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因祸得福

    我乘着黄鱼车到了县医院。值班人员一看这情况,二话不说就把夜班正在休息的医生叫来了。

    这是个男医生,大概四十岁左右。他真的也是我命中的贵人。每次我命运多舛时,就会有一个好人来相救。

    他一见我是非常紧急情况,瞌睡马上就没有了,在急症室里,临时做了一个手术台,让我把手放在医院的那种简单的桌子上,四条腿加一个桌面的那种。他又吩咐护士搬来一架台灯,补充亮度。然后在我手下铺上纱布,纱布立即红了……他马上用止血带扎在我的手臂上。

    我与他面对面地坐着,他的手术开始了。

    简单地消毒后,他说:“我要打麻醉了,是局部麻醉。”

    我点点头,虽然身体虚弱,可脑子非常清晰。

    谁知,一麻醉,我感觉自己在下坠,整个人变成了一个漏斗,那点儿生命力在慢慢地从漏斗里流走,我开始委顿下去了,……

    “医生,我不行了……”我虚弱无力害怕地说,

    那个医生,马上坚定而又果断地命令值班护士:“两针肾上腺素!”

    我已经在迷糊了,人的神魂不可控制地在游走……陪我来的那个女老师,赶快过来死命扶住我……可我的耳朵边还是听见了敲碎玻璃瓶的声音……护士抓起我的右手,救命的液体流进了我的身体里……

    一会儿功夫,我好像又感觉到一种生命力的回归,一点一点,脑子又清楚了,可以坐直身体了,呼吸均匀了……

    就这么,我似乎已经走到了奈何桥边,却又起死回生了……我突然觉得自己很想笑一笑,也很想说什么……

    医生非常理解我,他开始对我说话了:“你最好不要看我在做什么,你就听我告诉你。”

    “好的,我不看,虽然我不怕。”

    “你的命真够大的,”医生一边查看我的伤情,一边说:“这个盗贼不是想来要你的命,只是想要你的手表,对吗?但是他的三刀只要再偏几分,割断的就是动脉,你早就已经没有命了。现在是静脉割破,看看,也流了那么多的血……”

    我就笑了,“我是命不该绝呀!”

    “你还可以笑呀!……真有你的!……不过,是应该笑,我看到你另一个命大了,控制你大拇指,食指与中指的神经没有割断,我找到了,如果他再多使一分力,这根筋就断了……在这么个深更半夜,我们没有可能去找专门的设备,来帮你查找断掉的筋在哪里?你的这三个指头就会永远成了鸡爪形,残废了。”

    “太感谢命运了!”

    “那不?你还得感谢碰巧遇到了我,一个外科医生在值夜班……现在我要给你缝合了……为你缝这么乱割的三刀,是多么考验人的本事呀!……要知道,这可不是外科医生开刀的下刀技术,切口混乱……现在就得全凭我的手法艺术了!”医生要护士把另一个手术包打开,然后,埋头做起缝线的技术活了……

    这个医生出现在我的生死关头,出色地救了我,可是,待我的手全部包扎完毕后,他已经累得只会对着我摆摆手,就此别过。

    可是,他的形象却一直顶天立地在我的灵魂里,“两针肾上腺素!”他的那句命令,也一直回响在我的心田里,因为他,我才会活到今天,来写写这件事!

    回到学校,我却发现自己又成了“名人”了。天还没有亮,“有个高安师范女老师被入室抢劫了”的新闻,已经传遍了角角落落。好多好多的人,都跑来看我了,熟悉的,不熟悉的……但是,他们大多被警察拦在外面。因为我的房间,自己也进不去,成了“犯罪现场”,警戒起来了。

    医务室的柯医生来接我去她家,把我安顿在她的床上,让我再睡一下,等会儿公安局的人要来找我。她告诉我:“老廖和几个校长去地区开会了,三天后才能回来,这两天你住在我这儿。他们要我好好照顾你。”

    我很感动,廖校长夫妇真是太好的人了。

    “我想马上回上海。”

    “回不去呢,”她又告知我:“要配合公安局调查,起码得晚一天走。到时候,学校会派车送你的。”

    我开始与三名办案的刑警在一起了。

    一行人先去了我的房间。我讲述了昨晚发生的事情经过,他们记着、问着。那两个盗贼入房的途径,就是通过摇头气窗。有一个小个子的,从摇头窗伸进头、手臂和半个身子,够到了门上的插销,打开后,开锁就容易了,那是做贼的基本功。

    我真懊悔,应该可以想象得到的,之前还煞有介事(有模有样)地查看了一圈,以为……“以为”就是最危险的信号!

    房间里到处是血,雪白的墙上有好几道血色彩虹,床上地下,满眼的血,有的还是一滩,不堪入目……

    我拿起满是血迹的毯子,给他们演示我去盖住贼的那一瞬……突然,从毯子里掉出了一个用毛巾制成的蒙面罩……他们立即拿出袋子,小心翼翼地用钳子夹着,放了进去,这是盗贼唯一留下的线索。这个线索说明盗贼入室是有预谋的。

    完成了现场勘查,我们就一起坐在一间临时开门,为此事腾出来的办公室里,警察开始办案了。首先他们要我参与一起讨论,盗贼预谋来偷什么?因为我觉得他们第一次入室的样子是朝着五斗橱上那个三用机的。只是惊醒了我,他们才看到我手上的手表,于是突然改变了歹心,手表比三用机更好。

    有个年纪轻一点的警官,可能因为看我很会提供线索似的,他就问我,“你看清楚了他的模样吗?”

    “没有,他把我眼睛打得睁不开了。”

    “你有没有觉得他是你认识的人?”

    “什么意思?”

    “有一个体育老师,第一个到现场,会不会……”

    “你说什么?”我一下子从心里涌起一阵剧烈的旋风……

    “我听群众反映,他住在后面,怎么就是他听到你的呼救,而住在你边上的人都说没有听到。有没有可能……”

    我突然怒火攻心,对着这个警察发火了,“你不要瞎听就瞎说,那个盗贼割我三刀,我会不知道他是不是熟人?!”

    这会儿,我越说越忍无可忍,用沙哑的声音吼叫,同时眼泪直流:“他是唯一来救我的,他第一个到达现场,或许就是他可能救我的命!你们也这么怀疑他,那么以后,谁还会来救人!”

    他马上不做声了。另一个警官一直没有开口过,这时插了一句:“不要生气,作为群众反映的情况,只是问一下而已。”

    我也一下子沉默了。警察叔叔说得对,他们没有错,而是那个反映情况的,不知道是谁,才是非常可怕的!

    可是我一激动,声音没有了,说不出话来,人软倒在桌子上,于是,他们就让我先去休息了。

    我回不了自己的房间,还是去了柯医生家,坐在她家的简单的沙发上歇一会儿。此时,零零落落,不断有朋友和没有回家过暑假的老师来看望我。

    他们说我命大,这种情况下能把命捡回来了;有人说我勇敢,与那个盗贼搏斗了,叫喊了,吓走了他;也有人说是那块表救了我,不然,盗贼要拿走三用机,你去抢夺的话,或许就牺牲了。有朋友说笑话:你怎么可以叫“救命”?应该叫“救火”,那样才会把人都叫出来!我苦笑笑,是呀,救命,是你个人的事,救火,那才是与他人有共同利益关系的。

    杨主任跑来了,他脸上并不好看,问我三用机在哪儿,我说放在余老师那儿了。他说有个谁要用,就准备去取,回头一句话,把我又给重重地气了一下:“如果三用机被偷走了,你就得赔!”没有给他送“大前门”,居然他会如此恨我?!他的爱憎分明也实在太“分明”了吧?!

    柯医生中午给我烧了猪肝汤和大排骨让我吃了,还吩咐我赶快睡一会儿。世上的各种人,关键时候不用去分辨好呀歹呀,我心里很快都体会出来,并分门别类地装在记忆里了。

    下午,警察又来了,要我去警局,说是抓到了一高一矮两个作案的嫌疑犯。他们知道我走不动,就开来一辆摩托车,旁边附加一只小船的那种。我第一次坐在小船里,警灯忽闪,警笛长鸣,不由得也觉得生出了三分的豪气。

    到了警局,他们告诉我,在接到我这个案件之后,又接到了锦河上一个船家的报案,有人摸上船来偷东西。可船家不是好惹的,一下子就扭住了他们,送来了公安局。

    是不是同一伙的?是不是就是对我下手的盗贼,又去接着作案?警察们要我仔细认认。

    我躲在玻璃窗后偷眼望了一下,一高一矮,……,不行,我马上浑身颤抖起来,本来就哑了的声音更是抖得吐不出一个像样的音来,“是,是,”我一边点头,一边逃走,像看到恐怖的鬼一样,又几乎回到了那个惊心动魄的晚上……人要瘫软下去了,别说我怎么这么胆小,一只惊弓之鸟,安全感一点也没有了,而且伤势严重,已经让我浑身无力,我忘了周围都是警察,只想歇斯底里地叫“来人呀!”

    警察见我这样,就扶我到另一间会议室去休息,还给我倒了杯水。我好不容易回过神来。他们又要我再去确认一下,我却死命咬住,就是他们,不愿再去看一眼了。警察们很想可以立即破案,其实我是更想快快把坏人抓住,可是,现在的我,实在身体与心神都极度虚弱了。我倒在桌子上,看上去也根本成不了一个勇敢的警察助手了。

    晚上,我躺在柯医生旁边,不过我根本不能入睡,只要刚眯起眼睛,就好像有一高一矮两个人影进来了……我马上惊恐万状地睁大眼睛……

    在这种情况下,警察叔叔们只好说让我回去吧。后来听说,由于我的瞎指认,把警察们忙乎了三天,才发现此“一高一矮”非那“一高一矮”,他们连高安师范的大门朝哪里都不知道。这是两个小偷,有作案动机,却犯罪未遂,三天后放了。

    这种案件,放在二十一世纪的今天,不要说探头到处都是,就是凭那个蒙面罩,DNA一查一个准,还用得着来要我协助破案?而我也却太不是一个英雄了。

    蔡的二哥也来送我们,我与李子一起上了火车。我一直不敢与周围旅客聊天,沉默地熬了一个晚上,终于,在一大早,看到了爸妈和蔡。

    激动呀!可是我来不及哭,忙着搬行李,抱下李子。妈妈对着我只有一句话:“活着回来就好。”蔡说:“明天下了班,我就来看你。”

    回到家里,父母与两个弟弟都围着我坐,一边看我喝着鸡汤,吃着清蒸鱼,一边迫不及待地要听我说说怎么回事。

    我也顾不上去睡一会儿,“奇遇记”的故事已经在心里呆不住了,就嘶哑着嗓子,把怎么遭遇“蒙面大盗”,如何“搏斗”的情节拿出来,先讲了一遍给他们听。我发现父母是提心吊胆地听着,可弟弟们却像听评书,津津有味。

    自此,一连三周,我都是白天做一个“英雄”,给每天来看我的邻居、朋友和亲戚们“演讲”;晚上却得了“恐惧症”,缩在妈妈的边上睡,还一再会惊醒,幻影幻觉厉害,那个“一高一矮”依旧在错乱我的神经,我只好成了一个胆小鬼,做了“狗熊”而已。

    蔡每天下班都会来。他现在实惠了,买了一辆自行车,骑来骑去。早上八点上班,下午四点半就下班,这段时间他顾不上做积极分子,拎着大包小包的吃食,先来安慰我了。

    妈妈让我们“躲”在里面一间卧室去,就不用出去“压”马路了。

    “你妈妈‘懂劲’格。”他说。

    “啥格叫‘懂经?’”我不解地问。

    “就是……”他突然发现我语言已经落后了,在上海几个月,他开始融入了“海派”;就是走进了正在开放的环境里了。

    不过,他只是一笑而过。因为有一件头等大事是急着要给我看的,他得了“新长征突击手”的奖状,那是仪表局发的。他说本来可以送到市里去,但是,仪表局觉得他刚进厂,还是应该让给老工人。

    我已经很高兴了,这是我们在为今后有机会可以调在一起努力铺路的第一块“石头”,尽管这条路崎岖曲折,沟壑交错。

    “我差点儿手就残废了……”我有点后怕地告诉他,

    他倒是毫不犹豫地回答:“怕什么,我不是突击手吗?就是因为手快,让我来照顾你!”他又接着说:“还有,我已经说服了家里,同意了我们的婚事。”

    我高兴地又说又笑,“碰到这件倒霉透顶的事,却带来了一个好处,我妈妈写信去为我请假,学校准许我下学期在上海休养呢。”

    “太好了,”蔡说,“我们可以一起好好准备一下了。”

    我告诉他,我对这件事最不开心的是:当时就住在旁边的人没有来救我,还要污蔑来救我的人。

    他听了,没有顺着我,而是不紧不慢地给了我许多为他人做解释的话,就是这些解释,让我真的感觉到心宽了,有了一种彻底的释怀。

    他分析说:罗校长不是说他喝醉了,所以没有听见吗?那天没有及时出来,应该是他的妻子有点儿私心,一个农村妇女,没有高境界很正常的。罗校长后来还为你安排了车子了,这就够了,你心里的那块垒石要早早放下。

    “还有那个电工,”他说:“我认识他。你知道他是怎么调到高师的吗?”

    “不知道。但是,他装傻,他就住在旁边,应该他是第一个听到的。”

    “不要随便怪人哦,自己已经没有事了,就原谅那些人吧,他们也是无辜的。只有自己的心里没有了疙瘩,才会活得开心呢。”蔡给我说起了那个电工的故事。

    他原来是八井煤矿的工人。两年前的一天,他们是八个工人一组,在一个工作面上干活。他正好想去解手,刚离开的一瞬间,突然瓦斯爆炸,他们工作面上另外七个工友全部被活埋了,他虽然被炸昏,但没有埋进去,更幸运的是另一个工作面的人,发现了他,并把他背出去了。他逃是逃过了那个劫难,可也差点儿变疯了,托了亲戚朋友帮助,好不容易调到高师的。他心里的恐惧感还没有消除呢。如果设身处地想一下,现在你也有恐惧症,别人在叫救命,你会怎么样?

    我强词夺理地说了一句:“我会敲木撞墙,一起呼叫‘救命’。”但是,心里的褶皱已经被他抚平了,而且,我也算是明白,我为啥会喜欢他这个“白丁”了:对别人的理解,对自己的承诺,他都很有让我欣赏的一面呢。

    中山医院的外科治疗室,我去了好几次,消毒换药,查看伤势。我这才知道,我这种刀伤,医院是要报警的,会登记在册。

    上海的外科医生看了我伤口的缝合,无不称赞,一个小县城的医生,居然有如此高超的技术!我也不由得常会想起那个救我命的医生,还有他说的话,“你命大,碰到了我!”

    医生要我“间隔拆线”,我不懂,医生还给我耐心解释:你这种伤口,一次性拆了线怕会裂开,要分两次拆……

    世上好人真多,不经过一难,哪里知道到处都有爱心呀?认识的,不认识的“爱心”们,也在慢慢治疗我遗留的恐惧症。

    爸爸等我线拆了,才告诉我家里的一个打算。两个弟弟都要结婚了。

    大弟弟已经顶替父亲进了上医,分在放射医学研究所。他考进了上医的夜大学,学习的专业是医疗器械。他们已经有了成家的基础。

    小弟弟还在南站,开铲车,日夜倒班,很辛苦。女朋友也在南站工作。他与大弟弟一样考了上医的夜校,专业是“遗传学”。

    可是,现在我家的房子是旧式的,很难当成新房。于是由父亲向上医申请换房。那时候是没有房屋买卖的,房子也很少,但是老少无欺,都是由组织上来评定。

    我父亲说了一个故事,让我刻骨铭心。那是发生在1969年我去插队后的事。在那个动乱不堪的年代,父亲奇怪地当了上医“牛鬼蛇神”的大队长。他每天要“管理”好多好多被dadao的老领导。他小心地处处地照顾着他们。有一次,来了一个不太熟悉的红卫兵,气势汹汹,肆意要找一个姓刘的老处长的岔子。那天,也正巧,刘处长发烧,父亲就安排他整理一下宣传小册子,可以坐着干活,还不时能偷着睡一会儿。却被那个红卫兵看到了。他一把揪起那个处长就要斗他,还吼叫着要他去扫厕所。父亲冲过去解释,说是他安排的,并答应那个红卫兵,自己去扫厕所。那个蛮不讲理的“兵”,见爸爸挡住了他的事,就论起大巴掌狠狠地抽打了我父亲一记耳光,我父亲满嘴鲜血,头晕耳鸣,两眼一黑,差点跌倒在地……(别看只是一记耳光,打得不巧,父亲从此犯下了头晕的后遗症。)

    但是,也是这一记耳光,为老处长更不可设想的后果,担待了过去。现在,这位老处长恢复了原职,正好是他在负责分房。于是,申请得到了他的支持。可剩下的只有两套,要么五楼,要么一楼。我们就选择了五楼。

    新房的面积并没有增大,三间房,没有厅,厨房卫生间也不大。只好凑合。一间十六平带阳台的,爸妈加我挤一挤,一间朝南的十四平,给大弟弟做婚房,小弟弟只好住在后面的九个平米的北屋。后来就把他的新房建在这个小屋里。

    我们那时候年轻人的婚事,都是因为感情好,才走在一起的。如果要以房子来作为结婚条件的话,特别在上海,那就没有几个人能结婚的了。

    我们搬家了,大弟弟也结婚了。

    妈妈问我,你们准备好了吗?蔡过了一天,就拿着户口本来,他悄悄告诉我,是他偷出来的,我们赶快去登记。我有点不明白,为啥要偷?他父母还是不同意?

    他答非所问:“我打听了,结婚是在民政局登记的。”说着就拉着我去了那儿。

    结果,民政局的人问:“你们单位的介绍信呢?”我们被问傻了,只好回转来。

    他的介绍信一下子就开好了,因此,他的父母也就知道了他偷户口本的事。接着,他与父母开始深一步地交谈,这次是“硬碰硬”地谈,谈了许多具体的问题。

    他把我在江西对他的好,一桩一桩地说给父母听:我是怎么去大城找他,并同意了三年以后结婚的;怎么把自己的东西都给了他去做人情;还怎么样地辛苦为李子断奶……感动是感动的,但是,他们这么小的家,而我的家也没有空余的地方,怎么样可以结这个婚呢?

    他家一栋小楼,上面两个房间,一间南北通透,已经是他大哥的新房。还有一间小的,九平米,朝北一扇窗对着永嘉路,朝南的窗对着楼梯,东窗对着隔壁一栋三层楼的楼梯窗,就这个小间,原本是他父母与两个妹妹住着。他回上海后,一直睡在楼梯上面的阁板上。下面一个大通间,连着厨房一起。外面还有一个作为进出的窄长的通道。

    他们商量了很久,才最后定下来了,楼上小房间收拾出来,给我们做新房。楼下用一只大橱,一只单门立柜,还有两只床头柜叠起来,形成一道墙,在楼下通间里面,被隔出来了一间,再在上面用两副铺板搭一个阁楼。他的妈妈与两个妹妹睡在阁楼上,下面放一张床,他爸爸与李子睡。这个搭建的任务,就交给了他很有手上功夫的二哥。他二哥与二嫂回上海来帮忙了。

    这个计划让我与蔡高兴得不得了,我们终于有了一间新房!要知道,我那时候真的没有敢想过,只要在什么地方帘子一拉,权当婚房,我也不会作声的。现在有了这么一个小房间,管它怎么样,装得下两颗真诚的心就可以了。

    我这边,赶紧写了一封信给学校办公室,希望能开出证明。虽然学校拖了好久才开出来,但是,还是开了。过后才听说,因为学校的领导大调动,廖校长与柯医生调去了宜春,那个张主任也调走了。

    很意外的是,七九届文艺一班的司同学这时来看我,告诉了我一个也是意外的事情。他因为家庭有困难,他上面几个哥哥姐姐都去支边的支边,三线厂的三线厂,一个都没有留在家里,现在父母年纪大了,没有人照顾,他家便申请到了让他回上海的指标。想不到,他的批准了的申请被人先利用了,那个人倒是回了上海,他却回不来了。于是,他向地区教育局再三请求,希望他们可以帮助他。可是,他与局长之间没有沟通成功,言辞激烈地碰撞起来,一气之下,他坐在教育局门口,开始绝食。并且一直坚持了好几天,眼看事态越来越严重,高安师范派老师来劝解他,好不容易,才把他劝走了。

    他心情沉重,我也心情沉重,知青已经在大批地回上海了,但是,依然有许多被掉在了“坑”里,回家之路艰难而没有方向,我们都是属于难以自拔的一族!

    我告诉他我受伤的事,他们班的毕业分配事宜都交给邢大隆老师办了。不曾想,这个插曲,后来会演变出来了一个糟糕的尾巴。

    我们家为了省钱,也为了蔡家的经济拮据,我与小弟弟一起办婚宴的。那是1980年的元旦。

    小弟媳的嫁妆用小型面包车装来的,她的许许多多让人耀花了眼睛的东西,吸引了好多邻居来观望。我的嫁妆是蔡与我一起,装在黄鱼车上拉去新房的。妈妈只是给了我一包长生果与红枣,要我到处放满,不要有空罐子。

    我把这次回来,才最后完成的毛衣给了蔡,他二话不说就套上,这件“温暖牌”也就成了他新郎官的服装了。我的新婚服装是妈妈给我挑选的老式的骆驼毛的棉袄。

    在婚宴上,我小弟弟西装笔挺,英俊潇洒,我小弟媳绫罗绸缎,珠光宝气,来宾全被他们吸引过去,早忘了还有我们一对新人。

    我舅舅记起来了,他突然大声地提请大家注意,说:“建华也是新娘子,但是,她是一个党员式的新娘子,简朴是美德。”

    我灿烂地笑了,舅舅的话为那时候还在刻苦寻路,囊中羞涩的知青,盖上了最精彩的一块“遮羞布”。但是,后来二十一世纪的今天,我发现,这块“遮羞布”变了性质了,我真想告诉大家,我们那个年代多么珍惜这块“布”呀!

    我的爸妈在完成了这些事后,从还剩下的钱里面,特地拿出来了八百元,偷偷给了我。因为蔡买了一架两百元的播放机后,窗帘也买不起了。我用纸贴在玻璃上。妈妈差点儿眼泪掉下来,说:“我的女儿,我要一样对待。”

    我来到了蔡家生活。

    我是以一个“外地人”的身份,走进他家的。即便进了的是“寒门”,可还得低人三分。等蔡的婚假结束、他去上班后,我实实在在地体会出来了,“外地人”意味着什么?

    他的父母虽然同意了这门婚事,也是为了儿子,让出了房间,自此他一家五口人,都蜷缩在一个角落里了。

    他们当着蔡的面,对我客客气气,可只要蔡不在,他们就都翻脸了,对我爱理不理,哪怕吃饭吃东西也不来叫我,我成了这个家的“透明人”了。

    那时候,我的手正在长神经,哪怕对着皮肤吹一口气都是痛的,更不要说浸冷水了。蔡很懂我,所以他每天下班回来,忙上忙下,为我烧饭做菜洗衣服。这么一来,弄得他的家人对我更加恼火,一个女人,整天看书有什么用?儿子八小时上班,回家还要这么辛苦地来照顾她!他的家人也就看着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她母亲恨得就剩没有出口骂人。

    他家的房子是依在隔壁洋楼旁边另外建造的小楼,没有厕所。之前,有扇小门可以通到隔壁去如厕的。但是,那座洋楼归了环卫所,成了办公楼,于是,不再允许居民进出。没有厕所就成了蔡家最麻烦的事。好在我是个“外地人”,这点儿苦吃得起,还不就是天天倒痰盂罐?只是不习惯在永嘉路上,一个上海的“上只角”,端个痰盂跑几十米远的地方。我感觉一路上都是异样的目光,如芒针刺背。于是,我常会放在晚上去倒。如果蔡回来了,他就帮着我去倒,这又增加了他妈妈对我的不满,老是嘀咕儿子,太宠着我了。可我,一到晚上,我与他两个头放在一个枕头上时,我就开始对着他嘀嘀咕咕,说他爸妈对我处处冷眼。

    他的“三夹板”做得真不容易,一声不响,埋头苦干,帮我做了事,再帮父母做事,他家的马桶成了他的任务了。还要照顾小李子。他就这么用无怨无悔的付出,来减少家里的摩擦。

    我看着他每天默不作声地辛苦干活儿,就学着把怨言吞下肚子去了。

    他呢?还是懂我,说着父母的不容易,也说着我的忍耐的不容易。

    什么是婚姻的幸福,我琢磨过,因为在物资上,我要什么没什么,在精神上,我也是被冷漠的那个,那么,我得到了什么呢?

    “他懂我,”这是一个非常无价的财富,“他为我常拂心尘,”就是我的另一种精神上的受益。有了这些,我的婚姻没有成为“爱情的坟墓”,因为“懂”,我们最淳朴的感情一直在畅流中。

    好像这种“懂”,放在那时的社会上,也一样可以“流通”。他们单位的工会在春节前,评他本年度先进个人,事迹就是:没有将外地女友抛弃。

    这种自我修炼来的“幸福生活”,也过得飞快。又一个学期要开始了。

    但是,我们与所有新婚夫妇一样,如胶似漆,怎么舍得分离呢?于是,我又写信去请假了。我问了“破案”的进度,并陈述了自己的伤势依然处在不能自理的阶段,也强调了精神上的不能解脱……言下之意……

    还好,学校新校长刚进校,一切待兴。而且,校长们还是对我十分同情,这事他们有责任的。公安局那儿也没有新的进展情况。于是,校方又一次批准了我的带薪请假。妈妈是一再感谢我们学校的宽宏大量,“你们的领导真是好人呀!”。

    然而,我知道这种求来的一时平静,一时的团聚,对我们来说,根本不是长远之计,我们必须要付出努力,来实现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的目标。然而,怎样努力呢?前面一片茫然。

    从学校传来了消息,政治俞老师调回了上海。有两个版本的传说,一是她搞到了人才商调,二是她结婚了,开到了夫妻两地分居的商调。这把我羡慕得不得了。引得我想入非非。还有与我同时留校的达同学,考取了研究生,也回了上海!更是让我“四望起遐思,奔哪却不知。”

    不知道是谁提醒了我,我就吵着一定要去上海市府信访办,去找大领导帮忙,给我一个商调的名额吧。于是,大家拗不过我,蔡和妈妈陪我去的。

    市府信访办一位同志接待了我。

    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看到亲切和蔼的他,就只想把自己心里的渴望、委屈与不甘都说出来,絮絮叨叨,居然说个没完。

    他起先是坐着听,后来就站起来走着听,再后来,眼睛望着窗外听……我终于没有话可以再说了,他才回到桌子前,对我依然脸带公事公办的专业笑容,说:“你不就是想调回上海吗?”

    我觉得他太思路清晰,直奔主题而忽视了我表达的许多情感,心里有点迷茫起来,但没有任何理由不点头呀,于是,我默然地点点头,却暗自觉得,我的话已经被他搁浅了,估计不会有下文了。

    果然,他说:“这儿是没有任何商调名额的,如果你们已经结婚,就可以向你丈夫所在单位申请。”

    我们一行人怀着极大的希望来,这会儿失望地打道回府。但是,我与蔡和妈妈的感受是不同的。

    妈妈说这位接待员是个了不起的人物,能够那么耐心地听我说废话,然后一语道破天机,他以后一定在仕途上大有前程。而蔡却抱怨了我几句:“你说了那么多自己的想法,一句也没有在点子上。”

    谁也猜不到,我却是有个非常稀奇古怪的感觉:为什么我会如此喋喋不休?为什么我会如此地虔诚?这是不是与佛教的信徒有点相同?在菩萨面前,祈祷着的人,一定与我是一样的……傻乎乎地许着愿,痴呆呆地还着愿……,不管你唠叨多少,菩萨就是不开口,如此,信徒们反而络绎不绝地来,说呀说呀……究竟芸芸众生是为了什么呢?图个保佑?许愿成功?还就是为了吐出心结,把心平静下来?

    我一路走一路想:如果哪一天,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菩萨,一旦开口告诉了你真相的话……,信徒们就会与我现在一样了,反而沮丧落魄,没有了方向……,多奇怪的感受!

    比我实际得多的蔡,马上到单位里去问询和登记了。他回来告诉我一个消息,不知道这算是什么样的信息,好?还是不好?

    他们工厂有夫妻分居的商调名额,有时一年一个名额,有时三年才一个。现在他们厂有一个已经排队八年的老工人,还没有解决呢。我们的商调只好登记在最后。

    这个消息,让我忍也忍不住地流了半天的泪。

    不是还有一条路吗?考研究生?我也想去试试,但是,怎么去考呢?达同学的导师是他父亲的朋友。而我,连门与路在哪都不知道。

    妈妈有办法,她说找舅舅帮忙。

    舅舅说:“好,人是要凭自己的志气和努力!”没有两天,他介绍了一个人,是华东师范大学教务处的一个干部。

    这个老师很热情,告诉我:今年他们有一个考研的学科,“外国教育史”没有报满,他可以以同等学历帮我报考。但是,时间很紧张,只有两个月了。要考试的科目有四个:外国教育史,世界通史,英语,与政治。

    我马上就说:“我想试试。”

    为什么我有如此的大胆,是因为我以为自己依然有一个好记性。那个时候,正处青春期的我,真有过目不忘的记性,记得,妈妈要我一个下午背出“陋室铭”,我读三遍就背出来了。还有,在文艺班的时候,几个人一起去看了一台节目,只有我背出来了四个节目,其中一个是相声《画像》。

    说是说同等学历,可我连一本相关的书都没有。舅舅的朋友就一方面帮我报考,一方面帮我借来了几本书,两本《外国教育史》,两本《世界通史》,一本外国教育学者的语录集。政治与英语让我自己买参考书。

    我还写信去学校要求帮我出具了证明,是关于工作与学历的证明。学校也很快给我寄来了。

    于是,愣大胆的我,摩拳擦掌,想用二个月的时间来攀登学术高峰了。当时是二十三个考生,争夺两个名额。

    我没日没夜地拼命投入,第一个月就完成了《外国教育史》的厚书读薄,我的摘录笔记有六本。不知道为什么,我非常喜欢这门学科,读得还是津津有味。只是《世界通史》许许多多的年月日,我实在背不出来,我这才知道自己的记忆力,由于那件“蒙面大盗”的事,或许是过分害怕,或许是出血过多,下降了许多。

    为了外语考试,我买了一本《一千考题》的书,可政治考试没有相关的复习资料,只好收集报纸,摘录一些有关的报道。

    虽然我当了八年的老师,两年的师范学校学生,但是,对教育学,教学法的专业理论学习,从来没有接触过。我能这么系统地读着外国的教育思想与历史发展,其实意义是双重的。直到现在,我都记得一些激动着我的内容。

    比如:从远古时期,尤其是到了古希腊时代,人们就重视对下一代的教育。教育思想体系大约有两种,一种是“斯巴达式”的教育理念,着重于军事化训练,有体罚,培养吃苦精神……,还有一种是“雅典式”的,重视文学艺术,所谓的欧洲七艺,学习自然科学,发展智力,……我一看就喜欢“雅典式”的方法。我在高师做学生时,每学期要我们学生参加一个月的劳作,好像是带有了“斯巴达式”的教育方式。

    说起古希腊的先哲,柏拉图,苏格拉底,亚理斯多德,我本来就深深着迷。他们除了是大哲学家,也还是大教育家。

    苏格拉底的问答式教学法,让我觉得趣味十足,不去考虑他的内容是唯心还是唯物,他的教学方式是科学的,而且培养的学生一定是思维活跃,创造性特强的。他的这种教学方法被称为“产婆术”,一个奇怪的名字,让人过目不忘。

    在这套书里,他们先哲中加了一个人,德谟克利特,是个无神论者,杰出的唯物主义哲学家,原子论的创始人。在复习时,我没有特别重视去读他,想不到,考试时题目中出现了他。

    后面沉闷的中世纪,让人压抑。文艺复兴后,好几个教育学家,特别让人瞩目。卢梭的“自然和自由教育”,他的《艾弥尔》至今还影响欧美的儿童教育思想。十八世纪,瑞典的教育家裴斯泰洛齐,他提出老师可以像太阳一样,照亮一教室的学生,使得普及教育成为可能。他说:智慧不是通过机械地记忆别人的思想,而是在自己思维活动过程中发展起来的。这可是十八世纪的教育家早就告诉我们话,可惜现在我们二十一世纪的人却不记得了,怎么都成了标准答案的教学方式了呢?我有时候在找,这个学科的研究生去了哪儿?他为什么没有出来疾呼!

    后来美国有一个杜威,是社会实用主义的教育家,我们的三校生与大专专科学校,是否受了他的思想的影响?

    一个多月的奋斗,我疏忽了一个生理现象,“老朋友”不见了!

    对于要参加考试的我,这可不是好事,因为,我可能怀孕了。这个可怜的孩子,来得不是时候,它会害了自己,也害了我。

    学校要求参加考研的考生都要体检。那个医生觉得我腹部有个“肿块”,多按了几下。于是,我开始“见红”了。

    “怎么办?”又是一个“怎么办”让我陷入了困境。蔡与妈妈一起陪我去看医生。医生说这是“先兆流产”,要保胎。

    我坚决不听他们要我放弃考试的劝说。我就一边保胎一边学习。可是胎儿保不住了,一直流血不止。在考试前一周,我咬着牙对蔡和妈妈说,“去做掉吧!”他们又陪我去了医院。

    “做掉”一个已经三个月的胎儿,意味着什么?歇斯底里的痛!大汗淋漓,九死一生!

    我这一次经历的生死搏斗,是为了去搏一次考试的机会。

    吃尽了苦头后,我躺在床上,一会儿,心情沉重地望着窗外的云,向我那逝去的孩子道歉;一会儿,焦急地看着桌子上那一大叠书,在想,这最后一周,还得怎样来再次拼命。

    请了三天假来照顾我的蔡,一声不吭,端来一碗肉糜粥,让我喝了。我要他帮我,拿着书来给我读,我用听觉来复习……他读着读着,一颗一颗的泪珠滚落出来,实在读不下去了……我就安慰他:我很好,不要紧,如果我成功了,以后还是会有孩子的……他实在说不出话来,好不容易才说出一句:“你不要去考了,身体要紧。”

    “不,”我给了他一个顽强的笑脸,“我要凭着自己的奋斗,去做我想要做的事情!”

    最后的一周,在他的帮助下,我又复习了一遍大概要考的内容。

    考试开始了。妈妈要我回家住,每天,由大弟弟请假陪着我去考,一天考两门,两天完成。听着就是两天功夫,其实我发现自己,实在身体太虚弱……这可是个小产,手术后才一个星期,要集中考那么高精尖的四门课,谈何容易!我只要思想一高度集中思考问题,全身就会痛,从头顶心一直痛到脚底心,浑身上下没有一寸不痛的。可是我坚持考完了。

    在第二天全部课程结束的时候,碰到了一个年老的教授,他问我考什么,我说考“外国教育史”,于是,他兴致勃勃地与我说起了英语。我本来就是个“哑巴”英语的学生,再加上疼痛难忍,一句也听不清楚他说了什么,只好看着他失望地离开了。其实,我也快撑不住了,只想快点躺到床上去。

    弟弟总是觉得我失去了一次机会,为什么那个教授不问别人来问我?而我却一句话都答不出来。

    折腾了我半条命的这次考试,我却不再去奢望会有什么结果了,读进脑子里的教育理念才是真正的获取。

    *** *** *** *** ***

    耿坚编审评:

    本章内容叙述是在血色中展开的。

    女主人公经历了一个生死瞬间。作者没有用“生死瞬间”词语,但其实这就是一次生与死擦肩而过的血腥经历。这可以从给做手术的外科医生的说词得到足证。盗贼的三刀幸好没割断动脉,否则就不用做手术了;连接大拇指、食指、中指的神经得亏没有挑断,否则就残废了。

    在生死线上走过一遭的人,大抵会有两种情况。一种是从此沉沦,“生无可恋”,对生活再也激不起热情和勇气。再一种是“我已经死过一回了,这世间还有什么可怕的”,越挫越勇,去跨越一个个人生关口。

    女主人公是后一种人。经过岁月的沉淀,作者晚年已能用平静的口吻丶详尽的细节来叙述这件难以解怀的事,没有对命运对她的不公发出什么怨怼之言,苦痛的回忆里没有悲愤。尤其是,此事过后不久,又向命运发起挑战,冒着病痛丶孕期反应丶人流苦痛,超负荷复习参与外国教育史研究生考试,这不是每个人都做得到的。不得不承认,女主人公是一个大写的人,是一个经历人生劫难后把人生看通透的人。从大历史观来说,苦难总是与辉煌联结在一起的。就个人历史的角度而言,磨难总是与生命高点联结在一起的,不论最后研究生考取与否,女主人公都已经在人生至高点上走过一回了。

    本章中,作者注重细节描写、善于细节描写的能耐再一次突显出来,无论用毯子蒙住盗贼,还是小县城里高明的外科医生,人物形象都极其鲜明。还有,罗校长、柯医生、第一个冲来救助的体育老师、索赔三用机的杨主任、来慰问的各色人等、办案的警察,蔡的善解人意不紧不慢的劝解,一个个活龙活现地在读者面前亮相。妈妈的一句“活着回来就好”令人泪目,同时把一个通透人生至理、充滿人生智慧的母亲形象写活了。在铺陈主要情节的同时,把围绕这件事的众生态呈现出来,这是作者的匠心。(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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