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架印着骷髅头的玩具飞机静静躺在客厅地板上。
金戈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他猛地抬头扫视房间的每个角落——窗边晃动的纱帘,沙发背后幽深的阴影,仿佛都潜伏着窥视的眼睛。
是谁?能在警方布控的家属院里,把这诅咒般的“礼物”塞进他们家里?
多年后,当儿子骄傲地展示大学录取通知书时,金戈以为那场噩梦终于结束。
直到儿子拆开那个没有寄件人的快递,里面赫然是当年那架骷髅飞机的残骸——它被精心修复,裂开的机舱里,一张泛黄的纸条飘然而落:
“成长的烦恼,永不毕业。”
********* ********* *********
玩具盒上那个咧着嘴的惨白骷髅头,像一道冰冷的闪电,劈开了客厅里虚假的温馨。金戈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猛地窜上天灵盖,连呼吸都窒住了。耳边儿子奶声奶气模仿骷髅的“白…头头”声,混合着黄琳那声短促惊骇的低呼,搅得他脑仁嗡嗡作响。
“别碰它!”金戈的声音陡然拔高,嘶哑得变了调,一把将还在好奇伸手的儿子紧紧搂进怀里,力道大得让小家伙不舒服地扭动起来。
黄琳脸色煞白如纸,手里的锅铲“哐当”一声掉在光洁的地砖上,发出刺耳的回响。她踉跄着扑过来,几乎是本能地将金戈和孩子一起死死抱住,身体筛糠般抖着,眼神死死黏在那个狞笑的骷髅头上,恐惧几乎要溢出眼眶:“金戈…这…这到底…”
金戈没回答。他抱着儿子,如同抱着最易碎的珍宝,锐利如鹰隼的目光却已化作实质的刀锋,一寸寸刮过整个客厅!窗纱被傍晚的风吹得微微拂动,投下变幻莫测的影子;沙发靠垫的缝隙深得像是能吞没光线;墙角那株茂盛的绿萝,每一片叶子后面似乎都藏着窥伺的眼睛……每一个平常的角落,此刻都透着森森的鬼气!王强的毒牙,竟然能无声无息地穿透他们自以为安全的堡垒,直接扎向他毫无防备的孩子的心脏!
是谁?!范娟那张看似温顺的脸在金戈脑中一闪而过,随即又被更多模糊的、带着面具的同事面孔淹没。内鬼!这个念头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他的心脏,带来窒息般的钝痛和刺骨的寒意。安全屋的层层审查,家属院外围若有若无的便衣布控……难道全是笑话?或者,那只看不见的黑手,早已盘根错节地渗透到了他们呼吸的每一寸空气里?
“飞…飞!”怀里的小家伙被父母不同寻常的紧绷吓到,委屈地瘪着嘴,大眼睛里迅速蓄满了泪水,小手却固执地指向那个色彩鲜艳的盒子。
“宝宝乖,那不是玩的!”黄琳的声音带着哭腔,慌忙去捂儿子的眼睛,自己也别过脸,不敢再看那个狰狞的图案。
金戈强迫自己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硬生生压下那几乎要冲破喉咙的暴怒和恐惧。他不能慌!绝对不行!他轻轻拍着儿子的背安抚,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冷静:“琳琳,带宝宝去卧室,锁好门!除了我,谁叫门都别开!”
黄琳含着泪,用力点头,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只是紧紧抱过儿子,几乎是逃也似的冲进了主卧。门锁落下发出“咔哒”一声脆响,像暂时隔绝了外面那个狰狞的世界。
客厅里只剩下金戈和地上那个无声狞笑的骷髅。
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困兽,猛地冲到窗边,“唰”地一声死死拉上厚重的遮光窗帘!夕阳的血色被瞬间隔绝在外,房间里只剩下顶灯惨白的光,将一切物体的影子都拉得又长又扭曲,投在墙壁和地板上,如同幢幢鬼影。他又冲到门边,反复检查了防盗门的反锁和门链,每一个动作都带着一股豁出去的狠劲。做完这一切,他才缓缓转过身,目光重新落回那个邪恶的“礼物”上。
他蹲下来,没有立刻去碰盒子。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擂动,一下,又一下,震得耳膜嗡嗡作响。他死死盯着盒子底部那行用细黑记号笔写下的、带着刻骨恶意的字迹:“小礼物,祝令郎‘成长’愉快!——W.Q.”
W.Q.——王强!这个名字像烙铁一样烫在他的神经上。那句在病房里听到的恶毒诅咒——“那份‘成长的烦恼’”——此刻无比清晰地在他耳边炸响,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回音!
“成长的烦恼”……原来这就是王强精心准备的开胃菜!它被包装成孩子无法抗拒的诱惑,直接塞到了他儿子的小手里!这绝不仅仅是恐吓!王强这个疯子,他是在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他要一点一点地、当着金戈的面,碾碎他最珍视的东西!先从这懵懂无知的孩子开始!
一股冰冷的杀意,从未如此清晰地在他血液里奔腾!金戈的眼睛因为极致的愤怒和决心而微微发红。他小心翼翼地,用指尖避开了那个骷髅图案,极其缓慢地拿起盒子。分量不轻,里面显然不是空的。他屏住呼吸,侧耳倾听,没有听到任何可疑的计时器或电子元件的声响。但这并不能让他安心分毫。王强的手段,只会比他想象的更阴险、更毒辣!
他走到远离卧室的餐厅,把盒子放在冰冷的瓷砖地面上。然后,他从厨房找来一把最长的水果刀和厚厚的隔热手套戴上。刀尖带着十二万分的谨慎,沿着玩具盒侧面的封口胶带,极其缓慢地划开。胶带被割裂的声音,在死寂的客厅里异常刺耳。
胶带剥落。金戈用刀尖小心翼翼地挑开盒盖的缝隙。
没有预想中的粉末、刺鼻气味或者可怕的机械装置。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架做工相当精致、涂装炫酷的遥控飞机模型,银灰色的机身线条流畅,在灯光下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它看起来崭新而完美。
但金戈的心却沉得更深。越是平静的表象下,越是汹涌的暗流!他绝不相信王强千里迢迢,费尽心机潜入他们“安全”的家,就为了送来一架普通的玩具飞机!他强忍着将它砸碎的冲动,戴上手套,极其缓慢地将飞机从盒子里取出。
机身冰凉。他仔细检查每一个接缝,每一处喷漆。在机腹一个极其隐蔽的凹槽内,他的指尖触碰到一点极其微小的、几乎与机身同色的凸起!他心中警铃大作!立刻凑近,借着灯光仔细查看——那是一个*****!伪装得堪称天衣无缝!若非刻意寻找,根本不可能发现!
金戈的呼吸瞬间停滞!他猛地抬头,目光如电般射向客厅的各个角落——天花板、电视柜、书架……寒意顺着脊椎疯狂爬升!王强不仅送来了“礼物”,更送来了一只窥探的眼睛!他们一家在这客厅里的一举一动,甚至刚才的惊恐失措,很可能已经通过这个冰冷的镜头,实时传到了某个阴暗角落的屏幕上!
“混蛋!”金戈低吼一声,额角青筋暴跳!他几乎是粗暴地一把扯下那个微型摄像头,狠狠攥在手心,坚硬的塑料外壳硌得掌心生疼!但这还不够!他继续检查。当他试图掰开机尾的垂直尾翼时,发现那里似乎被某种强力胶封死了,异常坚固。一种强烈的直觉驱使着他。他不再犹豫,抄起那把水果刀,用刀尖对准尾翼与机身的接缝处,狠狠撬了下去!
“咔嚓!”一声脆响!
塑料裂开。一股极其刺鼻的、带着淡淡甜腻杏仁味的白色粉末,随着裂缝的绽开,猛地逸散出来一小股!
金戈瞳孔骤缩!***?还是其他剧毒?!他反应快到极致,猛地向后弹开,同时死死屏住呼吸!虽然只有微不可察的一点粉末飘散在空气中,但那股死亡的气息已经扑面而来!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王强的狠毒,远超他的想象!这根本不是什么恐吓信!这是一把裹着糖衣、瞄准了他孩子咽喉的剧毒匕首!如果儿子真的兴奋地拆开包装,如果他不小心吸入或者沾染了这些粉末……后果金戈连想都不敢想!
巨大的后怕和滔天的怒火瞬间将他吞噬!他眼前甚至闪过儿子那张天真无邪的小脸被痛苦扭曲的可怕画面!金戈猛地一拳狠狠砸在冰冷坚硬的瓷砖地面上!“砰!”沉闷的响声在空荡的餐厅里回荡,指关节瞬间破皮渗血,尖锐的疼痛却远不及心中万分之一的煎熬!
“王强!我要你死!!!”这句无声的咆哮在他胸腔里疯狂冲撞,带着毁天灭地的恨意!他双眼赤红,像一头濒临疯狂的野兽。他小心翼翼地将那架被破坏的飞机连同散落的一点粉末,用厨房最大的保鲜袋层层包裹,封死,像处理最致命的瘟疫源。然后他冲进书房,反锁上门,手指颤抖着,几乎是凭着肌肉记忆,拨通了那个早已刻入骨髓的加密号码。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迅速接起。张牟沉稳冷静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戈子?情况?” 显然,金戈那声嘶哑的“别碰它”和后续急促的声响,早已通过紧急联络装置触发了警报。
“哥!”金戈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压抑不住的狂怒,“他动手了!就在刚才!东西直接送到了家里!沙发后面!是一架遥控飞机!里面有*****!机尾…机尾封着毒粉!差点…差点就…” 后面的话,他哽在喉咙里,巨大的恐惧和愤怒让他一时失语。
电话那头是死一般的寂静,足足持续了三四秒。张牟的呼吸声陡然变得粗重,隔着电话线都能感受到那股瞬间爆发的、火山般的怒意和冰冷的杀机!他再开口时,声音像淬了寒冰的刀锋,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的怒火:“等着!我亲自带人过来!技侦!刑侦!痕检!一个不少!通知黄琳和孩子,待在卧室,绝对不要出来!谁!也!别!信!” 最后三个字,是从牙缝里迸出来的,带着钢铁般的决心。
电话挂断的忙音响起。金戈背靠着冰冷的书房门板,缓缓滑坐到地上。汗水浸透了他的后背,心脏还在疯狂地擂动,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那根名为恐惧和愤怒的神经。他攥紧的拳头里,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留下几道弯月形的血痕,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客厅里,那层层包裹的“毒物”像一枚定时炸弹。卧室里,是他用生命守护的妻儿。而门外,那无形的巨大黑网,正由他生死与共的兄长,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狠狠撕开!
时间在死寂和高度紧绷中一分一秒地煎熬着。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金戈的耳朵捕捉着门外任何一丝最细微的声响——风声?还是潜伏者的脚步?
终于!急促而整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在楼道里响起,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属于国家机器的力量感!紧接着是短促有力的敲门暗号!三长两短!
金戈猛地跳起来,冲到门边,迅速解开反锁和门链。
门开了。张牟第一个冲了进来!他穿着便服,但那股子剽悍凌厉的气势如同出鞘的军刀!他身后,跟着六七名神情肃杀、动作干练的警察,有穿制服的,也有便衣。他们如同训练有素的猎豹,瞬间散开,无声而高效地控制了客厅各个角落,目光锐利地扫视着环境。两名提着沉重黑色工具箱、戴着口罩和手套的技侦人员目光直接锁定被金戈放在餐厅地上的那个多层包裹物。
“人呢?”张牟劈头就问,眼神锐利如电,迅速扫过金戈全身,确认他没有明显外伤,随即目光便投向紧闭的卧室门。
“在里面,安全。”金戈的声音依旧带着紧绷的沙哑,侧身让开通道,指向餐厅,“东西在那!小心!粉末可能有剧毒!”
张牟点点头,一个眼神示意。两名戴着防毒面具、穿着厚厚防护服的技侦人员立刻上前,动作专业而谨慎地开始处理那个致命的包裹。现场气氛凝重得如同铅块,只剩下仪器开启的轻微嗡鸣和防护服摩擦的窸窣声。
张牟这才重重拍了拍金戈的肩膀,那力道沉甸甸的,传递着无言的支撑和兄弟间无需多言的愤怒。“没事了,交给我们!”他沉声道,随即目光转向卧室门,提高了一点声音,语气刻意放得平稳,“弟妹!是我,张牟!带好孩子,暂时别出来!外面在处理!”
卧室里传来黄琳带着哭腔的回应:“好…好的!大哥!”
张牟带来的刑侦队长是个面容刚毅的中年人,姓雷。他走到金戈面前,语气沉稳:“金老师,我们需要详细经过。任何细节,任何异常,任何你想到的人或事,都告诉我们。”
金戈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快递员敲门、玩具盒诡异出现、发现骷髅标记和字迹、自己拆解发现摄像头和毒粉的过程,原原本本、一丝不漏地复述出来。他特别强调了那个快递员只留了“王先生”的模糊信息,以及这东西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沙发后面的诡异之处。
“沙发后面…”雷队眉头紧锁,锐利的目光立刻投向客厅的沙发区域。痕检人员早已在那里忙碌,用强光灯仔细照射地面和沙发缝隙,提取着每一粒可能存在的灰尘和纤维。
“门锁完好,窗户也没有强行闯入的痕迹…”另一名检查门窗的警员低声汇报,眉头同样紧锁,“对方是怎么进来的?”
“熟人。或者…内鬼。”张牟的声音冰冷地响起,他站在客厅中央,高大的身影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目光缓缓扫过金戈,最后落在紧闭的卧室门上,那眼神深得如同寒潭,“目标明确,就是孩子。这东西要是没被发现…”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的含义让在场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