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天。
林予安在黎明时分准时醒来,昨夜的深度睡眠让他恢复了大部分体力,但肌肉深处依然残留着搬运石块带来的酸胀感。
他没有急着开工,而是先进行了例行的“巡视”。
海边的流冰比昨天更多、更密集了,它们拥挤在峡湾的入口处,像是一道正在缓缓关闭的白色大门。
留给他采集海产的时间,不多了。
他再次进行了掠夺式采集,又将大量的贻贝和海螺补充进他的“海鲜暂养池”。
然后迅速检查了陷阱和钓鱼装置——依旧是空军。
对此他已经毫不在意,他现在拥有足够的食物储备,可以将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庇护所的建设中。
回到工地,他的目光投向了庇护所旁那堆码放得整整齐齐的木材。
那是他早在几天前就准备好的,八根用手锯切割成三米标准长度的云杉枯木。
“各位,今天我们开始庇护所的主体结构——木墙的搭建。”
“我打算制作一个梯形的框架,固定在石墙顶部,然后逐渐增加原木。”
“但要搭好这个木墙,有两个核心难题需要解决。”
“第一,如何让第一层原木稳固地坐在不平整的石基上。”
“第二,如何让两面墙的原木在拐角处死死地锁在一起。”
林予安决定先从最长的后墙,也就是与天然岩壁平行的那一面墙开始。
他从那八根标准木材中,挑选出一根直径约20厘米原木,将其拖到石基座旁。
他没有急着抬上去,而是先将其用两块石头卡住,防止滚动。
然后,他拿起了那把锋利的短柄斧。
“为了解决第一个问题,我必须对所有铺在石基上的第一层原木,进行平整处理。”
他沿着原木的一侧,用斧刃,铛!铛!铛!的沿着直线,在原木上横向削砍。
半个多小时后,伴随着最后一片木屑的落下。
这根原木的底部,被他硬生生地削出了一个宽度约十厘米、表面虽然粗糙但整体平整的平面。
他用手掌抚摸着这个平面,满意地点点头。然后,他将原木翻转过来,费力地将其抬起,小心翼翼地安放在了石基座上。
这一次,原木不再滚动。它庞大的重量通过这个平整的接触面,均匀地压在下方的石基上,稳如泰山。
解决了后墙的基座木,现在轮到侧墙,以及那个至关重要的拐角。
他从剩下的七根木材里,又挑选出一根同样笔直的,用同样的方法削平了底部。
然后,将其横向摆放在后墙原木的末端,形成一个“L”形的交迭。
现在,他需要在上面这根侧墙原木上,开一个半圆形的凹槽,让它能像马鞍一样,完美地“骑”在下面那根后墙原木上。
但这需要绝对的精确,在没有现代测量工具的情况下,最好的工具,就是复制自然本身的形状。
他找到一根Y字形的细长树枝,将两端削得尖锐无比,然后涂抹上木炭,再用一小段细绳将树枝的两脚略微张开后紧紧缠绕固定。
一个开合角度固定的简易划线器就诞生了。
他半蹲在地,身体压低,视线与两根交迭的原木齐平。
他将划线器的一只尖脚向下,紧紧抵住下方原木浑圆的侧面。另一只尖脚则向上,用尖端轻轻地刻在上方原木的底部。
然后,他的身体开始移动,左手稳稳地控制着划线器,让下面的那只脚沿着下方木头的轮廓平稳地滑动。
这个动作,带动着上面的尖脚,在上方原木的肚腹上,同步地划出了一道清晰的墨线。
当他从原木的一头移动到另一头,一条完美的半月弧线,便被精准地复刻了出来。
“这就是我们要切割掉的部分。”
他先用斧子,沿着弧线的外侧,小心翼翼地砍出一排细密的V形切口。
这不仅是为了确定开槽的深度和边界,更是为了释放木材的应力,防止后续用锯时导致木料从不该开裂的地方裂开。
然后,他拿出那把值得信赖的手锯,沿着弧线的两端,垂直向下锯。
“嘎吱……嘎吱……”
锯子在木头中艰难而稳定地行进,锯末像黄色的雪花一样纷纷扬扬。
当两道锯缝都达到了弧线的最低点后,他再次换上斧子,将两道锯缝之间的木料,一片片地凿掉。
当凹槽被基本清理干净后,最激动人心的时刻到来了。
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力,将这根加工好的侧墙原木的一端抬起,对准下方那根后墙原木的末端,然后用力地放了下去!
“咚!”
一声沉闷而厚实的撞击声响起!
两根巨大的原木,以一种令人极度舒适的方式,严丝合缝地咬合在了一起!上方的鞍口,完美地包裹住了下方的圆形轮廓!
接下来的时间,就进入了枯燥但充满成就感的重复劳动。
他用同样的方法,处理好了第一层的所有原木,并将它们一一安放在石基之上。
当林予安将第一层木墙框架用四个完美的鞍口牢牢锁死在石基上时,最考验精度的部分已经过去,接下来,是考验耐力和体力的重复性工作。
他没有停歇,在天黑之前,他又成功地加工并垒上了第二层原木。
这一次,他不需要再削平底部,只需要在四个拐角处,耐心地制作鞍口。
当第二层的原木“咚”的一声坐实在第一层上时,整个木墙结构变得更加稳固。
————
第十一天。
林予安简单活动开身体后,他开始了一天中雷打不动的巡视。
他的生活被简化到了极致,天一亮就去海边进行掠夺式采集,然后便一头扎进工地,直到天色完全黑透。
才会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临时庇护所,煮一锅贻贝果腹,倒头就睡。
他提着采集袋,快步走向海岸。
海边的景象让他眉头紧锁,流冰比昨天更加密集了,大块的浮冰随着潮水涌动,互相碰撞,发出“咔啦、咔啦”的清脆声响。
他看到大量的浮冰拥挤在峡湾的入口处,像是一道正在缓缓关闭的白色大门。
林予安心中一紧,知道大自然用不了多久,就会收回它所有的慷慨。
“时间不多了。”他喃喃自语,手上的动作却更加迅猛。
他不再精挑细选,而是如同收割机一般,将滩涂上所有能看到的贻贝和海螺一簇簇地扫入袋中。
冰冷的海水浸透了他的手套,刺骨的寒意顺着手臂向上蔓延,但他毫不在意。
在采集窗口彻底关闭前,每一颗贝肉,都是未来对抗饥饿的宝贵弹药。
将满满一袋“战略储备”倒进暂养池后,他并没有立刻返回工地,而是转向了那片宁静的淡水湖。
他布下的三根弹性钓鱼竿,已经静静地等待了数日,他本已不抱太大希望,只是将其作为日常巡视的一环。
然而,当他穿过树林,来到湖边时,眼前的景象让他的心脏猛地一跳!
最左侧的那根钓竿,不再是蓄满力量的紧绷弯曲状,而是笔直地、突兀地指向天空!
“中鱼了!”
一股狂喜瞬间冲散了他全身的疲惫!他一个箭步冲了过去!
只见水面下,一条银色的影子正在奋力地挣扎,将鱼线拉得笔直,甚至发出了“嗡嗡”的声响。
他没有鲁莽地直接拉线,而是拉扯鱼线感受了一下力度,能感觉到从鱼线末端传来的,只是一股略微的挣扎。
林予安小心翼翼地抓住鱼线,缓缓的拉扯,看准时机,猛地向后一拽,将那条大鱼拖出了水面!
“哗啦——”
伴随着一阵水声,一条体型壮硕的鱼被他甩到了岸边的草地上,兀自翻腾跳跃着。
他激动地上前,小心地按住那条还在挣扎的鱼,镜头也随之给到了一个完美的特写。
那是一条极其漂亮的溪鳟。
它的背部是橄榄绿色,上面布满了蠕虫状的奇特花纹,体侧则点缀着鲜红色的斑点,每一个斑点外都围着一圈淡蓝色的光晕。
但与他认知中普通的溪鳟不同,这条鱼的体色更偏向银白,体型也大得惊人!目测长度超过四十厘米,重量至少在三斤以上!
林予安将这条沉甸甸的战利品捧在手中,对着镜头,开始了他专业的解说。
“各位,这是一条溪鳟,但它不是你们在任何内陆山区能看到的那种溪鳟!”
他用手指着鱼身,声音中带着难掩的兴奋:“在绝大多数地方,溪鳟一生都生活在淡水里,能长到一斤就算是不错了。”
“我现在在拉布拉多海岸线,这里的生态系统完全不同。”
他将鱼捧得更近,让镜头能清晰地捕捉到它的细节。
“这是一条海降型溪鳟,当地人也叫它‘Salter’,意思是吃盐的家伙,它的生活习性和三文鱼几乎一样!”
“它在这个淡水湖里出生,但并不会在这里终老,当它长到一定大小,就会顺着溪流进入我们身后的这片大西洋。”
“海洋,对它来说就像一个自助餐厅,它在那里疯狂进食,体型会以在淡水中数倍的速度增长,并且积蓄起大量的脂肪。”
“然后,在生命的某个阶段,比如现在这个季节,它会凭借着神秘的本能,洄游到自己出生的淡水系统中来准备产卵。”
“看来我非常幸运,正好在它洄游的路线上,布下了这个陷阱。”
“它在海洋里养成了贪婪的进食习惯,面对我挂下的新鲜鱼饵,根本无法抗拒。”
他用手指轻轻划过鱼身上那些鲜艳的红点。
“这就是它和普通内-陆溪鳟的根本区别。普通的溪鳟是居民,而它,是远洋归来的冒险家。”
“看看这肥美的体型,这因为海洋生活而变得更亮的银白色泽。”
“这代表着它刚刚从海洋洄游回来不久,体内的脂肪含量正处于巅峰状态!”
“这不仅仅是蛋白质,还是宝贵的高热量!对于接下来要进行高强度体力劳动的我来说,这简直就是超级燃料!”
连续数日的空军,换来了这样一份厚礼。
荒野就是如此,它考验你的耐心,然后在不经意间给予你最丰厚、也最符合你需求的的回报。
他用最快的速度处理了这条鱼,当刀划开鱼腹时,一层厚厚的橘黄色的脂肪清晰可见,印证了他的判断。
他没有丝毫犹豫,决定立刻享用这宝贵的能量。
高强度的体力劳动需要持续的热量供给,一顿丰盛的午餐,正是他现在最需要的。
他将鱼肉切成大块,鱼头和鱼骨也保留下来,这些都是熬出浓郁高汤的精华。
其他内脏也有树叶包了起来,这是比兔子内脏更优质的鱼饵。
他提着这些新鲜的食材,快步返回临时庇护所,抓起不锈钢锅和贻贝、几根洗净的香蒲根,然后马不停蹄地奔赴工地。
今天的午餐,就在工地解决。
他在地穴旁另起了一个小小的火堆,将不锈钢锅架在上面。
锅烧热后,他先将几块最肥美的鱼腩肉放进锅里。
没有油,但这完全不是问题,鱼皮下的脂肪遇热,迅速融化,发出了“滋滋”的悦耳声响,金黄色的鱼油很快便渗满了整个锅底。
一股浓郁的、野性的油脂香气瞬间在寒冷的空气中弥漫开来。
他将鱼块和鱼骨的两面都煎至金黄,然后往锅里倒入清水,水遇热油,发出一声爆响,白色的蒸汽腾空而起。
连同清洗干净的贻贝和切成段的香蒲根,一股脑地全都扔进了锅里。
然后把剩下的鱼头、先放在一旁,上次在奇尔科湖的鱼头腥味阴影还在。
很快,锅里的水再次沸腾,汤色因为鱼油和蛋白质的乳化,迅速变成了诱人的奶白色。
鱼肉的鲜、贻贝的咸、香蒲根的甜,所有味道在这口锅里交融,散发出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温暖而又丰腴的香气。
他盖上锅盖,用小火慢炖。
然后,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转身便重新投入到了墙体的建造中。
工作不能停,但能量正在补充。
他一边重复着划线、切割、凿刻鞍口、安放原木的流程,一边不时地被随风飘来的炖鱼汤的香气所吸引。
这种感觉无比奇妙,身体在承受着高强度的劳累,但嗅觉和味觉的期待,却在不断地为他注入新的动力。
一个多小时后,他停下了手中的活计,那锅汤已经炖得浓稠无比。
他也顾不上烫,大口地喝了一口汤,那浓郁的、混合着鱼油和海鲜的汤汁滑入喉中,瞬间一股暖流传遍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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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内陆溪鳟图。)(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