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在同一时间,结界外,白无痕正端着茶盏轻啜,目光凝望着远方翻涌的道运,若有所思道:“看来天墟他们已经历劫成功,如今帝纹显现,结界内又添了六尊大帝境强者。”
“这全赖主人运筹帷幄,不然以他们六人资质,莫说踏入大帝境,便是圣境也是许多人穷极一生难攀的高峰。”一旁的仆人黑渊赶忙应和。
白无痕抬眸扫过二人,淡笑道:“黑渊、白刃,你们也得加把劲了,莫要届时进了结界拖他们后腿。待大乾王朝的事尘埃落定,咱们或许该去混元大陆走一遭,也好解解这漫长岁月的无趣。”
“属下遵命!”黑渊与白刃齐齐俯首,声线里透着几分肃然。
夜风裹着细雪扑进窗棂,楚凡指尖忽然顿在拨浪鼓的虎娃彩绘上——那虎娃的眼睛处,正嵌着枚极小的银钉,轻轻一按,鼓身便裂开条细缝,露出半卷用糖汁密写的纸页。
这是暗卫今早混在乞丐堆里传回的消息,糖汁遇热显形,此刻在烛火下渐渐浮出字迹:“丞相府十日前送进摘星阁‘月字笺’,笺角染着松烟墨香。”
他忽然想起陆承钧腰间那枚刻着星芒纹的玉佩——方才拽住对方袍角时,指尖触到的纹路,分明与摘星阁暗桩的联络记号分毫不差。
“松烟墨……”楚凡低笑一声,随手将纸页折成纸船,搁在烛火上引燃,“陆相啊陆相,你算着用摘星阁除异己,却不知这‘异己’早把你的墨香,闻了个通透。”
与此同时,丞相府书房的烛火映着陆承钧紧绷的眉骨。元明退下后,他独坐在案前,指尖反复摩挲《孙子兵法》中“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的朱批——方才在朝堂上,楚凡蹲身捡糕饼时,广袖扫过他脚边,那截露出的银鳞纹暗扣,竟与玄鳞卫的徽记有几分相似。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陆承钧猛地合上书卷,玉镇纸磕在案上发出脆响,“一个连马都牵不稳的傻子,怎会是玄鳞卫?”
可脑海中却忍不住浮现暗卫曾报的细节:“楚凡每月初三必去城西‘听松阁’,说是听书,却总在二楼临窗位置一坐半日,那窗子正对的,正是神机营的兵器库。”
烛芯突然爆起火星,映得他眼底闪过一丝狐疑——若说楚凡真是装疯,那这十多年的“痴傻”戏码,未免演得太真。但转念又想起楚凡被糕渣呛得满脸通红的憨态,又自嘲地摇头:罢了,纵是嫡子,没了心智便如断爪之鹰,何况老四楚煜早已被陆家绑在战车之上,世子位迟早是囊中之物。
他起身走到窗边,望着楚家摄政王府方向隐约的灯火,忽然听见更夫敲过三更——“咚——咚——”的梆子声里,有细碎的脚步声从后巷传来。那是摘星阁的暗桩来递密信,笺角果然染着松烟墨香,上面寥寥数笔:“墨辰明日卯时离营,途经‘雁鸣坡’。”
陆承钧指尖捏紧信笺,唇角勾起冷笑——雁鸣坡地形险峻,正是设伏的好去处。只要墨辰在此折戟,派去北疆支援的兵权回京后,便会落入自己亲信之手,届时再借楚凡的“痴傻”逼摄政王废嫡,楚煜的世子位……便是板上钉钉。
却不知此刻的楚凡,正倚在床头把玩拨浪鼓,听着窗外暗卫模仿更夫的暗号“咚——咚——嗒”,指尖在鼓面上敲出对应的节奏。巧云掀帘而入时,正见他望着燃烧的纸船出神,烛火将他眼底的冷光映得忽明忽暗:“陆承钧果然动了墨辰的念头,雁鸣坡……呵,他怕是忘了,墨将军的枪,向来只杀算计他的人。”
“公子是要设空城计?还是要让人假冒自己?”巧云瞥见他袖中露出的玄鳞卫腰牌,忽然想起前日在城隍庙,楚凡将拨浪鼓塞给的那个“乞丐”,正是玄鳞卫的暗桩——所谓“抱着石狮子说话”,不过是借敲鼓节奏传递兵防图。
楚凡忽然起身,广袖扫过案上未拆的密报:“不,是要让陆承钧的算计,变成他自己的催命符。”他指尖敲了敲墙上挂着的《北疆舆图》,雁鸣坡的位置被朱砂点得发红,“巧云,去让沈清霜通知林莉与夜无咎,明日途经时放些‘破绽’,再让神机营的暗桩,把摘星阁的伏兵路线,‘不小心’漏给陆相的人……”
“奴婢知道了。”巧云领命时,听见拨浪鼓又“咚咚”响了起来,楚凡晃着鼓面的虎娃,鞋尖却精准地踩在舆图上“丞相府”的方位——那模样瞧着仍似顽童戏耍,可袖口露出的银鳞纹,却在风雪中泛着冷光,像极了蛰伏已久的蛇,终于吐信瞄准了猎物的七寸。
雪越下越大,陆承钧握着密信的手渐渐发烫——他算准了墨辰的路线,算准了摘星阁的狠辣,却唯独没算到,那个被他视作“废子”的痴儿,早已在他眼皮底下,用拨浪鼓的“咚咚”声,给这盘棋布下了第二层杀局:
当陆承钧以为借摘星阁除去墨辰是“兵不厌诈”,却不知楚凡借他的“诈”反设陷阱,让摘星阁的伏兵撞上玄鳞卫的暗哨,更让神机营的粮草转运路线,借着“乞丐”的破碗,成了女帝案头最关键的密报。
棋盘上的“闲子”动了——不是边角的废子,而是直击棋心的“天元”。当明日雁鸣坡的枪声响起时,陆承钧或许会明白:真正的“愚鼓”从来不是玩物,而是敲碎他所有算计的、最锋利的警钟。
而楚凡望着窗外的风雪,忽然想起老道曾对大哥楚霄说的“倒反天罡”——世人皆以为“傻”是无用,却不知“傻”到极致,便是让对手卸去防备的“利刃”。就像此刻掌心的拨浪鼓,虎娃笑得憨态可掬,可鼓身藏着的,却是能掀翻整个朝堂的、最不起眼的“机锋”。
雪片落在拨浪鼓的彩绘上,很快被烛火烤化——正如陆承钧眼中的“痴儿闹剧”,终将在权谋的火盆里,露出最灼人的真容。
卯时三刻,雁鸣坡的晨雾还未散尽。墨辰勒住胯下黑马,指尖擦过枪杆上的血槽——昨夜接到的密报还藏在贴胸甲胄里,字迹虽淡,却字字灼人:“陆承钧借摘星阁设伏,路线图藏于松烟墨笺,留意崖壁青藤。”
此时,马上的墨辰是夜无咎假扮的,为的就是让陆承钧上钩。
他抬眼望向两侧陡峭的山壁,果然见青藤间隐约露出铁器反光。正要勒马迂回,忽闻身后传来拨浪鼓的“咚咚”声——竟是个衣着破旧的乞儿,攥着鼓面绘着虎娃的拨浪鼓,跌跌撞撞从雾中跑出来,鞋尖踢到碎石,却精准地朝墨辰抛来个油纸包。
“将军……糖人。”乞儿仰着脸傻笑,嘴角沾着糖渣,正是前日楚凡在城隍庙塞拨浪鼓的“乞丐”。
墨辰(夜无咎扮)指尖一颤,接过油纸包时触到内里硬纸——展开竟是张崖壁地形图,红笔圈着的“落石区”旁,歪歪扭扭写着“松烟墨香处,藏刀十七”。
“驾!”墨辰(夜无咎扮)忽然甩缰,黑马人立而起,枪尖划破晨雾的刹那,崖壁上的青藤突然暴起,十八道黑影如离弦之箭俯冲而下。他旋身一枪挑开最前的刺客,余光瞥见乞儿已躲到巨石后,拨浪鼓仍“咚咚”敲着——那节奏,竟与玄鳞卫的“避锋鼓点”分毫不差。
同一时刻,丞相府书房里,陆承钧正对着舆图冷笑。元明捧着最新密报闯入:“相爷,摘星阁传回消息,墨辰果然踏入雁鸣坡!”
话音未落,却见陆承钧忽然皱眉——案头松烟墨砚旁,昨日楚凡掉落的糕渣不知何时被摆成了“雁”字,细瞧竟与雁鸣坡地形暗合。
“不对。”陆承钧指尖划过舆图上的“落石区”,忽然想起楚凡前日在朝堂踩出的歪扭“雁”字,“那傻子……怎会知道雁鸣坡?”
忽闻窗外风雪骤紧,更夫的梆子声混着马蹄声由远及近,竟是宫里传旨的太监捧着明黄圣旨,在风雪里高喊:“陛下有旨,宣陆丞相即刻入宫!”
陆承钧攥着舆图的手忽然发僵——圣旨来得太巧,恰在摘星阁动手时。他匆匆入宫,却见女帝正盯着案上密报冷笑,笺角染着的松烟墨香,与他给摘星阁的密信一模一样。
“陆相可知,”女帝指尖敲了敲密报,“玄鳞卫今早于雁鸣坡擒获十八名刺客,搜出的联络笺上,印着摘星阁的‘月字纹’?”
殿外风雪扑打窗棂,陆承钧忽然想起楚凡袖口那截银鳞纹——原来那不是巧合。他喉头发紧,却听女帝又道:“更妙的是,刺客们说,引路的是个敲拨浪鼓的乞儿,那鼓面的虎娃……倒与楚卿常带的那只一模一样。”
“陛下明鉴!”陆承钧扑通跪地,额角冷汗混着雪水淌下,“臣、臣不知摘星阁此事……”
话未说完,便见巧云扶着楚凡踏入殿中,后者攥着拨浪鼓,鞋尖还沾着雁鸣坡的泥雪,却忽然抬头,目光清明得可怕:“陆相不知?那松烟墨笺上的星芒纹,可是您腰间玉佩的刻痕呢。”
拨浪鼓“咚咚”声在殿中回响,楚凡指尖抚过鼓面虎娃——这一次,没了往日的憨傻,反倒带着刺骨的冷意:“您瞧,傻子最妙的地方,便是没人会防着傻子捡糕渣、送拨浪鼓……”
他忽然晃了晃鼓身,密报从虎娃腹内滑出,“就像您防着墨辰的枪,防着楚煜的位子,却独独忘了——最钝的刀,往往藏在最不起眼的鞘里。”
女帝望着案上松烟墨笺与拨浪鼓里的密报,唇角勾起冷笑:“陆相,‘兵不厌诈’是好的,可若诈术被人看穿……”她指尖掠过“辅国丞相”金印,“便成了作茧自缚。”
风雪渐歇时,陆承钧被暗卫押出宫殿,路过楚凡身边时,听见对方忽然低笑:“您说这拨浪鼓,敲了十几年,怎么就没人想过,虎娃肚子里藏的,从来不是糖渣——”他晃了晃鼓身,碎银般的雪粒从虎娃眼缝里落下,“是您算错的每一步棋啊。”(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