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的指尖还沾着玉牌碎裂后的凉意,墙上那道幽蓝的投影却突然扭曲起来。
画面里的"他"原本握着带血的剑,此时竟像是被谁扯动了线偶,脖颈缓缓转向镜头——那张与他分毫不差的脸上,眼尾突然裂开一道暗红纹路,活像被利刃划开的伤口。
更让他血液凝固的是,画面边缘那个始终站在阴影里的傩面人,此刻正将手按在"他"后颈。
傩面的竖瞳泛着幽绿,与十年前那个雨夜在破庙外盯着他的眼神如出一辙。
"咔——"
投影在剧烈震颤中破碎,演武堂的空气突然泛起涟漪,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
林风本能地后退半步,短枪已滑入掌心——那是他用玄铁重铸的武器,枪杆缠着褪色的红布,是母亲临终前塞给他的最后一件信物。
涟漪中心浮出一道人影。
粗布短打,肩背微驼,左眉骨有道淡白的疤痕——正是刚才投影里那个"他"。
可当对方抬眼时,林风的呼吸几乎停滞:那双眼睛里没有他惯常的沉毅,只有近乎癫狂的冷意,眼尾的红纹正顺着脸颊往鬓角蔓延。
"你......是谁?"林风的声音压得很低,短枪尖却已对准对方咽喉。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十年前断龙谷的记忆突然翻涌——那时他为救采药的老丈,误闯王雄私兵的围猎场,被追至悬崖边。
后来他坠了崖,再醒来时怀里多了半块玉牌,和《乾坤诀》的残卷。
"我是谁?"对方开口时,声音与他如出一辙,"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演武堂的烛火"噗"地熄灭。
黑暗中,林风闻到一丝熟悉的苦香——是《乾坤诀》运转时特有的气息。
他立刻闭气凝神,体内真气如活鱼般窜动,却在触及对方时像撞在棉花上。
"十年前断龙谷的悬崖,你以为是王雄的私兵追你?"对方在黑暗中踱步,脚步声与他的心跳重叠,"是我引他们来的。
你以为坠崖后捡的《乾坤诀》是机缘?"
一道寒光突然刺来!
林风本能地侧身,短枪横挡,金属相撞的脆响惊飞了窗外的夜枭。
月光重新漫进窗户时,他看见对方手里握着的,正是十年前他坠崖后"丢失"的那柄铁剑——剑身上"幽主"二字,被血锈染成暗红。
"那是幽主的佩剑。"黑暗中传来对方嗤笑,"而你,不过是幽主分裂出的意识投影。"
"不可能!"林风的额头沁出冷汗。
他想起柳如烟昨日离开时,将半块玉牌塞进他手心,说"有些秘密该见光了";想起傩面人在破庙说"时间不多了"时,指甲深深掐进他手腕——原来所有线索早都指向这里。
窗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林风分神的刹那,对方的剑已抵住他咽喉。
"苏将军端了京郊三处敌探据点。"马蹄声在演武堂外停住,是李靖的声音,"她让属下转交密信。"
林风反手扣住对方手腕,却像扣住一团雾气。
那人突然笑了,剑势一偏挑飞他的短枪,"你该去看看你的朋友们。"话音未落,他的身影便如轻烟消散,只在地面留下半枚带血的玉牌——与方才破碎的那半块严丝合缝。
林风捡起短枪时,指腹被枪杆上的红布擦破。
鲜血滴在玉牌上,突然腾起一阵青烟,浮现出一行小字:"星象为引,太乙为媒"。
他猛地抬头——这是柳如烟常说的推演口诀。
皇宫最深处的藏宝阁,霉味混着檀香钻进柳如烟的鼻腔。
她将玉牌残片摆成北斗形状,星象图在烛火下泛着青铜的冷光。
案头《太乙神数》的纸页被她翻得发皱,指尖在"分神"二字上重重顿住。
"幽主,上古魔修,身死神不灭,以分神夺舍为续命之法......"她低声念着古籍,突然想起林风第一次来醉香楼时的模样——青衫洗得发白,却固执地要为被欺辱的姑娘出头。
那时她就觉得,这人心底有团烧不熄的火。
"当分神与本体意识冲突......"柳如烟的手指颤抖着抚过星象图上的"天芮星",那是主灾厄的凶星。
玉牌残片突然发出嗡鸣,十二枚铜钱从她袖中飞出,在星图上方排成太极。
"啪!"
最中间的铜钱"乾"位突然炸裂。
柳如烟踉跄后退,撞翻了烛台。
火光映亮她脸上的泪痕——铜钱炸裂的方向,正对着演武堂的方位。
"如果这是真的......"她抓起案头的密报,墨迹未干的字刺得眼睛生疼,"那么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个威胁。"
京郊的雨夜里,苏婉儿的剑刃还滴着血。
她踹开最后一间草屋的木门,霉烂的稻草味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
三个缩在墙角的"商贩"刚要举刀,她的剑已挑飞了他们的武器——这是她今日端掉的第三处据点。
"搜身。"她对身后的铁衣卫扬了扬下巴,自己则蹲下身,用剑尖挑起地上的包裹。
粗布底下露出半块染血的令牌,与王雄残余势力的标记如出一辙。
"将军!"一名铁衣卫从尸体怀里摸出个油纸包,"这东西藏在贴身处。"
苏婉儿展开油纸,泛黄的信纸上墨迹未干:"江湖司成立当日,引南境火油入护城河,焚尽京中栋梁。"她的眉峰猛地一挑,剑锋划过自己掌心,鲜血滴在信纸上——这是王雄最爱的"血契"标记。
"他们想让我们自乱阵脚。"她扯下外袍裹住伤口,转身时衣摆扫过满地狼藉,"传我命令:所有铁衣卫今夜轮值,护城河加派三倍人手。"
雨丝顺着屋檐滴在她肩头,她望着东方渐白的天色,忽然想起林风昨日说的话:"最危险的不是明刀明枪,是藏在影子里的后手。"
御书房的青砖下传来空洞的回响。
楚瑶将酒壶重重搁在案上,袖中密信被攥成一团——礼部侍郎的信鸽脚环上,刻着敌国"玄鸟卫"的标记。
她蹲下身,指尖在第三块青砖的缝隙里一按,"咔嗒"一声,暗门缓缓开启。
霉潮的气息涌出来。
楚瑶摸出火折子,映出墙内嵌着的檀木匣。
她拂去匣上的灰尘,匣盖内侧刻着"皇家密卫,见符如见帝"九个小字——这是太爷爷临终前塞给她的秘密,说"当王朝将倾时,用这符召出最后的利刃"。
"启符。"她将令符按在匣心,檀木突然渗出暗红的血。
十二道黑影从暗门后鱼贯而出,黑衣黑面,腰间悬着淬毒的柳叶刀。
"监控所有三品以上官员,尤其是最近频繁出入西市的。"楚瑶的声音冷得像冰,"另外,选十名最精的,随我去敌国使馆——他们的厨子该换人了。"
为首的黑影单膝跪地,刀尖在地面划出一道深痕:"得令。"
青冥山的晨雾裹着寒意。
白藏的白衣被山风掀起,他与玄尘子相对而站,掌心各自凝着一团青光。
镇魔阵的石台上,原本流转的金色符文正被黑雾侵蚀,像被墨汁染脏的画。
"阵眼被蚀了。"玄尘子的胡须簌簌发抖,他是苍梧派最年长的长老,生平未见如此诡异的魔气,"这不是普通的邪修,是......"
"是幽主的分神。"白藏突然开口。
他的指尖渗出鲜血,在石台上画出第七道镇魂咒,"十年前断龙谷的封印松动了。"
黑雾突然暴涨!
玄尘子的拂尘被撕成碎片,白藏的衣襟被划开三道血口。
两人同时暴喝,真气如洪流般涌出,黑雾竟被压得向后退去。
"稳住了!"玄尘子抹了把嘴角的血,抬头却见天空裂开一道缝隙。
缝隙里透出的光不是日月的白,是一种诡谲的紫,隐约能看见无数人影在蠕动——那是另一个世界的轮廓。
"这已经不是我们能掌控的战场了......"白藏望着那道缝隙,声音轻得像叹息。
演武堂的烛火重新被点燃时,林风正盯着地上那半枚带血的玉牌。
窗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楚瑶的贴身宫女小桃:"公子,公主让您去御书房,说有急事。"
他刚要起身,后颈突然泛起刺痛——与十年前坠崖时的感觉如出一辙。
演武堂的空气再次泛起涟漪,那个与他一模一样的身影又出现了,眼尾的红纹已蔓延到耳后。
"还想逃?"对方的剑直指他心口,"你以为你能阻止命运?
你不过是它的一枚棋子罢了......"
林风握紧短枪,体内《乾坤诀》的真气如火山爆发。
两人的身影在烛光中交错,剑与枪的碰撞声震得窗纸簌簌作响。
直到黎明的第一缕阳光透进来,他们的动作突然同时顿住——对方的剑抵着他咽喉,他的枪尖戳穿对方心口。
"你输了。"林风喘着气说。
"不。"对方的嘴角勾起冷笑,"这才刚刚开始。"
话音未落,他的身体突然化作无数光点,融入那半枚带血的玉牌。
玉牌发出刺目的光,林风下意识闭眼,再睁眼时,案头多了一卷泛黄的古籍,封皮上三个血字刺痛了他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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