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木道人入堂,周奕为两边引荐。
白眉老道陈常恭、松隐子、计荀计守两兄弟,四人都与楼观道的道承有关。
木道人看上去不修边幅,周奕为其余人介绍,说他授西汉全性道承,治庄子人间世。
又说他游走红尘,多有除恶侠举。
如此一来,便显得他不拘于外,分显真性。
诸位朋友各都招呼,尤其是两位嵩山来的朋友,看木道人多了数分亲近。
计家兄弟也修老庄,通晓人间世的道理。
只是所治不深,似木道人这般,将道感化于足下,滚过人间红尘,又不失本心。
作为同道朋友,尤其是在山中静修的,对他难免有几分佩服。
似这类修道之人,别具一格,朋友反而不多。
不过,木道人看上去与周奕甚是相熟。
此番南阳有难,他不远千里来助。
一见木道人之情谊,二见观主之人缘。
午时用饭,杨镇、范乃堂,孟得功与苏运皆在,还有天魁派的吕重老爷子。
南阳帮四人与吕重都觉得此宴太过特殊。
简直是生平仅见。
一下见到这样多道门高人,此前难以想象。
酒宴时,几人有时也会插不上话。
毕竟,老道们谈论的内容,与江湖事颇为不同。
比如嵩山来的计荀谈及嵩山洞府,提到成公兴,说他不仅擅道法还懂算术,并教前秦东莱太守之子寇谦之《周髀算经》。
结果两人一起在嵩山隐居,还有传人。
这传人先去寻宁散人,结果与佛门之人相处并不愉快,便去巴蜀找袁天罡去了。
他的语气稍带惋惜,可能是没能一起来南阳。
白眉老道懂得更多,一开口便聊到左慈、李阿、阴长生等汉时人物。
这时,杨镇吕重等人,便见到了某位观主的另外一面。
老道们提到这些人物,他总能讲述一些经文。
与几位汉时人物有关的《太清神丹经》《九鼎丹经》,还说起《真灵位业图》。
虽然他是在场道门中最年轻的,但论治经典,却广博浩瀚,底蕴学识显露无疑。
老道们各都欣然,抛却年岁,隐以他为首。
杨镇默默旁观,心中连连赞叹。
还得是天师啊。
想到南阳局势,心安不少,这些各求清净的道门高手看样子是鼎力支持。
席间,木道人与嵩山计荀谈到庄子。
木道人从琉球打铁场出来,摆脱了锅炉房,更摆脱三龙。
这时兴致极高,演练起人间世中的天霜寒法。
在外边站岗,与吕重老爷子一起来的吕无瑕与应羽都看呆了。
只见大堂内,四下多了不少冰块,寒法化冰,冰雾极浓,四下滚散,登时漂浮在宴桌四周,缠绕着众人小腿。
从外边看上去,众人像是坐在云端上赴宴。
更有众道谈法,天师讲经,一派仙门气象。
南阳帮仿佛变成了洞天福地。
吕无瑕与应羽不断用眼神交流,时不时看向天魁派的吕重老爷子。
前段日子,师父总是愁容满面。
现在面含微笑,脸上的郁气全化开了。
甚至,还听到吕重向长眉老道询问道门之学,似乎极感兴趣。
二人有种“天魁派”要变成“天魁道观”的奇异错觉。
宴会之后,又小谈一时。
便由杨镇、吕重与松隐子陈常恭他们说话。
周奕再朝陈老谋那边去一趟,木道人也想打听一些事,便与他同去。
从木道人口中,周奕得知了扬州三龙的近况。
“他们去了东溟派,结果这次出海又发生大战?”
“那还能有假?”
木道人像是看透一切:“我就知晓这一趟出海不可能顺利,东溟派认不清那三个倒霉龙,我还能不晓得吗。打一上船,我就做好准备。”
“海上大战一起,我抓着浮木跳海逃跑,远远朝岸边游去。”
“三龙呢?”周奕关心一问。
“也许朝高句丽去了,也许返回东溟派,大战前有海沙帮的人,还有高句丽的宗师金正宗,傅采林的弟子也在”
木道人逃得早,也不甚清楚:
“你不用操心,他们命大得很,长生诀也练得有模有样。”
想想也是,周奕笑了笑:“你们在东溟派那段日子是怎么过的?”
“怎么过的?”
木道人不愿讲,但见他好奇,憋出两个字来:“打铁。”
“啊??”
想到四人打铁的样子,周奕忍俊不禁:“头一回听说你们竟会打铁,是不是鱼目混珠,坏了东溟派的口碑。”
“别小看人。”
木道人双手环抱,自有一分底气:
“道爷我呕心沥血,以打铁练功,琢磨出天霜淬铁法门,打出了数件寒铁宝刃,可称神兵!”
“天下武人,求而不得。只是我不稀罕继续待在东溟派,否则派主要请我做铸剑大师。”
“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这个道理难道不懂?”
周奕很是吃惊,拔出腰间长剑。
木道人一直没留意,此时目光才被他长剑吸引过去。
他眼睛瞪大,听到周奕说:
“你瞧瞧,这可是求而不得之物?”
“你你.”
木道人看看剑,又看看他,目光来回切换:
“道爷我辛辛苦苦所锻之神兵,怎么转眼就从琉球到了你手里?!”
周奕笑了笑,韦彻不愧是盐郡土豪,东溟派真给他面子。
“你的手艺真不错,要我说,这天下第一铸剑大师非你莫属。”
听他夸赞,木道人还剑时露出一丝得色:“现在不敢自居,但若道爷继续铸剑,那是早晚的事。”
忽然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搂住。
“我给你起一个铸剑山庄,你来做庄主,怎么样?”
“你的算盘打得震天响,我现在一想起那三个倒霉龙在我耳旁打铁的声音就想吐。”
木道人赶紧断了他的念想:
“倘若再回到琉球,我就是饿死,从海岛上跳下去,也绝不去那锅炉房。”
见他这个态度,周奕自然不会强迫。
只是捧着寒铁宝刃叹了一声:“可惜,如此神兵利器,从此就要成为东溟派的传说,难得再见”
木道人太了解他了。
两耳一闭,绝不听周奕说什么。
周奕到了陈老谋处,又碰到了从北边回来的单雄信。
他摸到了塞北马帮的最新动向。
单雄信带着笃定口吻:“北马帮的人去了东都。听榆关那边人说,近来有不少强大马贼也涉足中土。”
“东都?”
婠婠只提到善母,大明尊教可能是分头行动,大尊并不在此。
许开山到东都又是做什么?
现在局势乱作一团,周奕也难猜透:“近来娄帮主他们可要再去塞北?”
“暂时不去。”
单雄信指明缘由:“听闻是竟陵附近有大寇活动,当阳马帮也要派人回去查探。估计是四大寇的人马。”
这四个家伙作恶多端,但贼寇众多,想灭他们也没那么容易。
陈老谋插话:“我会派人盯着竟陵动向。”
“嗯,最好联系一下城内的独霸山庄。”
“好。”
当阳马帮的事暂歇,周奕又给单雄信做了新的安排,不多时,老单骑马去灰衣帮找裘文仲,两人一道寻杨大龙头去了。
木道人来此,只是叫人带个消息给雾烟山的乌鸦道人。
他不怎么关心天下大势,在陈老谋这里待着没趣,周奕把身上的铜钱全给了他。
木道人便笑着打酒去了。
与陈老谋紧锣密鼓地布置,将巨鲲帮与南阳帮的消息联络起来。
又调派其余几帮得力人手,还要尽量遮掩。
其中难度委实不小。
好在,这南阳城一直在他们的经营之下,有绝对的掌控力。
外来势力,难有各种方便。
晚霞渐碎,周奕一边捧卷看书,一边踏着点点暮色来到香严寺,这时已是夜岚初合。
再过一日,便要与佛门交涉。
周奕布置好一切,这才宽心至此。
此番,也并非来找智慧大师。
只是寻圣女喝茶,顺便摸摸对方的态度。
正想着如何递话,他脚步声才靠近,忽然寺院鎏金顶上,出现一道身着淡青长衫的苗条身影。
一见周奕,鎏金顶上人影消失。
转瞬间,寺门后转出一人,漫步走来。
与上次女扮男装相比,此时的她,才算把仙姿玉骨全然展露,但月光淡淡,又给人一种朦胧之美,仿佛在洛水边不见神女,只看到神女在水中的倒影。
“道兄,许久不见。”
师妃暄话音空灵,那双清澈的眸子微微弯起,双手一礼。
周奕笑着回礼:“秦姑娘安好。”
“入夜搅扰,多有冒昧。”
“其实我一直在等道兄,请随我来。”
她话罢便在前方领路,在香严寺客舍前,周奕见到了数名持剑的慈航弟子,师妃暄抬手示意,她们便抱剑而退。
两人入了客舍,坐在临靠窗户的茶榻两边。
左右各置一盏莲花灯。
师妃暄和上次一样,又给他倒茶。
“道兄来此,可是想谈冠军城之事?”
“正是。”
周奕也不绕弯子:“我对圣僧们的态度感到奇怪,如果要对付棺宫,为何会有两位圣僧离开南阳。”
“因为邪王在东都露面。”
师妃暄看了他一眼,便知晓不用多解释。
周奕正思索,又听她道:“智慧大师不太想在南阳耽搁,但又见不得佛门同道被周老叹迫害,想把他带回东都,再以众人合力,试一试能否救他。”
“圣极宗几人的功法遗祸无穷,若非石之轩露面,此次两位大师非但不会回去,反而是嘉祥大师带人来此。”
嘉祥大师在四大圣僧中武功最高,精通“一指头禅”与“枯禅玄功”。
这次打棺宫,只他不在。
由此看来,佛门灭棺宫的决心,已不可撼动。
“我久在南阳,很清楚棺宫威胁,诸位大师的想法,与我不谋而合。”
师妃暄听他表态,轻轻点头:
“道信大师前段时日曾言,若继续放任周老叹,他可能会变成比石之轩还要麻烦的人物。”
说到这里,眉宇间多了一分淡如远山的忧色:
“此人与邪王不同,心境上几乎没有破绽,他已在棺宫中养成令人无法忽视的气度。”
“不过.”
她话音一转,淡淡忧色消失,轻抿丹红嘴唇,看向周奕时带着笑意:
“周老叹的魔煞,便是智慧大师的心佛掌力也难破去,妃暄又想起三分元气的神奇,道兄的玄功,实在令人叹服。”
她的唇角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弧度,表情也是如此。
像是有什么猜测,却又能完美抑制自己的好奇心。
“道门玄功与魔道法门互相克制,没什么奇怪。”
周奕举茶喝了一口。
师妃暄忽然问:“婠婠可是寻过道兄?”
“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她问我是否见过你,我只给了一个模糊答案。”
师妃暄徐徐说道:“阴癸派一早便将注意力放在南阳,她寻道兄接触,也在情理之中,只是魔门手段诡异,道兄凡事小心。”
“秦姑娘,你们是不是做过商量?”
“何出此言?”师妃暄露出疑惑之色。
“她也叫我小心你。”
圣女只是动人一笑,用空灵的眸光看来,甚至不去解释。
好像在说,我对道兄怎会有恶意呢?
周奕却道:“她说你要拿我练功,玩弄我的情感。”
师妃暄俏脸抹过红晕,秀眸仍是清澄如水。
她拿起茶盏,又给周奕倒一杯茶,声音稍微变小了一些,柔声道:“道兄莫要相信便是。”
灯下的圣女一派仙姿,每一个动作都优雅绝伦。
周奕带着欣赏之色,却并不流连沉醉。
轻抿一口茶,放下杯盏,毫不犹豫地起身。
他的动作有些突然。
师妃暄本以为他会多聊几句,没想到他说走便走。
“秦姑娘,我已知悉大师的态度,这便准备去了。”
“希望此次,我们都能摆脱烦恼。”
师妃暄咽下挽留之声,抬手相送:“道兄慢走。”
她话音未落,白衣人似是驾风而走,转眼不见。
这份天下难得一见的轻功,很难叫人相信,是她之前所见那人。
更难叫人相信的是,
三年前,还有个叫周奕的人,正在雍丘被人追杀,甚至被逼到自焚山门。
素魄升于苍冥,檐铎凝光,若悬银粟。
师妃暄站在廊檐下,望着白影消失之地,丹红小口轻轻呼出一口气。
上次见他之后,总是难忘那份独特气质,心绪不宁,回到慈航静斋闭关许久。
虽没能将人淡忘,却不断磨练,合上剑典修行要旨,叫剑术境界得以提升。
她沐浴清辉,慢慢将心中杂绪压下。
就在心境平复时,忽然又有一道轻微风声。
方才白影消失的院墙上,竟有人去而复返。
“道兄,可是有什么交代?”
师妃暄说完便听到一丝带着歉意的声音。
“秦姑娘,我有本书不见了,劳烦你帮我瞧瞧,是否落在此处。”
她转身回屋,果然发现茶桌旁有一册书。
好奇朝上面一瞧:《老子想尔注》。
出屋,把书交在周奕手中。
“道兄,去不必匆匆,妃暄送送你吧。”
不给周奕拒绝的机会,她已领路朝香严寺正门去了。
他们随意聊了几句。
出了正门,周奕再次道别。
他负手在后,执卷消失在月光淡处。
这一次,师妃暄脑海中全是那道白影,心境迟迟不得平复。
当年地尼从魔道随想录中窥得“破碎虚空”之秘,以及修炼“内丹”的法门。
因此衍变出“道胎”与“死关”之法。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将慈航静斋算作两派六道外的第九宗派也不为过。
且道胎之法,极为独特。
极致的练心才能剑心通明,后入死关。
作为武林圣地的当代圣女,她的天赋毋庸置疑。
凝神许久,师妃暄睁开眼眸,举目将天上的月亮映入眼中,仿佛想让广寒中人帮她一齐思索
又过一日。
南阳帮出现了武林中十分罕见的场景。
宴客大堂左手边,最上首端坐一名老僧。
灰色僧袍外披着深棕色袈裟,额头高广平阔,须眉黑漆亮泽,脸形修长,双目闪烁智慧光芒。
一副得道高僧,悲天悯人的慈悲面相。
隔着一位,坐着的便是仙姿玉骨的慈航圣女。
之后是净念禅院的不痴、不惧两位大师,接着便是慈航静斋、天台宗、华严宗的高手。
武学造诣最浅的,都是当世一流人物。
往对坐一看,首位便是气度出众的白衣青年。
智慧大师的气场能压住整个大堂,却在他面前受挫。
白衣人身旁却是一排道家高手,或是白眉、或是长须,或是带着平淡表情。
寻常在各地清修,难得一见的道门中人,包括五庄观主在内,足足出现六位。
哪怕是在场的天台宗圣僧见过,也心感诧异。
佛门、道门、魔门,三大道统高手众多。
道门人物向来松散,可此时六人在场,便要考虑他们的师承朋友。
在道门之中,这已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方才智慧大师与周奕各领一门,已互相问候,这才坐定。
南阳帮几位最得力的管事上来奉茶,此时极为小心,端茶递水遵循礼数辈次,不容许出任何差错。
道佛两家交涉,虽然他们自己不太在意。
可知道轻重的江湖人,哪敢怠慢。
情不自禁便要呼吸放缓,紧张起来。
好在,厅内的道门首座乃是自家人。
几位管事谨慎办事时,也与有荣焉。
周奕在道门朋友这边陪坐,东道主自然还是杨大龙头。
他朝天台圣僧说道:
“大师,冠军城一事也有定计,就由易观主来说吧。”
智慧大师冲他点头,双手合十看向周奕:“观主,你对棺宫有何看法?”
天台宗这位的武功在四大圣僧中最次,乃是因为他不擅斗杀。
论及佛门心法,他一身内功,只能用高深莫测来形容。
周奕看向智慧大师,又看了圣女一眼。
大师直视着他,圣女在一众道门前辈的注视下,不与他对视。
“大师,此前在南阳,棺宫就与我佛道两家为敌,如今羽翼渐丰,多有狂悖之言,假以时日,必成江湖大患。”
智慧大师不听场面话:
“南阳出兵吗?”
“出。”
有这一字似乎就够了,智慧大师满意点头。
“不过.”
周奕点出利害:“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此时的南阳,可不止我们两家。大明尊教就在城内,新野还有魔门别派,甚至,我听说邪王的人也在新野。”
智慧大师面色一变。
“此人应当也是冲着道心种魔大法来的,我们与棺宫相斗,一旦被这两家渔翁得利,让道心种魔大法落入邪王阴后,大尊善母等人手中,那时就不止棺宫一个威胁了。”
周奕说完,等着智慧大师答复。
老僧垂目观心:“观主作何安排?”
一言过后,众人齐齐望向周奕。
他面色一凝,话语掷地有声:
“我道佛两家联手,先灭大明尊教,再灭新野魔门,除去后患,复攻棺宫。”
周奕直视天台圣僧,与这位当世顶级高手对视,气势丝毫不落:
“大师,我南阳定然出动大批人手,将不贪大师救回来。他入魔不久,也许还能用佛法感化。”
一听这话,净念禅宗的几位,各都望向智慧大师。
智慧大师在思考。
周奕则望向圣女:“师仙子,你有何看法?”
师妃暄空灵的嗓音响起:
“我们与魔门斗争已久。这大明尊教则是回纥邪教,正在入侵中土,不该让他们成势,救回不贪大师更是我们的心愿。”
智慧大师点了点头,忽然错开周奕,看向一众道门高手。
“诸位道门朋友又怎么看?”
陈常恭白眉一抖,充满宝光的脸上,泛出一丝笑意。
他的声音慢而有力:
“我道门诸友,没有异议,自然遵循易观主之言。”
松隐子、木道人、计荀、计守全都点头。
这些人的心,那叫一个齐整。
仿佛将上首的白衣青年当做“道尊”对待。
旁人或许会疑惑,他们自个却清醒得很。
师妃暄静静望着这一幕,她的眼神没有波动,内心却不平静。
智慧大师深看周奕一眼。
倘若只周奕一人,就算功力高天赋高,在他眼中,依然能当成小辈看待,远够不上佛门底蕴。
此时却清晰洞察到,他在一众道门高手心中,有着极为重要的地位。
结合他的武学天赋,必然是未来的道门第一人。
而且,与宁散人这位第一人,有点不同。
“观主已是胸有成竹,老衲也遵从安排。”
智慧大师此言一出,等于把事情敲定。
也瞬间让周奕扛上道门、佛门两杆大旗。
这两道大旗一扯,扛在肩膀上足以横着走了
不多时,南阳帮前奔出数匹快马。
城内各大势力,从南往北,从西往东,全被调动起来。
陈老谋收到消息后,立马将写好的书信交给一名得力干将。
这是一封战书。
出了南阳城,秘密送往冠军棺宫
南阳城、阳兴会。
一名消瘦的管事直接冲入府邸深处:“会主,城内将有大事发生。”
“怎么了?”季亦农的声音隔着窗户传了出去。
“大龙头正在秘密安排人手,似乎要与人开战。”
那管事额头冒汗:“但是,唯独没有咱们的人手参与。”
“不必理会。”
季亦农说完,见外边没有答复,立刻呵斥道:
“没听见我的话吗?!”
“是~”
那管事心中全是疑惑,但也不敢多问。
季会主像是变了一个人,以前那样高调,现在却长期宅在家中。
对外说是沉迷武功,一直练功。
但管事晓得,阳兴会各般事务依然牢牢把控在会主手中,只是他把自己隐藏起来,极少露面。
可惜,管事却瞧不见。
此时屋内的季亦农,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阴癸派上次找你是什么时候?”
“五天前,还是云长老。但她不愿待在这里,回襄阳去了。”
“嗯,你还算老实。”
季亦农把头埋得更低:“能为圣帝效劳,乃是季某人侥天之幸,季某绝不敢有二心,整个南阳,找不到比我更忠于圣帝之人!”
“哪怕圣帝现在叫我去死,我也毫不犹豫。”
“你好好办事,谁会叫你死。”
“是是是!”
季亦农连连应和,他心中害怕得很,但也知道这是大靠山。
阴癸派,看样子是斗不过邪极宗了。
“这个给你。”
季亦农懂规矩,绝不抬头看,等面前掉落一封信件,才将它拿入手中。
“换成你的字迹,送去襄阳。”
“是!”
窗扇微动,人已消失。
季亦农朝窗外看一眼,跟着扣上窗栓,小心拆开信件。
一遍看后,心中大惊。
连看三遍,记下其中内容,赶紧把信烧掉。
不多时,阳兴会中奔出一名轻功高手,直奔襄阳。
佛道两家议会后第二日,傍晚。
南阳城北,夕阳余晖洒在几座大宅上。
这几座大宅看上去很阔气,占着一大片地方,进出的院子一眼望不清有多少间。
可仔细一看却灰蒙蒙的,透着一股衰败之象。
这是原南阳八大势力之一,荆山派掌门任志的私宅。
此时,这破败私宅中,有人走进走出。
一伙儿马帮占住这里,这马帮比较奇怪,也许是经常行走漠北,偶尔会有人用听不懂的外族语言交流。
靠里屋,有一个瘦高长面,长相颇有点吊死鬼模样的男人,正在擦拭一根重铁杖。
这铁杖至少百斤以上,他拿起来擦拭上方的血迹时,只需单手轻轻一提。
此人便是五类魔中的“浓雾”鸠令智。
“是南阳帮杀了我们的人?”
鸠令智翻出一大片眼白,看上去很渗人:“他们有这个胆子吗?”
“有没有胆子,都要算在他们身上。”
回话那人凶恶丑陋,狮子鼻头红点密布,腰上挂着双刀。
乃是大明尊教悍将,五类魔中的“熄火”阔羯。
他们周围,还围着近二十余人。
虽然气势上不及他俩,但无一不是一流高手!
“暂时不要惊动他们,城内正有异动,有大队人马朝西边集结,也许是要对冠军城出手。”
“哼哼,早就等着这一刻了。”
“……”
宅内,不断有人闲聊。
一直到晚上,有人从外边带回与南阳帮有关的最新消息。
阔羯与鸠令智没做决定,等善母回来。
他们和往常一样,又点派高手去窥伺。
前几天死了一名高手。
所以,这次派出去的人是一名轻功了得的瘦削汉子,他高鼻深目,眼神锐利,像是一直在闪光。
“小心点。”
“是!”
鸠令智望着他两个点跃就消失在夜色中。
大明尊教作为漠北第一大教,一流高手虽多,但这样的人死掉,还是会让人心疼。
鸠令智耳力极佳,忽然又扭头看向瘦削汉子点跃出去的方向,瞳孔猛得聚作一点。
阔羯问:“有什么不对吗?”
“你听到没有?”
“没有。”
阔羯回答一声,鼓动真气入耳周窍穴,认真细听。
少顷,他突然拔出双刀!
鸠令智举起铁杖:“有人来了!”
大宅中的高手并不慌乱,逐个亮出兵刃,占住隐蔽位置。
他们这么多高手在一起,等闲武学宗师来此,那也要死。
众人屏息,凝聚杀气。
大宅中有两百多人,短短时间,竟全无杂音。
忽然,远处响起破风之声,接着大宅中传来“咚”的一声巨响。
一具尸首打翻屋瓦顺屋顶滚落,砸在院中,看身形,正是方才出去打探情报的瘦削汉子。
破风声越来越多,大明尊教的高手也微微变色。
更致命的是,善母今日回来晚了。
鸠令智耳朵最尖,能从杂乱的破风声中听出有多少高手。
越听越不对劲。
这是冲着他们来的!
“快走!”
来不及想缘由,当即爆喝一声,第一个朝城北冲去。
他们选择这个地方距离城墙不远,哪怕城内集结大军冲来,他们也能从容退走。
来到别人的地盘,大明尊教也很谨慎,给自己留了条退路。
喊杀声瞬间打碎静夜!
鸠令智与阔羯冲得最快,但是,就在接近城墙处,两道人影一前一后抢在他们前方。
阔羯拔出双刀,借着淡淡月光,与黑暗中的人战在起来。
鸠令智挥动百斤铁杖,砸向那白衣人影。
看他腰间挂着一柄长剑,此时却不出剑,鸠令智并不惧怕用剑敌手。
碰到他的铁杖,功力就算比他强横,铁剑也是一撞就碎。
白衣人翻手一掌,寒冰劲气扑面而来。
鸠令智狂笑一声,双手快速搓动,铁杖不断急旋,杖势蓄到满溢的一刻,在离白影半丈许外,全力击出。
隔空寒冰劲气被他以力破之!
白影躲开,“轰”一声爆砸的乱瓦飞嘣,滚滚杖势,旋在周身。
这五类魔的手段非同小可。
鸠令智号作浓雾,此时杖势刚烈凶悍,将周围瓦片碎木搅碎,成为了一团土烟伴在周身。
敌手与他作战,必然看不清他的杖法。
以此弥补不够灵巧的破绽。
当周围起杖雾之时,他等于没有破绽。
这时就算是武学宗师当面,也得直面他的凶悍杖法。
“砰砰砰~!”
一路爆响,鸠令智越打越急,铁杖越挥越快,可是那白影就和鬼物一般,怎么也打不中。
“给我去死!”
他二目冒光,将《光明经》催动到极致。
天顶窍中,冲出精神之力与杖法融合。
二气交汇,立马有股诡异精神之力冲击出去。
这一刹那间,声势与适才大是不同。
铁杖带起暴风刮进峡谷似的呼啸声,有若贯满天上地下,虽在短短一段距离下,铁杖在速度和角度上生出微妙变化,令人不知它会在何时击至,取的是何部位!
配合精神冲击,影响对方心志,乃是必杀之计!
一杖击出,打中了!
铁杖杖头,砸穿了白衣人,可却一点受力的实在感觉也未曾反馈。
定睛一下,竟是残影。
太快了!
百斤重的铁杖更沉,那白影竟踩在他的铁杖之上。
鸠令智汗毛一竖,抬杖一抖,向上击出。
三杖之后,他慢却有力的技法,全然无用,这白影快如闪电,又一次踩中杖头。
这一下,白影用力一点,他像是吃了千钧之力,执杖右手猛地一沉。
铁杖一时抬不起来,不好!
白影踩着杖身,凌空一步奔来,直取要害,鸠令智左手成爪一掏,以掏心式反攻迫使对方停手!
但左爪才出一半,手腕已被抓住。
“啊!”他惨叫一声。
下一刻,喉咙骤紧,吃了锁喉擒拿,已发不出声音。
只听咔嚓一声,不及开口,就被扭断脖子!
周奕随手一丢,
他剑未出鞘,已先诛一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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