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北王身后的护卫也将手按在刀柄上,周身散发着森然煞气。
谢明安懵了:“下官没有,下官不敢啊。”
“你是在暗讽本王不能行走?”箫熠之反问。
谢明安这才想到自己“走”字犯了忌讳。
眼前的靖北王面色如霜,眼瞳浓黑似墨,看着他,像看地上的蝼蚁。
谢明安咬了咬牙,跪拜道:“王爷,下官绝无此意。”
箫熠之垂眸睨着跪地的谢伯爷,心中讥讽。
白蔹刀已出鞘,只不过,想到这个人毕竟是谢二小姐的父亲,他又看向谢窈。
“王爷,我父亲素来心直口快,他说这话,没别的意思——”谢窈适时地开口。
没等谢明安点头称是,就听她语不惊人死不休:“他就是说的心里话。”
谢明安惊怒地看向她:“你这个大逆不道的逆女!胡说什么!”
箫熠之皱起眉:“谢伯爷是觉得谢二小姐与本王还未成亲,所以就敢在本王面前辱骂王妃?”
“下官……”谢明安强忍着吐血的冲动。
不是靖北王说,还未成亲,与谢家毫无关系吗!为什么现在又要管他家家事?
谢窈看着谢明安低三下四的一阵解释,眸子深了几分。
皇上怕箫熠之不喜欢自己,哪怕赐婚,也给了他反悔的机会。
不仅是因为皇上体恤他身有残疾,更因为他手握兵权,战功赫赫。
她的父亲在谢家作威作福,朝堂上故作清高,到了箫熠之这里却被玩弄于股掌之间,只能跪地乞饶,也是因为惧怕他的权势。
终有一天,她也要如此。
终于,箫熠之要走了。
白蔹推着王爷的轮椅,他兄长白术铺好上车的木板,身后是两排披坚执锐的王府护卫。
谢明安目送靖北王上车,然后迅速吩咐家丁关闭府门。
马车正要出发,白术余光看见一名锦衣少年拽着个年轻公子,急匆匆跑到文昌伯府偏门,要进去。
家丁放开偏门,让少年和年轻公子一起进了府。
王爷一个眼神,白术悄然跟了上去。
片刻后,他回到马车,正好听见弟弟白蔹问:
“王爷,虽然谢二小姐生得好看,但皇上明明说了,您可以跟着庆公公一起来宣旨,与谢家二女接触一番,过些时日再从中挑选,您为何当场就选了谢二小姐?”
白术板着脸:“王爷不是肤浅之人,选中谢二小姐,自然有他的深意。”
箫熠之端坐在轮椅上,淡淡地开口:“本王是瘸,不是瞎,娶妻,自然要选漂亮的那位。”
白术:“……”
白蔹又替王爷问:“哥,刚才那两人是谁?”
白术正色道:“属下打听了一番,少年是谢二小姐一母同胞的弟弟谢宴,年轻男子是谢家家塾的学子,姓陆名慎言。”
箫熠之垂下眸,喃喃:“是她选了我,而不是我选了她。”
两个侍卫听清了王爷的话,却都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马车正要行驶,那双桃花眸忽然睁开,淡声道:“既然陛下让本王多去谢家,那本王就去一趟。”
白术白蔹:“……?”
这车还没离开文昌伯府的巷子呢吧!
*
伯府内,谢明安脸色铁青地呵斥:“目无尊长,顽劣不堪,当着御前太监的面污蔑本伯贪墨,还害得本伯当众给箫熠之下跪,许氏,这就是你教养出的好女儿!”
许素素也冷声道:“谢窈,你怎能在外人面前,说你父亲的不是?你是要毁了伯府吗?”
谢窈转过身:“母亲有所不知,父亲太蠢,我这是为了他好。”
谢明安大怒:“你个逆女,好啊,你倒是说说,你如何是为了本伯好,若说不出好歹,本伯就家法伺候!”
谢窈:“父亲可知,庆公公是什么人?”
谢明安:“自然知道,庆才,宫里的太监总管,也是陛下身边红人。”
“那父亲觉得,庆公公不清楚父亲你一年的俸禄与爵禄是多少吗?”她不紧不慢地问。
“母亲细心,给庆公公准备了赏钱,但若我不质疑父亲贪墨民脂民膏,给父亲解释的机会,在庆公公眼里,如此多的赏钱就真成了伯府贪墨的罪证,一旦庆公公这么认为,那么,陛下自然也如此认为,父亲难道要去向陛下解释?”
谢明安原本满脸怒容,听着听着,脸色逐渐阴沉。
他竟忽略了赏钱过多这一点,若是让庆才以为自己贪污受贿,那他在百姓,在陛下面前多年清名就全毁了。
只是,一想到自己还疼着的肋骨,谢明安还是愤怒地开口:
“即便如此,难道庆公公不会调查许氏的家世?你这个逆女实在粗蛮无礼,从明日开始,就让孙姨娘教你学规矩,成亲之前不许踏出伯府半步,省得给本伯出去丢人现眼。”
孙姨娘眼中闪过精芒,刚要应下,许素素却忽然上前。
“孙姨娘不是谢窈生母,教导规矩终究不敢严厉苛责,但我不同,谢窈如此顽劣,都是我这个做母亲的管教不严,还是交给我来教导吧。”
谢窈看见母亲攥成拳头的手,心中酸涩。
她如今才明白,母亲是怕自己在孙姨娘手里受委屈,才鼓起勇气,故意装得严厉。
谢明安:“你们许家一介商贾,懂什么规矩?馨兰乃孙药令之女,她教谢窈礼仪规矩才出不了错。”
许素素却不退半步:“孙姨娘是孙药令之女,但终究只是庶女,而我乃家中嫡女,当然更懂如今教导嫡女。”
孙姨娘脸一黑,挤出笑容:“主母如此放心不下,难道是担心妾身吃了窈儿不成,放心,妾身会对窈儿很好。”
谢窈:“你们都想教我学规矩,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想法?”
孙姨娘啧道:“窈儿啊,你在乡野长大,不知妇人有三从之义,所谓三从,首要的便是未嫁从父,你怎能违背伯爷的决定呢。”
谢明安见谢窈还敢顶嘴,厉声道:“逆女如此顽劣,如今谁求情都没用,给本伯抓住她,上家法!”
许素素面色一变。
须臾,王管事领着几名家丁出现。
“二小姐一介女流,还是乖乖听伯爷的话,跟着姨娘学规矩吧!”
说着,王管事就挥拳上前。
谢窈余光看见母亲脸色更加苍白,甚至控制不住地上前了几步。
她就知道,母亲是在乎她的。
谢窈勾了勾唇,轻易躲过拳头,一刀落下,刀背钝砸在往管事腿上。
“啊啊啊!我的腿,我的腿——”
一阵剧痛传来,王管事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孙姨娘捂唇惊叫,许素素则冷静下来。
谢窈再举起刀。
谢明安怒斥:“住手!王管事在伯府多年,算是看着你长大的长辈,你怎么敢打他!”
许素素这才道:“谢窈,你不得无礼。”
“他敢对我动手,我为何不敢打他?”
谢明安面容铁青,眼神格外阴沉:“好、好,真的反了你了……”
谢窈冷笑一声,扬起手中圣旨:“父亲想让我嫁给靖北王,便安分点,否则等我成为王妃,就面圣告诉陛下,是你们嫌弃靖北王身有残疾,不愿大姐姐嫁给他,才让我回京替嫁。”
“你也是伯府之人,敢如此跟陛下说,是要害了伯府满门吗?”孙姨娘大喊。
谢窈:“再叫,我就说是你让我替你女儿嫁的。”
孙姨娘不说话了。
谢明安指着她,气得头晕目眩。
“都是你这个愚妇教养的女儿,你给庆公公那么多赏钱,是要害本伯?”
他无处宣泄,看见身边的许素素,抬手就要扇耳光。
但刚伸出胳膊,就被谢窈捏住手腕。
“原来素有美名的文昌伯,在家中,其实是个打妻骂女的伪君子,看来等我进宫后,得好好和陛下倾诉一番家事了。”
“你,你!”
谢明安目光阴沉,费力从女儿手里挣脱,就见自己手腕已经被攥出一圈青紫。
两名小厮上前,正要把王管事扛走,谢窈又道:“父亲只是让王管事抓我,但王管事却以下犯上,差点伤到我,这就是父亲身边的管事,这就是伯府的规矩?”
谢明安指着谢窈,眼神似淬了毒,他一转身,差点被王管事绊倒。
孙姨娘连忙扶住他:“伯爷莫要动气,当心身子啊。”
谢明安怒气冲冲地踹了地上的人一脚:“王管事对二小姐不敬,罚半年月钱!”
临走前,他看向许素素,眼神幽深。
“既然是你的女儿,那你就自己好好管教吧。”
许素素怯懦地称是,转头冷着脸对谢窈说:“还不把刀收起来,你怎敢在自己父亲面前舞刀弄枪,你眼里还有没有我,有没有伯府!”
谢窈盯着王管事等人离去,这才慢吞吞地收了刀,看向母亲。
许素素一脸怒容地别过头,被桑若搀扶着离开,似乎厌恶地看都不想看她。
谢窈并不在意,一个人往晚香院走。
“窈儿,你当真要嫁给靖北王?”
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在她身后响起。(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