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隆!
电闪雷鸣。
夸张的雷声,让整个宅子都在摇晃,雨势变的更大了,豆大的雨点斜斜砸在树叶上,带起啪啪的声响,现在应该还是上午,可天色却提前暗了下来。整个世界是昏苍苍的,院子里的水也是浑浊的,落叶和花瓣在水面上打着旋儿。若是继续这样下去,怕是伊洛河的洪水又要卷起来了,不过今年县令是洛天枢,比起上一任县令要尽职尽责的多,或许宁平县不至于再出现人员的伤亡。
小屋中,很安静。
所有人皆是一动不动,一双双目光落在床榻上。
宋鸿涛已没了声息,胸口不再起伏,应是死了……只是他的眼睛还是瞪得很大,似是因着过分用力,眼球上一道道猩红的痕迹,就像破碎的玻璃,眼神看起来多少是有些吓人的。
他的身子还以一种怪异的姿势僵硬着,手指弯曲,如同鹰爪。
大概,在临死之前充斥在宋鸿涛胸腔中的依旧是浓浓的仇恨和愤怒吧。
宋言眨了眨眼,他虽然的确是故意来气宋鸿涛的,但是也没想到宋鸿涛这人心胸居然如此狭窄,随便气气就气死了……心中还有点惋惜,毕竟宋鸿涛这人实在是没什么威胁,活着的话,许是乐子会更大一点。
宋言心中的念头或许是有些过分的,毕竟他是完全没有考虑过宋鸿涛在这短短不足一年的时间内都经历了什么……全身上下都是绿帽子,八个娃七个不是亲生,亲生的庶子庶女全都挂了,自己也瘫痪了,甚至还在瘫痪之前,亲手杀死了最后一个亲儿子,就连宋家代代相传引以为傲的国公爵位也落到林向晚和奸夫所生的野种头上……
他已经一无所有了,反倒是他仇恨的人,一个过的比一个好,这样的事情,无论是落在谁的头上,大概都是顶不住的。
被气死,实在是太正常了。
“九少爷,这人怎么办?”眨了眨眼,林向晚终于出声打破了眼下的沉默。
“还能怎么办?”宋言吐了口气:“风光大葬呗。”
倒不是宋言对宋鸿涛还有多少感情,纯粹是这时代孝字当头,宋言还顶着宋鸿涛儿子的身份,而且宋鸿涛已经是个死人,这时候讲究死者为大,仿佛只要人一死,无论他之前究竟做了怎样的恶事,都能一笔勾销。
若是按照宋言之前的性格,大概会直接将宋鸿涛的尸体丢出去喂狗,便是骨头也要烧成灰,洒入伊洛河喂鱼。这样做大概心里是痛快了,但接下来的口诛笔伐,流言蜚语,对他来说便是损失,为了一个死人让自己声誉受损,便很不划算。
“我知道了,妾身这就去安排。”林向晚点了点头,说道。
“倒是不用太着急,外面还下着暴雨。雨停了再说吧,现在,先带我回小院看看。”
这是替林雪要求的。
曾经在那个小小的院子里生活了三年时间,对林雪来说,那段时间是极为珍贵的,虽被欺凌,可有母亲陪在身边的日子总是很美好。
一行人,踩踏着地面上的积水,缓缓向着小院的方向走去。
林向晚逐渐掌握国公府大权之后,显然是对小院进行过一番修缮的,或许还询问了不少婢子,下人,尽量将小院复原成原本的模样。
雨点似珠帘。
可透过那一层层水幕,看着面前的院子,一种强烈的熟悉感依旧扑面而来。
林雪的脸上都微微泛起一层潮红,修长的手指摩挲着略显腐朽的门框,这里的一切都在刺激着她的意识,视线不由自主落在院内一株梧桐树上,脚步稍稍加快了一点,踏着地面上的积水,发出啪嚓啪嚓的声音,手指落在树干,上下打量着:“倒是比我被卖掉的时候粗了不少……”
“我还记得娘亲曾经在一根树枝上绑了两根绳子,下面系了一块木板,做成一个小小的秋千。”林雪仿佛是在说给宋言听,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语:“我便经常抱着你在秋千上荡啊荡啊。”
“每次都是你坐着,我在后面推着。”
“我家弟弟果然是与众不同的,寻常的小孩荡秋千的时候,总是会被吓得呜哇乱叫,可小言便是一言不发,撇着嘴巴,好像很不把这小小秋千放在心上的模样。”
宋言便有些无奈,林雪在这小院中的记忆,大概少不了自己的存在。
“宋靖那家伙听着小院里面欢声笑语,便有些不舒服,冲过来将秋千给踹坏了,当真是有点可惜。”
林雪缓慢的在院子里度着步,不经意间便来到院墙旁边,她似是在寻找着,可终究什么都没有发现:“这个角落,应是有个鸡笼的。”
“小时候吃的东西是很差的,多是残羹冷炙,剩汤剩饭之类。”
“娘亲身上还有一些嫁妆,一些金银首饰,倒是能从那些贪心的婢子手里换来一点食物,我还记得,娘亲用一根翠玉簪子换来几只老母鸡,那鸡蛋,大概便是咱们小时候吃过的最好的东西了。”
“可惜呀,就连我们自己喂的鸡,也给杨妙清毒死了,大概咱们吃个鸡蛋在杨妙清眼里就是罪过吧。”
林雪脸上挂着浅浅的笑。
到了这小院,果然能想起很多之前已经忘记的事,哪怕并非全都是好事,依旧弥足珍贵。
“啊,还有这里,记得一年下雪,院子里盖了厚厚一层,我便拉着你在雪地里跑,一不小心咱们两个全都摔趴下了,身上弄得脏兮兮,湿漉漉。弄伤了弟弟,我是有点害怕的,结果娘亲过来却并未训斥,只是揉了揉我的脑袋,叮嘱我赶紧回去换身衣裳……”
“印象中,娘亲好像从来都没有同我生过气,当真是个很温柔很温柔的人呢。”
小院中仅有两个屋子,一个是卧房,一个是厨房。
一边絮絮叨叨的说着,林雪一边轻轻推开卧房的门,里面是一张已经有些腐朽的木床。
床不算宽。
“小时候,我们一家三口便挤在这张床上呢。”林雪笑着走了过去:“我还记得,当初有了弟弟之后,我是很害怕的,哭哭啼啼担心娘亲有了弟弟之后便不要我这个女儿了……”
“结果娘亲就是坐在这床上,一边抱着弟弟一边冲着我招了招手,她好像跟我说了些什么……”
林雪用力的晃着脑袋。
面上也逐渐曝露出略显扭曲的痛苦,她有种预感,那对她来说定然是极为重要的记忆,却就是怎样都想不起来。林雪能感觉到,她的意识中空了一大块,仿佛是刻意的遗忘了什么东西。
不知不觉间,林雪的呼吸都变的急促起来。
一些诡异的画面,莫名于脑海中浮现。
是一个衣衫褴褛的丫头。
是两具瘦骨嶙峋,冰冷又僵硬的尸体。
林雪下意识蹲下身子,肩膀在微微颤抖。
那种模样,看的楚梦岚和宋言都有些担心,也不知过了多久,随着林雪的肩膀忽地一颤,整个人就变的僵硬,唯有一双眸子瞪得大大的,脸上的表情诡异到了极点,芳唇轻启,一缕如同梦魇般的声音,在小小的房间中响起:
“小言……”
“我……”
“我好像不是你亲姐姐!”
啥?
这话一出,整个房间里所有人全都呆住了,一个个脸上的表情都古怪到了极点。
宋言眨着眼,好像有点听不懂林雪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楚岳脑门上更是一层黑线,楚梦岚更是一巴掌扣在面门上,你不就是因着担心弟弟,这才不远千里从楚国直奔宁国,现在好了,终于见着面了,又说这不是你亲弟弟?
玩儿呢?
林雪重重吐了口气,起了身,曾经被遗忘的记忆终于全都想起来了,她,并不是梅雪亲生的女儿。
她记起来了,她的父母都是逃荒的流民。她想到了母亲抱着自己,踉踉跄跄走在路上的画面。想到了父亲将她背在背上,明明已经饿的精疲力尽,扭头看向她的时候,依旧勉强扯出一抹憔悴笑脸的模样。
回想起来的记忆,几乎全都是难以忍受的饥饿。眼前所能看到的,是龟裂的大地,是满目疮痍的黄。所有的东西全被旱死,树木都是光秃秃的,树皮,树叶早就被逃荒的人啃噬的干干净净,地上甚至看不到一株草,所有的草根都被人挖出来吃掉。
路上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爬满苍蝇,走过去的时候便是嗡嗡嗡的声音。有的尸体,骨瘦如柴,有的尸体腹胀如鼓,大概是吃了观音土。她甚至能看到,饿极了的人们扑在尸体上疯狂啃噬着,那般模样就像是山林里的狼。
更能感觉到,一双双暴突出来的眼睛,死死盯着自己的目光是何等的渗人,她只能拼命蜷缩在母亲的怀里,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感受到些微的安全。
她想起来了。
那是一个晚上。
父亲去找吃的了,母亲抱着她焦急的等待着。
直至半夜,也不知究竟跑了多少地方,脚都已经磨破的父亲终于回来了,他身上还残留着跟人厮打过后的痕迹,但手里攥着三个鸟蛋……
便是母亲,疲倦的脸上都露出干巴巴的笑。
父亲小心翼翼将一个鸟蛋磕破一个口子,送到她的嘴边,她吸溜吸溜的吞咽着鸟蛋里面的汁液,很腥,但很美味……可惜,鸟蛋实在是太小了,一枚鸟蛋吃下去,肚子里反倒是更饿了。
父亲便将第二个,第三个鸟蛋,全都喂给了她,小小的她还不懂事,只知道填饱自己的肚子。吃完三个鸟蛋之后,她便在娘亲的怀里寻摸了一个舒服一点的位置,沉沉睡了过去,这是娘亲教她的,睡着了,就不饿了。
等到第二日凌晨,她被饿醒了。
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躺在母亲的怀里,母亲靠在父亲的肩膀上。她挣扎着钻出娘亲的怀抱,轻轻摇晃着娘亲和父亲的身子:“爹,娘……我饿。”
这一次,爹,娘,没有再给她回应。
他们的身子有些冷,有些硬。
她晃了很久很久,叫了很久很久,也没办法将爹娘叫醒。
懵懵懂懂的,她似是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不明白,她觉得可能只是爹娘太贪睡了,再睡一会儿肯定就醒了,于是她便再次靠在娘亲的怀里,饿着饿着,就又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被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吵醒,睁开眼睛就看到他们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很多人,都是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的流民,一双双眼睛盯着她,盯着她的爹娘,那种眼神让小小的林雪毛骨悚然,甚至还有人在流口水。她不知道这些人究竟想要做什么,却本能的害怕,身子下意识挤在爹娘的中间。
就在那些仿佛野兽一样的人要扑上来的时候,一辆马车从这里经过,马车上丢下几十个蒸饼,早已被饥饿折磨的不成样子的流民迅速冲着蒸饼冲了过去,趁着这个时间,一个身着襦裙的妇人快速从车上跳了下来,一把将她从爹娘的怀里抱了起来,又伸手摸了摸爹娘的脖子,叹了口气,然后抱着她上了马车,疾驰而去。
大概是不敢在那种地方多留的。
林雪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眸子里还透着深深的惧意,这段记忆对当年还小小的她来说,实在是太过可怕。
所以,在本能的驱使之下,她将这段记忆给遗忘。
在那之后,她便一直跟着娘亲生活。
她便是娘亲的女儿。
娘亲是富人家的夫人,住在大大的宅子里,她再也不用担心吃不饱饭,也能有漂亮的小裙子穿。娘亲对她也很好,很温柔,纵然是做错了什么事情,也是柔声细语的规劝和教导。
这样的日子是很幸福的。
只是幸福稍微有些短暂,大概是半年左右,娘亲忽然变卖宅子,田产,商铺,然后带着家中护院离开了一直生活的地方。
她有些好奇,问娘亲我们去哪儿,要做什么?
娘亲只是笑笑:去梁国,找你的爹爹。
然后,就在途径松州的时候,遇到了这一生第二次的噩梦……
宋鸿涛,这个该死的混蛋。
就在娘亲下车的时候,恰巧被宋鸿涛瞧见。
这个混蛋被娘亲的美貌吸引,上前招呼,被护院拦下,宋鸿涛便很识趣的离开,这样的事情大概偶有发生,加之他们只是在松州客栈住一晚,第二日便要离开,娘亲也并未太放在心上。
可谁曾想就在第二日出了松州城,他们便遭一群山匪袭击。
管家爷爷。
护院。
还有娘亲身边的婢子,全被杀死。
就在她和娘亲也要遭到毒手的时候,宋鸿涛忽然出现,以宋国公的身份斥退山匪,将两人救下,然后便以救命之恩要求娘亲嫁给他,并且保证不会在意娘亲已经有了女儿的事情,对这个女儿也会视如己出。
娘亲瞧了瞧国公府上百名护院,最终还是同意了宋鸿涛的请求。
大抵那个时候娘亲便已经明白别无选择,纵然眼前是个火坑也只能跳下去。
三日后完婚。
成婚之后,宋鸿涛很快便对娘亲失去了兴趣,将娘亲打发到小院里,至于她这个说要视如己出的女儿,自然也被丢到了这里。
九月之后,弟弟降生。
瞧着小脸儿皱巴巴的弟弟,那时候还小小的林雪纵然已经封印了那段最让她痛苦的记忆,可还是本能的害怕,担心娘亲有了弟弟之后便不要她这个女儿了。心思细腻的娘亲自然看出了她心中的担忧,便招了招手将她叫到跟前,温柔的抚弄着她的头发。
娘亲说了一些话:
“傻丫头,乱想什么呢,娘亲怎会不要你?瞧瞧这皱巴巴的小脸儿,好丑,将来怕是不好讨婆娘了,雪儿丫头,将来长大了……”
“你给弟弟做媳妇儿,好不好?”
啊啊啊啊……
林雪口中忽然发出诡异的悲鸣,双手抱着头蹲了下来。
脸上浮现涨红。
不断有记忆攻击着她的理智。
她想起来了,当时年纪小小的她,根本不知道媳妇儿是什么意思,只是知道娘亲不会不要自己,便兴奋的点着小脑袋说道:“好,我答应娘亲,等我长大了,就给弟弟做媳妇儿。”
然后就傻乎乎的乐着。
弟弟现在都已经成婚了,已经有了一个正妃,一个次妃。
那次妃,还是她的师尊。
要是她再嫁给弟弟做媳妇儿,那她跟师尊之间的关系,怕是要彻底乱成一锅粥了。
……
洛玉衡静静站在房府门口,乌黑的眸子凝视着外面的雨幕。算下来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言儿,天璇他们应该已经到了宁平吧,或许事情也都处理的差不多了。
她悄悄向后看了一眼,除了一个门子之外,无人注意到自己。
这是一个好现象。
洛玉衡抿了抿唇,撑起油纸伞,便进了雨幕当中。
她要去寻一个老大夫,看看自己的脉象,究竟是不是喜脉。
她要确认,自己肚子里是不是真的怀了娃。
豆大的雨滴打在油纸伞上,传出砰砰砰的声响,伞的下面便显得有些吵闹。
若是运起内力,应是能很轻易的将雨滴避开吧,不过洛玉衡并没有这么做,毕竟寒毒的影响,当真是会要了命的,即便现在已经有了解决寒毒的办法,可洛玉衡还是习惯了小心慎重。行走于松州府的街道,青石板路面上已经汇聚起积水,这里的排水系统显然不是很好,雨水稍微大一点,便来不及将其释放,白色的绣鞋踩在积水当中,很快就被湿透。
棉袜里面,小脚指头有些凉飕飕的,滑滑的,不太舒服。
这样的大雨,油纸伞其实没多少用处的,只是稍稍一阵风卷来,雨滴便斜斜的钻进伞里面,不多时的功夫裙裾便已湿透,贴在小腿上,衬出两段优美的曲线。
暴雨中的松州城很是安静,路上瞧不见多少人。
毕竟在松州府生活了有一段时间,这松州城也是经常来的,对这边的情况洛玉衡还算是熟悉,循着脑海中的记忆,洛玉衡于街道和巷道中穿梭,约摸走了有一刻钟的时间,一家医馆已经出现在面前。
济安堂。
里面有一个老大夫,医术不错。
洛玉衡从袖口取出一张面纱,遮在了脸上。
女人嘛,总是比较害羞的。
便是叛道离经的洛玉衡,在遇到自己是不是怀孕这种事情上,也是稍显扭捏的。做好准备之后,洛玉衡这才再次迈步冲着医馆走去,医馆内也不见客人,唯有一个坐堂的掌柜,百无聊赖的翻看着手中的账单,眉头微皱,大概是最近生意不算太好吧。
收起油纸伞置于门边,洛玉衡进了堂内。
“看病还是抓药?”掌柜的抬起眉梢,随口问道。
只是在瞧见洛玉衡的时候,眼睛里忽地闪过一些惊艳,即便这女人轻纱蒙面,却也能看的出来应是一位绝代佳人……不过,作为整个松州府最有名的医馆,平日里接待的客人多了,富家小姐,豪门贵妇也不在少数,好看的见得多了,也就不会有太大反应。
“看病,郭大夫在吗?”洛玉衡眼帘垂落,反问道。
“在的,里面请。”掌柜的点了点头,伸手指了指侧面的一个房间。
这大概是济安堂和其他医馆不同的地方,济安堂的大夫不会在大堂内给人看病,毕竟有不少人身上病症比较特殊,若是让旁人知晓,影响不好。洛玉衡便迈步冲着侧面房间走去,推开门,便瞧见里面有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儿,须发皆白,手里正拿着一本发黄的医书看着,从医书侧面的毛边便能看的出来,这本医术已经不知被这位老人家翻看了多少遍。
听到脚步声,这才将医书放下,指了指对面的椅子示意洛玉衡坐下。
稍显浑浊的老眼扫了一下洛玉衡:“这位夫人,最近哪里不舒服?”
“干呕,嗜睡,浑身乏力。”说着洛玉衡便将一截雪白皓腕,置于桌案。
郭大夫皱巴巴的眉头蹙了一下,几根手指搭在手腕上,过了一会儿再次问道:“葵水多长时间未至。”
“已有两月。”
郭大夫点了点头,收回手指:
“恭喜夫人!”
“您有喜了。”(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