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王氏缝镜囊

    岩芯心脏搏动,血丝纹路妖异扭动,沉重如山的束缚之力如同无形的泥沼,瞬间将林涛禁锢!尸变矿奴那沾满矿毒、乌光闪烁的枯爪,带着浓烈的腥风,撕裂空气,直抓林涛面门!死亡的阴影如同冰冷的巨手,扼住了他的咽喉!

    千钧一发!

    “娘——!!!”

    一声绝望、悲怆到极致的嘶吼,如同濒死孤狼的哀鸣,猛地从林涛喉咙深处迸发!这不仅仅是对自身死亡的恐惧,更是对身后母亲即将遭遇不测的极致绝望!

    或许是这源自灵魂的悲鸣,穿透了生死的界限。

    或许是镜胚深处那点被污浊死死压制的血脉金纹,感应到了主人最深的恐惧和守护母亲的执念。

    又或许是…王氏那微弱到即将断绝的生命之火,在儿子面临绝境的刹那,爆发出了超越极限的力量!

    就在尸变矿奴的毒爪即将触及林涛面门的瞬间!

    “嗡——!”

    一声极其微弱、却带着玉石俱焚般决绝意志的颤鸣,猛地从林涛身后、王氏所在的方向传来!

    这颤鸣并非镜胚发出!而是源自王氏自身!是她残存的生命之火在燃烧!是她身为母亲,在生命尽头,对威胁她孩子的邪恶,发出的最后诅咒与驱逐!

    颤鸣响起的刹那,一股无形的、微弱却异常纯粹的守护意志,如同最后的涟漪,瞬间扩散开来,轻轻拂过林涛的身体。

    那笼罩全身、沉重如山的大地束缚之力,在这微弱守护意志的触碰下,如同冰雪遇到了阳光,竟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松动!

    就是这一丝松动!

    林涛眼中血光爆射!求生的本能和守护母亲的执念压倒了身体的沉重!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用尽全身残存的力量,身体猛地向侧面一扭!

    “嗤啦!”

    尸变矿奴的毒爪擦着林涛的脸颊狠狠划过,带走了几缕头发和一片皮肉,火辣辣的剧痛伴随着矿毒侵蚀的麻痒感瞬间传来!但终究是避开了要害!

    林涛甚至顾不上脸上的伤势!身体在扭动的同时,右手的豁口柴刀借着旋转的力量,如同毒龙出洞,狠狠捅向尸变矿奴暴露在外的、那颗搏动着的诡异岩芯心脏!

    “噗——嗤!”

    刀锋精准无比地贯入了那颗青灰色的岩石心脏!饱饮人血、煞气冲天的柴刀豁口,如同烧红的烙铁刺入了冰雪!

    “嗷吼——!!!”

    一声凄厉到扭曲、仿佛无数岩石同时碎裂的惨嚎,猛地从尸变矿奴的胸腔中爆发!那颗被刀锋贯穿的岩芯心脏剧烈地抽搐、搏动着!表面的暗红血丝如同被点燃的导火索,疯狂地扭曲、崩断!一股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腥甜恶臭和狂暴的土石煞气,如同失控的洪流,从心脏的创口处狂涌而出!

    “轰!”

    岩芯心脏猛地炸裂开来!无数坚硬的青灰色碎块和粘稠的黑色浆液四处飞溅!

    尸变矿奴的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支撑,瞬间僵直,然后如同推金山倒玉柱般,轰然向后倒塌,砸在污秽的泥地上,溅起大片的泥浆和碎块,彻底不动了。只有那破碎胸腔中残留的几缕暗红血丝,如同垂死的毒蛇,还在微微抽搐,散发着残余的邪恶气息。

    林涛剧烈喘息着,拄着豁口柴刀,半跪在地。脸上被抓伤的地方传来火辣辣麻痒的剧痛,矿毒正在侵蚀。但他顾不上这些,猛地转头看向母亲!

    刚才那声守护的颤鸣…是娘?!

    只见靠在废弃矿车旁的王氏,不知何时竟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睛不再浑浊,反而爆发出一种回光返照般的惊人光彩!那光芒清澈、明亮,带着一种穿透一切的洞察力,仿佛看透了生死,也看透了林涛怀中那枚邪异镜胚的本质!

    “涛…儿…”王氏的声音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平静和急迫。

    她枯瘦如柴、沾满泥污和自身血渍的手,此刻正死死地抓着自己身上那件早已破烂不堪、补丁叠着补丁的旧袄内衬!她用尽生命中最后一丝力气,猛地一撕!

    “刺啦——!”

    坚韧的粗布内衬被硬生生撕下一大块!内衬的夹层里,赫然缝着一小块鞣制过、但依旧坚韧的深褐色鹿皮!这鹿皮显然被珍藏了多年,是王氏压箱底的、准备在最困难时换钱救命的东西!

    王氏的手指颤抖着,沾着嘴角不断溢出的、带着粉红泡沫的血沫,用那染血的指尖,如同最灵巧的绣娘,又如同进行着某种神圣而悲壮的仪式,在那块深褐色的鹿皮上,飞快地、专注地…缝制起来!

    没有针线!她竟是用自己染血的指尖,硬生生地在坚韧的鹿皮上穿刺、勾连!每一次指尖的刺入,都带起一点血珠,融入鹿皮的纹理之中!

    林涛被这一幕彻底惊呆了!他扑到母亲身边,想要阻止:“娘!您别…”

    “别动!”王氏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一瞬,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急切。她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手中的鹿皮和染血的指尖,动作快得出现了残影!

    她在缝制一个…皮囊?一个刚好能容纳那枚镜胚的、极其简陋粗糙的鹿皮袋!

    林涛看着母亲染血的指尖在鹿皮上飞快穿梭,每一次穿刺都如同刺在他的心上!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母亲的生命力正随着指尖的鲜血和这不顾一切的缝制,飞速流逝!那回光返照般的清明,正是生命最后的燃烧!

    短短几个呼吸,一个针脚歪歪扭扭、却异常结实、沾满了王氏鲜血的深褐色鹿皮袋便缝制完成。

    王氏的动作停了下来。她眼中的光芒如同燃尽的烛火,迅速黯淡下去。她艰难地抬起手,不是将皮囊递给林涛,而是颤抖着,极其缓慢地探入自己怀中那破袄最内层的深处,摸索着。

    林涛屏住呼吸,心如刀绞。

    终于,王氏枯瘦的手指夹着几根早已干枯、颜色暗黄、却依旧散发着淡淡苦涩清香的草根,拿了出来——正是林涛当初在鬼见愁悬崖,拼死为父亲采回的三味草根!她竟一直珍藏着!

    王氏用尽最后的力气,将这几根干枯的三味草根,小心翼翼地塞进了那个刚刚缝制好、还带着她指尖鲜血余温的鹿皮袋中。

    然后,她颤抖着,将这个浸透了母亲鲜血、内藏三味草根的鹿皮袋,极其郑重地、如同托付生命般,塞到了林涛沾满泥污和血渍的手中。

    “藏…藏好…”王氏的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气若游丝,眼中最后的光芒如同风中的残烛,死死地盯着林涛的眼睛,充满了无尽的担忧、不舍和一种洞悉了某种秘密的急切嘱托,“镜…莫…示人…走…快走…”

    话音未落,她眼中的光芒彻底熄灭。那只枯瘦的手无力地垂下,沾染的鲜血在冰冷的矿车铁皮上留下几道刺目的暗红痕迹。嘴角那抹带着粉红泡沫的血沫,也停止了溢出。

    最后一丝微弱的气息,彻底断绝。

    王氏,这个饱经苦难、用生命最后力气为儿子缝制了镜囊的女人,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娘——!!!”

    林涛的悲嚎撕心裂肺,回荡在垃圾山环绕的死角,如同孤魂野鬼的恸哭。他紧紧攥着那个尚带母亲指尖余温、沾染着母亲鲜血、内藏三味草根的鹿皮镜囊,如同攥着一块烧红的烙铁,巨大的悲恸和冰冷的绝望瞬间将他彻底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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