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城西茶楼的雕花窗棂透进熹微晨光,千机翁摇着湘妃竹扇,银丝般的胡须随着笑意轻颤。他望着街道上如蚁群般忙碌集结的官兵,眼底尽是运筹帷幄的得意。
鎏金茶盏中的龙井泛起涟漪,倒映着他眼中的精光。这"合纵变"的精髓,便在于借他人之手达成目的:利用摄政王府铲除异己的野心,借官府秉公执法的名义,将楚氏宗族在商界的根基彻底拔除,以最小的代价实现势力更迭。
当周烈为了官复原职不择手段,当摄政王府为了权力倾轧失去理智,千机翁的棋局,已然胜券在握。
鎏金兽首香炉中升起袅袅青烟,破晓时分周烈快马加鞭送来的密报正在陆承钧掌心发烫。这位两鬓染霜的老丞相摩挲着奏折边角,枯瘦的手指在"楚氏典当行"几个字上反复划过,浑浊的眼底泛起豺狼般的精光。
天色未亮时楚怀瑾亲自登门,送来的密信字迹还带着墨香,他就知道这步棋下得妙——楚氏的钱袋子,终于要攥在自己手里了。
御书房外晨光初现,蝉鸣初起,小太监一路小跑的脚步声惊起檐下白鸽,"启禀陛下,丞相陆承钧说是有急事求见!"少年宫人额角沁着汗珠,却不知自己的每句话都被暗处的眼线听了去。
女帝指尖捏着翡翠护甲,在龙纹案几上敲出轻响。陆承钧这老狐狸突然造访,必是来者不善。余光瞥见榻上啃着蜜饯的楚凡,少年歪着脑袋冲她傻笑,口水沾湿了明黄龙纹锦袍——唯有她知道,这双看似懵懂的眼睛里,藏着怎样的惊涛骇浪。
"宣他觐见。"女帝凤目微眯,示意楚凡继续装痴。殿外朝阳初升,却照不进这暗流涌动的御书房。
陆承钧三跪九叩的声响在空旷大殿回荡,额头重重磕在青砖上:"启禀陛下,微臣有事启奏!"他佝偻的脊背像张绷紧的弓,却在抬头时露出痛心疾首的神情,"摄政王二公子楚凛,在京城开了三十多家楚氏典当行,不干正经生意,尽干欺市霸市的勾当!"苍老的声音突然拔高,"就在方才,他家护院竟将前去调解的官差活活打死!"
"岂有此理!"女帝猛地拍案而起,凤冠上的东珠撞出清脆声响。她盯着陆承钧布满血丝的眼睛,心中冷笑——这老匹夫分明是想借刀杀人,却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千真万确!"陆承钧颤巍巍捧起奏折,羊皮纸包裹的"证据"还带着黎明前的墨香。当小太监将所谓证物呈上来时,女帝指尖划过伪造的血书,突然想起墨辰昨日清晨密报里提到的那位神秘客卿“千机翁”。看来这场戏,远比她想象的更精彩。
女帝目光如炬,暗想这位神秘客卿果然手段狠辣,竟能说动楚怀瑾这般老狐狸,还将丞相府也卷入其中。朝堂之上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此刻各方势力都在这位千机翁的算计之中。她摩挲着翡翠护甲,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倒要看看,这精心布局之下,还藏着多少阴谋诡计。
"传朕旨意,立刻查封京城楚氏典当行!"女帝故意沉吟片刻,余光扫过楚凡抓着衣角的手,"此次行动,由丞相和剽悍大将军墨辰一同负责。"说罢心中暗自盘算:那些当铺里的金山银山,怎能便宜了外人?楚凡戴着墨辰的青铜面具出马,既得了实惠,又能试探陆承钧的底线。
"丞相先退下吧。"女帝端起茶盏轻抿,看着陆承钧退出殿门时,目光在楚凡身上多停留了半刻。老狐狸眼中闪过一丝轻蔑,大概在想这痴儿何德何能,竟能娶到当今天子。殊不知,那被他轻视的"痴儿",正用舌尖舔着蜜饯,将他的每丝表情都刻进心底。
女帝望着楚凡沾着蜜渍的衣襟,指尖叩击龙纹案几的节奏忽缓忽急。殿外晨光明亮,蝉鸣渐起,她却盯着少年嘴角残留的糖霜轻笑:"今晨御花园就见你追着蝴蝶跑,定是乏了。"凤目扫过小太监发白的脸,"带公子回泰和宫歇着,快去快回——王福告假这月,你便守在殿外。"
小太监喉结滚动,偷瞄女帝冷若冰霜的面容,后背瞬间渗出冷汗。这位喜怒无常的陛下,此刻却对"痴儿"格外纵容,他不敢多想,忙不迭躬身:"奴才遵旨!"
"我要吃糖糖!"楚凡突然瘫坐在蟠龙柱旁,蹬着绣鞋耍赖。小太监心猛地提到嗓子眼,颤抖着掏出怀中油纸包——那是今晨特意准备的桂花饴,此刻糖块还带着体温的余温。他强装笑脸哄道:"公子且先垫垫,等您睡醒,奴才给您摆满满一桌!"余光却瞥见女帝似笑非笑的眼神,后背愈发僵直。
楚凡含住黏牙的糖块,喉间溢出含糊的哼鸣。甜腻在舌尖化开的瞬间,他垂眸掩住眼底寒光——这出戏骗过多少双眼睛,连陆承钧都被瞒过,何况眼前这个小太监?他故意踉跄着抓住对方衣角,指尖暗暗用力,将布料攥出褶皱。任由对方半拖半拽地往殿外走,经过鎏金屏风时,忽与女帝对视了半瞬。
那一眼,仿佛无声的默契。楚凡歪着脑袋傻笑,口水险些滴落衣襟,眼底却藏着只有彼此能懂的暗芒。女帝指尖抚过翡翠护甲上的龙纹,她低笑出声——这只藏锋的小狼,终于要露出爪牙了。
待小太监领走楚凡,女帝倚着龙椅闭目养神。窗外晨光正好,而她嘴角勾起的弧度,比那鎏金护甲更冷三分。这场权力的博弈,才刚刚开始。
楚凡晃着沾着蜜饯渍的锦袍跨进寝殿,晨光透过窗棂斜斜洒入,鎏金宫灯在日光下黯然失色。眸光陡然冷如寒铁,他望着铜镜里傻笑的"痴儿"面容,指尖抚过腰间暗藏的软剑——陆承钧在御书房那抹轻蔑的眼神,此刻正化作他心底燃烧的火焰。
"公子该歇着了。"小太监尖细的嗓音在廊外响起。楚凡猛地踉跄几步,撞得屏风哐当作响:"困...困死了..."房门轰然阖上的刹那,他已如鬼魅般掀开床榻暗格。
楚凡倚着雕花门框,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蜜饯留下的黏腻痕迹,听着廊外小太监渐远的脚步声。直到最后一声"吱呀"的木门轻响消散在晨风中,那双总带着懵懂笑意的眸子骤然凝出寒霜。他反手扣上门闩,青铜门环碰撞的闷响惊得梁上麻雀扑棱飞起。
衣袂翻飞间,他已掠至檀木床榻前。掌心按在床柱暗纹处轻轻一转,机关开启的齿轮声混着他沉稳的呼吸。掀开暗格,提前备好的棉被堆叠如小山——那是半月前就藏在此处的后手。
楚凡单膝跪地,骨节分明的手指灵巧地穿梭在棉絮间,像极了儿时偷学机关术时摆弄榫卯的模样。他将棉被层层叠成佝偻的人形,刻意让褶皱呈现出蜷缩入眠的姿态,最后扯过绣着金线牡丹的锦被随意一盖,只露出半团隆起的"肩头"。
晨光透过窗棂洒在"熟睡者"身上,楚凡蹲下身眯起眼,借着明亮的光线反复调整棉被的弧度。当他确认从门外看去,那团影子与真人无异时,嘴角终于勾起一抹冷笑。指尖抚过藏在靴筒里的青铜令牌,冰凉的触感让他想起密道石壁上镌刻的古老训诫,今日清晨,便是这枚令牌带领他踏出替原主教育他那便宜哥哥的第一课。
密道入口处,蛛网在特制火折子的光芒中簌簌坠落,开国皇帝留下的青铜令牌泛着冷光,上面"生门"二字与他掌心的旧伤隐隐作痛——那是年少时生死逃亡留下的疤。
石壁上斑驳的刻痕爬满岁月裂痕,开国皇帝的笔迹苍劲如刀,凿入青石的箴言泛着幽光:"胜败如阴阳轮转,存生灭敌方为大道。" 楚凡指尖抚过那些字,晨光顺着密道缝隙渗入,青铜浮雕上的十八条岔路仿佛活过来般扭曲延展——大路可集结旧部,水路能遁入江湖,山路藏着隐秘据点。
他忽然轻笑出声,指腹重重擦过最后那个"道"字。世人皆道这是开国皇帝的祖训,刻在密道里警示子孙,却不知这字字珠玑,原是千面玲珑"人皇始祖"当年亲授的训言。先帝临终前才将这个秘密写进遗诏,藏在皇室最隐秘的卷宗里——原来从王朝初创时起,"存生灭敌"的博弈智慧便如暗河奔涌,悄然渗入大乾每一寸根基,只待后世子孙在危局中窥见天光。
密道内潮湿的气息裹挟着历史的厚重,楚凡的宗师内力在经脉中奔涌。石壁上的古老箴言与他的心跳共鸣:"战争之妙,在于诱敌误判,而存我生机;更在于未雨绸缪,将战火扼杀于萌芽。"他想起陆承钧眼中的轻视,握紧了腰间令牌——今晨,便是要用敌人的误判,铸就自己的胜局。
当人皮面具贴合肌肤的瞬间,他对着石壁上的水渍倒影冷笑,墨辰那张冷峻的面容下,藏着的分明是楚家最锋利的刀。
神机营的玄铁大门在军靴踏地声中缓缓开启。千名神机卫的玄甲映着初升朝阳,墨辰抬手摘下斗笠,冷冽目光扫过将领们微微颤抖的脊背:"丞相府。"他的声音裹着晨雾般的粗粝,腰间墨色虎符却在阳光下泛着幽幽青光——那是女帝亲手所赠,也是和各方势力博弈的利刃。(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