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致看了看,林思成往摊上一放:“老板,多少钱?”
山羊胡没说话,举着三根手指头。
又来?
让我猜是吧?
“三百?”林思成做势掏出钱包:“还行,不算贵!”
山羊胡愣了一下:“老板,你好好看,我这是时壶?三百后面,你得加个万……”
“时壶?”林思成笑了一声,“时壶放到现在,没五百年也有四百年,茶垢能结成晶层,至少半毫米。你看看你这只,茶渍将将渗进壶壁,顶天了0.2,顶多算是层皮。”
“四五百年的壶,长期受热水作用,黏胎早已形成重结晶,壶体致密如炻器。哪怕扔水缸里泡三天,捞出来依旧能挂珠。你再看看你这只,沾点晨露竟能晕成片,可见透气性有多高?”
“再看包浆,壶身上的字快被填平了,底沿却棱的扎手?应该是每天都拿猪皮蹭,再用糠团擦,但光擦了壶身,没擦壶底……”
林思成每说一句,山羊胡的眼睛就睁大一分,一句“我靠”噎在了嗓子里。
都是茶垢,半毫米的层和0.2毫米的皮有什么区别?
机器当然能测出来,但要说用眼睛看……扯寄霸蛋。
什么重结晶,他当然听不懂。什么挂珠、晕片,更是第一次听。但这赖不到他:四五百年的紫砂壶到不了这地儿,他也从来都没见过,哪知道什么砂胎密如砾器?
最让山羊胡惊疑的是最后一句:拿猪皮蹭,拿糠团擦,这可是他的独门绝技?
他娘的,遇到高手了?
怔愣了好一阵,他把壶收了起来。
“别急着收!”林思成笑了笑,伸手比划了一下:“六千!”
山羊胡呲着牙,咧着嘴,一副难受的模样。
倒非价格不合适,所谓你情我愿,要是不合适,他就撵人了。
而是这个出价太毒:将将能让他赚一点,却又不是太多,也就千儿八百。
所以他才难受。
犹豫了一下,他拱拱手:“请教!”
林思成嘴唇微动:“程寿真!”
还说个嘚儿?
他麻溜的用布包住紫砂壶,往箱子里一塞,然后郑重其事的给林思成作了个揖。
林思成笑了笑:“好,生意兴隆!”
“兴隆……兴隆!”老板勾着腰,脸上堆笑,“您慢走!”
景泽阳和方进看的一头雾水。
林思成就问了个价,这老板的态度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特别是到最后的时候,点头哈腰,满脸谄笑。
三个人走出了十多米,景泽阳回过头:那山羊胡依旧恭恭敬敬的站摊边上,跟太监送老佛爷似的。
“林表弟,那老板什么情况?”
“没什么,嫌我给的价太低!”
“不止吧?”
林思成再没说话,只是笑了笑。
老板之所以那么恭敬,一是敬他眼力高,看的准。二是怕他点破了那壶的来历。
所谓同行是冤家,但凡被两边的摊贩听到一句半句,他那壶就别想卖出去了。
当然,五六千还是能卖的。但与其卖五六千,他还不如放摊上,多招点客人。
东西不能卖,又有求于人,就只能恭敬点,乖巧点,送瘟神一样的把林思成送走。
林思成没有过多的解释,景泽阳也没有细问,三个人边走边逛。
走着走着,景泽阳停下脚步,脸上露出稀奇的表情。
不大的一个摊,摆的全是鼻烟壶。铜、瓷、玉、玻璃,什么材质的都有。
有新有旧,有好有坏,不乏裹满包浆,脏的如同刚从垢甲堆里泡出来的。
也不缺做旧的现代品:机器压的铜瓶,气窑烧的瓷瓶,乃至染色的石英玉。
“林表弟,你看那一件:上面画花那个。”景泽阳指着其中的一件“应该是八旗子弟抽大烟的吧?”
林思成回头瞅了一眼:玻璃的壶身,内画一丛花,五颜六色,娇嫩鲜艳。
乍一看,像是怒放的菊花。其实不是,这是罂粟。再看仔细点,瓶底还残留着黑褐的烟垢。
如果拿起来揭开盖子,保准能闻到一股大烟特有的陈旧的尿臊味。
但不用怀疑:现代工艺品。瓶底的大烟烟垢,全是粘上去的。
瞅了两眼,林思成摇了摇头。
景泽阳愣了一下:假的?
摊主三十来岁,正在擦东西。听到动静,站了起来:“要这个水晶大烟壶是吧,不贵,八千块!”
景泽阳直摇头:“啥玩意就八千块?”
“八千都嫌贵,你逛什么潘家园?”摊主抬起头,斜着眼睛,“玻璃厂的便宜,八毛一个!”
话刺耳,眼神更刺眼。
“嗨~”
景泽阳怪叫一声,开始捋袖子:“你说谁穷鬼呢?”
摊主不慌不急的站起身,往后退了一步,又斜着眼睛:“没事,我这摊上好几件御器,你随便砸!”
手都捏成了拳,景泽阳又顿住:一时给忘了,这儿是潘家园。
“行,你牛逼!”顿然,他没了脾气,又竖了个大拇指,“你给我等着!”
“等着就等着!”
林思成不由的想笑。
由此可见,景泽阳虽然吊儿郎当,但并没有沾染多少二世祖的习气,不然哪会和你废话,早动手砸了。
话说回来:就这品相,既便真是晚清的鼻烟壶也不值八千,除非王爷贝勒用过的。
景泽阳嫌贵很正常,但这摊主张嘴就呛人,不像是干生意的,倒像是找茬的。
“帮人看摊的吧?”林思成瞅了几眼,“挨老板骂了?”
摊主翻了个白眼:“你管我干吗的?”
林思成也不在意,“看看总行吧?”
摊主没说话,用鼻子冷哼了一声。
林思成蹲了下来,左右瞅了一圈,拿起一只青花瓷的鼻烟壶。
并非烧瓷,而是雕瓷:既先雕后烧。这种工艺难度比较高:因为雕刻过的瓷胎薄厚不一,张力与应力强度有强有弱,不是烧裂,就是崩釉,所以成品极少。
再看这一只:通身呈米白色,壶身上雕着缠枝莲纹,花瓣层层迭迭,栩栩如生。
乍一看,挺精致,但唯有一点:太新。
高不过七厘米的壶身,胎质细腻得没有一丝杂质,釉面亮得能照出人影。再凑近点,甚至能看见壶口有极细的平行纹路,像是砂纸打磨过的痕迹。
黄铜卡扣的壶盖,边缘规整,锃亮如新,找不到任何老物件该有的包浆。
最显眼的是壶腹上的缠枝莲,花瓣的线条过于流畅,连叶片上的脉络都刻画得一模一样,完全不像手工雕刻的风格,倒像是现代模具压制后再简单修坯的产物。
整体而言,没一点老物件的气息。
包括底款‘大清嘉庆年制’,刻得跟激光打标一样。
这倒是奇了怪了?
东西倒是不贵,也就几万块。与之前捡的那些漏比起来,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但这种“东西分明是真的”,“看着却像是假的”的物件,还真就不多见?
林思成往裤兜里一掏,掏出放大镜。往上一照,壶口边缘呈微微的圆弧状,细微的磨损痕迹一览无余。
很规律,走向基本呈同一个方向,林思成怎么看,都不像长期使用反复摩挲形成,而且初始时的打磨痕迹。
他又看莲纹,纹路虽然流畅,却在每片花瓣的根部都能看到细微的凹点。这是雕瓷工匠用刻刀手工雕刻时,手腕发力不均留下的痕迹。如果是现代机器雕胚修胎,根本模仿不出来这种细微的差异。
再掏出手电贴在壶底,壶身内部隐约浮现出细密的“糯米胎”纹理。
这种胎质是清代官窑特有的胎质,景德镇高龄土经过反复淘洗,烧制后内部会形成类似糯米粥的颗粒感。
现代仿品就算能做出相似的胎质,也没有这种由内而外的温润感,反而透着股生硬的“瓷性”。
再用手指敲击壶身,清脆的响声里带着一丝厚重的余韵,像是古钟被敲响后的回响。这是老瓷器经过长期老化,胎质变得疏松后特有的声音,新瓷的声音虽然清脆,却很刺耳,没有这种厚重感。
啧,运气不错,确实是件真东西。
林思成收起放大镜,刚要问价,又怔了一下。
景泽阳呲个大牙,幸灾乐祸的笑。对面,之前那摊主耷拉个脑袋站在一边,换成了一位六十岁左右的老人。两人眉眼很像,一看就是爷俩。
再往后看,爷俩的身后是个挺大的门脸,门头上挂着匾:金古斋。
明白了,这摊是和店是一家,不知道景泽阳怎么发现的,趁自个看瓷壶的功夫,把老爹叫了出来。
十有八九,还告了一状。
换了人就好。
林思成拿起瓷瓶:“老板,这壶是不是薰过?”
老板怔了一下,好像在问:你怎么知道?
“前两年收的,拿来的时候就熏过。卖家准备蒙我,被我一眼识破了,最后东西都没拿就跑了。”
“之后洗了洗,才发现是个新物件。不过无所谓,机刻工艺,现代烧的。你想要的话:一百块。”
果然是潘家园?
要是现代烧的机刻工艺品,搁外边最多十块。
林思成爽快地付了钱,在手里颠了颠:“景哥,喜不喜欢,喜欢的话挑一件?”
景泽阳摇摇头:“我不抽烟,也不喜欢这类玩意。”
林思成顺手装进了兜里:“不喜欢就算了!”
只当是林思成看对了眼,买了个小玩意。景泽阳觉得不值,但并没有说什么。
一百块,就当玩儿了。
但方进好歹是助理,跟了大半年,多少了解一点:东西要不对,林思成根本不可能看这么久。
不过他忍着没问。
一直往前走,走着走着,景泽阳察觉不对:不是逛摊吗,怎么跟赶路似的?
“林表弟,这是去哪?”
“找点饭钱。”
啥玩意?
正一头雾水,林思成踏上了一家门店的台阶。
抬头一瞅,景泽阳的眼睛往外一突:天蕙斋?
他好歹在京城长大,再是孤陋寡闻,也知道天蕙斋是干嘛的:始于道光,两百年的老字号,专卖鼻烟和鼻烟壶。
清代内画壶(鼻烟壶)四大名家:叶仲三、周乐元、马少宣、丁二仲,并杨小楼、余叔岩、梅兰芳等梨园大家,全是天蕙斋的座上宾。
建国后合营,六十年代停业,九十年代末又恢复营业。烟草管制后,烟丝当然是卖不成了,就只能卖壶,算是官营老字号之一。
据说已经向市里申请,准备筹建“鼻烟壶文化博物馆”。
林思成到这儿来,还能是因为刚买了一只鼻烟壶,想再买一只凑成对儿?
转念间,三人进了门,漂亮的迎宾迎了上来:“三位贵宾,想要点什么?”
“什么也不要,这个东西应该收吧?”林思成拿出瓷壶,“麻烦请一下掌柜,请他掌掌眼!”
女孩愣了好一阵:搞半天,是来卖鼻烟壶的?
也是稀罕了:她在这儿干了好几年,第一次有客人不买壶,跑来卖壶的?
也就是林思成长的好看,不然她还以为是来找茬的?
“不是……先生,我们这只卖东西,不收东西?”
林思成笑了笑,指着柜台:“不收东西,那些是从哪来的?”
“那些是征集的!”
不还是收的?
林思成懒得争:“这样,让掌柜看一眼,不收我就走!”
“倒是可以看,但要收鉴定费!”看着林思成手里咋看咋新的瓷壶,迎宾欲言又止:“一次要五百!”
林思成浑不在意:“没事,五百就五百!”
看迎宾一脸懵逼,眼珠不停的在瓷壶和林思成的脸上转,景泽阳差点笑出声:林表弟,出洋相了吧?
你非要给开米店的卖白米,这不是抬杠吗?
又问了一遍,确定林思成会付鉴定费,迎宾才一脸怪异的进了后台。
不大的功夫,又带着一位四十岁左右,同样一脸怪异的男子走了过来。
站定后,他上上下下的打量,脸上浮现出几丝揶揄:“几位,卖壶?”
林思成点头:“卖壶!”
还真是?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经理忍着笑,找了个靠窗的位置。
林思成没废话,把东西放桌上。经理同样没废话,拿起来就看。
大概一分钟,他又放下:“刻工死板,一点灵气都没有。釉色过白,比现代的骨瓷还白。为了遮掩新瓷的火气,刻意拿烟薰过,但薰又薰的不彻底……”
“这样,我直说了吧:这是现代工艺品!”稍一顿,他又伸出手,“承蒙惠顾,两百!”
林思成点点头,拿出钱包:“麻烦经理,能不能请五百的再出来看一眼?”
景泽阳没忍住,“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看着桌子上七张红彤彤的钞票,再看一眼就是仿品的雕瓷壶,经理不知道该说点什么的好。
国宝帮他见过不少,站潘家园的楼顶上扔十块砖头下来,砸中十个,五个都是。
但这么年轻,还长这么醒目的,还真是第一次见?
不过无所谓,就当是给老师敬奉烟钱了……
他点点头,把钱交给迎宾,让她到收银台入账。而后起身,进了后台。
转瞬即来,身后又跟着一位六十岁左右的老人。
简单一介绍,老人坐了下来。起初他并没有在意,以为又是一个自以为撞了大运,做梦发财的外行。
但东西刚一入手,他猛的怔住,脖子下意识的往前一探。
不对?
这东西的胎不对。
心里一咯噔,他把壶翻了过来。
林思成暗暗点头:所谓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真正懂瓷的,一摸这壶的底足就知道,这是正儿八经的清代景德镇糯米胎。
说简单点:现代瓷器的瓷土全是机器粉碎,能细到微米级的程度,古代却是手工研磨,反复淘洗。
现代仿品看起来细腻,却没有清代糯米胎的那种颗粒感。
其次,气窑控温比柴窑稳定的多的多,从而会在瓷胎内部生成的更多的玻璃相物质,会大幅度提升胎体致密度。
说简单点:同样大小,同样体积,仿品更重,真品更轻。
果不然,瞅了两眼,又颠了两下,老人眼睛一亮:“糯米胎?”
林思成点点头:“对,糯米胎!”
“眼镜,放大镜!”老人一下直起了腰,“还有手电!”
看徒弟还有些懵,老人敲了敲桌子:“愣着干什么,去拿东西。”
中年人才反应过来,两颗眼睛猛往外突:这玩意,是真的?
不是……这么新,还明显后做旧过?
心里一万个不相信,但又不敢犟嘴,经理乖溜溜的拿来了老人的装备。
看瓷先看底。
仔细看了一遍,老人又看瓶腹。越看眼睛越亮,越看越是认真。
景泽阳和方进面面相觑,经理更是一副活见了鬼的表情。
林思成却稳如泰山,接过迎宾端来的茶,慢慢的品。
乍一看,这东西哪哪都假,但其实真的不能再真。
瓶腹无纹,唯有瓶口残存着一些细如牛毛的纹路,且极规律。乍一看,像是做旧时仿的牛毛纹。
其实不然:这是出炉时欠火,窑里生了烟,在壶嘴处浸了一层烟锈,然后用细麻布和牛皮手工打磨后留下的。
所以,壶身上隐约蒙着的那一层,压根不是什么后来薰的,而是天生就有的烟锈,不过没有壶口处那么明显。
壶腹莲纹的线条过于流畅,这是因为这玩意是会画画、会点珐琅,甚至还会雕玉的工匠雕的,用了‘雕画’技法:先在瓷胎上拓出图案,再用刻刀雕琢。
玉是石头,这玩意雕的时候只是半干的泥胎,工匠自然信手而挥,手到擒来:纹饰大小一样,形状一样,至连深线都一样,看着当然像是机刻品。
直到最后,也就施釉的时候因为厚薄不同,导致纹路产生了细微的差异。
但极细微,用肉眼看不到,得用高倍放大镜。
就像老人现在这样:眼镜对着镜子,镜子对着壶身,几乎是一寸一寸。
最后,他又把壶翻了过来,但这次看不是底,而是款。
再看那六个字:大清嘉庆年制,确实工整,像拓上去的一样。但只要仔细点,就能在‘年’字的横笔末端发现一丝细微的晕染。
说直白点,这六个字不是写上去的,而是先拓后刻,然后用釉浆填平后入炉,当然标准的不能再标准。
那处晕染是釉料渗透瓷胎后形成的痕迹,现代机器根本模仿不出来。
老人看了好久,百思不得其解:“其它都好说,这纹饰,这字款为什么能刻这么齐整,又能这么立体?”
林思成放下茶杯,慢条斯理:“轧道!”
老人顿了一下,恍然大悟。
所谓的轧道,即运用中国传统的绘画技法中的没骨法雕饰瓷器,工艺和铜胎画珐琅的点翠极为相似:
用状如绣针的工具,在素胎上拨划出细如毫芒的纹路,然后汇聚成饰纹所需的线条。
特点是阴阳突出,立体感强,缺点是极费功夫:简单的一撇一纳,往往需要雕上百针,不规整才怪了。
“年轻人好眼力,懂的也多!”
老人盯着林思成,由衷的赞了一声。
他干这一行半辈子,不敢说有多厉害,至少在京城也能叫得上字号。
再看眼前这位,脸嫩的掐出水来,比他孙子没大几岁。
暗暗感慨,老人放下手电和放大镜,又摘下眼睛:“确实是好东西,这样,你要觉得这个价格合适,我就收了!”
老人比了个“八”,林思成笑了笑:“您高抬贵手,再添点,给凑个整!”
“也好!”老人点点头,“那就十万!”
话音将落,旁边的三位齐齐的一怔愣:啥玩意?
什么东西就值十万了?
经理张着嘴,看迎宾去叫财务,他才反应过来:“不是……老师,这壶拿烟薰过?”
“那是你眼力不够!”老人叹了口气,“那是出炉时欠了火,浸了烟气!包括磨痕也是,为了磨烟锈,当时用牛皮磨的……”
经理愣住,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
但还是不对?
“老师,这壶太新,而且花纹刻的太整齐,底上的字款刻的更规整?”
“蠢货、白痴!”
被徒弟三番两次质疑,老人来了火气:“那是轧道工艺,每一朵花叶、每一个字要雕上千刀,能他妈不规整吗?”
“出炉时欠了火,浸了烟,磨都磨不掉,不就成了次品,还怎么入宫?不入宫,这样的东西谁敢用?既然没人用过,当然就没有包浆。没有包浆,看起来不就是新东西?”
老人越骂越气,眼睛一瞪:“滚一边去……”(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