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太子最爽的时候是啥?那必须是正旦朝贺这天啊!
这一天,文武百官先对着乾熙帝“哐哐哐”行三叩九拜大礼,磕得地板都快出坑了。
等皇帝这边完事儿了,大伙儿还得集体转身,齐刷刷地对着太子再来两叩六拜大礼。
唯一不同的就是山呼海啸般的“吾皇万岁”换成“太子千岁”了。
虽然比皇帝少三分之一,可放眼全天下,能享受这待遇的,也就太子一个人了!
这说明啥?说明坐在太子位上的那位,就是铁板钉钉的天下继承人!
亲王、郡王、皇子、国公、大学士……
这一天,在朝贺的流程里,统统都是“臣”!
只有天子和太子,在这一天能当“君”!
所以说,正旦朝贺对太子来说,不只是仪式。
那是行走的储君体验卡,是身份的象征,是相当有排面的大事。
沈叶听完李光地的汇报,脑子飞快转起来,琢磨乾熙帝这到底是啥意思。
这事儿其实皇帝完全能自己定,但他偏不,反而让李光地跑来问自己——
这不就是逼着我低头认怂吗?
毓庆宫那是名正言顺接受朝拜的地方,太子以往都是在那儿受礼。
如果这次还选毓庆宫,就表示一切照旧,太子之位稳如老狗。
可如今,自己是被乾熙帝“赶”出毓庆宫的。
要是选择回去受贺,不就等于向乾熙帝服软了吗?
对于乾熙帝,沈叶真是有点受够了。
孔家那事儿,明明我才是受委屈的一方好吗!
我把孔尚德给办了,他转头就把我赶出毓庆宫。
现在还想让我低头?这不就跟打了你一巴掌还问自己手疼不疼一样离谱吗!
以后指不定怎么拿捏我呢!
再说了,将来被废的可能性也不小。
与其现在摇尾乞怜,还不如在我这园子里舒舒服服地过日子呢!
想到这儿,沈叶脱口而出:“那就定在这儿吧。”
李光地临来之前,还以为太子肯定会选毓庆宫。
毕竟那儿代表的是正统啊!
可没想到,太子居然选了青丘亲王府,李光地当场就懵了。
愣了两秒,他赶紧劝:“太子爷,您在这儿接受朝贺……这、这于理不合啊!”
说完于理不合几个字,他又急忙补上:“陛下在乾清宫,您历来在毓庆宫。”
“这虽然不是明文规定,但……但多少年来的惯例都是这样的。”
“您要是不在毓庆宫,反而在青丘亲王府,外面还不知得传多少闲话呢!”
“太子殿下,您可是肩负天下众望的人,可千万不能意气用事啊!”
李光地这话已经说得很直白了——
太子啊太子,您可是未来的国君,这个儿节骨眼上,千万别和你爹硬刚,没好处的!
沈叶笑了笑:“李老师的好意,我心领了。”
“但有些事,我真没法退让。”
“李老师,我当太子,不是因为坐在毓庆宫才是储君。”
“而是因为有我这个太子,毓庆宫才是毓庆宫。”
他顿了顿,又笑眯眯地说:“或者说,我在哪儿,哪儿就是毓庆宫。”
李光地迟疑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说:“太子爷说得有理,但臣还是得多嘴几句。”
他表情严肃起来:“太子爷,陛下虽然心胸宽广,可陛下毕竟是陛下。”
“他不只是皇帝,还是您的父皇啊!”
“古话说得好,尧舜之道,孝悌为先!”
“太子爷在为国分忧的同时,也得谨守孝悌之道。”
“只有这样,您才能事事顺心、一路畅通!”
李光地说得含蓄,但意思很清楚:
你想稳稳当当做太子,就得乖乖当孝子。
只有表现得孝顺,乾熙帝才会让你继续坐在这个位置上。
道理是没错,可很多事情不是说说那么简单。
就拿最近来说,自己又是监国、又是筹备军饷,还大力推行官绅一体纳税。
我所做的这一切,不都是为了朝廷、为了乾熙帝吗?
可结果呢?乾熙帝不仅卸磨杀驴,还想趁机给我多树几个敌人。
这口气,沈叶实在咽不下去。
他笑着对李光地说:“李大人的话句句在理,都是金玉良言,让我受益匪浅。”
“只不过李大人,我这个人吧,也是有点脾气的。”
“你说我做的这些事,哪一件对不起朝廷了?”
“既然出了毓庆宫,我就不打算回去了,图个清静。”
说着,他指了指自己的园子:“我这园子风景好、生活也方便。”
“要是不能兼济天下,那我就在这儿当个宅……啊不,寓公也挺好。”
李光地看着一副“我要和我爹讲讲道理”的太子,心里一阵无力。
太子虽然聪明,但终究还是太年轻啊!
你都当了二十多年太子了,也不看看你爹身体多硬朗!
他现在正是精神抖擞、干劲十足的时候。
你跟他硬碰硬,顶着干,那不是骑着骏马,自个儿往废太子的路上一路狂奔吗!
不过转头一想,太子的委屈也能理解。
这段时间太子干的事,李光地都看在眼里。
无论是推动官绅一体纳税,还是应对泰山地震、筹备军费,都干得漂亮又利落。
恐怕这也是皇帝想扶持孔家来牵制太子的原因之一——
当然,这也是乾熙帝还能容忍太子的原因之一。
怕自己劝下去反而火上浇油,李光地赶紧刹车,改口道:
“太子爷,这事儿啊,您就当睡一觉再琢磨琢磨!”
“现在礼部这边我先压着,不向陛下汇报。”
“就说您还在慎重考虑中,暂时还没决定。”
“明天我再来问您的准信儿。如果到时候您还是这么坚定那我也只能硬着头皮跟陛下如实禀报啦。”
沈叶虽然内心里主意已定,但李光地毕竟是一片好心,他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
他看李光地一副为他操碎了心的表情,笑道:“李大人,那就多谢了。”
“这份情,允烨记在心里。”
李光地知道太子这儿不能久待,自己虽然是大学士也得避嫌,于是起身告辞。
沈叶笑着说:“李大人稍等,一点小礼物,您别推辞。”
说着,他朝周宝使了个眼色。
周宝跟太子久了,早就练就了一身眼力见儿。
立马从沈叶身后的小柜子里拿出一迭棕色的纸,递了过来。
李光地一看,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应该是毓庆金钞。
不过和一百两面额的不一样,这迭金钞小一些,颜色也不同。
沈叶递了十张给李光地:“李老师,这是毓庆银行新出的毓庆金钞。”
“不过是十两面额的!”
“和一百两的比,这个小点儿,防伪标识也没那么明显。”
“它最主要的防伪,是里面嵌的金线和这种特制纸张。”沈叶抽出一张递给李光地细看。
十两的毓庆金钞确实没一百两的精致,但拿在手里,纸张挺括,质感依旧不错。
“多谢太子爷!”拿着这十两金钞,李光地不禁想起那一百两的金钞和一两的银元。
这些东西,表面上是为了方便用钱弄出来的新玩意儿。
可李光地总觉得,里头藏着不一般的力量。
但具体是啥,他又说不上来。
“李大学士,其实这一迭都给你也没啥,也就一千两银子。”
沈叶笑呵呵地说:“给一百两,是咱们师徒的情分,别人说不了闲话。”
“给多了,反而容易让人多想。”
“李老师拿着玩吧!”
李光地道谢后,转身告辞。
不过走到门口时,他又忍不住停下脚步:“太子爷,听说陛下赏了您一部《资治通鉴》。”
“微臣觉得,太子爷闲的时候,不妨多读读。”
说完,他晃了晃手里的毓庆金钞,感慨道:“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啊!”
“有了这毓庆金钞,今天可得好好花一笔!”
看着李光地离开的背影,沈叶轻轻叹了口气。
这位李师傅,真是聪明到顶,把话里有话的功夫真是练到家了!
知道有些话现在不方便直说,居然用这种方式提醒我。
《资治通鉴》里写隋炀帝和废太子杨勇那段——他这是叫我别学杨勇啊!
不过这事儿,沈叶有自己的打算。李光地的好意,他也只能先放一边了。
果然,第二天李光地又来了,却没见到沈叶。
只有周宝堵在门口,笑眯眯地递上了三个字的答复:“不改了!”
李光地嘴里念叨着这三个字,心里一阵苦。
我费尽口舌,太子还是这么倔!
这太子,脾气也太硬了吧!
我这说客当得,简直像在两头倔牛中间劝架——哪头儿都踢我啊!
虽然无奈,李光地还是揣着一颗凉透的心,亲自挪去乾清宫向乾熙帝汇报了太子的选择。
乾熙帝一听太子要在青丘亲王府接受正旦朝贺,冷笑了两声:
“好啊,好得很!在青丘亲王府受贺?他这是死不悔改啊!”
“既然这样,传旨下去:大军出征,花费巨大。”
“今年军费开支太大,正旦朝贺,一切从简。”
“只在乾清宫和慈宁宫朝贺就行,其他的环节统统取消了吧。”
李光地早知道皇帝的反应不会平静,但没想到乾熙帝也这么决绝。
嘴上说是“一切从简”,可明眼人都知道:
过年朝贺就三场——乾清宫拜皇帝、慈宁宫拜太后、毓庆宫拜太子。
前两场照常,就取消第三场……这减的是谁,不是明摆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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