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5章 某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两仪殿内

    房玄龄站在殿中,双手微微颤抖,脸上满是痛心疾首的神色。

    “陛下,高阳县子温禾此次行事,实在太过肆无忌惮!他执掌百骑,不思恪守本分,反倒在春闱在即之时,强行抓捕弘文馆学子,此举目无法纪,若是传扬出去,天下人定会说陛下纵容近臣、轻慢读书人,恐伤陛下威名啊!”

    说到激动处,房玄龄竟抹了抹眼角,声音带着几分哽咽。

    “老臣年迈,自知才智不如温禾那般机敏,可也忍不得这般羞辱!那温禾不过是个半大顽童,竟敢对老臣的手令置若罔闻,还让传信的小吏带话,叫老臣‘麻溜的滚’,陛下,臣追随您多年,从未受过这等折辱!”

    他这番话,字字泣血,连带着殿中气氛都愈发凝重。

    长孙无忌垂着头,双手拢在袖中,面色平淡得看不出情绪,仿佛房玄龄控诉的是不相干的人。

    萧瑀坐在一旁的锦凳上,眼神放空,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玉带,好似神游天外,什么都没听见。

    杜如晦则微微蹙眉,脸色严肃,目光在房玄龄和李世民之间来回扫视,显然是在斟酌此事的利弊。

    上座的李世民听着房玄龄的控诉,手指在御案上轻轻敲击,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待房玄龄说完,他猛地一拍桌案,御案上的笔墨纸砚都震得微微发颤,厉声呵斥道。

    “这竖子安敢如此欺辱朕的股肱之臣。来人,去百骑司,叫那温禾立刻来见朕!”

    殿外的内侍连忙应声,可明眼人都听得出来,李世民说的是“叫”,而非“抓”。

    这一字之差,意味却天差地别。

    若是“抓”,便是定了温禾的罪,要将他绑来问罪。

    而“叫”,不过是让他来殿中回话,其中的偏袒之意,不言而喻。

    高月作为李世民身边最得力的内侍,自然听出了其中的门道。

    他领了旨意,躬身后退,快步走出两仪殿。

    可刚踏出殿门,脚步就明显慢了下来,从之前的疾行变成了缓步慢行。

    甚至还故意顿了顿,整理了一下腰间的锦带。

    跟在他身后的小内侍见状,心里满是疑惑,却又不敢直接发问,只能小心翼翼地凑上前,压低声音问道。

    “中官,陛下不是让咱们尽快去叫高阳县子吗?若是走得慢了,耽误了时辰,万一陛下怪罪下来……”

    高月赫然停下脚步,转头睨了那小内侍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轻哼一声说道。

    “某走得很慢吗?怎么,你觉得某怠慢了陛下的旨意?要不这样,你自己去百骑司请高阳县子,某在这儿等着,如何?”

    那小内侍闻言,顿时吓得脸色惨白,连忙“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

    “奴婢不敢!奴婢多嘴,求中官恕罪!”

    说罢,他还狠狠抽了自己一个耳光,清脆的响声在宫道上格外刺耳。

    高月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既没叫他起身,也没说原谅的话,就这么让他弯着腰跪在地上,自己则转身带着其他内侍,依旧慢悠悠地朝着武德门的方向走去。

    走了几步,他又停下脚步,回头冷眼扫过身后的众人,语气冰冷地叮嘱。

    “都记住了,脚下都放慢些,一步一步走稳了,谁若是敢耍小聪明,腿脚快了半分,那就自己去百骑司请高阳县子,别连累了其他人!”

    内侍们哪里敢有半分异议,连忙低头应道:“是,奴婢遵旨!”

    一个个都放慢了脚步,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成了出头鸟。

    一个个就好似在做什么慢动作。

    与此同时。

    武德门,百骑司内。

    许敬宗得知温禾拘了弘文馆学子,还怼了房玄龄的消息后,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在公廨里来来回回地踱步,嘴里还不停念叨。

    “嘉颖啊嘉颖,你这性子怎么就改不了!褚遂良是什么人?那是褚亮的独子,弘文馆的学子哪个不是勋贵子弟?”

    “你抓了他们,就等于把长安城里半数的权贵都得罪了!房公的人来说请,你打发走便是了,何至于让他传话啊!”

    温禾却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神色淡然得像是没事人一样。

    听到许敬宗的念叨,他抬了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黄春,笑着问道。

    “老黄,你怎么看这事?是觉得某做得太冲动,还是觉得某做得对?”

    他闻言,淡淡笑了笑,躬身说道。

    “高阳县子这话可问错人了,奴婢不过是个伺候陛下的,来百骑只带了眼睛,只知晓陛下让奴婢做什么,奴婢便做什么,至于其他的事,奴婢不敢妄议,也没资格妄议。”

    许敬宗本就心烦,听到黄春这模棱两可的话,顿时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心里暗自骂道。

    ‘你个阉人,就知道装糊涂!事到临头,只会躲在一旁看戏!’

    温禾见许敬宗怒气腾腾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回头朝着他挑了挑眉梢。

    “老许,你若是害怕,现在上个札子弹劾我也来得及,就说我温禾目无尊卑、滥用职权,说不定陛下还会夸你忠心耿耿,给你升个官呢。”

    许敬宗闻言,顿时急了,指着温禾说道。

    “好你个温嘉颖!把某许敬宗当成什么人了?某岂是那种见风使舵、落井下石的人?”

    “罢了罢了,反正咱们百骑司这一年来得罪的人也不少了,多这一个两个也无所谓!大不了就是跟你一起受罚,某还怕了不成?”

    说罢,他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支踵上,拿起桌上的茶水猛灌了一口,又抹了抹嘴,说道。

    “不过话说回来,你打褚遂良那一巴掌,打得倒是痛快!那小子平日里仗着父亲的名头,在长安城里耀武扬威,早就该有人治治他了!”

    温禾闻言,挑了挑眉:“哦?看来你也看不惯弘文馆的那些学子?”

    “何止是看不惯!”

    许敬宗哼了一声。

    “那些人仗着出身好,就觉得自己高人一等,连科举都想着搞特殊。”

    “咱们这些出身寒门的,寒窗苦读十年,还不如他们凭着祖上的荫蔽就能轻松入仕,你这次拘了他们,也算是替天下寒门学子出了口气!”

    许敬宗望着温禾满不在乎的模样,心里那点因担忧而起的焦灼,渐渐被一股复杂的情绪取代。

    要说他对褚遂良没有羡慕嫉妒恨,那是绝无可能的。

    想当年在秦王府,他也是名正言顺的“十八学士”之一,陪着陛下熬过最艰难的岁月,论才情、论资历,他自认不输旁人。

    可如今呢?

    褚亮稳居弘文馆学士之位,深受陛下信任,而他许敬宗呢,之前不过就是一个小官罢了。

    更让他憋屈的是,连褚亮的儿子褚遂良,仗着士族出身和父亲的荫蔽,日后的地位怕是也要爬到他头上。

    这世间的不公,从来都这般直白。

    世家子弟一出生就握着金钥匙,即便才情平平,也能靠着家族势力轻松入仕。

    而他们这些寒门出身的官员,哪怕寒窗苦读十年,哪怕在秦王府立下过功劳,也得在底层苦熬,稍有不慎便会被排挤打压。

    若不是温禾慧眼识珠,在陛下面前举荐他来百骑司任职。

    他现在恐怕还和其他寒门官员一样,在某个不起眼的衙署里,对着一堆文书消磨光阴,看不到半点出头的希望。

    “行了,这事你们就不用操心了。”

    温禾见许敬宗脸色变幻不定,摆了摆手打断他的思绪,语气里满是不以为然。

    “大不了就是罢官免职,我回乡下种地去,也落得个清净。”

    反正他早就对这些官场纷扰厌倦了,能借着这事脱身,倒也算是遂了心愿。

    说着,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脸上没有半分担忧。

    “现在什么时辰了?”温禾转头问向一旁的张文啸。

    张文啸连忙上前一步,躬身回道:“回小郎君,巳时二刻左右了。”

    温禾闻言,笑着点了点头:“睡的够久了,也该让他们起来活动活动筋骨了,去,把我早上用的铜锣拿来!”

    张文啸愣了一下,随即苦笑着躬身应道:“喏。”

    他哪里不明白温禾的意思。

    这是又要折腾百骑了。

    没过多久,一声清脆响亮的铜锣声突然在百骑司内炸开,紧接着,便是一片此起彼伏的哀嚎。

    “怎么又敲锣啊!还让不让人活了!”

    “我的腰还没缓过来呢!”

    “完了完了,今日怕是又要跑断腿了!”

    哀嚎归哀嚎,百骑们却不敢有半分拖延,纷纷从住处跑出来,迅速在演武场上列队。

    此时日头已高,烈阳炙烤着地面,空气里都带着燥热,可没有一个人敢抱怨,只能顶着烈日,在温禾的指令下开始训练。

    就在这时,高月带着几名内侍慢悠悠地走到百骑司门口,看到演武场上的景象,顿时愣住了。

    他倒不是惊讶百骑训练严苛。

    让他错愕的是,温禾竟然还在百骑司,正站在演武场旁,手里拿着马鞭,时不时对着偷懒的百骑呵斥几句,神色从容得像是没事人一样。

    高月连忙走上前,苦笑着说道:“哎呦,高阳县子啊,您怎么还在百骑司啊?”

    他一路上故意放慢脚步,绕了好几个圈子,就是想给温禾留点时间,让他想想对策,或是找个地方躲一躲,没想到还是和温禾撞了个正着。

    之前高阳县子多机灵啊,惹了麻烦就往刑部跑,借着查案的由头避避风头,怎么这次反倒这么老实?

    温禾转过头,像是没听出高月话里的暗示,一脸坦然地说道。

    “高中官这话就奇了,我是百骑校尉,自然要留在百骑司负责训练,我不在这儿,难道还能去别处闲逛不成?”

    高月无奈地叹了口气,凑到温禾身边,压低声音提醒道。

    “高阳县子,您就别跟某装糊涂了,房相公已经在陛下面前弹劾您了,说您滥用职权、欺压学子,陛下虽然没明说要治您的罪,可心里肯定是不痛快的,要不这样,某就当没看见您,您现在偷偷溜走,找个地方避一避,等风头过了再回来?”

    温禾闻言,却皱起了眉头,语气严肃地说道。

    “高中官,这可不行,陛下召我入宫,我若是偷偷溜走,那便是欺君之罪,比现在的事严重多了,再说了,我做的事光明正大,没什么好躲的,既然陛下要见我,我便去见,有什么话,当面说清楚便是。”

    高月看着温禾一本正经的模样,心里暗自腹诽。

    得,这高阳县子是真疯了!

    都这时候了,还想着“光明正大”。

    就不怕陛下发怒,真把他治罪了?

    可他也劝不动温禾,只能无奈地说道:“既然如此,那请高阳县子随某去两仪殿吧,陛下还在等着呢。”

    “甚好,甚好。”

    温禾笑着点了点头,转头对着张文啸吩咐道。

    “这里的训练就交给你了,盯着点,别让他们偷懒,尤其是苏定方,让他别仗着自己是中郎将就搞特殊,该练的一样都不能少。”

    正从温禾身边跑过的苏定方闻言,脸上的肌肉不住的抖动了几下。

    这是真的把他当做是个小兵了!

    也怪今早自己嘴贱,怨不得别人啊。

    张文啸连忙躬身应道:“喏,小郎君放心。”

    温禾这才跟着高月,慢悠悠地朝着皇宫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还时不时和高月闲聊几句,问起宫里的琐事,问问李丽质最近的情况。

    仿佛压根就没把房玄龄的弹劾放在心上。

    高月看着他这般从容的模样,心里愈发纳闷。

    这高阳县子到底是真不怕,还是装不怕啊?

    而就在温禾和高月前往两仪殿的途中。

    温禾拘押弘文馆学子的消息,已经在长安的权贵圈子里传开了。

    褚亮得知儿子褚遂良被温禾关押,还挨了一巴掌后,气得手抖。

    但他很快就冷静下来了。

    当即派人去联络那些同样有子弟被拘的勋贵。

    有吏部的、尚书省的、有光禄大夫,还有几位开国勋爵的后裔。

    这些人本就对温禾的行事风格不满,如今自家子弟受了委屈,更是同仇敌忾,纷纷跟着褚亮来到皇宫。

    请求面见李世民,要为自家子弟讨个说法。

    李世民正在两仪殿里琢磨着怎么处理温禾的事,听到内侍禀报说褚亮等人求见,顿时皱起了眉头。

    他知道这些人是为了弘文馆学子的事来的,若是不见,怕是会落下“偏袒近臣”的话柄。

    若是见了,这些人定然会联合起来施压,事情只会更难办。

    无奈之下,他只能让内侍传旨,让褚亮等人进入两仪殿等候。

    很快,褚亮带着十几位勋贵走进了两仪殿,一个个脸色阴沉。

    倒是为首的褚亮面色平淡,好似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似的。

    房玄龄见褚亮等人来了,心里顿时松了口气。

    有这些勋贵撑腰,温禾这次定然难逃责罚。

    长孙无忌、杜如晦等人则依旧沉默,静观其变。

    两仪殿内的气氛愈发凝重,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殿门口,等着温禾的到来。

    而此时的温禾,已经走到了两仪殿外,他整理了一下衣袍,深吸一口气,迈步走了进去,迎面便对上了褚亮等人怒视的目光。

    温禾刚踏入两仪殿,还未及向御座上的李世民躬身行礼,一道怒喝便陡然在殿中炸响。

    “黄口小儿!目无尊卑的东西!”

    说话的是位身着绯色官袍的勋贵,面容因怒火而扭曲。

    他家嫡子正是早上在贡院被温禾拘走的弘文馆学子。

    此刻见温禾神态从容地入殿,积压的怒火瞬间爆发,径直伸手指向温禾,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

    温禾却似未闻这辱骂,径直走到殿中,对着御座上的李世民躬身行了个标准军礼,礼毕后直起身,语气平静却带着十足的分量。

    “陛下,臣刚入殿门,便遭此位大人当众辱骂‘黄口小儿’,臣虽年少,却也是陛下亲封的高阳县子、百骑校尉,身负巡查春闱之责,此等辱骂,不仅是辱臣,更是轻慢陛下所授之职、所定之爵。”

    他转头看向那勋贵,眼神陡然锐利如刀。

    “按大唐律法,朝堂之上,无故辱骂朝廷命官者,当以大不敬论罪,此位大人在两仪殿、陛下面前,公然辱臣,已是触犯律法。”

    温禾话锋一转,再次躬身向李世民奏道。

    “陛下!此等目无律法之辈,若不严惩,恐难服众,臣恳请陛下下旨,将其流放沙洲!”

    那勋贵顿时气得脸色铁青,手指着温禾,声音都在发颤。

    “你、你这竖子!血口喷人!老夫不过是见你行事无状,随口斥责两句,陛下,此子颠倒黑白,分明是欺君罔上!”

    “欺君罔上?”

    温禾冷笑一声。

    “你无故呵斥开国县子,难道不是你没将陛下放在眼中!”

    那勋贵顿时哑然,找不到反驳的话。

    “好了!都给朕住口!”

    御座上的李世民重重一拍桌案,脸色沉了下来,显然对殿中的吵闹极为不满。

    “温禾,朕问你,你为何要让百骑将弘文馆学子扣下?你虽然年纪小,却也不该如此胡闹。”

    李世民这话一出,殿中瞬间安静下来。

    杜如晦原本微微蹙着的眉头缓缓舒展,悄然垂下眼帘,神色恢复了平静。

    他太了解陛下的心思了。

    “年纪小”“胡闹”这两个词,看似是斥责,实则是在为温禾找台阶。

    这分明是要“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的架势。

    果不其然,站在一旁的房玄龄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劲,他连忙上前一步,对着李世民躬身一拜。

    “陛下!此事绝非‘胡闹’二字可以搪塞,百骑乃是陛下亲军,本该护卫皇城安全,如今却被温禾用来抓捕学子,此事若是传扬出去,只怕会让朝中百官寒心,让天下读书人失望啊!”

    “如今百骑在长安城内,人人谓之如虎,温禾更是得了个‘百骑小煞星’的诨号,可见其行事有多张扬跋扈!”

    “房玄龄你可别胡说八道啊!”

    温禾突然打断房玄龄的话,语气带着几分哭笑不得。

    “那‘百骑小煞星’的诨号,可不是我自己取的,也不是百骑传出去的,是谁在背后嚼舌根,房相心里难道不清楚?”

    “再说了,百骑行事张扬跋扈?若是百骑真如你所说,那些弘文馆学子还能完好无损地被关在百骑司?早就该按擅闯禁地的罪名,当场拿下问罪了!”

    “放肆!”

    李世民猛地拍了下御案,瞪着温禾呵斥道。

    “玄龄乃是朝中重臣,更是你的长辈,你怎可直呼其名,还敢当众顶撞?一点规矩都没有!”

    温禾却满不在乎地撇了撇嘴,语气带着几分无赖。

    “陛下,臣年纪小,还是个小孩子,不懂什么朝堂规矩,若是有冲撞房相的地方,还望陛下恕罪。”

    他这话一落,李世民顿时哑然。

    这话正是他刚才为温禾开脱时的理由,没想到这小子转头就用这话来堵他,还堵得他无话可说。

    房玄龄被温禾气得脸色发白,他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转头对着李世民躬身道。

    “陛下,老夫不在意温禾是否轻视老夫,老夫在意的是,他为何要将弘文馆学子关入百骑司大牢!”

    “那些学子皆是大唐未来的栋梁,出身名门,品学兼优,日后都是要为陛下分忧、为大唐效力的人,温禾如此对待他们,岂不是陷陛下于不义之地,让天下人说陛下轻慢人才?”

    “陷陛下于不义?”

    温禾闻言,当即发出两声冷笑,那笑声里满是讥讽,听得殿中勋贵们纷纷蹙起眉头。

    这小子竟然敢在陛下殿中,对着尚书右仆射冷笑,简直是胆大包天!

    温禾扫了一眼殿中神色各异的勋贵,语气带着几分不屑:“房相说的陷陛下于不义,某看陷陛下不义的另有其人吧。”

    他转头看向御座上的李世民,躬身问道。

    “微臣斗胆询问陛下,按照我大唐律法,春闱之前,私自闯入贡院的考生,该当何罪?”

    李世民脸上的怒意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副疑惑的模样,他看向站在一旁的杜如晦,笑着说道。

    “克明啊,你素来熟悉律法,尤其是科举相关的章程,不如你给温禾说说,这私自闯入贡院,该如何处置?”

    杜如晦原本像是在走神,听到李世民的召唤,才缓缓抬起头,脸上带着几分歉意。

    “啊?陛下,老臣今日晨起便觉得身体不适,头昏脑涨的,许多律法条文都记不太清楚了,怕是说不好,误了陛下的事。”

    他这话一出,殿中众人都心知肚明。

    杜如晦这是在避嫌,不想卷入这场纷争。

    “是嘛。”

    李世民轻笑一声,也不戳破杜如晦的借口,转而看向房玄龄,语气平淡地说道。

    “既然克明身体不适,那玄龄你说说吧,你身为尚书右仆射,总该记得这科举相关的律法吧?”

    房玄龄顿时僵在原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怎么?玄龄如今身为尚书右仆射,连这点小事都不记得了?”

    李世民的语气依旧轻描淡写,可落在房玄龄耳中,让他瞬间汗毛倒竖。

    房玄龄知道,陛下这是在逼他开口,他深吸一口气,强装镇定地说道。

    “启禀陛下,按照大唐律法,春闱之前,私自闯入贡院者,若是考生,便免去其五年之内的科举资格;若不是考生,便交由刑部按擅闯禁地处置,轻则杖责,重则流放。”

    “哦,原来是这样啊,朕都忘了还有这律法了。”

    李世民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笑得如沐春风。

    “还好有玄龄在,不然朕都不知道该问何人。”

    可房玄龄却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陛下哪里是忘了,分明是故意让他说出来,好让温禾有话可说!

    果然,李世民转头看向温禾,语气带着几分严肃。

    “你的问题,玄龄已经告诉你了,可这和弘文馆学子有何关系?你若是说不清楚,今日这事,朕可不会轻饶你。”

    温禾嘴角上扬,露出一抹了然的笑容,他对着李世民躬身一拜,声音洪亮地说道。

    “启禀陛下,臣昨日正是在贡院,将以褚遂良为首的一众弘文馆学子拿下的!那些学子,皆是此次春闱的考生,却在春闱之前,未经允许,私自闯入贡院,按照律法,本就该免去五年科举资格!”

    “什么?”

    李世民故作吃惊,猛地蹙起眉头,看向温禾质问道。

    “温嘉颖,你不可胡说!弘文馆学子皆是饱学之士,怎会做出私自闯入贡院这种事?你是不是弄错了?”

    一时间,殿中安静得可怕,连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

    褚亮等人纷纷垂下头,不敢与李世民的目光对视。

    陛下这分明是在演戏,可他们却不得不配合。

    褚亮知道,这个时候,他必须站出来了,否则事情只会更糟。

    他上前一步,对着李世民躬身叩拜,语气带着几分恭敬。

    “启禀陛下,自太上皇初置修文馆以来,馆中学子皆是从勋贵子弟中挑选的精英,品学兼优,所学所行皆是上上等,平日里不仅要研习经史子集,还要协助馆中学士修缮皇家典籍,为大唐的文化传承立下了不少功劳……”

    “褚卿。”

    李世民笑着打断了褚亮的话,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朕是在问,弘文馆学子为何会出现在贡院。”

    褚亮脸色微微一变,连忙改口。

    “启禀陛下,弘文馆学子不同于国子监或其他地方的学子,他们自幼便接受名师教导,早已将治国之道、圣贤之学铭记于心,所学知识远超寻常学子,此次参加春闱,不过是走个过场……”

    “褚学士。”

    这次打断褚亮的是温禾,他语气带着几分嘲讽。

    “陛下是在问你,弘文馆学子为何会私自闯入贡院,而不是让你吹嘘他们有多厉害,你说他们所学远超寻常学子,难道就因为这个,他们就可以无视大唐律法,随意闯入贡院?”

    褚亮被温禾怼得脸色涨红,他深吸一口气,冷冷地说道。

    “此乃弘文馆的惯例!自弘文馆设立以来,每逢春闱,馆中学子都会提前去贡院熟悉环境,以免考试当日因不适应而失了水准。”

    “惯例?”

    温禾嗤笑一声,目光扫过殿中勋贵。

    “那我倒要问问,国子监的学子为何没有这个‘惯例’?那些从偏远州县来的寒门士子,为何没有这个‘惯例’?难道就因为弘文馆学子出身勋贵,就可以享受特权?”

    “这惯例可是大唐律法?”

    “是不是只要有惯例,那谁都能视律法为无物?”

    他语气陡然变得严厉,声音在殿中回荡。

    “今日是弘文馆学子可以私自闯入贡院,明日是不是五姓七望的子弟,关陇子弟也可以?”

    “后日是不是山东士族、江南士族的子弟都可以?”

    他说这些时,萧瑀脸色变了变。

    这温嘉颖,说话就说话,牵扯别的势力作甚。

    温禾没有注意到萧瑀的表情,继续说道。

    “照这样下去,不如干脆把科举改了,直接让你们这些勋贵士族把家中子弟的名单报给陛下,让陛下给他们封官得了!”

    温禾顿了顿,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摇了摇头,语气带着几分戏谑。

    “哦,不对,也不用这么麻烦,我觉得你们不如直接拿着陛下的玺印,自己给自己封官,想当什么官就当什么官,岂不是更方便?省得还要走科举这个过场,浪费时间!”

    “竖子无礼!”

    李世民突然大喝一声,指着温禾,对着殿外喝道。

    “左右何在!将这竖子架出去,让他在殿门口站着反省,没有朕的命令,不许进来!”

    温禾也来了火气,他知道陛下是在保护他,可他实在看不惯这些勋贵士族的嘴脸,忍不住指着房玄龄、褚亮等人破口大骂。

    “走就走!有什么大不了的!”

    “今日你们这些人想着要特权,明日你们的子孙后代也想着要特权,这大唐的律法,难道就是为你们这些勋贵士族制定的?”

    “这大唐的天下,难道就该由你们这些人掌控?”

    他越说越激动,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抖。

    “秦汉以来,多少朝代覆灭,不都是因为土地兼并,因为你们这些蠹虫畜生,吸尽了百姓的血汗,还想着高高在上,享受特权!”

    “如今大唐初建,陛下一心想让天下公平,让寒门学子也有出头之日,可你们倒好,处处想着维护自己的利益,处处想着搞特殊!”

    温禾的话像是一把尖刀,刺中了殿中勋贵的要害,他们纷纷怒视着温禾,却又无法反驳。

    温禾说的,都是事实。

    但对于温禾所说的,他们却都没有放在心上。

    因为这也是事实。

    陛下要维护天下太平,必须要靠他们。

    即便温禾要追求所谓的公平,那也不过是蚍蜉撼树罢了。

    可下一刻,他们的脸色都变了。

    “去你*的!”

    “一群生儿子没屁眼,儿子被带绿帽的东西!祝你们全家不孕不育儿孙满堂,娘希匹的,一群*********操******”

    温禾越骂越难听,什么粗话都骂了出来。

    可以说让这些大唐人耳目一新了。

    “滚出去!”

    李世民气得脸色铁青,随手抄起御案上的笔洗,朝着温禾砸了过去。

    站在一旁的高月见状,连忙伸手去拦,可他反应慢了半拍,笔洗擦着他的胳膊。

    “啪”地一声砸在了温禾脚边的金砖上,摔得粉碎。

    两个禁军进来,轻轻的架着温禾的胳膊。

    “高阳县子啊,别骂了。”

    二人好心劝了一句,温禾当即轻哼一声,随着他们出去了。

    走之前他还不忘留下一句。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说罢潇洒离去。

    “陛下!”

    褚亮突然往前膝行两步,对着御座上的李世民嚎啕出声。

    “此子言语粗鄙,目无尊卑,连朝堂重臣都敢肆意辱骂,这般狂悖之徒若久留朝堂,日后必成祸患,怕是要误了大唐天下啊!”

    “请陛下为社稷着想,将温禾罢官夺爵,逐出长安,以正纲纪!”

    他这话一出,殿中几位勋贵立刻心领神会,纷纷跟着上前,有的抹着不存在的眼泪,有的捶胸顿足,竟学着褚亮的模样哭求起来。

    “陛下!褚学士所言极是!温禾仗着陛下宠信,行事毫无顾忌,昨日拘押弘文馆学子,今日又在殿中辱骂大臣,这般下去,我等臣子还有何颜面立于朝堂,求陛下严惩!”

    “陛下!此子若不除,日后怕是连陛下的威严都要置于不顾!”

    哭喊声此起彼伏,殿中气氛瞬间变得诡异。

    站在一旁的房玄龄脸色却骤然一变,手指紧紧攥着笏板,指节泛白。

    他虽恼温禾狂妄,不仅直呼其名,还当众顶撞,可他绝不敢让李世民真的将温禾驱逐出去。

    可这些理由,他一个字都不能说出口。

    若是温禾的身份被他泄露出去,不仅他房家上百口人要遭殃,连他的清河房氏都可能被清算。

    只能暗自急得额头冒汗,抬头看向御座上的李世民,眼神里满是复杂。

    他在心中无奈的叹息一声。

    ‘陛下啊陛下,当初您让老臣与克明知晓温禾的身份,难道不就是为了让老臣在关键时刻护住他吗?’

    眼看李世民的脸色越来越沉,房玄龄知道不能再等,连忙上前一步,对着李世民躬身奏道。

    “陛下,褚学士所言太过严重了,温禾虽然做事冲动,言语间确有粗鄙之处,可他毕竟还是个半大孩子,心性尚未成熟,行事难免有失分寸,还望陛下念在他维护春闱公平的初心,从轻发落。”

    这话一出,殿中除了杜如晦和长孙无忌,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刚才房玄龄还在控诉温禾行事乖张,大有要将温禾逐出百骑、剥夺职权的意思。

    怎么转眼就为温禾求请,还帮着辩解是孩子心性?

    褚亮更是错愕地抬起头,满脸泪痕地看着房玄龄,眼神里满是不解。

    “玄龄兄,你……你方才不是还说温禾目无法纪吗?怎么此刻倒为他说话了?”

    房玄龄不敢与褚亮对视,只能错开目光,对着李世民继续说道。

    “陛下,温禾虽有错,却罪不至罢官夺爵,不如罚他闭门思过,或是让他继续打理百骑,戴罪立功,既显陛下的宽宏,也能让他知晓悔改。”

    “房相!你怎能如此偏袒这竖子!”

    一个勋贵忍不住哭嚎着反驳。

    “陛下,方才那温禾所言您可都听见了,他说我等勋贵是‘蠹虫’,说我等子孙享受特权是‘毁大唐根基’,这般羞辱我等,日后他权势大了,只怕都敢打上我等府门了,求陛下为我等做主啊!”

    御座上的李世民始终沉默着,目光沉沉地扫过殿中哭嚎的勋贵,突然轻笑一声,只是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暖意。

    “怎么?诸位卿家,这是觉得朕会徇私偏袒?”

    “还是诸位卿家想要逼宫啊?”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一道惊雷炸在殿中,所有哭喊声瞬间戛然而止。

    大殿之内宛如死寂,连风吹过窗棂的声音都清晰可闻,所有人的呼吸都不由自主地停顿了一下,脸上的泪痕还未干,却已被恐惧取代。

    李世民缓缓站起身,走到御座前,目光扫过面前所以勋贵,语气依旧带着笑意。

    “既然诸位觉得朕处置不当,那不如请诸位卿家上来,朕的玺印就在这御案上,你们想给温禾定什么罪,想让他受什么罚,自己来定夺,如何?”

    “就如刚才温禾说的,你们不如直接拿着朕的玺印,自己给自己封官,想当什么官就当什么官,岂不是更方便?”

    “噗通!”

    第一个勋贵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紧接着,殿中再无一个人敢坐着或站着,无论是哭求的勋贵,还是沉默的大臣,全都匍匐在地,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臣……臣等死罪!”

    李世民站在御阶上,脸上的笑意已经散去了。

    他双手负背,紧紧的握住,眼中满是寒光。

    可就在这时,只听外头传来一声大喝。

    “死罪?你们有本事就一头撞死,只会说有屁用,一群生儿子没屁眼的!”

    “有本事就死去!”

    “当个屁大的学士,还整天不管事,让自己儿子自封什么馆主,他也好意思拿着朝堂的俸禄,占着茅坑不拉屎。”

    “皓首匹夫,苍髯老贼,某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大殿内,那些勋贵脸上顿时憋的通红。

    这温禾!

    不当人子啊!

    “噗!”

    只见褚亮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赫然倒了下去。(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
这篇小说不错 推荐
先看到这里 书签
找个写完的看看 全本
(快捷键:←)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快捷键:→)
如果您认为大唐:开局为李二献上避坑指南不错,请把《大唐:开局为李二献上避坑指南》加入书架,以方便以后跟进大唐:开局为李二献上避坑指南最新章节的连载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