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续2 星火燎原,十年树木

    圣贤女塾洛阳分塾开学的第三年春天,立德坊那座三进院落已经容纳不下越来越多的学子。隔壁两处民宅被工部买下,打通围墙,扩建了四间讲堂、两处绣房和一个更大的药圃。学生人数也从最初的八十七人,增加到三百二十人,分蒙、常、进三班,每班又按进度细分甲乙丙丁四级。

    周秀儿如今已是常班的“掌班女师”,手下带着四位年轻女师,负责八十多名学生的文识、算术和女红课程。她今年十九岁,褪去了初来时的青涩,眉宇间多了沉稳从容,但那双眼睛依然明亮如初——那是见过苦难却依然相信希望的人,才会有的眼神。

    三月初九,是圣贤女塾成立三周年的日子。按照惯例,各处分塾要派代表回长安总塾参加“周年庆学”。今年洛阳分塾选出的代表,是常班甲级的五名学生,以及周秀儿作为带队女师。

    临行前一夜,周秀儿在房里整理行装。除了换洗衣物,她还特意带上了几件东西:一本学生写的《千字文》习字册,针脚细密、花样新颖的几方绣帕,还有一沓厚厚的信——那是三百二十名学生写给皇后娘娘的信,每封信都只有几句话,但字字真挚。

    “秀儿姐,你说皇后娘娘会看这些信吗?”同屋的赵小梅帮她打包,轻声问。

    “会的。”周秀儿肯定地说,“每年周年庆学,皇后娘娘都会亲自接见各分塾的代表,听她们讲女塾里的故事。她说,这些故事是她坚持下去的动力。”

    赵小梅叹了口气:“真想去长安看看总塾是什么样子……听说那里有全天下最大的女子藏书阁,还有皇后娘娘亲手种的菜园。”

    “会有机会的。”周秀儿安慰她,“文先生说,明年要在洛阳也建藏书阁,图纸已经送往长安了。”

    两人正说着,门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周秀儿开门,看见喜鹊站在门外,手里提着一个布包。

    “喜鹊?这么晚了,怎么还没回家?”周秀儿关切地问。

    “先生,我娘让我送这个来。”喜鹊把布包递上,有些不好意思,“是家里腌的咸菜,不值什么钱,但……但味道还可以。娘说,您路上带着,就着干粮吃。”

    周秀儿接过布包,沉甸甸的。她拉着喜鹊进屋,打开布包——里面是三个陶罐,分别装着酱黄瓜、腌萝卜和辣白菜,封口处用油纸扎得严严实实。

    “你娘太客气了。”周秀儿心里暖烘烘的,“替我谢谢她。”

    喜鹊摇摇头,眼睛亮晶晶的:“先生,我娘说,要不是女塾免了束脩,还教我手艺,我们家去年冬天就过不去了。现在我在绣房接的绣活,每月能挣三百文,弟弟也能继续念书了。娘说,您是贵人。”

    周秀儿鼻子一酸。她想起三年前那个雨天,喜鹊娘攥着十几枚铜钱和一小块碎银,哀求减免束脩的样子。如今,喜鹊不仅学有所成,还能反哺家庭——这正是女塾存在的意义。

    “喜鹊,我不算什么贵人。”周秀儿轻声道,“我和你一样,都是因为女塾才改变了命运。皇后娘娘才是真正的贵人,她给了我们所有人一条路。”

    喜鹊用力点头:“我知道。所以先生,您去长安,一定要替我向皇后娘娘磕个头,就说……就说洛阳立德坊的喜鹊,谢谢她。”

    “我会的。”周秀儿郑重承诺。

    第二天清晨,天还没亮,五辆马车已经等在女塾门口。周秀儿和五名学生——喜鹊、翠儿、秋菊、招娣,还有一个叫云英的商贾之女——登上马车,在晨曦中驶离洛阳。

    从洛阳到长安,走了整整七天。一路上,周秀儿给学生讲长安的风物,讲总塾的故事,讲她三年前第一次走进女塾时的忐忑。五个女孩听得入神,对那座传说中的都城充满向往。

    三月初九,车队抵达长安。

    还未进城,就能感受到与洛阳不同的气象——城墙更高,街道更宽,行人更多,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蓬勃的生机。周秀儿掀开车帘,看着熟悉的街景,心中涌起一股近乡情怯的激动。

    马车直接驶往安业坊的圣贤女塾总塾。三年过去,这里的变化更大:原先那栋旧驿站已经彻底改建,变成一座五进的宏大院落,青瓦白墙,飞檐斗拱,门前立着一块巨大的石碑,上面刻着毛草灵亲题的“圣贤女塾”四个大字,字迹端庄有力。

    更引人注目的是院落东侧新建的三层楼阁——那便是赵小梅心心念念的“女子藏书阁”。阁楼飞檐如凤展翅,窗棂雕着梅兰竹菊,在春日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好……好大啊。”喜鹊扒在车窗上,眼睛瞪得圆圆的。

    马车在门前停下。早有女师在等候,见到周秀儿,迎上来笑道:“是洛阳分塾的周先生吧?一路辛苦了。皇后娘娘吩咐,让你们先安顿歇息,未时在正厅举行庆学典礼。”

    周秀儿带着学生下车,跟着引导的女师进入女塾。里面比外面看起来更大,庭院深深,回廊曲折,不时有女学生捧着书册匆匆走过,见到她们,都礼貌地微笑点头。

    宿舍安排在藏书阁后面的“兰蕙院”,每人一间小室,虽然朴素但干净整洁。周秀儿让学生们稍作休整,自己则站在院中,望着这座她曾经求学的地方,心中感慨万千。

    三年前,她第一次走进这里时,还是个只会认几十个字的渔家女,手心出汗,腿脚发软。如今,她已是能独当一面的女师,带着学生回来参加庆典。

    “秀儿?”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周秀儿回头,看见一个穿着淡绿色襦裙的年轻女子站在月门下,笑盈盈地看着她——是长安总塾的女师,她当年的同窗,春桃。

    “春桃姐!”周秀儿惊喜地迎上去。

    两人紧紧拥抱。春桃拍着她的背:“长高了,也瘦了,但精神头更好了。听说你在洛阳做得很好,文先生写信来夸你呢。”

    “都是先生们教得好。”周秀儿不好意思地说,“春桃姐,你现在……”

    “我在藏书阁做司书,兼教蒙班的文识课。”春桃拉着她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下,“对了,告诉你个好消息——我定亲了。”

    “真的?恭喜!”周秀儿由衷高兴,“是哪家的公子?”

    “不是什么公子,是国子监的一个博士,姓陈,三十岁,前年丧偶,有个六岁的女儿。”春桃脸上泛起红晕,“他不嫌我出身低,也不嫌我在女塾教书,说就喜欢我身上这股‘读书明理’的劲儿。”

    周秀儿握住她的手:“真好。春桃姐,你值得这样的好姻缘。”

    “是啊,若没有女塾,我大概早就被家里随便嫁个什么人,一辈子围着灶台转了。”春桃感慨,“现在我能读书,能教书,还能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这一切,都是皇后娘娘给的。”

    正说着,钟声响起——那是庆学典礼的预备钟。

    “走,带你的学生去正厅。”春桃起身,“今天来了好多分塾的代表,成都的、扬州的、广州的……听说连西域都有女子来求学,皇后娘娘正考虑在敦煌也开分塾呢。”

    正厅里已经坐满了人。上首的主位空着,两侧分别坐着各分塾的监塾和资深女师。下方,来自全国十二处分塾的三百多名代表分区域就坐,衣着各异,口音不同,但眼中都有相似的光彩——那是知识赋予的自信。

    周秀儿带着五个学生找到“洛阳分塾”的席位坐下。她环顾四周,看见了许多熟悉的面孔:成都分塾的代表中,有个女孩是她当年的同窗;扬州分塾的领队女师,曾和她一起在长安受训。大家目光相遇,都微笑着点头致意。

    未时正,钟声再响。

    正厅侧门打开,一行人缓步走进。为首的是毛草灵,她今日穿了一身藕荷色常服,发髻简单绾起,只插一支白玉簪,素雅中自有威仪。她身后跟着李璟——皇帝今日也穿了便装,笑容温和,全然没有朝堂上的威严。

    全场起立,行礼。毛草灵走到主位前,抬手示意众人坐下。

    “三年了。”她开口,声音清越,“三年前的今日,圣贤女塾在长安安业坊开课,第一批三十六名学生走进这里。那时候,很多人质疑,很多人嘲笑,说‘女子无才便是德’,说‘教女子读书是浪费’。”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但今天,坐在这里的,有来自十二处分塾的三百多位代表。而在各处分塾,还有三千多名女子正在读书习艺。三年前那三十六颗种子,如今已经生根发芽,开枝散叶。”

    掌声响起,热烈而持久。

    毛草灵待掌声稍歇,继续道:“今天这个庆学典礼,我们不谈大道理,只听故事——听你们的故事。哪位代表先来?”

    短暂的沉默后,成都分塾的一个女孩站了起来。她约莫十五六岁,皮肤微黑,眼睛很亮:“皇后娘娘,我叫阿吉,是羌族女子。我们寨子在深山里,女孩子从小就要放羊、挤奶、织毪子,从来没人想过要读书。去年成都开女塾,我阿爹本来不让我来,说‘女孩子读什么书,以后嫁人就好了’。”

    她深吸一口气:“但我阿娘偷偷卖了她陪嫁的银镯子,送我下山。现在我在女塾学了一年,会认字,会算账,还学会了新的织染技法。上个月我回家,用新技法织的毪子,比寨子里老法织的价钱高了三成。现在寨子里好多人家都想送女儿来读书了。”

    毛草灵眼中泛起泪光:“好孩子,你阿娘是个了不起的母亲。”

    接着,扬州分塾的代表起身。那是个商贾之女,言谈爽利:“皇后娘娘,我叫苏婉儿。我家开绸缎庄,以前我觉得,女孩子会看账本、会挑布料就够了。来女塾后,我学了药理,才知道原来很多染料对身子有害,长期接触会得病。现在我帮家里改进染坊,用更安全的方子,虽然成本高了点,但工人们都说身子爽利多了。我爹说,这是积德的事。”

    一个接一个,代表们讲述着自己的故事。有农家女学会新式耕作方法,让家里粮食增产的;有绣娘创新针法,绣品卖到海外的;有学会医理,治好母亲陈年旧疾的;甚至有女子学成后回乡办学,教更多女孩认字的……

    每个故事都不长,但每个故事背后,都是一个女子命运的转折,一个家庭希望的点燃。

    轮到洛阳分塾时,喜鹊站了起来。她紧张得手心出汗,声音发颤:“皇后娘娘……我、我叫喜鹊,洛阳人。我爹去世得早,家里就靠我娘织布过活。三年前女塾开课,我娘把最后一点钱给我当束脩,其实根本不够……是文先生免了我的束脩,还供我午膳。”

    她说着,眼泪掉下来:“现在我学会了织锦的新花样,每月能挣三百文,弟弟能继续读书,娘也不用那么累了。我娘说……说您是活菩萨。”

    毛草灵走到喜鹊面前,掏出手帕给她擦泪:“好孩子,别哭。你能有今天,靠的是你自己的努力和坚韧。女塾只是给了你一个机会,抓住机会的,是你自己。”

    喜鹊用力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块绣帕,双手奉上:“皇后娘娘,这是我绣的,送给您。”

    绣帕是素白缎子,上面绣着一株并蒂莲,花开两朵,同根同生。针法细腻,配色雅致,更难得的是意境——并蒂莲象征姐妹情深,正是女塾精神的写照。

    毛草灵接过,仔细端详,赞叹道:“绣得真好。喜鹊,你现在最大的心愿是什么?”

    喜鹊想了想,认真回答:“我想成为像周先生那样的女师,教更多女孩子学手艺。我还想……等我攒够了钱,在洛阳开个小绣坊,专门收女塾毕业的学生,让她们有活干,有钱挣。”

    “好志向。”毛草灵赞许道,“如果需要帮助,可以找文先生,也可以直接写信给我。”

    喜鹊眼睛亮了,重重点头。

    所有代表讲完故事,已近黄昏。毛草灵重新走回主位,朗声道:“听了大家的故事,我更加坚信,这条路走对了。女子读书,不是附庸风雅,不是争强好胜,而是为了让她们有能力守护自己所爱的人,有能力选择自己的人生。”

    她顿了顿,声音更加坚定:“从今年起,圣贤女塾将启动‘星火计划’——每年选拔十名优秀毕业生,由朝廷资助,前往偏远州县开办女子学堂。我们要让女塾的星火,燃遍乞儿国的每一个角落。”

    全场沸腾。女孩们激动得满脸通红,她们看到了更广阔的未来。

    典礼结束后,毛草灵特意留下周秀儿。

    两人在藏书阁顶层的露台上散步。从这里可以俯瞰整个女塾,看到庭院里三五成群、热烈讨论的学生,看到讲堂里亮起的灯火,看到更远处长安城的万家灯火。

    “秀儿,你在洛阳三年,最大的感受是什么?”毛草灵问。

    周秀儿想了想:“最大的感受是……希望是可以传递的。三年前,您给了我希望;现在,我把这份希望传递给喜鹊她们;将来,喜鹊又会传递给更多的人。就这样一棒接一棒,一代传一代,总有一天,整个国家都会改变。”

    毛草灵欣慰地看着她:“你长大了。当年那个在渔村为了父亲敢闯‘鬼见愁’的小姑娘,现在已经是能独当一面的女师了。”

    “都是娘娘教导有方。”周秀儿真心道。

    “不,是你自己争气。”毛草灵摇头,“我做的,只是推开一扇门。走进来,走下去的,是你们自己。”

    她望向远方,夜色渐浓,星辰初现:“秀儿,你说,十年后的女塾,会是什么样子?”

    周秀儿也望向星空,眼中闪着光:“十年后,乞儿国的每一个州县都有女子学堂。女子读书不再是稀奇事,女子行医、女子经商、女子为官也不再是传说。到那时,人们会说:‘看,这就是圣贤女塾种下的种子,开出的花。’”

    毛草灵笑了,那笑容在星光下格外温柔:“是啊,到那时,我们这些最早种下种子的人,就可以安心地看花开了。”

    晚风吹过,带来藏书阁里淡淡的墨香,和楼下女孩们隐隐的读书声。

    那是希望的声音。

    是种子破土,新芽生长,终将成林的声音。

    (第192章续2完)(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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