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暗涌再临

    晨曦艰难地穿透听雨轩糊着厚厚尘垢的窗纸,在冰冷的地面上投下几缕惨淡的光斑。屋内寒意未散,但凌薇盘膝坐在那张吱呀作响的旧木床上,周身却氤氲着一层薄薄的、几乎看不见的暖意。她闭目凝神,意识沉入丹田深处。

    那缕微弱的气流,经过一夜休整,比昨日似乎凝实了那么一丝。它不再是游丝般的脆弱,更像一条初生的小溪,带着懵懂而顽强的生命力,在丹田区域缓缓流淌、循环。每一次意念引导下的运转,都带来一种细微却清晰的冲刷感,仿佛在洗涤这具身体沉积已久的污浊与虚弱。落水后一直盘踞在肺腑和骨髓里的阴寒湿气,在这股暖流的持续冲刷下,正一点点被驱散、消融。虽然离“强壮”二字还差十万八千里,但那种令人窒息的沉重感确实减轻了,呼吸变得前所未有的顺畅,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清冽感,直抵肺腑深处。

    更显著的变化在于感官。侯府清晨的喧嚣,隔着重重院落传入耳中,却不再是模糊的噪音。她能清晰地分辨出远处厨房锅碗瓢盆的碰撞、仆妇们压低嗓音的抱怨、粗使婆子扫帚划过青石板的沙沙声……甚至能捕捉到风穿过枯枝时,不同叶片发出的细微差异的呜咽。空气中,油灯熄灭后的焦油味、被褥上陈旧的霉味、角落里若有若无的潮气……各种气味层次分明,如同在她脑中展开了一张气味的地图。

    这就是力量。哪怕只是雏形,也足以让凌薇在绝望的泥沼中,第一次真切地触摸到希望的实体。她轻轻吐出一口悠长的浊气,浊气中似乎都带着一丝灰败的色泽,那是被逼出体外的沉疴杂质。睁开眼,那双曾经因高烧和迷茫而显得雾蒙蒙的眸子,此刻清亮如寒潭,锐利似鹰隼,映着窗棂透入的微光,仿佛淬过火的刀锋。

    然而,这份来之不易的清明与力量感,很快就被现实冰冷的触角缠绕。小腹深处,那缕气流刚刚平息,被她贴身藏在里衣内袋的青玉佩,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轻微的悸动!不是物理上的震动,更像是一种源自内部的、频率奇特的能量脉动,与她丹田中蛰伏的气息产生了微妙的共鸣。

    凌薇心头一凛,下意识地按住胸口。又是这样!昨夜初成气感时的异动绝非错觉!这玉佩……果然与《养气诀》,甚至与她自身这诡异的状态息息相关!生母苏姨娘的身影在她脑海中愈发模糊,又愈发充满疑云。一个普通的姨娘,如何会拥有这等奇物?那半块玄铁令牌,那些闻所未闻的草药名……线索如同散落的珍珠,亟待一根名为真相的丝线将它们串联。

    “哐当!”

    一声突兀的脆响夹杂着压抑的惊呼,猛地从隔壁院落的方向传来,打断了凌薇的思绪。那声音很近,似乎就在听雨轩与旁边那座稍好一些的“静心苑”相连的院墙附近。紧接着,是一阵刻意压低却难掩尖锐的斥骂。

    “不长眼的东西!小姐心爱的簪子也是你能碰的?定是你这手脚不干净的蹄子偷了去!还不快交出来!”一个婆子粗嘎的嗓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

    “张妈妈…我没有…真的不是我!我只是早上洒扫时经过……”一个带着哭腔的、怯懦柔弱的女声急切地辩解着,充满了无助的恐慌。

    凌雪!

    凌薇瞬间分辨出了那个声音的主人。静心苑,正是柳氏以“静养”为名安置真千金凌雪的院落。看来,这位“真凤凰”的日子,也并非表面那般风光。

    她无声地移动到破旧的窗棂边,透过一道不易察觉的缝隙向外望去。院墙另一侧的景象落入眼中:凌雪穿着半新的浅碧色袄裙,身形单薄,脸色苍白,此刻正被一个身材粗壮的婆子(张妈妈)和一个面相刻薄的丫鬟(似乎是柳氏拨给凌雪的大丫鬟,秋月)一左一右夹在中间。凌雪紧紧攥着自己的袖口,眼圈泛红,身体因恐惧和委屈而微微发抖。地上,散落着几件刚从藤箱里翻出来的、质料普通的衣物。张妈妈叉着腰,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凌雪脸上,秋月则在一旁冷眼旁观,嘴角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还敢狡辩!”张妈妈猛地推搡了凌雪一把,力道之大,让本就身体单薄的凌雪踉跄着后退,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院墙上,发出一声闷哼。“昨儿个就你鬼鬼祟祟在小姐房外转悠!今儿簪子就没了!不是你偷的,难道簪子自己长翅膀飞了?快说!藏哪儿了?不然,仔细你的皮!”

    栽赃!如此拙劣,却又如此有效的手段。凌薇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目标很明确:打压凌雪,让她在侯府彻底失去立足之地,最好背上一个“偷窃”的污名。柳氏的手笔?还是府里那些见风使舵、惯会捧高踩低的姨娘(比如那个赵姨娘)或下人的自作主张?无论主使者是谁,这都是一石二鸟——既能除掉碍眼的凌雪,又能将祸水引向与凌雪“不和”的自己?毕竟,真千金刚回来就失窃,最大的嫌疑人除了凌雪自己,就是她这个被取代的“假货”。

    凌雪孤立无援。她身边的丫鬟婆子,显然都是柳氏的眼线,绝不会帮她。那些远远观望、指指点点的其他仆役,眼中只有幸灾乐祸和冷漠。她就像一只误入狼群的小羊,除了瑟瑟发抖,似乎别无他法。

    一丝同病相怜的冰冷情绪,如同细小的冰刺,扎进凌薇的心底。她们都是这侯府权力漩涡中的牺牲品,被无形的丝线操控着命运。凌雪此刻的绝望和无助,凌薇感同身受。她本可以冷眼旁观,看着这个取代了自己位置的少女跌落尘埃。柳氏的捧杀,不正是希望看到她们互相撕咬、两败俱伤吗?

    然而,一个更冷静的声音在凌薇脑中响起:凌雪若真被坐实了偷窃之名,彻底失势甚至被赶出侯府,对自己就有利吗?未必。首先,柳氏少了一个明面上的靶子,所有的恶意会毫无缓冲地倾泻到自己身上。其次,凌雪若是颗棋子,现在被废掉,难保柳氏不会立刻启用更阴险的招数对付自己。最重要的是,凌薇骨子里那份属于特警林薇的、对恃强凌弱本能的厌恶,让她无法眼睁睁看着一个无辜的少女被如此欺凌践踏。

    救她!不是为了善意,而是为了自保,为了打破柳氏可能布下的连环局!

    念头电转间,凌薇的目光已如雷达般扫过现场。张妈妈还在唾沫横飞地逼问,秋月假意劝阻实则火上浇油,凌雪被逼到墙角,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无助地摇头。院墙根下,散乱的衣物旁,一个不起眼的藤编小针线篓被踢翻在地,几缕彩线滚了出来。而就在凌雪刚才被推搡撞到的墙角上方,一片松动的瓦片,在晨风中微微颤动。

    时间紧迫!凌薇的大脑高速运转,特警的行动本能瞬间压倒了身体的虚弱。她需要一个支点,一个能瞬间转移所有人注意力、制造混乱的支点!

    她的目光锁定了墙角那片松动的瓦片。就是它!

    动作快如鬼魅。凌薇悄无声息地退回屋内,目光锐利地扫过破败的房间。墙角,一个废弃的、布满灰尘的小铜镜映入眼帘。她迅速抄起铜镜,再次闪到窗边缝隙。深吸一口气,丹田中那缕微弱的气流被她强行调动起来,凝聚于指尖——不是为了攻击,而是为了提升此刻所需的精准控制力!

    她屏息凝神,将铜镜调整到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恰好能捕捉到刚刚爬上院墙、将晨曦投向那片松动瓦片的第一缕阳光!

    一道刺目的、凝聚如实质的金色光斑,如同神灵投下的审判之矛,毫无征兆地、精准无比地射向墙角那片松动的瓦片!

    “啪!”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在张妈妈刺耳的骂声和凌雪的啜泣声中,显得格外突兀和响亮!

    “什么声音?!”张妈妈和秋月同时被惊动,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只见墙角上方,一块瓦片应声而碎,细小的碎片和粉尘簌簌落下,正好洒在张妈妈油腻的头发和秋月崭新的衣襟上。

    “哎哟!晦气!”张妈妈被粉尘迷了眼,手忙脚乱地去拍打。秋月也惊叫着跳开,心疼地看着自己弄脏的衣裳。所有人的注意力,包括远处看热闹的仆役,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瞬间吸引!

    就在这电光火石、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吸引向上的瞬间!

    凌薇动了!她的动作没有一丝多余,如同演练过千百遍。意念死死锁定那个被踢翻在地的藤编针线篓!丹田气流运转到极致,身体潜能被强行榨取,带来一阵眩晕,但她咬紧牙关。目标:针线篓底部!

    她手腕以一个极其隐蔽的角度一抖,指间早已扣住的一颗小石子(昨夜练功时从墙角捡来)化作一道肉眼难辨的灰影,带着微弱的破空声,精准无比地击打在藤编针线篓的底部边缘!

    “嗒!”

    一声轻响被淹没在张妈妈和秋月的惊呼声中。针线篓被这股巧劲一撞,微微侧翻。就在它侧翻的刹那,一点莹润的碧色光芒,从篓底散落的彩线团中滚了出来!

    凌雪离得最近。她正茫然地看着头顶落下的瓦砾粉尘,眼角余光却猛地瞥见了那抹熟悉的碧色!那正是她丢失的、母亲留给她的唯一遗物——一支素雅的碧玉簪!

    “我的簪子!”凌雪失声叫道,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和劫后余生的激动,猛地扑过去,将那支失而复得的簪子紧紧攥在手心,仿佛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混乱戛然而止。

    张妈妈拍打灰尘的动作僵住了,看着凌雪手中那支簪子,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秋月也愣住了,脸上的冷笑凝固,转而变成错愕和一丝慌乱。远处围观的仆役们更是面面相觑,窃窃私语声嗡嗡响起。

    “怎…怎么会在这里?”张妈妈指着针线篓,声音有些发虚,之前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她明明记得……她亲手……

    “张妈妈,”凌雪紧紧握着簪子,虽然声音还有些发颤,但眼神里却多了一丝被逼到绝境后迸发出的勇气,“簪子一直在我的针线篓里!是你…是你刚才翻找时太粗鲁,把它碰掉出来,又被线团盖住了!你凭什么污蔑我偷东西?”她鼓起生平最大的勇气,直视着张妈妈。

    “我…我……”张妈妈被噎得说不出话。众目睽睽之下,簪子“自己”从凌雪的针线篓里出现,她再如何狡辩也是徒劳。她怨毒地扫了一眼凌雪,又下意识地瞥向听雨轩的方向,眼神里充满了惊疑不定。刚才那道光……那碎裂的瓦片……太诡异了!

    秋月反应快些,立刻换上一副和事佬的面孔,假惺惺地去拉凌雪的手:“哎呀,误会!都是误会!雪小姐快别生气,定是张妈妈老眼昏花看错了!簪子找到就好,找到就好!快回屋吧,别着了风……”她一边说,一边狠狠瞪了张妈妈一眼,示意她赶紧闭嘴。

    一场闹剧,在突如其来的“意外”和簪子“失而复得”的诡异转折中,草草收场。张妈妈和秋月灰溜溜地簇拥着(更像是挟持着)紧握簪子、惊魂未定的凌雪回了静心苑。围观的仆役们也带着各种猜疑和议论散开了。

    听雨轩破旧的窗棂后,凌薇缓缓松开了紧握的拳头,掌心已被指甲掐出深深的月牙印。强行调动那丝微弱气流和集中精神进行高精度“射击”带来的负荷远超想象,冷汗浸透了她的里衣,眼前阵阵发黑,太阳穴突突直跳,小腹丹田处传来隐隐的抽痛。

    但她顾不上身体的抗议,锐利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牢牢锁定了张妈妈和秋月离开前那短暂的眼神交流,尤其是张妈妈最后瞥向听雨轩时那惊疑不定、甚至带着一丝恐惧的眼神。

    她们起疑了!

    凌薇的心微微下沉。刚才的手段虽然有效,但过于“巧合”,尤其是那道精准得诡异的光线和适时滚出的簪子,绝非自然。柳氏的人不是傻子,尤其是秋月那种心腹大丫鬟,必然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听雨轩,恐怕已经被打上了“需要重点关照”的标签。

    她缓缓退离窗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喘息。丹田的抽痛提醒着她力量的微薄和使用的代价。这次是侥幸,利用了光影和瞬间的混乱。下一次呢?对方的手段只会更隐蔽、更狠毒。

    就在这时,静心苑紧闭的房门开了一条缝。凌雪的身影出现在门后。她没有立刻进去,而是迟疑着,带着一种极其复杂的神情,远远地、小心翼翼地望向了听雨轩的方向。

    那眼神里,有未散的恐惧,有失而复得的茫然,有劫后余生的庆幸,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深的困惑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探究。她似乎想穿透听雨轩那破败的墙壁,看清里面那个她一直畏惧、厌恶、又刚刚可能……救了她的人。

    凌薇在窗棂的阴影里,清晰地捕捉到了凌雪的视线。四目在冰冷的空气中,隔着破败的院落,无声地交汇了一瞬。

    凌雪像是受惊的小鹿,猛地低下头,匆匆闪身进了屋子,关上了门。

    凌薇靠在墙上,疲惫地闭上眼,嘴角却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

    棋子……开始脱离预设的轨道了。

    柳氏,你精心布置的这盘棋,似乎……开始出现有趣的变数了。只是,这变数带来的究竟是转机,还是更猛烈的风暴?

    她下意识地抚上胸口,隔着衣物,那枚青玉佩温润依旧,而丹田深处,那缕微弱的气息在短暂的躁动后,似乎……比之前更加凝实了一分。(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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