵安这会竟是站在梯子上,一边熟练地编织茅草,一边对蹲在下边连动都不敢动弹一下的王老栓说话。

    “大人,”

    六十多王老栓哪见过这阵仗,又哪享受过这待遇,双手都不知怎么放是好,一脸局促和紧张。

    “大人,这种活哪里能是大人您干的?”

    扶着梯子的李知县很是担心,唯恐署理巡抚大人“叭”的一下失足掉落摔出个脑震荡,脑子里想的最多的是赵大人真要掉下来,他是接还是不接.

    “本官是农家子出身,哪有不会农活的道理?”

    赵安轻声一笑,脑上浮现对儿时的追忆,“本官小时候常帮家里修补屋顶,还随母亲下河摸过鱼.对了,老人家,你老有几个儿子?”

    后半句显然是问下面话都不敢说的王老栓,结果这一问把老头脸色都吓白了,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旁边的李知县在里长那早了解过情况,忙低声道:“大人,他两个儿子都上山了。”

    “上山了?”

    赵安手中的动作顿了顿,继续编织茅草,“上山也好,下海也罢,终究是父母的骨肉,老人家,你想你两个儿子吗?”

    这话问的王老栓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用粗糙的手背胡乱在脸上抹着:“想怎么不想可是”

    不等王老栓说完,赵安就打断了他:“无妨,本官帮你把这屋顶修好,再让你儿子们回来孝顺您老便是。”

    语气平静自然,仿佛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

    接下来竟是不再问这王老栓什么,只一心一意替老头把屋顶补好。

    事实,是不容抹去的,也是不容质疑的。

    当官的带着当兵的在庄里做好事的情景,村民们看在眼中,渐渐的,越来越多的人走出家门,有人大着胆子请官兵帮忙砍柴,有人怯生生地请求修补篱笆

    本毫无生机的小王庄内的欢声笑语竟是多了起来,军民鱼水情在小王庄体现的当真是淋漓尽致。

    傍晚时分,替王老栓修好屋顶的赵安坐在老槐树下,和已经不害怕他的村民们拉着家常,聊着你家几个孩子,你家今年收入怎么样,家里的粮食够不够吃的话题。

    老套是老套,却是最易打动人心,也是最易和村民拉近距离的方式。

    老百姓嘛,他不管你讲的什么大道理,他就是希望当官的能关心一下他们的基本衣食住行。

    围过来的村民越来越多,你一言我一语地也开始说起村里的难处。

    赵安认真听着,不时点头。

    膝盖上还有一个小本本,村民们说到什么重要事项,或什么大委屈时,他都会认真记录下来,然后以不容质疑的口吻告诉村民们这些问题官府都会解决。

    如果官府的官老爷不解决,他就解决官老爷。

    听的边上的李知县头皮阵阵发麻。

    终于,在赵安的“三温暖”下,一个老妇人突然跪倒在地哀求道:“大人,我儿子虽然叫他们带上了山,可他不是坏人,请大人开恩饶他一命啊”

    这一跪,像是打开了闸门,接二连三有人跪下,哭诉着自家亲人上山的苦衷,请求官府能够赦免他们。

    情况,赵安肯定是了解的。

    自从“四正六隅”实施以来,针对盐匪的攻势取得了明显效果,在军政两方面打击作用下,盐匪外围基本被肃清,投诚、投降的盐匪多达数百人,如今仍追随谢、杨二贼躲在韭山一带的盐匪估计两千人左右。

    这也是盐匪的骨干中坚力量。

    目前,淮南和淮北绿营近八千官兵连同总督衙门派来的一千督标兵已切断韭山与外界的一切联系,并于韭山外围开展搜山,以进一步压缩盐匪活动空间。

    此时局面相当于总攻前的最后准备,考虑盐匪皆是亡命徒,且其中有一些是当地人,对地形很熟悉,为免被盐匪伏击,赵安最近都在做当地村民的“工作”。

    只要能把盐匪当中的本地人分化出来,余下的盐匪必定是撑不了太久。

    赵安可是打算在春节前结束这场剿匪战争,回安庆跟老婆孩子热炕头的。

    只要有利于达成这个目标,所有的手段都当拿出来试。

    “乡亲们放心,本官此行不是来剿匪的,而是来接你们亲人回家的!”

    深情看着面前这些饱经风霜的面孔,赵安的声音温和却有力,“你们的亲人也是被逼上梁山的百姓,只要他们愿意下山回家,官府对他们就既往不咎!”

    得到赵安肯定的回复,一众村民们内心自然被感化,不少村民主动表示愿意进山劝说自己的亲人回家。

    赵安自是求之不得,吩咐绿营让这些村民进山。

    很快,就有零星盐匪在亲人劝说下下山投降,不过他们虽衣衫褴褛,面黄肌瘦,见到官兵时仍然充满警惕。

    但当他们看到修缮一新的家园,看到妻儿脸上的笑容,看到那个穿着粗布衣裳的赵大人以笑容迎接他们时,所有的疑虑都烟消云散了。

    感化工作下,陆续下山的盐匪已经超过百人,他们给官兵提供了大量山中情报,为绿营进一步围剿提供了便利。

    随着时间推移,赵安知道“政治工作”是时候结束了,接下来必须对山中不肯出来的盐匪实施军事打击。

    因为谢、杨二贼真的有点冥顽不灵,凤阳同知安德顺对他们的攻治攻势并没有起效果,不仅拒绝释放百里云龙,还妄图凭借韭山复杂地形同清军大打一场。

    大概谢、杨二贼仍然认为自个的拳头比清军的刀枪硬,又或许二人知道他们的白莲教身份不可能得到官府的“原谅”。

    宿州大捷后,赵安在白莲教徒心目中跟“异端”没两样了。

    第一个被确定必须端掉的匪巢是一处名为黑岩寨的地方,这座寨子依山而建地势十分险要,只有一条狭窄的山路可以通行。

    据下山投诚的盐匪说该寨子是由大当家谢鸿仪的弟弟谢鸿武把守,匪众有三四百人,不仅武器精良,还装备三十多杆火铳。

    拔下黑岩寨就能直通盐匪老巢,因而谢氏兄弟在寨子周围修了不少防御设置,官兵强攻的话折损必然很大。

    寿春镇总兵秦国栋因为年老有伤没有亲临一线,指挥寿春镇标兵的是参将汪定芳。

    由于抚标的被清洗,汪定芳这个参将也成了事实上的围剿前线品级最高的将领。

    于公于私赵安都当询问对方的意见,因为寿春镇及淮南各协、营的兵马于南侧是主攻,淮北镇的营兵于北侧是助攻。

    “大人,末将以为应当速战速决!”

    汪参将对盐匪比较轻视,认为黑岩寨虽然易守难攻,但我军兵力五倍于敌,所以只要一鼓作气定能破寨。

    至于前番盐匪能多次击败皖北的绿营,汪参将将原因归结为皖北绿营太废物。

    赵安只是微微点头没有直接反驳,尔后吩咐各部将领到大帐议事。

    半个时辰后,中军大帐内抚标及淮南绿营的十几名将领分列两旁,另有率一千总督标兵前来参战的几名督标军官。

    赵安坐在主位上,手中端着个瓷碗。

    这瓷碗是赵安无意得到的,当时就觉稀奇有趣,因为瓷碗底部刻的竟是“大明康熙年制”字样。

    大明康熙年制?

    这不杂种么?

    但这瓷碗绝对不是赝品,因为赵安了解到还有大明乾隆年制款式呢。

    原因肯定不是工匠心怀故明,而是大明两字在“外贸”市场的价值远高于大清。

    同样的产品,印大明字样能卖一百文,印大清字样只能卖三十文。

    巨额利润之下,当然得印大明字样了。

    种种迹象表明,别说康熙了,就是现在的乾隆老太爷都默认这个荒唐年号的存在。

    钱嘛,谁不喜欢。

    何况又不是内销。

    将领到齐后,赵安开门见山询问将领们意见。

    “大人!”

    一名满脸络腮胡的守备第一个出列,意见和汪参将一样都认为清军兵力占优,对付一个只有三四百人把守的小寨子没必要太过稳重。

    赵安微微一笑,问这守备:“若让你率兵攻打需要多少兵力,几日可破?”

    那守备昂首道:“给末将一千精兵,三日之内必破此寨!”

    赵安点头道:“会折损多少士卒?”

    “这个.”

    那守备迟疑了一下,“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估计估计会折损两三百人。”

    赵安未置可否,又看向其他将领:“诸位以为呢?”

    抚标都司杜度忙上前一步道:“大人,末将以为张守备过于乐观,那黑岩寨地势险要,强攻恐怕损失更大,眼下盐匪与外界联络已被我军切断,末将以为只需将他们围住,用不了多久盐匪不战自溃,如此,何必强攻!”

    一直跟着藩台大人的杜度显然知道藩台大人的心思,因而这是紧跟表态。

    赵安起身走到帐中悬挂的地图前:“诸位可知,为何这黑岩寨的盐匪能够盘踞此地多年?”

    见众人不语,继续道:“不是因为他们多么骁勇善战,而是因为他们熟悉地形,来去自如。我们大军一来他们就缩回寨中;我们一走,他们又出来活动.强攻此寨,我军官兵必然折损极大,若能攻取此寨倒也罢了,若攻不了我军士气必受影响。”

    稍顿,“若本官没有猜错,想来那盐匪也是盼着官军强攻的。”

    众将听后若有所思。

    杜度忙配合道:“大人的意思是?”

    “我们要做的不是强攻,而是让他们出不来!”

    赵安手中竹鞭重重点在地图上,“我们要结呆寨,打硬仗!”

    “结呆寨,打硬仗?”

    众将面面相觑,不解其意。

    “所谓结呆寨,就是不怕麻烦,不图省事,稳扎稳打,步步为营;打硬仗不是硬碰硬,而是打有把握的仗,打必胜的仗!”

    赵安语气坚决,宿州之战严格意义上不算他亲自指挥的一场大战,这次剿匪才是,因而只许胜不许败。

    那么,就绝不允许冒险主义冒头。

    资源、时间如天时、地利、人和都站在他这边,占尽优势前提下,怎么能冒险强攻呢。(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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