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姝去掌灯,晏秋去倒水。
两小道童洋溢着喜悦,脚步轻快,忙完后又凑了过来,各拽着师兄一只胳膊。
时隔数月,此时有好多话想说。
周奕心下也很高兴,却要分轻重缓急,简单聊几句,便在两小背后拍了拍。
“回头再与你们说,先去睡觉。”
两人不情愿。
晏秋颇为不舍,还是夏姝先一步站起拽了拽了他:
“师兄,依娜姐姐,你们聊吧。”
他们各回房间,但没了睡意,多半也是睡不着的。
阿茹依娜不知在想什么,盯着院中的那盏灯笼微微发愣。
周奕觉得稀奇,她往常总是一副清冷模样,对什么事都漠不关心,这会儿却显得有些多愁善感。
感受到他的目光,依娜才将转过神来。
“江淮那边的事顺利吗?”
周奕嗯了一声:“先不说外边,你方才那话是什么意思?可是有人寻到了此地。”
“是。”
阿茹依娜目色微沉:“约摸一个多月前,有人踩上这片屋瓦。”
“冲着你来的?”
“他并不知晓我在此地,应是查探杨大龙头所在,误入这里,我本不想引他注意,没想到,他竟落入院中查探。”
周奕压低话音:“后来呢?”
“我杀了他。”
少女挪步到院前:
“从他死前显露的武功来看,正是尊教中的护教高手,若非夏姝晏秋他们两个吸引这人注意,我很难留下他。”
“之后一段时间,我感受到更多人在城中查探。”
“十多日前,有人夜晚闯入这里,好在那人没作细查,匆匆走了。”
“今夜不知是你回来,我以为又是教中来人。”
见她面含憔悴,周奕微微皱眉,锁着一股怒意。
这大明尊教高手极多,善母带人围杀邪王时,能随意调动数十位一流高手。
可那是邪王,他有不死印法与幻魔身法两大奇功,不惧群战。
如今这份压力来到南阳
可想而知她为何憔悴了。
“你可有告知杨镇?”
“我传讯给他,只说有人盯着南阳帮,叫他留心。这边说出来也只能叫他徒增烦恼,教中高手就在附近,他若多派人手至此,反倒容易被人察觉。
而且,杨大龙头处境艰难,不能再叫他分心。”
周奕不再多问:
“大明尊教那些人,我会把他们赶出南阳。”
“你安心去休息,不必再和衣而眠。”
少女看了他一眼,并未挪步:
“你功力虽然有进,但碰到善母大尊,绝不可正面相斗。还有一人,便是五明子之首妙空明子。
他叫烈瑕,武功非常高,为人狡诈,一定要当心。”
她还有好些话要叮嘱,却不及说出,忽然一团白影闪近。
双腿一轻,已被人横着抱起。
走过几步,回到屋中。
她被放在床榻上,接着脚步声转出,屋门一关,听到一记掌风。
从门缝处挤来的几缕灯火光芒,暗了下去。
连院中的灯笼,也熄灭了。
无尽的黑暗中,少女闭上眼眸,听着屋顶上的踩瓦声,很快就进入熟睡当中。
这是她近几个月,睡得最安心的一次.
周奕站在屋顶,环顾四周,这处小院位于南阳帮之东,较为隐蔽。
能查到这里,可见南阳帮被盯得有多狠。
大尊、善母、阴后、还有佛门的四个大和尚,这些人全是天下间的顶级高手。
若正面单人相斗,以自己现在的功力,一个都打不过。
想把他们一齐处理了,简直是天方夜谭。
不过,从冠军城的事不难看出。
圣地攻打棺宫,大明尊教与阴癸派都在隔岸观火。
可见,三大宗各有心算。
加上棺宫,等于是四大势力缠斗。
周奕在屋顶踱步,仰望清月星斗,逐渐理清头绪。
还好有周老叹这盏明灯在冠军城发光,否则,南阳郡城若被几家针对,恐怕已是乱成一团。
他有了一些思路。
忽然听到一声异响,举目朝西边望去。
破风声~!
一听是南阳帮那边传来的动静,周奕脚下一点,窜了出去。
几个起落间,越来越近。
南阳帮内,起先有人追击,但没出帮门,他们就放弃了,看来只想惊走对方。
周奕看得很清,前方四十丈许,正有一道黑影。
此人速度极快,直奔城北方向。
当下郡城内太多恐怖人物,周奕可不敢往人家的老巢追。
但心中有一团火气,这时发足一点,惊云神游全然展开,白影在楼宇间闪烁,风声全部响在身后!
那黑衣人显然是察觉到了。
他回头一望,双目陡生惴恐之色。
怎么城内还有这样的恐怖人物。
他哪里敢多想,用出全部功力,真气一口接一口,穿巷过街,亡命飞逃。
可叫人绝望,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近。
再无办法,把心一横,脚踏巷壁忽然反身出掌!
灼热掌风隔空发劲,屋瓦掀飞,热风扑面劲力冲袭而来。
黑衣人眼中,见那白衣身法不停。
袖子一翻,一掌打来。
这一掌非同小可,周奕不仅用了老马给的列缺、云门两大气窍集合的破气之法,还在惊云神游的基础上,将涌泉中玄真之气狂抽而出。
含怒一击,排云之间,像是传来雷轰之声。
隔空发劲,功力对比最是明显。
黑衣人的灼热掌力登时崩散瓦解,瓦片热风四下倒卷。
他气息大乱,原地翻滚。
“轰”一声,滚动之前那处石灰炸裂,他也在边缘处被掌风波及,受了内伤。
白衣欺身而来,他先诈伏不动。
突然左手丢出淬毒暗器,右袖掉出短刃轻拿掌心,配合暗器封锁身位,短刃如灵蛇一般刺出!
那刃光上下翻动,灵动巧妙。
更有无比速度,刺破空气!
周奕二指聚集罡气,将仙鹤手空手夺白刃之巧化繁为简,配合强大眼力,用在两指之上。
手臂衣袖迭出幻影,能看到后边的影子追着前边的影子,手臂层层迭影,眼花缭乱,梦幻非常。
只等影子合一,那黑衣人露出惊悚之色!
他的短刃,竟被人以两指生生夹住!
顺着短刃,一股寒气直冲体内,他方才用气过猛,这时反应已慢数茬,霎时间眉眼飞霜,额头滚下的汗珠都成冰而冻。
被天霜寒气侵入,气血凝滞,动作立时变慢。
短刃拿捏不住掉落下来,跟着双脚离地,咽喉一痛,已被来人抓着喉咙提起身来。
生死,全在对方掌控之下。
那黑衣人却并不惧怕,厉声问道:
“你你是什么.人?”
说话的,竟是个女声。
“不认识我?大尊善母不是在找我吗?”
周奕诈她一下,果然是大明尊教的人。
她不算笨,也了解南阳各大势力,只是此时说话有些吃力:
“难怪.你是五庄观主”
“正是贫道,你去南阳帮做什么?大尊善母又在何处?”
“嘿嘿.你休想知道,我今残躯,何有所惜,你既回南阳.也早晚要死.”
说话间,她面色转黑,显然是咬碎口中之毒。
周奕见状,将她朝道旁一丢,那女人目露奇光,无惧死亡,入魔一般疯狂念道:
“你可知道此世未立之前,净风、善母二光明使入于黑暗无明境界,拔擢”
“呃~~!”
她正念着叫人心中发毛的邪祟经文,周奕一掌碎她心脉,将她直接打断。
“啰嗦,这毒发作得也太慢。”
周奕在她身上翻找一通,什么有价值的东西都没找到。
这大明尊教的人邪门得很。
善母蛊惑人心的手段也着实了得,除了教中顶层,剩余这帮人,一个比一个疯狂。
两相对比,周老叹从娑布罗干中研究出来的东西,反而更高明。
而且还能吸一点煞气。
周奕蹲下来,运气在她天顶窍、膻中窍查探一番。
幻想破灭。
人死气散,大明尊教的武学,一样如此。
朝城北望去一眼,周奕想了想,没去追查大明尊教的藏身地,回身朝南阳帮去了。
本不想打扰杨大龙头歇息。
此时南阳帮闹出动静,大龙头恐怕已经醒转。
他对南阳帮布局很熟,很快就找到了杨镇居所,里面亮着灯,还有好几道人影。
竖耳静听,少顷,周奕直接从屋顶落下。
脚步声响起瞬间,便听到屋中传来拔动兵器之声,范乃堂执刀极速冲出,吼喝声没来得及出口,身形在门口猛得一顿。
表情一呆,看向门口。
后边三人亦是如此。
他们正忧心忡忡,可看到屋外来人瞬间,心中紧绷的弦,一下子松了一截。
像是把一直压在胸口上的石头搬开了。
杨镇疲惫的脸上露出许久难见的笑容。
苏运和孟得功对视一眼:“总算熬到头了。”
杨镇迎上前:“天师,可还安好。”
“我好得很,就是难为你们了。”周奕声带歉意,知道他们有多难做。
四人只是一笑,并未诉苦。
他们看向面前的白衣青年,暗自感慨。
清流附近的事早传入南阳。
江淮大都督威服江北,斩杀十五大贼,大败魔门宗师,饮马淮水,乃是近来江湖上最具风采的人物。
范乃堂忽然反应过来:“方才我追那窥伺之人出去,又听到一阵急促至极的风声,难道正是天师?”
“嗯,是我。”
周奕一边往屋内走一边说:“她是大明尊教的人,已被我杀了,不过没能从她口中问出什么。”
杨镇抚着长须:
“这些大教底蕴雄厚,敢来帮中探查的无一不是高手,实在难缠。”
“不瞒天师,我们此前从未杀掉过前来窥伺的探子,牵一发而动全身,也不敢大肆布局对他们动手。”
夹缝中做人,是这样的。
周奕与他们一道入屋,苏运倒来一杯茶水。
胡乱喝上几口,便聊起正事。
“圣地之人呢?”
“在城内的香严寺,戒尘大师在招待他们。”
周奕对戒尘大师有印象,当时就在这府上,还一道对付过棺宫薪柴。
“几位圣僧,还在城内吗?”
杨镇道:“有两位回去了,唯有智慧大师还在城内。”
周奕不敢有半分小觑。
天台宗的智慧大师,在四大圣僧中以佛门心法见长,招式蕴含禅意,论武功,排名靠后,但也是能与阴后匹敌的顶级高手。
“他们现在是什么态度?”
“这”
杨镇露出纠结之色:“方才我们正商议此事,难做决断。”
“此番圣地攻打棺宫,倘若放到城外,三大圣僧与诸多佛门高手,足以将棺宫打散。邪极宗这些人想活下来,只能逃跑。
“这冠军城难缠的地方在于,不仅有棺宫高手,更有朱粲麾下大军。”
“佛门吃了亏,也意识到了问题。想拿下这铁桶一般的冠军城,须得借兵,要么是南阳之兵,要么是襄阳之兵。”
杨镇看向周奕:“智慧大师的意思是,叫我整顿南阳兵马,与他一道攻打冠军城。”
“哦?”
周奕思忖一番,感觉有点奇怪:“佛门这么大火气,要和邪极宗打到底?”
“其实不然。”
杨镇道:
“智慧大师想将已经入魔的‘不贪’带出冠军,因周老叹受了气,正用这位净念禅院的金刚羞辱佛门。嘲讽成佛不如成魔,说那不贪是大彻大悟。
此番心境变化,领悟真谛,成就魔门宗师。”
周奕微微摇头,难怪圣僧要生气,老叹纯搞人心态。
“倘若我们不出兵,又会怎样?”
“智慧大师说,如果我们视若无睹,便不再理会南阳之事,他们会返回东都。”
杨镇露出一丝无奈:
“他们一走,棺宫有什么反应尚且不清楚,阴癸派与大明尊教,必然会走到明面上。襄阳大龙头钱独关,已把人带入新野,我们分身乏术,没法理会。
最近处,便是大明尊教。
这些人就在城北,倘若花些时间,一定能找出他们的藏身之地,但现在有心无力,我担心城内生变,局势脱离掌控,便没有打草惊蛇。”
屋中四人,全都瞩目在周奕身上。
南阳帮不缺人手,但没有顶级高手与他们对话。
天师一回来,那就不一样了。
周奕想了想,先给他们一颗定心丸:
“这次不仅我一人回来,还有几位道门朋友特来相助。眼下危机四伏,却也不是没有解法。”
杨镇想到他在江淮得意,担心他年轻气盛,不由提醒一句:
“天师的功力虽是一日千里,但修炼日短,此时与他们正面较力,大不划算,最好还是怀柔之策,将时间往后拖延。
一点委屈,也不是不能受得。我们几个,这些天早就习惯了。”
范乃堂三人岂能不懂。
短短两年他们可是亲眼见证了什么叫“一日千里”。
三人一齐拱手:“大龙头说的不错,天师当以自身为重!”
周奕感受到他们的关切,一脸认真道:
“放心,我不会自陷险境,但也要帮几位兄弟解一口闷气!”
四人见他情真意切,心中生暖,只觉没有看错人。
“圣僧要我们何时答复?”
“佛门高手正在香严寺养伤,现在算来,还有八日。届时没有确切答复,他们就要启程返回东都。”
杨镇又加了一句:“这其中,还有一层要我服威的意思。”
南阳郡这么重要的地方,关乎佛门大计,不用杨镇开口,周奕便猜到了。
宁散人、四大圣僧、梵清惠、了空.对了,还有梵清惠的舔狗武林判官。
只这帮顶级高手加在一起,就已是庞然大物。
周奕又问一句:“慈航圣女来了没有?”
“来了,圣女就在香严寺。”
“好,八日后,我来与他们谈。”
周奕敲定计划,又与他们说了一些繁琐细节。
不多时,从南阳帮离开,直奔梅坞巷。
夜晚梅坞巷静悄悄的。
这地方平日里会安排人守夜,今日竟一个人没有。
倘若不是从杨镇口中得知陈老谋的消息,恐怕要以为陈老谋已经凉了。
茶铺内,一个人没有。
周奕只得放弃,准备明日再来找寻。
回到晏秋他们所在的小院中歇了一夜,翌日上午,周奕养足精神,又去梅坞巷。
依然没见到陈老谋。
但却碰到个鲲帮帮众,这才得知,鲲帮新换驻地位置,连杨镇都来不及通知。
看来是遇到麻烦事了。
周奕正朝巷外走,忽生感知,明白陈老谋为何要搬家。
他眉色一暗,对于身后这道目光不予理会。
沿着南阳街朝中心去,耳旁全是摊贩的叫卖声。
仲春之月,城内九衢烟暖,柳浪浮金。
一路见酒旗斜矗,听到胡姬调笙。
欣赏春日街景时,后方那道脚步声,越来越近。
不多时,就来到他身边。
周奕停下脚步,转身朝道左而去。
道旁靠着三棵老槐树,支起青布棚,桐木案板上堆着雪团似的面团,正是一个汤饼摊。
那铜锅咕嘟咕嘟吐着泡,羊骨熬的汤头滚着金黄油花,案边青瓷碗里切得飞薄的羊肉片,还有几簇雪白细葱。
店主是一对中年夫妇,那汉子手法甚是娴熟。
左手揪面剂子,右手飞快地扯成蝴蝶状的面片,“啪嗒啪嗒“落进滚汤里。
周奕找靠边地方坐下,还没出声,身旁又坐下一人,同时响起一道很好听的女声。
“店家,来两碗。”
“好嘞。”
妇人答了一声,便备汤去了。
周奕朝身旁斜瞥一眼,正迎上一对精灵似的妩媚眼眸。
她与寻常大为不同。
不仅将头发束起,还在脸上做了伪装,着一身淡绿色裙裾,甚至穿了一双圆口布鞋,只露出白嫩足踝。
妖媚气质掩盖不少,多了几分贴实的江湖气,可细看之下,还是动人心魄。
“圣帝,你这是要去哪?”
“你再作妖乱喊,我一句话都不会理你。”
婠婠盯着他冷漠的脸:“好吧,那奕哥这是要去哪?”
“去哪?”
周奕接过店主递来的汤饼,道了声谢,随口说道:“当然是去香严寺找圣女。”
“别去,圣女又有什么好?”
“圣女真淳朴素,谈吐优雅,也不与我玩阴谋诡计,这还不好吗?”
婠婠见他说的认真,脸上的笑意都淡了不少。
她把自己面前汤碗上方盖着的羊肉片慢慢夹入周奕碗中,有些不满:
“大和尚们惦记着南阳城,师妃暄为慈航传人,与他们是一伙的,怎会对你好?
她若对你好,一定是想拿你练功,她修炼慈航剑典,要练心境才能剑心通明,再闭死关。”
又给周奕添一片肉,接着道:
“慈航剑典的源头乃是魔道随想录,奕哥已练成旷古烁今的道心种魔,那是剑典源头,她一见你,拿你练心再适合不过,所以,你不要信她的话。
她会玩弄你的感情。”
周奕目不斜视,喝了一口羊汤:
“我是道门正统,只修玄门内功,你那么想要道心种魔,让阴后去寻周老叹便是。”
婠婠只当没有听见,忽然又问:“你是不是曾见过师妃暄一次?”
“嗯。”
“难怪.”
婠婠露出恍然之色:“你可知,就在南阳城外,我已与师妃暄大战了一场。”
“结果呢?”
她的语气中微有些气恼:
“我功力大进,竟然没胜。既然她见过你,那就不奇怪了,一定是拿你炼心,她的剑法才能进步得这样快。”
“别什么都赖我,我和圣女干干净净,在一起只是喝茶。”
婠婠根本不信,却拿他没办法。
今时不同往日,左游仙败得那样惨,他态度比以往强硬,再正常不过。
这练功速度,真是一年一个样。
有些事,她甚至不敢对师父明言。
生怕师父找上门彻底闹僵,以这人的脾气,估计难有缓和余地。
“巨鲲帮的人,可是被你吓走的?”
听到这冷漠的调子,婠婠夹出碗中最后一片羊肉,却被人用筷子挡住。
她解释道:“不是我。”
“你反而要谢我,是我救了他们。”
“说来听听。”
“巨鲲帮在城内一直为你传递消息,甚至还蔓延到襄阳城,灭情道的人建议先把这些人除去。本宗亦有元老赞成,是我劝他们不要在南阳这边轻举妄动。
但在襄阳的帮众,却被杀了十来人,这是近几日发生的,你手下人听得消息,自然要换地方。
我晓得你从江南离开,要回南阳,故而一直在城中等你。”
婠婠抬起袖子:“若非在城内久留,我何必遮掩?四大圣僧,我可没能力对付。”
周奕把架住的筷子放下,任她把羊肉夹过来。
婠婠动人一笑,像是对他又了解了一分。
周奕顺势说道:“新野那边有你们的人吧,我建议你叫他们走,以后也别踏入南阳一步。”
婠婠笑道:“这不是我能决定的。”
“师尊武功虽高,但在门中辈次不算最高,师叔祖已来襄阳,与天莲宗、灭情道、老君观的人达成一致,要联手大明尊教,一齐对付邪极宗。
那位善母,她的手段能与师尊媲美,故而这南阳局势,已非一人能定。”
她说完忽然沉默,低头吃自己的汤饼。
周奕扭头看了她一眼:“你把这些告诉我,是想拿我做刀,对付那些不服阴后之人,对不对?”
“你怎么总把我想的那么坏。”
婠婠低头吃喝,也不看他:
“我对你没恶意,不想与你作对头,还有”
她的表情一变,忽然扭头看向周奕,眼中的妩媚之色全然消失,精灵般的眼眸清澈绝伦,清水出芙蓉,不沾染一丝尘埃,有种动人的神圣之感。
“我不想看到你被师妃暄哄骗。”
“圣女不就是这副样子吗,真淳朴素,有什么了不起,我也会。”
她说到这里,忽然破功笑了出来,眉眼一弯,又变成了小妖女。
周奕呵呵一声:
“你真是会作妖,以后你就装圣女好了。”
婠婠闻言,像是进入了状态,连吃东西的动作都变优雅了。
只不过,她装着装着就会露馅。
周奕晓得她动机不纯,但这会儿小妖女倒是没叫他讨厌。
“灭情道来的是哪一位?”
婠婠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灭情道这人比较神秘,你或许没有听说过。”
“是谁?”
“他叫许留宗。”
周奕默默喝了一口汤,心中嘀咕起来。
许留宗,是他。这家伙和安隆一样,暗地里是支持邪王之人。
难道石之轩也想要棺宫的道心种魔?
“就是他说要杀我手下之人。”
“嗯。”
婠婠提醒道:“你方才去的那条巷子,里面那几人等于是我救下的,你要记得我的好。”
周奕像是没听到这句话,脑海中思索着许留宗之事。
很快他便念头通达,邪王的人又如何?一样该死。
又听她道:
“你最大的危机还是善母,她此刻就在南阳城内,小心她突然对你动手。你现在虽然厉害,但被她偷袭,恐怕也活不成。”
“你可别死,你一死,我找谁练功去。”
周奕心中一紧,转眼盯着她。
婠婠与他对视,见他有几许怀疑,不满道:“人家没骗你。”
周奕吃完最后一口汤饼,婠婠付了钱。
“你今天表现不错,随我来吧。”
周奕微露悦色,转身便走。
婠婠笑着走来,很自来熟得挽住他的胳膊,两人走入了悦来客栈。
小半个时辰。
他们又从客栈中出来,小妖女媚眼如丝:“奕哥,你可不可以不去找师妃暄。”
“可以。”
周奕无情挣脱了她的玉手:“把天魔策借我一观,我就不去找。”
大隋最冷漠的男人,正朝香严寺而去。
小妖女俏生生站在客栈门口,眼神深邃,望着那道白影消失在人流中
周奕转过一个弯口,没有再去香严寺。
找圣女聊一聊,那是一开始的主意。
但从妖女口中得知了新的消息,这计划需要变一变。
婠婠虽然在利用他,但这一次,他并不介意。
城内有大明尊教的人,周奕很是谨慎。
他绕了几个弯子,确定没人注意,便进入城中一家扇子铺,这是靠近城中央的位置,比偏僻的梅坞巷安全。
扇子铺里间,周奕一掀开外边遮挡的青布,便看到一张熟悉面孔。
陈老谋展露笑容,拱手道:
“几日不见,天师风采更胜往昔。这一趟不仅名动天下,还手握江北诸郡,控制淮水大部,放眼天下,已无几人能及。”
周奕笑道:“你的消息过时了。”
“哪里过时?”
“你该说,我控制淮水全线。”
陈老谋脑袋转得飞快,露出惊喜之色:“难道是盐郡!”
“正是。”
“哈哈哈,韦彻这谨慎胆怯之人,竟也做了一次正确决定,算他祖上积德。”
“天命果在天师!如今又把控盐场,金银滚滚而来!”
周奕看他兴致越来越高,赶紧打住:“不说这个,先把南阳这边的麻烦事解决掉。”
陈老谋看到他面几缕忧色,登时含着一丝怒意,提高嗓音:
“天师勿忧!南阳的事坏不到哪里去?”
“逼急了便调动全城之兵,再让淮安、弋阳增派人手,我看这些人能有多大能耐!”
“大明尊教能在南阳嚣张,不过是我们顾及此地局势,不愿生乱。”
“真以为能在太岁头上动土?”
周奕笑着拍了拍他的后背:“好了,陈老别生这么大气。”
“先把大明尊教的狗窝找出来,我先端了他。”
“好!”
“……”
二人商量一通,南阳城各般行动悄然展开。
六日后,南阳城东,守卫忽然看到城外来了一个怪人。
此人身形矮胖,衣衫破烂,像是才干过一架。
他的腰间挂着一个酒葫芦,肩扛九齿钉耙。
一看到南阳城墙,这矮胖怪人那阔脸上,竟露出发自内心的喜悦,像是有种宾至如归的感觉。
“朋友,你是谁?”
守卫的态度还算友好。
“道爷我要见周.嗯,我要见观主!”
守卫一惊:“朋友与我家观主是什么关系?”
“我们是老朋友,快带我去!”
守卫见他表情不似作假,哪里还敢怠慢。
“道长快请!”
进城招来两匹马,领着这位古怪道人,一路直到南阳帮。
帮内负责接待的管事一听守卫报告,立马热情起来:“道长这边请!”
他们急促的脚步声,早早被大厅中的人听见。
周奕带着一丝疑惑,移步至门口。
一见来人,他面色古怪,咦了一声。
“木道友?”
“你怎么变瘦了?”
当啷一声九齿钉耙掉在地上。
木道人一看到周奕,登时感觉好生亲切,竟破天荒要来了个拥抱。
周奕连忙躲开。
“我总算见到你了,再与那三个倒霉龙在一起,道爷我马上便要道心崩溃。”
他张口就来,把周奕听晕乎了。
木道人侧目朝大厅一瞧,不由愣住。
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竟然有一群道门中人汇聚在此。
“怎么回事,这是要开道门大会吗?”
“我怎么不晓得?”
周奕微微一笑:“并非道门大会,这些都是我的好友。”
木道人喔了一声,又问:“可是有什么大事?”
周奕小声道:
“正准备与佛门中人交涉,顺便去新野发一笔小财。”
“那可正好!”
木道人摸着空空的口袋,朗笑一声:
“近来我功力大进,既然是你的事,道爷我自然要帮帮场子!”
周奕露出感动之色。
八戒,心肠不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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