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后的第五日,西市的晨雾还未散尽,绸缎庄隔壁的铺面便卸下了遮挡的桐油木板。深褐色的楠木招牌在晨曦中泛着温润的光泽,黑底金字的“墨坊“二字由颜体写就,笔锋锐利如刀,撇捺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庄重。这匾额是林薇特意选的百年老楠木,让木匠打磨了七日,上漆时掺入了微量朱砂,使得金字在阳光下会泛出淡淡的红晕,如同上好的胭脂色泽。匾额下方悬挂着一对錾刻缠枝纹的铜风铃,晨风拂过,发出细碎的“叮当“声,与隔壁绸缎庄的算盘声应和。
孙伯穿着簇新的藏青色长衫,袖口滚着细白边,胸前口袋里还揣着块油布包好的老算盘——那是他年轻时在江南作坊用的,珠子被摸得透亮,边角磨得圆润。他站在门口搓着手,眼角的皱纹里渗着细密的汗珠,望着街尾渐渐聚拢的人群,喉结上下滚动着,想起三日前林薇在别院的交代:“头批货只出百盒,价定十两,要让她们觉得抢到的不是胰子,是脸面。“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牛皮荷包,里面装着林薇给的开业利是,沉甸甸的硌着皮肉。
店门两侧的花架上,百盆盛开的玫瑰开得正艳,全是林薇从汀兰院暖房移栽来的“醉杨妃“品种,花瓣厚如绢帛,色泽如朝霞,边缘泛着淡淡的金粉。每片花瓣上都凝着晨露,大如珍珠,小如粟米,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甜香与店内飘出的奇异香气绞成馥郁的气息,引得挑着担子的货郎、挎着菜篮的妇人纷纷驻足。那香气不同于寻常花香,前调是玫瑰的清甜,中调带着草木灰的清苦,尾调却有股若有似无的乳脂香,勾得人鼻尖发痒,忍不住深吸几口气,连路过的黄狗都停下脚步,对着花架直摇尾巴。
墨书踮脚望了望,扯了扯孙伯的袖子,袖口被火星燎出的小洞还没来得及补,露出里面打补丁的内衬:“掌柜,安国公府的青呢小轿停街口了!轿夫正卸帘子呢,轿杆上的铜饰都闪着光!“孙伯深吸一口气,接过伙计递来的铜锣,锣面擦得锃亮,映出他微颤的鼻尖和花白的胡须,连胡须上的晨露都看得清清楚楚。“当——“铜锣声划破晨雾,震得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两扇雕花木门缓缓推开,门轴发出“吱呀“声响,惊飞了檐下筑巢的燕子,翅膀划过空气的声音清晰可闻。
店内迎面是一道梨花木屏风,上面用螺钿镶嵌着半幅《墨梅图》,正是林薇照着苏夫人手札中的草图设计,每片梅瓣都用不同色泽的贝壳拼接——深紫的是海螺,乳白的是蚌壳,边缘还嵌了极细的银丝,在晨光中流转着虹彩,仿佛下一秒就会有暗香飘来。屏风后,三层梨花木货架分阶梯状摆开,每层都铺着雪白的棉毡,最上层整齐码放着九十九盒香胰子——林薇特意少放了一盒,说要留给“有缘人“,这空缺反而让整排货架显得更加诱人,如同棋盘上故意留白的妙笔。
每盒香胰子用月白色锦缎包裹,缎面上用银线绣着缠枝莲纹,针脚细密得几乎看不见,只有凑近了才能发现每片莲叶的脉络都是用不同粗细的丝线绣成,粗线勾勒轮廓,细线填充纹理。盒盖上嵌着指甲盖大小的琉璃片,这琉璃片是林薇特意让石头打磨的,边角圆润,能隐约看到里面乳白的皂体,上面天然凝结着玫瑰花纹,像雪地里绽放的花瓣,纹路清晰得能数出花瓣的层数,中心的花蕊处甚至有天然形成的凹陷,仿佛真花的雌蕊。
“各位贵客,“孙伯走到货架前,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左手无意识地摸着算盘珠子,指腹的老茧蹭得珠子“咔哒“轻响,“小店今日新张,只售'玫瑰凝脂香胰'百盒,每盒十两纹银,每人限购一盒。“他的声音不算洪亮,却因紧张而带着一丝沙哑,在寂静的晨空中传得很远。
“十两?!“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骚动,像是热油锅里滴了水珠。王记胭脂铺的伙计伸长脖子,差点撞掉了肩上的货担,扁担压得咯吱作响:“孙掌柜,您这胰子是金子做的?上个月我家小姐买的桂花胰子才二两!“孙伯不慌不忙,从怀里掏出个锦盒,这锦盒是林薇给的,原本是苏夫人装玉佩的,此刻用来装试用品正好,盒面的万字纹磨损处露出底下的暗红锦缎。他拆开锦缎——乳白的皂体上,玫瑰花纹如天然晕染,花瓣的纹路从中心向四周扩散,像水墨在宣纸上自然晕开,一股更浓郁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比花架上的玫瑰更醇厚,还带着点蜂蜜的甜,让站在最前排的妇人忍不住闭了闭眼,仿佛在品味什么珍馐,鼻翼微微翕动着。
“嬷嬷您瞧,“他递给前排一位穿绸缎的中年妇人一块试用品,皂体边缘打磨得圆润,边角还刻了朵极小的梅花,花蕊处甚至有个针尖大的小孔,“这是用头茬玫瑰花瓣蒸馏的精油,十斤花才出一两油,还加了江南进贡的雪白猪油,熬的时候要不停搅三个时辰,火候差一点都不行呢。“那妇人是李嫣然的奶娘,将信将疑地接过,指尖触到皂体,细腻得像婴儿肌肤,甚至能感觉到皂体表面的微小气孔,如同触到温玉。她在掌心搓了搓,清水冲过立刻泛起丰富的泡沫,洁白如雪,比寻常胰子的泡沫细密得多,像堆在手心的云朵,轻轻一捏就会发出“噗“的声响。洗后掌心留下的香气竟比寻常胰子持久十倍,而且皮肤变得滑腻,连虎口处的干纹都淡了些,她忍不住反复摩挲着手背,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
“哎哟!“她眼睛一亮,立刻从荷包里掏出一锭银子,上面还刻着“福“字,边缘被磨得发亮,“给我来一盒!我家小姐准喜欢!“旁边安国公府的管家也挤上来,手里攥着张五十两的银票,票面上的朱印都被捏得发皱,银票边缘卷起了毛边:“我家七小姐要三盒!多的钱当小费!“孙伯连连摆手,袖口的细白边都被拽得变了形,露出里面的藏青色布料:“每位限购一盒,这是东家定的规矩,多买一两银子都不行!“他的语气坚决,眼神却忍不住瞟向那白花花的银子,心跳得像擂鼓。
半个时辰后,最后一盒香胰被一位骑着高头大马的侍卫买走,他是镇国将军府的亲兵,马鞍上的雕花铜饰擦得锃亮。孙伯关上门板时,门板上的铜环被捶得“咚咚“响,门外还有人在叫骂,绸缎庄的掌柜探出头来,手里晃着二两银子,袖口还沾着昨晚裁衣的线头,胡子上挂着早饭的粥粒:“老孙,匀我一盒给婆娘交差?她听说皇后都用呢!“孙伯擦着汗笑而不语,袖中沉甸甸的银袋硌着肋骨,十两一盒的价格,除去猪油、玫瑰和锦盒的成本,竟赚了八百三十七两七钱——他在心里默算着,这比他过去十年种地赚的都多,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银袋上的系绳,绳子被磨得光滑。他想起林薇说的“稀缺即贵重“,忍不住在心里佩服:姑娘真是比江南最会算的账房先生还精,这哪里是卖胰子,分明是卖稀罕,卖脸面,连空气中都飘着银子的味道。
墨坊香胰子的消息像春日的柳絮,借着各府的马车与仆役的口,飘进了京城各府的深闺。李嫣然拿到香胰后,立刻屏退丫鬟,反锁了闺房的门。她坐在紫檀木梳妆台前,对着林薇送的琉璃镜试用——那镜子巴掌大小,镜面平整如冰,能清晰映出她耳后细小的绒毛,连发丝间的尘埃都看得一清二楚。她小心翼翼地拆开锦盒,一股甜香瞬间充满了整个房间,比她平日里用的兰花熏香更清新,更有生气,仿佛把整个春天都装进了盒子里。将皂体浸入温水,双手搓动的瞬间,丰富的泡沫如云朵般涌出,玫瑰香气在水汽中蒸腾,连铜镜都照不出的指缝污垢竟被洗得干干净净,水流过指尖时带着丝绸般的滑腻。
她对着琉璃镜细看——用过香胰的双手白皙细腻,指甲盖泛着健康的粉色,连关节处的暗沉都淡了些,玫瑰香气萦绕不散,甚至钻进了她袖口的蕾丝花边里,随着她的动作轻轻飘散。“这胰子真值十两!“她忍不住喃喃自语,立刻命人将剩下的半块用新的锦帕包好,锦帕的四角绣着缠枝莲纹,是她最新的嫁妆样式,让心腹丫鬟送去安国公府,附信说:“西市墨坊的香胰,连祖母房里的嬷嬷都夸比宫里的还好,妹妹一定要试试,那香气能留住春天呢。“
七小姐收到后,次日清晨天还没亮就坐着青呢小轿来到墨坊,轿夫的鞋底踏在青石板上,发出“噗嗤“的声响,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却见门口挂着“今日售罄“的乌木牌,牌上的字是林薇亲笔所书,笔锋锐利,墨色饱满,即使在晨光中也显得格外醒目。轿夫敲了半天门,孙伯才从门缝里露出半张脸,胡子上还沾着早饭的粥粒,眼角的眼屎都没擦干净:“姑娘,明日请早,还是百盒。“七小姐气得摘下头上的珠花扔在轿子里,珠花上的红宝石滚落在丝绒垫子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与轿子的晃动声混合在一起。当晚,她让管家带着四个小厮,扛着铺盖守在墨坊门口,小厮们轮流打盹,有的靠在墙上,有的坐在地上,直到次日破晓才抢到一盒,代价是多塞给伙计二两银子小费,惹得后面排队的尚书府小姐直骂“仗势欺人“,簪子上的珍珠都气得发颤,连丫鬟扶着她的手都在发抖。
这种饥饿营销让香胰子成了贵女圈的身份象征。尚书府的千金为了抢到香胰,特意让马车停在墨坊对面的茶馆,派小厮每隔一炷香就去看一次,小厮的鞋底都快磨平了,脚后跟露出了里面的麻布;有的贵女甚至托关系到城郊找孙伯求情,愿意出十五两购买,还送上名贵的绸缎和点心,绸缎的花纹是最新的缠枝莲,点心是城南老字号的杏仁酥,都被孙伯以“东家有令“婉拒。林薇在汀兰院收到秋菊的回报,看着账册上密密麻麻的银钱数目,指尖划过“十两“二字,砚台里的墨汁在烛光下泛着幽光,像极了墨坊匾额上的金字,砚台边缘还沾着昨晚研墨时溅出的墨点。
她想起前世在广告公司策划的限量款营销,没想到在古代用锦盒和琉璃片包装,效果更甚——贵女们要的不是好用的胰子,是别人没有而自己独有的那份优越感。秋菊捧着刚送来的香胰,凑到鼻尖闻着,发间的银簪随着动作轻晃,簪头的银花微微颤动:“小姐,这香味真好闻,像把春天握在手里,连秋露都偷偷闻了好几回呢,还问我能不能偷偷藏一小块。“林薇笑了笑,想起苏夫人手札里“香道即心道“的批注,知道这香气里藏着的,是她在侯府立足的第一步,是用现代商业逻辑敲开古代贵女圈大门的金砖,每一缕香气都在编织着她的商业版图。窗外的海棠开得正艳,花瓣偶尔落在窗台上,与室内的玫瑰香气遥相呼应。
墨坊香胰子的热潮随着各府的进贡,悄然漫过了朱红色的宫墙。皇后身边的刘嬷嬷告假回家,儿媳孝敬了她半块墨坊香胰。刘嬷嬷用惯了御药房的贡胰,起初不屑一顾,只把它放在妆奁角落,妆奁里堆满了各种胭脂水粉,光是腮红就有十几种颜色。直到晚间洗漱时,那股不同于宫廷熏香的天然玫瑰味让她精神一振——宫里的香胰大多用廉价香料,闻多了刺鼻,这香胰的气味却像清晨带露的花田,清新得让她想起年轻时在乡下的日子。用完后,连她多年操持家务磨出的老茧都变得柔软,她立刻将剩下的半块收进描金漆盒,漆盒上的凤凰图案在烛光下闪烁着微光。
回宫那日,皇后晨起梳妆,正让宫女绞面,绞面的棉线在她脸上来回滚动,发出“滋滋“的声响。闻到刘嬷嬷手上的香气,她停下了正在描眉的螺子黛,螺子黛的笔尖还滴着墨绿色的汁液,落在象牙笔洗里,漾开一圈圈涟漪。“这是什么香味?不似往常的桂花,倒像是......带露的玫瑰?“她的声音温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头上的凤冠微微晃动,珍珠流苏发出细碎的声响。
刘嬷嬷连忙跪下,额头贴着冰凉的金砖地,声音因紧张而发颤,连说话时喉咙里的痰音都能听清楚:“回娘娘,这是宫外墨坊的香胰,儿媳孝敬的。“她将香胰的来历说了,连孙伯如何排队、价格多贵都说了个清楚,甚至提到了安国公府七小姐抢胰子的糗事。皇后拿起那半块皂体细看,见上面天然形成的玫瑰花纹,每道纹路都不一样,有的像绽放的花朵,有的像卷曲的叶片,又放在鼻尖轻嗅,那香气清甜不腻,带着露水的清新,不像人工调香那般刻意,仿佛真的能闻到晨露滴落花瓣的声音。
“比御药房的好多了,“她忍不住赞道,指尖触到皂体的细腻质地,像摸在温玉上,指腹的细纹都被这细腻感熨平了些,“润而不腻,倒像是江南的水土养出来的。“三日后,养心殿的太监迈着小碎步来到墨坊,手里拎着个黄布包,包上绣着龙纹,边角磨损得露出了里面的黄缎,宣了口谕:“皇后娘娘着墨坊进贡十盒玫瑰凝脂香胰,要花纹最清晰的,明日一早就要。“
孙伯接到旨意时,正在后院筛草木灰,听到“皇后“二字,一屁股坐在地上,手里的筛子撒了一地灰,惊飞了啄食的母鸡,母鸡扑棱着翅膀,羽毛散了一地。他立刻命人将库存的香胰全部取出,用放大镜逐盒查看,放大镜是林薇给的,据说是用碎琉璃片磨的,能把花纹放大好几倍。挑出花纹最清晰、香气最浓郁的十盒,又让针线娘用明黄锦缎重新包装,缎面上连夜绣了五爪金龙纹样,龙鳞都是用金线一点点勾勒的,每片鳞片都闪着微光,绣娘们的手指都磨出了泡。
亲自送入宫时,他跪在坤宁宫的丹墀下,额头抵着冰冷的石阶,能闻到石头缝里长出的青苔味,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只听见内侍尖细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皇后娘娘赏墨坊掌柜孙富贵二十两,着每月进贡,不得有误。“那声音在大殿里来回反射,听上去像有好几个人在说话。消息传回墨坊,孙伯立刻让人做了块金字匾额,上书“宫廷专供“四个大字,字体用了赵体,显得温婉大气,匾额的四个角还挂了小银铃,风吹过发出清脆的响声。匾额挂在店铺最显眼的位置,阳光下金字晃得人睁不开眼,连隔壁绸缎庄的伙计都忍不住眯着眼睛看。
这一下,墨坊的门槛几乎被踩破,有人甚至愿意出二十两银子求购一盒,银子上的牙印都清晰可见,那是穷人家卖了耕牛换来的钱。林薇得知后,让孙伯在匾额旁加了行小字:“皇后娘娘亲睐之物“,字体用了簪花小楷,显得温婉又不失庄重,每个字都像用绣花针绣上去的。她看着账册上跳跃的数字,想起苏夫人手札中“借势而为“的批注,知道皇后的青睐不仅是银钱,更是最好的护身符——从此墨坊便是有皇家背书的铺子,再不怕被同行打压,连空气中都弥漫着权力的味道。当晚,她在琉璃镜前试香胰,镜中女子的耳垂在烛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那香气萦绕在鬓边,仿佛为她戴上了无形的桂冠,连晚香堂方向吹来的风,都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嫉妒,吹得窗纸微微作响。
香胰子的成功让林薇有了更多底气。她让孙伯在别院扩建工房,青砖地重新铺过,每块砖都经过水泡火烤,确保平整耐用,还特意挖了排水沟,防止雨水倒灌,排水沟的石板上刻着简单的防滑纹路。同时开始筹备琉璃镜的上市,根据《墨门杂记》的记载,她改良了琉璃配方,将青矾比例提高两成,又让石头在窑炉里多添了道淬火工序——这工序是她从手札里的机关术得到的启发,没想到用在琉璃上效果奇佳,需要在琉璃半冷却时用青矾水快速擦拭,镜面会更加通透。
第一批十面琉璃镜打磨完成时,镜面平滑如冰,能清晰映出人的睫毛,连窗外飞过的蜜蜂翅膀上的纹路都看得清清楚楚,蜜蜂翅膀上的脉络像极了苏夫人手札里画的叶脉图。林薇拿起一面,对着窗棂照去,连远处屋脊上的瓦片缝隙都清晰可见,瓦片上的青苔斑点像墨点一样分明,光线透过镜面还不会变形,比铜镜清晰数倍。她对着镜子转动手腕,观察光线的反射,发现镜面的平整度甚至超过了前世的普通玻璃镜。
“还是老法子,“林薇对孙伯说,指尖划过镜面,留下一个淡淡的指印,指印边缘清晰可见,“每面镜子定价五十两,首日只售五面。“孙伯吓了一跳,手里的算盘差点掉地上,算盘珠子散落一地,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像下了一阵珠子雨:“姑娘,五十两?够买十面铜镜了!谁家会花这冤枉钱?“林薇笑了笑,让秋菊取来块锦帕,将琉璃镜包好,锦帕的边角绣着苏夫人最喜欢的兰草,兰草的叶子用银线绣成,在烛光下微微发亮:“物以稀为贵,等她们知道镜子能照清楚脸上的痣,别说五十两,一百两都有人抢。你忘了香胰子的事?“她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仿佛已经看到了抢购的场景。
果然,琉璃镜上市那日,墨坊门口排起了长队,队伍从西市一直延伸到巷口的茶馆,把卖糖葫芦的小贩都挤到了墙角,糖葫芦串碰到了墙上,糖衣都蹭掉了。安国公府的七小姐这次学聪明了,让管家抬着一百两银子守在门口,银子装在红漆盒子里,盒子上的铜锁擦得锃亮,管家的衣服都被银子压得变了形:“多的五十两是小费,给我留一面。“孙伯却摇摇头,胡子都气歪了,胡子上的茶渍都在颤抖:“姑娘,不是钱的事,是规矩!东家说了,价是死的,规矩不能破!“他的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管家只好悻悻地抬着银子回去,路上还抱怨着“有钱都买不到东西“。
琉璃镜的清晰度让贵女们彻底疯狂。李嫣然拿到镜子后,对着照了整整一个时辰,惊讶地发现自己眉梢有颗极小的痣,以前在铜镜里根本看不清,只觉得那里颜色略深,现在却看得清清楚楚,像一粒细沙落在玉盘上。她立刻差人告诉所有闺蜜,话传到后来竟成了:“墨坊的镜子能照见灵魂!“这谣言让镜子更抢手了,甚至有人说镜子是西域来的宝物,能镇宅辟邪,有位官员家的夫人特意买了一面放在中堂,说是能照出小人。消息再次传入宫中,这次皇后不仅要了镜子,还让画师照着镜子里的自己画像——以前画师总说皇后的眼神难画,有了琉璃镜,连瞳孔里的反光都能看得清清楚楚,画师高兴得连称“神物“。
林薇抓住机会,让孙伯进贡了一面嵌着东珠的琉璃镜台,镜台底座用紫檀木雕了缠枝莲纹,与香胰盒的纹样呼应,抽屉里还衬着柔软的天鹅绒,天鹅绒的颜色是最深的宝蓝,像夜空一样。皇后大喜,下旨赐墨坊“京华盛记“的匾额,由翰林学士亲笔题写,匾额上的每个字都用了金箔贴面,在阳光下能晃花人眼,金箔的边角都经过打磨,不会划伤手。当匾额挂在墨坊门口时,整条街都沸腾了,连乞丐都凑过来看热闹,嘴里念叨着“金匾金匾“。
看着墨坊的生意如日中天,林薇并未沉溺于眼前的成功。深夜的汀兰院,烛火摇曳,灯芯爆出灯花,发出“噼啪“的声响,与窗外的虫鸣应和。她再次翻开《墨门杂记》,指尖停留在记载青矾的页面,牛皮纸封面被磨得发亮,露出底下的白色纤维,纸上的朱字也有些褪色,却依然清晰。上次烧制琉璃时,她发现加入青矾的琉璃不仅色泽通透,还能有效去除铜锈,这让她想起手札中那些锈迹斑斑的机关图,齿轮上的铁锈像丑陋的疤痕,堵塞了精密的结构。
“秋菊,“她突然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惊飞了窗台上栖息的蛾子,“你去账房支五百两银子,再让孙伯找几个懂器械的老工匠,就说我要打造些新奇玩意儿,要嘴严的,最好是军器监退下来的。“秋菊愣了一下,五百两不是小数目,但还是应声而去,裙摆扫过地面,带起一阵风,吹得烛火晃了晃。
三日后,城郊别院内,四个曾在军器监当差的老工匠围着土灶,脸上满是怀疑。周老头捻着斑白的胡须,胡须上沾着些铁屑,看着林薇将青矾粉末倒入温水,水立刻变成奇异的碧绿色,还散发出淡淡的金属腥味,像雨后的池塘。“姑娘,这青矾水真能除锈?“他指着地上一堆生锈的齿轮,铁锈厚得能刮下一层,颜色像干涸的血液,齿轮的齿牙都快被锈死了。林薇没说话,只是示意石头将齿轮放入瓷盆,瓷盆是她特意选的粗陶盆,能耐高温。
半个时辰后,她用竹筷夹出齿轮,只见上面的铁锈竟真的脱落,露出青亮的铜色,连齿轮缝隙里的锈都没了,用指甲刮了刮,铜面光滑得很。老工匠们凑近细看,有人用随身携带的小刀刮了刮,惊讶地发现铁锈一刮就掉,露出底下崭新的铜色。“神了!“周老头一拍大腿,震得腰间的牛皮围裙都在晃,围裙上的油污都溅了起来,“当年军器监要是有这法子,弩机齿轮也不会总卡壳,害得多少弟兄死在战场上!“他的声音哽咽,眼里闪着泪光,想起了战死的弟兄们。
林薇微微一笑,拿出手札中机关匣的图纸,纸张边缘已经磨损,露出黄色的绢丝,上面的墨线都有些模糊了。“周师傅,我想让你们照着这个做,“图纸上画着复杂的齿轮结构,还有弹簧和插销,弹簧的弧度画得非常精准,“用青矾水保养内部齿轮,要做到开合无声。“老工匠们看着图纸上精密的结构,又看看林薇手中的琉璃镜,突然明白过来——这姑娘不仅会做生意,还懂失传的机关术,那些在军器监视为珍宝的技艺,在她这里仿佛信手拈来。
从此,别院的西跨院成了秘密工坊,终日传来敲打金属的“叮叮当当“声,青矾水的金属腥味与玫瑰香气混合,形成一种奇异的气息,既有商业的甜蜜,又有技术的冷峻。林薇常来这里,有时一待就是一整天,看着工匠们用锉刀打磨齿轮,锉刀与金属摩擦发出的声音刺耳却规律,像某种工业时代的前奏。她亲自指导用青矾水浸泡零件,看着铁锈在水中溶解,溶液的颜色逐渐变深,仿佛在见证奇迹。指尖沾着铜屑和铁锈,却毫不在意,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她知道,青矾水不仅能做香胰和琉璃,更是打开机关术大门的钥匙,每一次浸泡,每一次打磨,都在拉近她与《墨门杂记》核心秘密的距离。工坊的角落里,堆放着她让墨书从药铺买来的各种矿石,青矾、石英、纯碱,在月光下闪烁着不同的光泽,像一堆等待被点燃的宝藏,等待着她用智慧将它们转化为改变时代的力量。
墨坊的喧嚣传到晚香堂时,柳氏正在摔打妆台上的铜镜。自从被禁足,她只能从送饭婆子的口中得知外面的消息,婆子每说一句,她的脸色就白一分,嘴唇抿得更紧一分。当听到林薇的香胰子卖十两一盒,连皇后都在用时,她抓起桌上的胭脂盒砸向铜镜,胭脂盒是赤金镶玉的,砸在铜镜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镜面应声而碎,碎片割破了她的手指,血珠滴在绣着牡丹的帕子上,像极了她此刻的心情——嫉妒得快要滴血,每一滴血都带着不甘和怨毒。
“那个小贱人!“她咬牙切齿,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几个月牙形的血痕,血痕里的血珠慢慢渗出,像红宝石一样,“定是用了什么狐媚手段勾搭上皇后!她母亲当年就是这样狐媚!“她的声音尖利,带着歇斯底里的疯狂,震得房梁上的灰尘都落了下来。陪房婆子凑上前,压低声音,脸上的皱纹挤成一团,像个皱缩的橘子:“夫人,听说墨坊的东家从没露过面,您说会不会......“
柳氏眼睛一亮,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抓住婆子的手腕,镯子撞在婆子的骨头上发出脆响,镯子上的翡翠都被撞得发颤:“你是说,那贱人就是东家?“婆子疼得龇牙咧嘴,还是点点头,声音因为疼痛而变调:“除了她,谁能让孙伯那老东西这么听话?再说那香胰子的香气,跟汀兰院暖房里的玫瑰一个味儿,老夫人在世时就爱种那个,定是她捣鼓出来的!“柳氏在房里踱步,绣鞋踩碎了地上的镜碴,发出“咔嚓“声,像踩在她自己的心上,每一步都让她心痛。
突然,她停住脚步,脸上露出阴狠的笑容,眼角的皱纹都扭曲起来,像毒蛇的信子:“既然她想当香饽饽,我就让她变成刺猬!传我的话,让外面散布消息,就说墨坊的香胰子用了邪术,闻多了会让人精神恍惚,还会败坏闺誉!就说......就说用了的姑娘都会得怪病,脸上长斑!“她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都喷了出来,溅在婆子的脸上,婆子却不敢擦。
三日后,京城里开始流传墨坊的香胰子用了邪术。有人说闻到那香气就做噩梦,梦见恶鬼缠身,梦里的恶鬼都拿着香胰子;有人说用了香胰子皮肤会变青,像中了毒,青得像河边的青苔;更有甚者,声称半夜看到孙伯在墨坊后院做法,周围摆满了黑狗血和符咒,符咒上的字都是用血写的。这些谣言像瘟疫一样蔓延,原本门庭若市的墨坊变得门可罗雀,连门口的花架都蒙上了一层灰,玫瑰花瓣上落满了灰尘,失去了往日的光彩。
孙伯急得嘴上长了燎泡,跑到别院找林薇,胡子都白了一半,路上摔了一跤,膝盖都磕青了:“姑娘,再不想法子,墨坊要关门了!今早只卖出半块试用品,还是看在那婆子可怜的份上送的!“他的声音带着哭腔,眼里布满了血丝,像只受惊的兔子。林薇正在看新到的琉璃镜,闻言放下镜子,指尖划过镜面,留下一道模糊的痕迹,像一道泪痕。“孙伯别急,“她语气平静,仿佛早有预料,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声响,“这是有人眼红了。“
眼见谣言仍在发酵,甚至有人说皇后用了香胰子后夜夜梦魇,林薇让孙伯放出消息:“皇后娘娘听说了传言,宣墨坊进宫演示。“三日后,孙伯带着香胰原料和制作工具进了宫,紧张得手心全是汗,把熬猪油的铜锅都擦了十遍,铜锅被擦得发亮,能映出他紧张的脸。在坤宁宫的偏殿,他当着皇后和各宫嫔妃的面,从熬猪油到加草木灰,一步步演示香胰制作,火光映红了他的脸,油脂的香气弥漫在宫殿里,与宫里的熏香混合,形成一种奇异的香味。
皇后亲自试用后,对众嫔妃说:“这胰子用料实在,香气天然,比御药房的还好,哪来的邪术?你们看这泡沫,多细腻,闻这香气,多清新。“她拿起一块试用品,在手上搓了搓,泡沫立刻涌了出来,像雪白的云朵,她的指甲修剪得圆润光滑,涂着凤仙花染的红色。她还特意让画师画了幅《墨坊制胰图》,挂在宫中最显眼的地方,画中孙伯正在筛草木灰,旁边放着盛开的玫瑰,连孙伯脸上的汗珠都画得清清楚楚。
谣言至此彻底平息,反而让墨坊的名声更响。百姓们听说皇后都在用,纷纷涌到墨坊购买,香胰子的价格涨到十五两一盒仍供不应求,排队的人从早到晚不断,有人甚至带着铺盖卷来排队,晚上就睡在墨坊门口, 喧闹声此起彼伏。柳氏在晚香堂听到下人的回报,气得将刚熬好的参汤泼了一地,瓷碗碎在青砖上,溅起的汤汁弄脏了她的裙角,裙角的绣花都被汤汁浸透了,发出难闻的气味。她没想到林薇不仅化解了危机,还借机让皇后为墨坊背书,这手段比她当年在后宅耍的小聪明高明百倍,简直像是在商场上排兵布阵,步步为营,让她无力反击。
当晚,晚香堂的灯很早就灭了,只有偶尔传来的啜泣声,像寒夜里的鬼哭,在空旷的侯府里回荡。柳氏躺在床上,望着黑暗的屋顶,想起自己年轻时的风光,想起如何斗倒苏夫人和其他姨娘,如何坐上主母的位置,再看看如今林薇的风光,只觉得一阵眩晕,仿佛被人狠狠打了几个耳光,脸上火辣辣地疼。她知道,自己彻底输了,输给了一个她从未放在眼里的小丫头,输给了她不懂的商道和人心。
危机过后,皇后果然下旨让林薇进宫。这一次,林薇没有让孙伯代劳,而是穿着石青色的蹙金绣缠枝莲纹比甲,头戴赤金点翠步摇,步摇上的东珠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晃动,发出细碎的声响,每一颗东珠都圆润饱满,像清晨的露珠。跟着内侍走进坤宁宫,脚下的金砖光可鉴人,映出她挺拔的身影,身影周围仿佛有一圈光晕。皇后拉着她的手,看着她腕间的双鱼佩,玉佩在烛光下泛着温润的光,佩上的鱼鳞纹路都清晰可见。
“林姑娘真是巧思,“皇后的声音温婉,“这香胰子和琉璃镜都做得极好,为宫里添了不少光彩,连外国使臣都夸呢。“她命人取来一块金匾,上面刻着“琉璃坊“三个大字,字体是馆阁体,端庄大气,笔画之间透着皇家的威严,匾的四周还镶嵌了一圈小琉璃珠,在灯光下闪烁着七彩光芒。“以后就叫这个名字吧,专门做这些精巧玩意儿,也为我大雍王朝添些体面。“
林薇跪下谢恩,金匾的重量仿佛压在她的肩上,却也给了她更多力量。从墨坊到琉璃坊,不仅是名字的改变,更是身份的提升——从此她不再是侯府的嫡女,而是拥有皇家赐名的商人,是能为王朝增添体面的匠人。她出宫时,轿子经过宫墙,阳光照在“琉璃坊“的匾额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连侍卫的盔甲都跟着亮了起来,盔甲上的铜钉在阳光下闪着金光。她知道,这不仅是皇家的认可,更是打开更高阶层的钥匙,从此她的商业版图将不再局限于京城,而是面向整个王朝。
当晚,她在汀兰院的书房里,对着琉璃镜绘制新的图纸,镜中女子的眼神坚定,眉宇间透着自信的光芒。图纸上画着改良版的琉璃镜台,带更多的抽屉和机关,旁边标注着“可加青矾除锈层“,字迹娟秀却有力。窗外的月光洒在纸上,与烛光交织,形成奇妙的光影,仿佛在为她的商业蓝图镀上一层神圣的光辉。她知道,这只是开始,琉璃坊的未来将更加辉煌,而她,将是这辉煌的缔造者。
获得皇后赐名后,林薇加快了扩张的步伐。她让孙伯在江南设立分坊,选址在苏州最繁华的街道,那里盛产玫瑰和石英砂,原料成本能降低三成。分坊的匾额也是楠木制成,由当地书法家题写,虽没有京城总店的金匾气派,却也古色古香。又将城郊别院的机关工坊扩建成三个院落,每个院落都有明确的分工,前院打磨零件,中院组装机关,后院测试成品。周老头带着工匠们日夜赶工,根据《墨门杂记》制作出第一个能自动开合的琉璃首饰盒。
首饰盒的盒盖上嵌着琉璃镜,打开时会弹出一支琉璃花,花茎是细铜丝做的,还能轻微摆动,仿佛在风中摇曳。机关的精密让见多识广的周老头都啧啧称奇,说这比军器监的弩机还精巧,每一个齿轮的咬合都恰到好处,发出的声音轻如蚊蚋。林薇看着首饰盒在烛光下流转的光芒,突然想到青矾水的另一个用途——防锈的齿轮可以用在更复杂的器械上。
她让周老头试着打造小型的齿轮组,齿轮组的大小只有巴掌大,却包含了二十多个齿轮,每个齿轮的齿数都经过精确计算。又让孙伯从铁匠铺买来最细的弹簧,弹簧的钢火都是她亲自指点的,需要加入特定比例的青矾粉末,才能保证弹性和韧性。当第一个由齿轮和弹簧组成的“自动香胰研磨器“制作完成时,连最资深的工匠都惊呆了:只需转动把手,齿轮就会带动磨盘,自动将香胰磨成粉末,省时又省力,磨出的粉末比手工研磨的细腻十倍,像面粉一样柔软。
林薇知道,这才是《墨门杂记》真正的价值,商业只是表象,机关术的应用才能带来颠覆性的改变,甚至可能改变这个时代的生活方式。工坊的角落里,堆放着她让墨书从各地收集来的奇珍异宝,有西域的红宝石,有南海的珍珠,还有各种她叫不出名字的矿石,它们在月光下闪烁着不同的光泽,像一堆等待被点燃的宝藏。她亲自参与设计,将机关术与琉璃工艺结合,创造出更多新奇的玩意儿,每一次成功都让她离《墨门杂记》的核心秘密更近一步,离那个可以改变世界的梦想更近一步。
琉璃坊的生意越做越大,除了香胰和镜子,还推出了琉璃镜台、琉璃花瓶等新品。林薇根据贵女们的喜好,在镜台上设计了多层抽屉,有的用来放胭脂,有的用来放首饰,最底层的暗格还能藏密信,暗格的开关是个伪装成妆奁的小按钮,按下去才能打开,按钮上还刻着极小的梅花图案,与香胰盒的设计相呼应。这种实用又美观的设计立刻成为贵女圈的新宠,安国公府的七小姐甚至为了镜台,特意重新装修了梳妆台,将紫檀木换成了更贵重的黄花梨,台面上还嵌了琉璃坊的标志——一朵用碎琉璃拼的墨梅,每片花瓣都经过精心打磨,在阳光下闪烁着不同的光泽。
消息传到宫中,皇后下旨让琉璃坊进贡一套“九鸾琉璃镜台“。林薇亲自设计,镜台用紫檀木做框架,镶嵌九块琉璃镜,分别照见人脸的不同角度,解决了女子梳妆时需要不断调整镜子的麻烦。台面上还刻着《女诫》的全文,用的是极小的阴刻,需要凑近了才能看清,刻字的工匠眼睛都快熬瞎了才完成。皇后收到后大喜,将其放在梳妆台上,每日使用,还召来其他嫔妃观赏。嫔妃们纷纷效仿,向琉璃坊定制镜台,样式各异,有的刻着花鸟,有的嵌着宝石,甚至有位贵妃要求镜台能自动旋转,林薇便让周老头设计了齿轮底座,贵妃用后赞不绝口,赏了琉璃坊不少珍宝,其中有一对东珠耳环,每颗东珠都有鸽子蛋大小。
琉璃坊的名字彻底在宫廷站稳了脚跟,连太监们传旨时,都会特意提到“琉璃坊“三个字,语气里带着恭敬,仿佛在谈论什么了不起的存在。林薇的名声也随之水涨船高,从一个不起眼的侯府嫡女,变成了连皇后都看重的能工巧匠,甚至有官员家的夫人想让女儿拜她为师,学习这门神奇的技艺。
眼看林薇的势力越来越大,从商业到宫廷,无人不知琉璃坊,柳氏在晚香堂彻底失了方寸。她先是试图让苏婉柔去勾搭侯爷副将,想重新获得权势,却被林薇提前得知,故意让侯爷副将撞见苏婉柔与年轻侍卫说笑,侯爷震怒,以为苏婉柔行为不端,罚她禁足三个月,每日抄写《女诫》,苏婉柔的手都抄肿了。柳氏又想收买琉璃坊的伙计,让他们在香胰里掺假,却被林薇安插的眼线发现,人赃并获,伙计被打断双腿逐出京城,柳氏也被老祖宗知道,狠狠斥责了一顿,罚她抄经百日,跪在佛堂里,膝盖都磨出了茧子。
晚香堂从此寂静无声,只有柳氏偶尔的哭泣声传出,哭声微弱,像垂死的蚊子。她看着窗外的海棠,想起当年刚嫁入侯府时的风光,自己是如何从一个不起眼的姨娘,一步步爬到主母的位置,穿着最好的绸缎,戴着最贵重的首饰,接受下人的跪拜。再看看如今林薇的春风得意,侯府上下无人不赞,皇后都对她和颜悦色,琉璃坊的生意遍布京城,甚至传到了宫外,只觉得一阵窒息,仿佛被人扼住了喉咙。
她终于明白自己输在哪里——她输在只懂后宅争斗,用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目光短浅,只看到眼前的利益;而林薇却懂人心、懂商道,甚至懂那些失传的机关秘术,眼界和手段都远超她数倍,仿佛天生就是做大事的人。在一个雨夜,柳氏看着铜镜里憔悴的自己,头发花白,脸上满是皱纹,眼睛浑浊,手里还攥着半块早已失去香气的普通胰子,那是她以前最喜欢用的,现在却觉得刺鼻。突然一口气没上来,倒在了冰冷的地上,身体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与窗外的雷声应和。
等下人们发现时,她的身体已经凉了,眼角还挂着泪痕,嘴里喃喃着“不甘心“三个字,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柳氏的死讯传来,林薇正在看新到的琉璃镜片,闻言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继续检查镜片的平整度,仿佛听到了一个无关紧要的消息。只有秋菊看到,她握镜片的手指微微收紧,镜片边缘硌得指节发白。
柳氏死后,侯府彻底成了林薇的天下。她用琉璃坊的利润改善了下人的待遇,给每个院子都装了新的铜水缸,夏天可以冰镇水果,水缸上还刻着吉祥图案;又重新梳理了侯府的田庄账目,将柳氏当年低价变卖的产业逐一赎回,田庄的佃户们都称赞她是“活菩萨“,送来不少新鲜的蔬菜和粮食。老祖宗看着精神焕发的侯府,将中馈的钥匙彻底交给了林薇,还时常让她陪着说话,听她讲琉璃坊的新奇玩意儿,比如能自动开合的首饰盒,能磨香胰的机器,老祖宗听得津津有味,说林薇比她儿子还有本事,眼里满是赞赏。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林薇站在琉璃坊京城总店的二楼,推开雕花木窗。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有穿着绸缎的贵女,有挎着菜篮的妇人,都在琉璃坊门口排队,谈论着新出的琉璃镜台和香胰子。香胰的甜香、琉璃的清光、顾客的笑闹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生机勃勃的画面。街边的小贩们也跟着沾光,卖糖葫芦的、卖花的,生意都好了不少。
她想起刚穿越过来时,在汀兰院病床上的迷茫,想起苏夫人的手札,想起威武大将军的令牌,心中感慨万千。手中的双鱼佩传来温润的触感,仿佛母亲和外祖父在冥冥中支持着她。林薇微微一笑,转身走进书房,那里放着她新的计划——将琉璃坊的生意拓展到西域,已经派人去打点,书信往来不断;同时深入研究《墨门杂记》中的机关术,周老头已经画出了望远镜的草图,只差合适的琉璃镜片,据说这种镜子能看到千里之外的景象。
窗外,琉璃坊的匾额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琉璃坊“三个金字仿佛在燃烧,预示着一个新的征程即将开始。林薇知道,她的商业帝国才刚刚起步,机关术的秘密等待她去探索,更广阔的世界在向她招手。她不再是那个需要依靠侯府的嫡女,而是手握香胰与机关术,即将改变这个时代的传奇女子。
几个月后,琉璃坊的分号开到了江南苏州,香胰子和琉璃镜成了漕运上的抢手货,甚至通过丝绸之路传到了西域,西域的商人用香料和宝石交换这些神奇的玩意儿,香料的香气与琉璃的清光在商队的驼铃中交织。林薇没有停下脚步,她让周老头尝试制作琉璃望远镜,镜片磨了十几次才成功,当她通过望远镜看到十里外的飞鸟时,激动得手都在颤,仿佛打开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窗户。
又根据手札中的记载,研制能自动灌溉的机关水车,在侯府的田庄试用后,佃户们都说省了一半力气,水车转动的声音像一首欢快的歌,响彻田野。青矾水的除锈功能不仅用在齿轮上,还被她用来保养侯府的兵器库,侯爷亲信特意赶来查看时大吃一惊,夸她“比兵部的人还懂保养“,看向她的眼神充满了赞赏,仿佛在看一个真正的家族栋梁。
在一个雪后的清晨,林薇收到了西域商人的来信,信中用生硬的汉字写着,愿意用香料和宝石交换琉璃制品,还附上了西域美女的画像,画像上的女子穿着奇异的服饰,戴着琉璃制成的首饰。她看着信上的文字,又看了看窗外琉璃坊的灯火,知道自己的商业版图正在一步步扩大,不仅限于京城,而是面向更广阔的世界。《墨门杂记》被她放在书案最显眼的位置,封面的牛皮经过摩挲,变得更加光滑,仿佛在见证一个传奇的诞生,每一页都记录着她的智慧和汗水。
玫瑰的甜香与青矾的清苦,在汀兰院的暖阁里交织成独特的气息,就像她的人生——既有商业成功的甜蜜,也有步步为营的艰辛。林薇拿起一块新制的香胰,上面的玫瑰花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清晰,就像她在这个世界的未来,越来越光明,越来越清晰。她知道,这只是开始,还有更多的可能等着她去探索,更多的精彩等着她去书写,而琉璃坊的故事,才刚刚拉开最辉煌的序幕,青矾与玫瑰的双重奏,将在这个时代奏响最华美的乐章。(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