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交锋

    庄瑾让钱文德去暗中调查城东情况,对方前脚刚走,后脚就有隔壁东霞坊坊镇守前来拜访。

    东霞坊坊镇守名为欧文仲,庄瑾迎去,只见此人:一袭白袍,面如冠玉,腰悬下坠金色流苏的玉佩,手持白纸扇,脚踩登云履,整个人身上有着一股文墨书香气息,若是不知情的人看去,俨然会以为这是哪家书院的读书人。

    庄瑾目光落在对方肩膀,那里有着三道纹路,不由眼睛微微眯起:‘三纹护卫,九经境界啊!’

    “久仰庄镇守大名,今日才有缘一见。上月药王帮袭击返程船队,听闻庄镇守鬼谋神算,料敌于前,连斩三位药王帮七经武者,乃是大败之中的大胜,大大提振我沈家士气……壮哉!伟哉!”

    欧文仲赞叹不已,语气、神态,看去真诚无比。

    ‘这人说话倒是好听!’庄瑾盯着对方的脸,看不出一丝虚假,满满都是真心实意,尤其是对方乃是九经武者,如此之语更显真诚、难能可贵。

    他却没有被迷惑,深知:这个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善意,对方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当不得如此盛赞,瑾深感惶恐。”庄瑾虚言推辞着,以不变应万变,将此人连同跟随而来的两个仆夫请入进去。

    “庄镇守过谦了,不瞒庄镇守,我听闻庄镇守上月之功,好奇能做下这等事的,是何等人物?打听探寻,方知庄镇守身怀家仇亲恨,从微末一路走至今日地步,思之只觉不可思议……我常常思索,若是换我在庄镇守的位置,能否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答案却是不可能!”

    “更令我心折的是,庄镇守一路走来,恩怨分明,有怨必报,有恩必偿,不曾亏待任何一个对庄镇守好的人,如此快意恩仇,潇洒倜傥,过往我只在话本故事中见到过这等人物啊!”

    欧文仲将调查庄瑾之事,镶嵌此中说出,让人生不出半点反感,又字字真诚,夸赞人都是不同,别出心裁,简直夸到了心坎上。

    ‘若我真是十八岁,恐怕只会感觉一见如故,将此人引为知己吧?可惜,我不是啊!’

    庄瑾暗叹着,心中更生警惕,客气不失疏远,连连道:“欧镇守过誉,实在过誉!”

    “看庄镇守谦虚谨慎的态度,正是证明我所言非虚啊!”

    欧文仲真诚说着,语气慷慨激昂,上前两步拉住庄瑾的手道:“我生平最敬佩英雄豪杰,今日春和景明,天朗气清,如此良辰佳景,我与庄镇守对天地盟誓,结为异姓兄弟,岂不快哉?”

    庄瑾:???

    你是刘大耳么?下一步,是不是还要今宵同席共枕……哦不,是抵足而眠?

    庄瑾不着痕迹抽开手,叹息道:“我瞧着欧镇守也只觉亲切,本来不该拒绝,不过欧镇守既然对我有过了解,想来也知道,我父母双亲皆是……算命先生有言,我乃是半个‘天煞孤星’,娶妻生子倒是无妨,只是父母兄弟,必为我所克,不得善终,不得好死啊!”

    “我也早已立誓,此生不与人结拜……欧镇守,你这是做什么?是要置我于不仁不义,让我违背誓言么?”

    他见拿出薛定谔的‘不得善终,不得好死’,都吓不住对方,反而见其还要开口,一副情真意切的模样,顿时又拿出‘莫须有’的誓言,堵住对方话头。

    “也罢,既是如此,那便罢了。现在想来,今日初见,提出此事是有些唐突,也实是见到庄镇守这等人物,结交之心重矣,才会如此。”

    欧文仲这话说得极为好听,顿了一下,又是道:“庄镇守调来城东修养,我代表城东一众坊镇守都是欢迎啊,庄镇守是‘人杰’,城东也可当得‘地灵’,这正是人杰地灵,珠联璧合啊!”

    “对了,城东一众坊镇守同僚,对庄镇守的欢迎自不是空口白话,我们准备了三样礼物,还请庄镇守笑纳。”

    他说着,拍了拍手,一个端着托盘的仆夫上前,掀开红布,其下是一件玄级中品的异兽皮甲!

    玄级中品的异兽皮甲,乃是取炼肉小成境界异兽皮鞣制所成,异兽炼肉小成境界对应武者九经,可以说,此物对十经之下的劲力都有良好防护效果,堪称保命之物,一件价值八千战功,可见大手笔。

    “这是玄级中品异兽皮甲,当初庄镇守若是有此甲在身,必然不至受伤……这是第一件礼物,第二样么?”

    欧文仲说着,招了招手,让另一个端着托盘的仆夫上前,打开来,这次其中是一颗百年血玉参。

    血玉参,有着补益气血之效,又五行属阴,女子服用最佳,这株血玉参已有上百年份,更是难得,价值两三千两银子,还是有价无市。

    “听闻弟妹有着血疾,此物正是合用,还有第三样……”

    欧文仲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沓契书:“庄镇守劳苦功高,来到城东,也当体面享受,这是一处五进院子、十处旺铺、一千亩良田地契,就当作见面礼了。”

    这些房子、田地、产业,少说也价值一万两银子,只称作是‘见面礼’,可见财大气粗。

    显然,此人有备而来,三样礼物极具针对性。

    第一样,庄瑾有‘武疯子’之称,资质极高,又性子谨慎,就送出异兽皮甲;

    第二样,陈芸有着血疾,就针对送出百年血玉参;

    第三样,此世之人,同样有着求田问舍、置办产业的执念,就送房子、田地、产业。

    ‘命运的馈赠,早已在暗中标注好了价格,不知所求的东西,我可不敢收啊!’

    庄瑾暗道着,目光从三样礼物上一一掠过:‘只是,玄级中品异兽皮甲,以及房田产业种种也就罢了,可那株百年血玉参……’

    玄级中品异兽皮甲,因为接下来半年,都会在城东,并无战事,过后至少都是十经了,也用不到。

    房子、田地、产业,这些都是身外之物,也不甚看重。

    只有那株百年血玉参,因为陈芸血疾,庄瑾想着给她补益身体,这个东西近来也正在求购,只是寻到的年份都太低,作用不大,倒是没想到这欧文仲拿出来了。

    ‘错过这株百年血玉参,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次遇到,这东西要尽力拿下来。’

    不过,他也明白一个道理,想要什么东西,不能强烈表现出来,不然就会暴露弱点,在谈判中失去主动,此时心中一动道:“无功不受禄,这些东西还请欧镇守收回吧!”

    欧文仲看着庄瑾神情清明,并无半点痴迷的样子,心中感叹难缠之余,也有钦佩、赞叹:‘寻常之人,被我如此夸赞吹捧、诚意结交,早就视作知己挚友了,可这庄瑾却是如情报中一般,谨慎异常,滑溜得紧!’

    ‘随后诱之以利,三样针对性的好处,价值两三万两银子,换一个人也大可能都被砸懵了,晕晕乎乎……只要收下,第一步开了头,后续我就有法子拉下水……可这庄瑾,仍是头脑清醒,始终不上套!’

    他暗自思量着,决定拿出最后一招:“庄镇守,你可知,你已大祸临头了!”

    “哦,不知祸从何来?”

    庄瑾如此问着,心中却是哂笑:‘以名捧之,以利诱之,接下来就是危言耸听恐吓了么?’

    果然,只见欧文仲盯着庄瑾眼睛,恐吓道:“城东藏龙卧虎,各种关系盘根错节,犹如一张大网,庄镇守初来乍到,根基浅薄,游离之外,独善其身,自然会遭到针对,如此……岂不危矣?!”

    这是恐吓,也是赤裸裸的威胁!

    “欧镇守何必吓我?府城是沈家的府城,城东是沈家的城东,这大网再如何,难道还能遮天蔽日,让我不见曦月?”

    庄瑾凝目看去,与欧文仲对视。

    ‘麻烦了!’欧文仲暗叹一声,神色浮现出一抹凝重。

    这次庄瑾立了大功,庶务司以此为由,打开口子将他塞进来,若他真软硬不吃,铁了心当刀,会造成巨大破坏!

    ——别看庄瑾只是一坊坊镇守,好似只能在清源坊内折腾,事情不是这么算的,清源坊出事,打开缺口,庶务司、执法司就能顺势切入,引发连锁反应……就如下棋,一颗棋子用对地方,就能杀掉一大片棋子,将整个棋盘都盘活。

    这么说吧,庄瑾帮不了他们什么,但却有巨大的坏事能力,因为这种统战价值,才会有之前那么大手笔收买。

    空气中,两人视线碰撞,好似有电光火花迸射。

    片刻后,欧文仲避开目光,叹息一声道:“唉,我对庄镇守实在钦佩,不忍见不忍言之事,这样吧,我可与那些人说和……只要庄镇守不掺和进来,可保两相无事,如何?”

    这次过来,他的目的是:拉拢、腐化,拿捏把柄,将庄瑾变成他们自己人……可若是此举不成,他的底线是:庄瑾不掺和进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庄瑾见此,暗道开窗理论果然有效:‘之前若是我主动提出如此,此人大概率会不满意,会得寸进尺,持续逼迫;如今,我摆出不惜当刀,鱼死网破的架势,反而对方怕了,退而求其次提出这点,让我占据主动……’

    “这……”他故作为难之色。

    欧文仲见到有门,庄瑾似乎也不是铁了心,顿时道:“俗话说,狗急跳墙,兔子急了还会咬人,何况将人逼到绝路呢?庄镇守,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呐!”

    “也是这个道理。”庄瑾说着,看了那株百年血玉参一眼。

    欧文仲明悟之余,哑然失笑:“庄镇守在这里等着我呐?只要庄镇守不掺和进来,我做主三样礼物都是留下,赠予庄镇守就是。”

    “欧镇守又来诓我?”

    庄瑾摇头,这是能白拿的么?拿人手软,开了头,一步一步就会被拉下水。

    最终,他只要了那株百年血玉参,并给以市价的银钱。

    欧文仲见庄瑾态度坚决,也只能作罢,安慰自己:‘好歹遇到不是最坏情况,这庄瑾死硬当刀。’

    那般对他们的确是巨大麻烦,因为庄瑾立功原因,赶走暂时不可能,让庄瑾出事,更是下下之策——庄瑾这等宣传的功臣、标杆,真让对方不明不白出事……事情就大发了,整个城东都会天翻地覆。

    一番交锋、试探,两人知道彼此都不是易于之辈,接下来的交谈,相比之前的虚伪,倒是显得真诚许多:“庄镇守手下黄骏等三个街镇守,他们的长辈都和我打过招呼,托我请庄镇守照应一二……我以为,下面那些小辈还是得多锻炼锻炼,庄镇守认为呐?”

    这话意思,班铭、宋景晖、黄骏三个街镇守,背后都有护卫级别长辈。

    还有就是对庄瑾的试探了,庄瑾答应再好,也要看行动,这就是一个证明。

    庄瑾自然明白,不过本来就是如此打算,为了一点好处、油水,分散精力,影响习武,大大不值,正好刚刚达成默契,这时也不介意做个顺水人情:“好说,好说,我是喜欢清净、厌恶麻烦的性子,只要他们不捅出篓子,无事搅扰,我也乐见其成。”

    如此诚意,倒是让场中气氛更缓和不少,欧文仲又闲聊一二告辞。

    ……

    三日后,庄瑾让钱文德调查的东西有了结果。

    “太他娘黑了!庄哥,你能想象到,城东这般繁华富庶之地,每条街道交到上面的银钱,竟然和城北那边新占的街道差不多么?”

    钱文德说起这里面的猫腻:“因为有规矩,收上的银钱种种,可以截取一部分留下,留作街道维护、发展,所以,这边路边的树,就是种了挖、挖了种……路上青石板也是铺了拆、拆了铺,这样一年到头,反反复复,不知道多少经费就这样没了……”

    “这些还不是最黑的,最黑的是那些坊镇守、街镇守,本是坐镇一方,维护治安,可那些人竟亲自下场,或黑或白使手段,巧取豪夺……现在整个城东,只要是好一些的地段的铺子,背后都和他们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庄瑾听闻微微点头,对这些既意外,又不意外。

    说意外,乃是城东情况,比他想象中还要严重,竟然烂到了这个程度;说不意外,若非牵涉如此巨大利益,那欧文仲代表的城东老牌利益团体,也不会过来软硬兼施,花费那么大代价想要腐化他。

    “沈家可是府城豪族,为何城东会失控变成这样?对这种情况,沈家就不管,没有针对手段?”

    “据我打听,这不是一下子的事情,是一点点、一代代、多少年下来,才成了这样……那些人联姻勾连,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最终盘根错节,组成一张大网……”

    钱文德说着,下意识压低声音:“听说上面本部各司,都有不少他们的人……”

    “沈家也不是不管,出过不少针对政策,比如有规定:坊镇守的子女亲戚,不能在自己手下当街镇守,但这好办,你的后辈,来我手下,我的后辈,去你的手下……还有规定:坊镇守、街镇守及其家人不能经商,名下房子、田地、产业数量也都有规定,但这可以挂在别人名下,无非是换一层皮……总之,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他说着,脸上露出犹豫之色,想了下还是开口道:“庄哥,这里面牵扯太大、太深,实在不好弄,咱们最好不要掺和进去……”

    庄瑾自然明白:‘之前我还是低估了,真要答应八公子做刀,不闹出动静还好,真若是……恐怕最后被赶出城东都是轻的,严重到一定程度,说不得会不明不白暴毙。’

    “不过了解一二,心中有数罢了。咱们此来城东,乃是休养生息,是不必平白卷入这等漩涡。”

    他给钱文德吃了颗定心丸,也是借着对方的口,告知其他心腹自己态度,在对方松了口气的神情中,摆摆手让这家伙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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