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烈到化不开的悲恸如同冰冷的铅块,沉甸甸地压在林涛的胸口,几乎让他无法呼吸。母亲的遗体靠在那冰冷的废弃矿车上,面容安详却又带着无尽的牵挂,仿佛只是沉沉睡去。她枯瘦的手无力地垂在身侧,指尖残留着缝制镜囊时沾染的、已经发黑的血迹。
林涛跪在冰冷的泥地上,浑身浴血,脸上的矿毒伤口传来麻痒的刺痛,但他却感觉不到。他的世界只剩下母亲冰冷的遗体和手中那个沉甸甸的、带着母亲最后体温与鲜血的鹿皮镜囊。
镜囊粗糙,针脚歪扭,深褐色的鹿皮上浸染着暗红的血渍,如同盛开的凄艳之花。里面静静躺着那几根干枯的三味草根,散发着淡淡的苦涩清香,那是他为父亲搏命采回的希望,如今却成了母亲留给他的最后念想和嘱托。
“藏好…莫示人…”
母亲临终前那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嘱托,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的灵魂深处。他低头看向怀中那枚冰冷蠕动、污斑血丝几乎覆盖了整个镜面的邪异镜胚。是它!这吞噬了父亲精血、又间接导致母亲耗尽最后生命缝制镜囊的邪器!
巨大的恨意如同毒藤,瞬间缠绕上他的心!他恨不得立刻将这邪器砸碎、丢弃!但母亲用命缝制的镜囊…还有那血炼篇揭示的“凡铁通灵路,步步噬血亲”的残酷宿命…让他硬生生压下了这股冲动。
他将那枚冰冷的镜胚,小心翼翼地放入了鹿皮镜囊之中。就在镜胚落入镜囊的刹那,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镜胚表面那些疯狂蠕动的灰黑色“血管”污斑和渗出的暗红血丝,在接触到浸染了王氏鲜血的鹿皮以及那几根三味草根散发的苦涩清香时,其躁动竟然肉眼可见地平复了一丝!虽然依旧存在,依旧散发着阴寒煞气,但那种仿佛随时要破镜而出的邪异感,却被镜囊暂时压制、束缚住了!镜胚深处那点微弱的血脉金纹,似乎也得到了一丝喘息之机,传递出的暖意微弱却更加清晰!
这鹿皮镜囊,竟真能压制镜胚反噬!
林涛心头一震,来不及细想其中缘由,巨大的危机感再次降临!此地血腥味冲天,尸变矿奴的残骸和赵三等人的死讯很快就会引来麻烦!必须立刻处理母亲的后事,然后离开!
他强忍着滔天的悲恸和身体的疲惫伤痛,在垃圾山的深处,寻了一处相对干燥、隐蔽的角落。用豁口柴刀,一点一点,在冰冷坚硬、混杂着矿渣的土地上,艰难地挖出了一个浅坑。没有棺木,没有祭品,只有无尽的悲痛。
他将母亲冰冷的、轻飘飘的遗体,小心翼翼地放入浅坑之中。用沾满泥污和血渍的手,最后一次,轻轻地、颤抖地,抚平母亲额前散乱的灰白发丝,合上她那带着无尽牵挂的眼睑。
“娘…您和爹…等等我…”林涛的声音嘶哑干涩,带着浓重的哽咽,“等儿子…给你们报了仇…毁了这吃人的邪器…就来找你们…”
冰冷的泥土,一捧一捧,覆盖了母亲苍白安详的脸庞,覆盖了她枯瘦的身躯。林涛的动作机械而缓慢,仿佛每覆上一捧土,心就被剜去一块。当最后一捧土落下,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土丘出现在这污秽的垃圾山深处。
林涛跪在坟前,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额头的皮肉磕破,鲜血混合着泥土,但他浑然不觉。他眼中没有泪,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和刻骨的仇恨。
起身,他最后看了一眼那小小的坟茔,然后猛地转身,眼神变得如同淬了毒的刀子。他走到那具尸变矿奴破碎的残骸旁,目光落在那颗被豁口柴刀贯穿后炸裂、只剩下小半块的青灰色岩芯心脏碎片上。碎片上残留的暗红血丝已经黯淡,但那股邪恶的土石煞气和矿毒气息依旧浓烈。
他小心翼翼地用布包起这块碎片,塞入怀中。这是线索,是这诡异血丝力量的源头之一,或许将来有用。
然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那把豁口柴刀上。刀身饱饮人血妖尸血,煞气内敛却更加凶戾,豁口处凝结的黑红血痂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邪异。这把刀,跟随他搏杀妖蜈,劈退税吏,斩了赵三,碎了尸傀…是他唯一的依仗。
但还不够!远远不够!他要面对的是修士!是那视凡人为蝼蚁的仙师!是这吞噬亲人的邪器!豁口柴刀再凶,也只是凡铁!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死寂的心底滋生——淬毒!用最凶、最毒、最邪的东西,淬炼这把刀!让它变成真正的噬仙之匕!
他想起了那头袭击他的妖化山鼠!那畜生的獠牙和爪子上,带着强烈的腐毒!能侵蚀血肉,加速腐烂!
林涛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厉色。他立刻在垃圾山中翻找,很快找到了那头被他击杀的妖鼠尸体。尸体已经开始腐烂,散发浓烈的恶臭。他用豁口柴刀小心翼翼地割下妖鼠那两颗最为尖锐、颜色泛着幽蓝的獠牙,以及爪尖最锋利的几根指甲。又从妖鼠腐烂的腹部,掏出了那个已经发黑、微微鼓胀、散发着浓烈腐臭的毒囊!
他将獠牙、利爪和毒囊放在一片相对干净的破瓦片上。然后,他掏出那把祖传的、同样布满豁口、但材质明显比柴刀精良许多的雪亮匕首!这把匕首,是林家仅存的、除了斧头和镜胚之外的另一件祖物,之前一直被他小心珍藏。
匕首入手,带着一丝沉甸甸的冰凉。
林涛没有犹豫,他点燃一小堆捡来的、勉强能燃烧的朽木和破布。火焰升腾,带着呛人的黑烟。他将匕首的刃尖,放在火焰上炙烤。
匕首的材质果然不凡,在火焰下很快变得暗红。
林涛看准时机,猛地将匕首的刃尖,狠狠插入瓦片上那个鼓胀发黑的妖鼠毒囊之中!
“嗤——!!!”
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混合着腐肉和剧毒的恶臭青烟猛地腾起!暗红色的匕首刃尖在接触到毒囊内粘稠的黑色毒液的瞬间,竟发出如同活物般的“滋滋”声!刃尖迅速蒙上了一层粘稠的幽绿色!那幽绿如同活物般,顺着匕首的刃口,贪婪地向上蔓延!
剧毒的腐蚀气息扑面而来!
林涛强忍着眩晕和恶心,眼神冰冷如铁。他知道,这还不够!凡铁淬毒,只是表面!要让毒性与兵器彻底融合,需要…血饲!以自身精血为引,以心头煞气为媒,引毒入骨!
他猛地咬破自己右手食指指尖!将涌出的鲜血,一滴、一滴,极其小心地滴落在匕首那正在被幽绿毒液侵蚀的刃口之上!
“嗤…嗤…”
鲜血滴落在幽绿毒液上的瞬间,如同冷水滴入了滚油!更加刺鼻的腥臭毒烟腾起!那幽绿色的毒液仿佛被鲜血激活,瞬间变得如同沸腾的墨汁,翻滚着,发出细微的嘶鸣!同时,一股极其阴寒、带着强烈腐蚀性的力量,如同跗骨之蛆,顺着林涛滴血的指尖,猛地逆流而上,狠狠钻入他的血脉!
“呃啊!”
林涛发出一声压抑的痛苦闷哼!整条右臂瞬间如同被无数烧红的钢针同时攒刺!又如同被浸泡在万载寒冰之中!那阴寒的腐毒之力混合着妖鼠临死的怨念,疯狂地侵蚀着他的经脉!指尖滴血之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青黑、溃烂!剧痛钻心!
他死死咬住牙关,牙龈都渗出血来!眼中是疯狂的执念!他非但没有停止滴血,反而更加疯狂地催动体内的煞气(源自镜胚反噬、柴刀饮血和自身杀意),主动引导着那钻入体内的阴寒腐毒之力,强行灌入紧握匕首的右手,逼迫着这股力量,与匕首刃口上沸腾的幽绿毒液进行更深层次的融合!
“嗡——!”
匕首的刃身猛地发出一阵低沉的嗡鸣!那蔓延的幽绿色骤然变得深邃、内敛,如同凝固的翡翠,又如同淬炼过的毒蛇獠牙!一股更加纯粹、更加阴毒、带着强烈腐蚀生命气息的凶煞之意,从匕首上弥漫开来!
而林涛的右手,从指尖到小臂,皮肤已经大面积溃烂,露出下面鲜红的血肉,甚至隐约可见森白的指骨!溃烂的边缘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幽绿色,并且还在缓慢地向上蔓延!剧烈的痛苦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的神经,但他却死死握住匕首,感受着那柄祖传凡铁,在自身精血与妖鼠腐毒的双重淬炼下,正蜕变成一把真正的噬魂毒匕!
凡铁淬毒,以血饲之,掌溃烂见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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