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兵强马壮者为之

    陈尧咨其实年轻时候就跟着他父亲搬家到了东京附近住下,所以刚来这儿时,也是章旷一样的意气。

    只是那时候陈尧咨还不太看重读书这回事儿,没当回事。

    在东京待久了,才看出了门道,于是勇夺状元。

    如今看到章旷,就像是看到了一个比自己年轻十岁的自己。

    看到了一个可以不犯错误的自己。

    陈尧咨用多年没有用过的乡音:“你龟儿为啥子不当官?”

    “老辈子,”章旷:“因为加所以不说也阔以。”

    蜀地的人,就是这么喜欢说顺口溜,就是这么喜欢押韵。

    神经,惹得陈尧咨陈尧佐都笑了一下。

    陈尧佐把仆人手中的灯接到了自己手掌中,头一撇,示意仆人退下。

    一群人退开。

    陈尧咨这才开口:“那你为什么写反诗?”

    潜台词就是问,你想当皇帝?

    蜀地嘛,天下未乱蜀先乱,天下已平蜀未平。

    这个地方,一直持续到派出所都配枪的时代,都还有人相当皇帝。

    章旷:“不是反诗。”

    陈尧咨:“?”

    这你也好意思否认?

    章旷:“我纠正一下,首先,那是一首词,不是诗。”

    “其次它也不反,字里行间的精神非常的正面,非常的蓬勃向上,非常积极。”

    陈尧咨陈尧佐两人对视。

    这就不好说了啊。

    这是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自古成王败寇,假如真成了,当然就非常正面,非常蓬勃向上积极进取了。

    但如果输了,那就反到不能再反了。

    陈尧佐:“你就不怕有人用这首诗攻击你?”

    章旷:“怎么会,我又不当官,不会得罪任何官员,谁会攻击我?”

    陈尧咨咳嗽了一声:“就算你这不是反诗,这也是个雷,以后随时都会有人用他炸你。”

    说完之后,陈尧咨没感觉到章旷害怕,随即笑了起来,这才有胆气嘛。

    陈尧佐掌灯往前,陈尧咨三人往里走。

    陈家花园里,有一个倒映亭,水不大,但能倒映出一个完整的亭子。

    湖侧曲水流觞。

    没有下人跟过来,陈尧咨才开口:“为什么这个时候来陈府。”

    章旷很老实:“遇到点事儿。”

    “对于我是很大的事儿,对于您来说是个小事情。”

    陈尧咨咳嗽了一声,章旷立刻上前搀扶。

    刘安元越发疑惑了,这老头还需要人扶着?

    不能吧?

    陈尧咨:“你仔细说说。”

    章旷简明扼要:“我开了家酒楼,有竞争者闹事,需要有打手,于是就找人建立了纲运队伍,名义上送货实际上对付暗中来的麻烦。”

    “今天纲运队伍刚刚成立,旗帜一挂,立刻有人挑衅,驾船撞击我们的船,于是我们的人就跳上对方的船打了起来,对方死了七个。”

    陈尧咨:“你是说,有人驾船撞击你们的货船逼停你们意图行凶,然后你们奋起反击,制伏了凶徒?”

    章旷:“对。”

    这事儿对陈尧咨不是事儿,对任何大宋士大夫都不是事儿。

    整个东京,每天死他百十来人,一年也才死三万。

    要知道大宋各地一年会有十万人来到东京以及附近的地方找活路。

    死三万算什么?

    但,无主之人死了就死了,有主之人死了就麻烦了。

    麻烦有三。

    第一,后台比不比得过。

    第二,后台有没有理由站台。

    第三,能不能压住不上官面。

    这事儿对陈尧咨就是一句话的事儿,但是对任何普通人来说,那就是全家满门抄斩的重罪。

    具体是怎么回事,完全看怎么说。

    问题是,陈尧咨为什么要帮忙。

    闲的吗?

    陈尧咨:“老夫也活不长了,对方还得活很久。”

    陈尧咨是没有儿子,但不是完全没有子侄,本来父亲那一代的族亲,也都是迁移到了这片大平原上来,陈家在这儿置办了非常多的产业,其中也有不少年轻人。

    但以前陈尧咨有两个儿子,没想过培养这些年轻人。

    现在儿子没了,想培养这些年轻人晚了。

    他们连字都不认识,陈尧咨门荫的机会都不敢给他们,害怕他们成为敌人进攻自己的弱点。

    现在陈尧咨都快死了,干嘛要最后帮章旷站台呢?

    这个问题,对于现代人来说,那简直是轻轻松松轻而易举就能找到答案。

    对于古人来说,就很艰难了。

    “百年之后,我给您抬棺材。”

    这是现代人的说法。

    陈尧咨疑惑不解。

    章旷改成了这个时代的人的说法:“我为您丁忧三年。”

    所谓丁忧三年,就是血亲死后,为官者必须辞官回家守孝二十七个月,被称作丁忧三年。

    说白了就是‘我给您守孝’。

    换个人的话,陈尧咨只想说你想的到美,来陈府住三年,当陈府的主人,接替自己的所有政治资源是吧?

    但说这话的人是章旷,是今科状元。

    那又是另外的说法了。

    所谓守孝,就是给当儿子!

    这对他来说是死穴啊。

    “你要……”陈尧咨都觉得不可能:“改姓陈?”

    章旷脸不红心不跳:“其实我非常想姓陈,但我亲爹把我署名权卖过一次了,哪有再卖一次的道理,所以……”

    “公若不弃,愿拜为义父。”

    陈尧咨怅然。

    这样啊。

    倘若章旷要改姓陈,那简直就是天大的事情,陈尧咨绝对立刻马上答应下来。

    一门三代进士,一门三状元,魏晋之后,真正的门阀诞生了,现在什么种、曹、韩都是些假世家。

    可惜了,当不成。

    陈尧佐:“冒昧问一下,你本来姓什么?”

    章旷没说话呢,刘安元:“刘。”

    “刘?”陈尧咨陈尧佐对视一眼。

    刘好啊,姓刘好!

    陈尧咨:“好,你改回姓刘,我认你这个义子。”

    老章家,老陈家得不到的,你也别想要。

    谁叫章陈是千年宿怨了。

    章旷愣了一下,想不明白这些老辈子在想什么东西:“嘢,老辈子,勒个怕是要不得哟?”

    陈尧佐陈尧咨,六七十年前生在蜀地。

    他们压根就不认大宋皇室是天命,就好像蛮荒时代过来的职业经理人们没觉得公司董事长有本事一样。

    生于没被消化的蜀地的他们,自己有自己的一套意志。

    说白了,陈尧咨、陈尧佐,是受到道家思想影响温和一些、略微带一丁点正义的五代武夫,而不是被大宋礼法压制的文武全才。

    信奉的是,天子,兵强马壮者为之。

    只是在东京久了,读了书之后,又认识了司马懿、王莽。

    他对大宋王法就没有过哪怕一秒钟的敬畏之心。他行事也从来不把王法当回事,权力根植于他的意志之中。

    只是,学会了士大夫的演技,不说罢了。

    章旷却觉得不妥。

    自己要做的事情,改名换姓改头换面不太好。

    陈尧咨:“退而求其次,以后你问皇帝请旨意改回宗世。”

    “那范仲淹以前叫什么来着?朱什么来着?不就是请旨改回了范姓。”

    章旷:“有机会一定。”

    大家什么都没说,又什么都说透了。

    本来苍老的不行的陈尧咨眼神之中点燃了神采:“好,那老夫认你这个义子。”

    几个月前,天上真有巨星跌落,就在陈尧咨眼前的空中烧成了白雾。

    看惯了史料的陈尧咨,还以为自己会被砸死。

    却没想到看到那块巨星气数已尽。

    看着天上的星辰坠落燃尽,又想着自己的命运。

    随后失去了所有的意愿,人生再也没有了目标,已经没有了继续下去的动力。

    如今,情况似乎有点不一样了。

    又有棋子了,又可以继续下棋了。

    章旷呢,对他们心中的野心并不感冒。

    但为了完成心中理想,任何事情都是可以的,认义父都可以,假意答应他又如何。

    三人密会一整夜,天破晓,陈尧咨才问:“你的书什么时候销售?别人看不懂,我们却知道你想干什么。”

    章旷笑着:“已经在刊印了,最多三天。”

    ……

    李瑞懿搂着女人喝着小酒,淡然:“有结果了?堵着我的人有什么用?应天府怎么判的?”

    属下低头:“判……完了。”

    李瑞懿:“说说看,要不是不想一次整死章旷,非要他下场丢尽脸面不可。”

    其实是因为自己属下太菜斗殴死的全是自己这边的,李瑞懿不好意思发难。

    属下低声:“应天府判……我们冲撞他们船,赔船、货,二百贯。赔人伤,七百贯。我们十二人被羁押,不给钱,不准提人。”

    “噹~!”李瑞懿把手和杯子一起砸向了桌面,推开女人,站了起来:

    “谁做的?!”

    属下:“还……还在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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