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曹州城北外的旷野上,开始点起了一丛丛篝火,随着米饭、腊肉的香味开始飘荡在营地。
战斗了大半日的各军吏士才彻底放松了下来,开始吃着他们战后余生的第一顿好饭。
还是在宣武军的第一处大营内,保义、忠武、宣武三军的中高级军吏都聚集在这里,营内灯火通明,一些吏士们捧着一盆盆的肉食、菜蔬就往军帐里送。
照例的,军帐内杨复光在右,赵怀安坐左,右边坐着忠武军一系人,左边坐着保义军一系人,至于宣武军的十来个军将坐在两侧后,分外没牌面。
可这些宣武军将们却看不出羞愧难过的样子,相反也和一众保义、忠武军将们一样推杯换盏,吹嘘着各自的战功。
宣武军有什么战功?战功大了去了。
他们以一军十二都一万两千众为诱饵,硬生生挡住了草军数千人的残酷进攻,还坚持了大半日,为友军的反击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
这战功能不大吗?
是的,这就是赵怀安这么当众介绍宣武军将们的功勋时说的。
当时保义军的人个个沉默,忠武的也是目瞪口呆,只有宣武军的人是喜笑颜开,只觉得赵使君真是明白人。
就这样,经过这么一番介绍,几乎被击溃的宣武军摇身一变成了攻破曹州的功臣。
而宣武军诸将也是投桃报李,庆功宴上是一个个来给赵怀安排队敬酒,充分向这位“义薄云天”的好刺史表达了他们的感激之情。
赵怀安也当真了,拍着胸脯说以后就是兄弟部队,有困难直接说。
然后还真有一个宣武军将直接说,能不能让保义军将在他们营内缴获的物资送回来,然后这人话说一半就被自己人给拖走了。
没了这个不识趣的小插曲,众人的氛围越发热络。
这一次算是保义三军的第一次协同作战,双方都对彼此的实力有了比较正确的认识。
就比如宣武军一开始也不大瞧得上光州来的保义军,觉得又是一群外地来的臭要饭。
光州?那是什么乡下地方?不是山棚就是水匪,坏种集中地。
可就在他们的眼前,一支保义军的赤心都,仅仅五百人不到的军力就让他们开了眼。
不动如山,动就如下山猛虎,就是这一营的兵力发挥的作用比他们宣武军一半人都大。
最后人家怎么着?就这五百人夺下了北门,而他们一万人却被打得差不多弃寨而走,这就是差距。
然后呢?人家保义军这样的营头还有八个,据说在光州还有八个,这是何等凶猛?
宣武军也是见过精兵的,六年前打庞勋的时候,西北穷旮旯来的沙陀人就来了汴州集兵,那帮人的确是猛,敢突敢射,在战场上四五十骑就能冲崩掉徐州军的一个小编制都。
所以一些宣武军在内心也在嘀咕,要是这些沙陀人和保义军打起来,最后会是谁强呢?
想了想,宣武军还是觉得沙陀兵更强些。毕竟这些人打的庞勋,和现在保义军打的草军还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而那边,忠武军的陈州一系军将,则更加务实。
相比于军队的战力,他们更看重的是保义军的令行禁止。
战后打扫战场的时候,陈州军的赵犨和手下们也一起复原了下当时北城外的战斗经过,而他们获得的信息显然要比宣武军要更详细些。
他们晓得这支赤心都的前身应该就是寿州军的牙兵,当时在陈州的时候,赵犨还见过这些人。
而这样一支加入保义军序列不久的队伍,在这场战事的一系列行动就非常值得让人琢磨。
据说他们一开始抵达北城外战场的时候,并没有直接投入战场,而是就地防御。
可忽然这支部队就凶横地直扑石桥,进攻北门吊桥,这里面的变动很有可能是后方赵怀安下达的。
赵犨并不意外赵怀安有这份战机洞察力,他意外或者说不理解的是,为何这些寿州兵会去执行这样看似是必死的任务。
只要稍微复原一下当时的战场态势就晓得,寿州兵几乎是主动往死地里跳。
后头是出城的数千草军,城内更是数不清的草军主力,而石桥、吊桥,都有草军的防御,凭这五百兵能干什么呢?
赵犨能明白这个道理,那当时的寿州军的主将也必然明白这个道理。
可最后人家就执行了,甚至全军上下皆奋死冲锋。
而这样一支效死的部队甚至还不是保义军的老营头,甚至还是一支被夺了军权的外军,然后人家还这么拼命。
这位赵怀安到底是有什么魔力?
所以陈州军将们是对保义军又好奇,又佩服,只觉得以后光州有这样一支劲旅,以后淮西的局势还不是任凭他们操弄?
可也不是那么多人心肠都是弯弯绕绕的,就这会,不少人就喝得醺醺然,就见赵六这会正看着一个少年军将,听着旁边他的父亲在帮忙吹嘘。
赵六认识这个军将,叫寇裔嘛!当时在汴州利润楼外和神策军那帮人斗殴的时候,不就是这人带着一帮人来洗地?当时看这人老大的人,却窝窝囊囊的样子。
可此刻再看这寇裔,哪里还有之前窝囊的样子。
就在刚刚,这寇裔带着他儿子过来,主动给赵六敬酒,说是为利润楼的事赔礼道歉。
然后这寇裔就在他儿子的旁边意气风发,和赵六聊天,十句话有九句能关系到自己的儿子。
甚至本来赵六在说其他的事,最后还是能被寇裔说回到自己的儿子身上。
看着寇裔旁边那个俊朗英气的少年郎,这会耳朵都窘得发红了,赵六才恍然,这老寇哪里是来赔礼道歉的啊,是来和他秀他的好大儿的呀!
如果是平时,赵六早就让这寇裔有多远走多远,他不允许有比他还会吹,还会卖弄的。
不过赵六在听了这个叫寇彦卿的事后,也对这个少年武士有了兴趣。
听他父亲说,这一次宣武军诸武士,就属这寇彦卿最扎势,一人斩了十六颗核心草军的人头。
如果他父亲没过分吹嘘的话,那这位寇彦卿已有名武士之风啊!
想到这里,赵六看了一眼上头依旧在和杨复光还有许州大将周岌、陈州大将赵犨几个在热络着,心中一动。
大郎素来爱武士,这豪杰落在宣武军这孬兵里,岂不是凤凰掉进野鸡里?本来能飞的,最后长成个走地鸡。
于是,赵六再看着寇彦卿,眼睛带了几分亲近,上下打量了一下他的个子,笑道:
“小寇个子都比额高呀,这有八尺了吗?”
那边寇彦卿还没说话,旁边他父亲就笑着接过话:
“哪里,也就是刚到八尺,年纪还小,还差着远呢。”
赵六也看出寇彦卿年纪不大,毕竟还没加冠,胡须都没蓄呢,但这么大的身量,再小能小哪去?
可当那边寇裔一说儿子的年纪,赵六是真吓一跳:
“十四?”
那边寇彦卿颇忌讳别人觉得他年纪小,忙解释了一句:
“赵押衙,咱已十六了。”
然后他父亲就咳嗽了声,对赵六解释:
“孩子实诚,他冬月出生的,一出生就是两岁,所以实际才十四,还小。”
赵六看着这个都快有赵大个子的好大儿,撇撇嘴,是是是,孩子还小。
不过他也忍了,于是问到寇彦卿:
“小寇还没及冠,应该还没加入忠武军吧,要不来额们保义军来历练几年?别的不说,如你这样的豪勇少年,在额军中不老少。额们赵使君有四个义子,各个有好武艺,你们少年郎也能切磋切磋。”
听了这话,寇彦卿就要答应下来。
说来他对保义军的印象是非常好的,军中有精气神,而且有荣誉感,这只要在这支军队中走一遍,就能感受到。
这支从国战走出来的劲旅,好像就是比别的营头有心气,他正是爱豪杰的时候,就想在这样的军队中好好历练。
至于他们本藩,那算了,他们家几代都是宣武军的牙将,但军中的氛围,就不是打仗的样子。
平日看着像那么回事,上了战场就现原形了,这次要不是人家来救,指不定得死多少人呢。
可不等寇彦卿点头,旁边他的父亲就对赵六打哈哈:
“六郞真爱说笑,他还是个孩子,谈这个太早,太早了。”
说完,这寇裔就笑着说了来意:
“是这样的,六郞,你说咱们宣武军也不容易,大老远从汴州跑一趟,好不容易到濮州那边攒了点钱,现在一战全撂在营内了,就是想问问六郞,咱们这批财货还能分给咱们吗?咱们也没脸要全部,要不还咱们六成?”
一听是这个,赵六的脸直接就黑了下来了。
这寇裔不会觉得在拿他儿子来换吧?想到这里,他也不稀罕那个寇彦卿了,而是直接坐了下来,哼道:
“老寇啊,这额得和你好好说说道理了。额且问哦,你们这批缴获从哪里来的?”
不等寇裔回答,赵六就说道:
“从那些草军手上夺的,对吧。这个额不挑你们理,毕竟谁夺了就是谁的,天经地义嘛!”
“那现在,你们这批战利品又被草军给夺了去了,那是不是就是人家草军的?”
“然后额们击败了草军,夺了他们的财货,那这批是不是就是额们的战利品了?”
“就说这理是不是这个理吧。”
寇裔怔了一下,将这个理顺了一下,苦笑道:
“六郎,那五五分可行?看在同袍一场,给咱们宣武军一个体面,就五五,如何?“
赵六不理他,就要继续讲道理,然后寇裔一咬牙:
“三成,这是咱们最底线的了。六郎,你要理解理解咱们宣武军的这些军将啊,这批战利品可不是咱们上面的,而是这些宣武军的,这些人现在丢了战利品,心里一团邪气,要是不给他们一个说法,迟早得拿咱们这些军将开刀啊!”
“你别看宣武军这帮痞子打仗不行,但哗变起来,那是真敢杀了咱们的。”
“六郞,求求了,就三成,咱们军将们的都不要了,三成本来就是这帮兵痞子们的,还给他们,后面咱们就听你们保义军的,唯你们马首是瞻!”
看着眼前寇裔卑躬屈膝的样子,哎,当着儿子的面做成这样,也是不忍心啊。
想到这里,赵六摆摆手,对寇裔道:
“行吧,你回去吧,后头额和大郎说说。毕竟这些战利品哪不是额们保义军弟兄们挣回来的?”
寇裔不说话,内心腹诽:
“是是是,从咱们军帐里挣回来的。”
这边,赵六看到赵大给自己使了一个眼色,然后就打发了寇裔,给他留了一句让他儿子后面到保义军报道,就随赵大出了帐了。
……
一出来,老墨就给赵怀安递了杯热茶醒酒,然后又给他披了件披风,之后退到了一边。
将最后的茶水在嘴里漱了下嘴,吐到一边后,赵怀安问赵六:
“老六,那姓寇的鬼鬼祟祟找你干啥?”
赵六解释道:
“还能是啥,就和额们之前猜的一样,就是来要战利品的。额按照大郎你吩咐的,和他谈了个七三。”
赵大一听,不大高兴,但还是点头:
“算了,反正也没费什么功夫,挣个三成也可以了。这本来也就是挣个开拔费。”
赵六一听,嘴角一咧,说道:
“大郎,你瞧不起额赵六?额能谈个我三他七?是他们宣武军要三成,额们占七成。”
赵怀安一听,哈哈大笑,拍着赵六的肩膀,连连说好。
然后赵六又补了一句:
“额还能杀价,不过也看出来这就是人家底线了,毕竟那帮宣武军头头们也要给下面的兵痞子们交待,不过咱们也不能白给,那寇裔赔了个儿子给咱们,然后呢,我再去其他几个宣武将们敲一笔,反正这三成财货不得换几百铁铠?”
赵怀安张了下嘴,还是补了一句:
“也不要那么狠了,以后要用得上这些宣武军的,不要弄得面上不好看。”
赵六点了点头,也解释了句:
“这帮宣武军有的是甲械,咱们不是从草军那边缴获了大批铁铠斗具嘛?可这对人家宣武军是九牛一毛!放心大郎,我有数的!”
赵怀安听了这话,想起之前他们逛汴州武库,看着那堆积的甲械,不晓得多少年的积累了。
这十万宣武军,虽然人不行,可这装备甲械确实一份不少,足足能装备八个军。
哎,论底蕴,还得是汴州。
不行,得死命敲一笔。
于是赵怀安就让赵六放手去干,反正甲械落在这些宣武军手里,是真的埋没了。
赵六嘿嘿点头,摩拳擦掌。
他有这个信心,因为刚刚吃酒的时候,他也轮着和几个宣武军的头头们聊了,晓得他们压根不在乎什么甲械。
之前草军突围的时候,把身上的铁铠全部丢了,这些基本都是从宣武军大营里缴获的。
但这些东西,没有一个宣武军来要的,对他们来说,这些东西不过就是回去打个条子的事,出征损耗不是很正常吗?
可这战利品却不是这么回事了,因为那些就是下面的宣武军吏士们的钱。
这些个宣武军来吃酒时,当时就有吏士们来问,军中的钱库有没有损失。
这些人哪敢说实话,当场就说,钱库是放在后面几营,完全没有任何损失,兄弟们的钱是一分没少。
然后这些兵痞子才放了他们出去赴宴。
所以对于那些宣武军军头子们来说,其他都可以不要,这三成的缴获是一定得要回去,不然他们平不了这个账。
赵六正是晓得这个,所以当寇裔来谈的时候,整个人都被捏得死死的。
这边赵六正得意的时候,赵怀安把豆胖子也喊了过来,然后对二人道:
“赵六、胖子,你们两个一会别吃酒了,带着背嵬、拔山两个都进城,直接占了曹州的金库。”
赵六、豆胖子两人面面想觑,最后还是豆胖子劝一句:
“大郎,这会不会不地道啊!人忠武军不错,而且老庞、老王他们也讲义气,听咱们出动了,也直接开了过来,不能寒了人家心啊?这不打招呼就夺了金库?这个……。”
赵怀安“呸”了一口,骂道:
“你两脏了心了,我赵大是那种人?刚刚吃酒的时候,那杨复光还有周岌、赵犨两个说好了,城内的财货我们分三成,然后忠武军分四成,剩下三成归老杨。”
赵六、豆胖子看了一眼,深刻感受到,只有宣武军受伤的共识就这样一顿酒就达成了。
这就是残酷的现实,你不能打,那你能不躺着上餐桌就不错了,还能坐着吃菜?
“然后呢,那金库就分给咱们,我怕那帮忠武军下面的兵痞子不长眼,你们先入城将金库给我护住。”
两人点了点头,然后赵六才问道:
“那大郎你干啥?还在这吃酒?我喊老刘、老霍他们过来给你挡挡酒?”
赵怀安摇了摇头,对两人叹了一口气:
“事都谈完了,还有啥吃头?我这得去赤心都营地一趟,在那边吃个饭、晚上也睡那了。”
说完,赵怀安打发了二人,然后对那边侧着的薛沆、袁袭问道:
“军中今夜吃的什么?”
薛沆忙回道:
“今夜伙食是一人一块腊肉,一斤蔬菜,米饭管够。”
赵怀安叹了口气,对这伙食不满意,但也晓得这已经是后勤那边尽力而为了。
曹州这边早就打成了白地,一应补给全部来自汴州,能供应住米粮就差不多了,如何还有舱位运什么猪牛羊?
但赵怀安没有表现太多,先是到各营走了一遍,先是检查了一遍伙食质量,然后又和几个保义军的老兄弟聊了会天。
最后才走到这一次大战的主力,赤心都营内。
而相比于其他营地的欢乐,这里明显要压抑不少。
这一次虽然有忠武军的及时救援,但赤心都的损失依然不小,下午的时候,赵怀安就拿到了伤亡数字了。
此战赤心都战死七十二人,重伤五十人,几乎损失了五分之一的兵力。
其中损失最大的,就是当时阻击草军步甲的刘康乂三队,各队损失了三分之一。
而这也是保义军在此战的全部伤亡了,而获得的俘口却多达三千多人,这些都是被遗弃的草军,然后还有大量的草军是溃散在战场附近的。
后面保义三军这边等天亮了后,就要组织队伍去搜检这些溃兵,不然等他们主力离开曹州后,曹州这边就会不稳定因素。
当赵怀安抵达赤心都的时候,都将张翱来迎,看着他腿上绑着棉布,赵怀安正色训斥:
“裴医匠不是说了吗?让你不要下床,谁让你走动的?”
那张翱正要行礼解释,然后就被赵怀安一把抱了起来,然后背到背上。
张翱整个人都愣住了,然后被赵怀安这样背进了营地。
这个时候,原先在篝火边吃着米饭蒸腊肉的赤心都吏士们,在看到使君竟然来了,忙站了起来。
再看到使君背上还有一个人,正是他们的都将张翱,所有人都愣住了。
赵怀安背着张翱走了过来,冲大伙笑道:
“都愣着干啥,分我一份饭,给我尝尝,多加肉啊!我无肉不欢的。”
此时张翱已经回过神,忙小声对着赵怀安道:
“使君,放我下来,这不体面。”
赵怀安听了这话,直接对他,也是对一众赤心都的大伙喊道:
“不体面?不,我觉得很体面!兄弟们为我赵大卖命,我背你们一会,这是我赵大的荣幸。”
“我晓得你们这一次去夺门,不为其他的,就因为对我赵大的一个承诺,就是赤心对我。我赵怀安是有血有肉的,兄弟们愿意拿命跟我干,我赵大就也拿命跟兄弟们去搏!不要觉得自己受之有愧,我赵大就是这样直率的汉子,真心对真心。”
“而且我还要说,这一次打完了回光州后,你们都把家里人都带来光州,尤其是那些战死的兄弟,他们的家人都带过来,我赵大给他们做儿子,给他们送终!”
这些话很朴实,甚至有一些平淡,可在场的牙兵们却听得眼红了。
因为他们能感受到赵大的真诚,他是真把大伙当兄弟,那些为他死的寿州牙兵,他记在心里,而且为他们的父母尽孝。
现在的军将都是以严刑峻法来对待手下的丘八,动不动杀头,动不动连坐,这固然有威,可也让下面的军士自己就不把自己当成人。
他们不过就是一群任上头屠戮、立威的猪狗罢了,所以他们才要抱成团,和上头干!
可谁不想被当成人看?他们难道就没有情感和尊严吗?他们当兵,也想给家人一个好的未来和保障。
而这些,他们只在保义军见过。
保义军的军法固然也严苛,但全部都是对准战时的,平日犯错,只有体罚,而无肉刑。
这种感觉就是,军队是严父,军士是孝子,二者是父与子的关系,固然严厉,但就是一家人。
保义军的义保还能给他们保障。
卖力几年退休就可以有个不错的生活,受伤了,还能转业到地方做个巡检,平日吃的用的住的,都是军队解决。
最重要的,还是使君这个人。
他们不瞎,一个人是不是演的,他们看得出来。可这位使君不愧就是从他们中走出来的,心里装着大伙,晓得他们的喜怒哀乐。
就是一句话,使君在乎大伙!
而就这一句话就够了!就足以让兄弟们给他卖命!
这命本来就是卖的,卖谁不是卖?能卖给小父亲,他们愿意!
于是,众赤心都有些真的就哭了,然后赵怀安走了过去,将张翱放在身旁,又把自己的披风取下盖在了他的伤腿,最后问这些哭的赤心都武士们,为什么哭。
然后就这样,众人就在篝火边聊了起来。他们每个人都有故事,有些是讲着自己的,有些是讲那些已战死的袍泽的。
而赵怀安也给他们讲了自己再见家人时的喜悦,讲他在西川逃难的恐惧,讲他看见敬爱的长者,死在自己手上的愤怒。
这一夜,使君在这些赤心都的心中不再是一个抽象的符号,而是一个和他们一样有血有肉的人。
而这一夜,这些赤心都的武士们也不再是一个个数字,而是具体的人,他们有自己的名字,有自己的家人,他们的渴望,他们的害怕。
这一夜一直到很晚很晚,直到东方的太阳缓缓升起。
营中的金鸡也开始报晓,赵怀安这才睡去。
就睡在寿州乡党们中间。
中午第二章,已经比之前写的多了,努力赶回进度。(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