笕桥路这片新修的小区,是安南市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变的标志之一,不过是先修楼,验房无误后,再向老百姓出售。
也就是说,你买的是现房。
毕竟这个年代,妖魔乱象的事情还没出现。
当然,能买得起的自然也不是普通老百姓,大多是国企单位那些不差钱的人,另外就是那些对未来经济情况特别敏锐的生意人。
去年春,为了彰显安南的经济要大步往前走的决心,小区落成后,张春霞等市里领导还专门来剪过彩。
那几天,安南电视台和报纸都在报道这个新闻。
但这片的小区在城南的南郊,地处偏远,对于购房、同时也不差钱的人,住起来就不太方便,再说,公交专线也就一条,菜市场和公园也没有,搬过来的人就很少。
眼下,城北巡逻队的人都在小区里巡查,挨家挨户的敲门,家里没人的,就找物业拿钥匙开门。
大队长汪大全很绝望,顶着一个大肚子,双手背后,向杨锦文抱怨:“杨队啊,这小区连着小区,好几千户呢,大多数不在家,咱们这么查,得查到什么时候?”
杨锦文站在绿化地上,向四周打量。小区里除了建筑之外,其他地方都是光秃秃的,去年种下的绿植,还没有人高,叶子稀稀落落的。
他和汪大全是老相识了,之前打击‘三室一厅’,便是汪大全的巡逻队配合的。
这老小子很喜欢抱怨,无非就是想捞点好处,或者说彰显自己辛苦。
杨锦文闷不吭声,汪大全便不敢再说了。
他也是看见杨锦文一步一步提上来的,对方什么人,他心里再清楚不过。
再有,前几个月,杨锦文带人把帝皇夜总会、皇家水会的‘疯狗’和丁三给抓了。
这份气魄,汪大全是佩服的。
以至于,他们现在每晚巡逻,能平平安安回家,都是多亏了这次专案行动。
这时候,杨锦文向身后的蔡婷道:“蔡姐,你之前梳理过陶建业的人脉关系?”
蔡婷点头:“是,名单还在我笔记本上呢。”
“你去物业,按照掌握的名单查,这帮人买房应该都是扎堆买的,挨得近,只要查到名单上的名字,陶建业应该就住的不远。”
“好,我这就去。”蔡婷向猫子招手。
猫子不情不愿的跟她的身后。
姚卫华在旁边道:“龚彪说,1月23号早上,他是在外面的大路载的‘殷红’,他不知道是哪个小区,但他说,‘殷红’的脚上没有泥。
后面几个小区的地面都没有硬化,都是泥巴路,只有这个小区的路面硬化过,而且当时下着雪,我想,‘殷红’当时就是从这个小区出去的。”
杨锦文挑了挑眉:“这个司机眼睛这么毒?”
姚卫华笑了笑:“这龚彪很会贫的,这一路过来,给我讲了许多好玩的事儿,他还养鸽子,问我刑警队需不需要‘警鸽’,他可以免费提供两只。”
杨锦文点头:“要是找到陶建业,以咱们刑警队的名义,给他弄一个嘉奖。”
“我看行,这小子老是把‘为人民服务’挂在嘴边,人蛮不错的。”
巡逻队的人在楼里进进出出,一番搜寻后,并没有结果。
物业也派了人过来,怨气冲天的,满肚子牢骚。
不多时,蔡婷带着猫子跑来,向杨锦文道:“杨队,袁大军在这里两套房子,都是在他的名下,分别是在F栋的1203和1202。”
“找物业过来,咱们去看看。”
F栋在右侧的几栋楼的旁边,一片丘陵后面,就是安南市的燕子河,站在楼上向外眺望,可以看见远处的安南市钢铁厂。
小区的楼房最高十三层,带一部电梯。
这栋楼明显很少人住,在当今这个时代,越没人住,就证明这帮住户手里不差钱。
搭乘电梯到了十二楼,能闻到走廊上建筑材料的味道。
走廊上也落着浅浅的灰尘,六个住户的门前,都没有贴春联,显然,这一层楼是空置的。
穿着白衬衫的物业人员,手里拿着钥匙圈,挤在人堆里。
杨锦文指着1202号,吩咐道:“开门。”
物业点头,找出钥匙。
门打开之后,杨锦文先是在门口观望了一下,见里面是一间空房,家电家具和窗帘都没有,便迈了进去。
这是一套装修好了的三居室,没有什么任何异常。
袁大军在这里有两套房屋,自己不住,而且他弟弟袁朗和前妻,也不清楚他的房产情况,毫无疑问,袁大军买房肯定是用来送人的。
至于这套房子送给谁的,暂且还查不到。
见没有任何状况,杨锦文又叫物业打开了1203号房。
门一开,客厅的陈设立即映入眼帘,家电家具齐全,窗户拉的严严实实,外面的光线根本透不进来。
汪大全刚要进去,杨锦文拦住他了。
汪大全见过不少杀人现场的,见杨锦文表情凝重,他那蒜头鼻用力一嗅,紧接着,便闻到一股臭鸡蛋的腐烂味。
“我靠!应该就是这里了!”他惊叫一声,赶紧退后。
姚卫华也嗅了嗅鼻子,皱眉道:“是有一股怪味,说不上来是什么。”
杨锦文拿出鞋套,一人发了一双,一边道:“刑警队的先进去,其他人留在外面。”
一行人穿戴好后,由杨锦文带头走进去。
玄关的鞋架上放着几双鞋,男人和女人的棉拖鞋各一双,夏天的拖鞋也是各一双。
杨锦文打开挨着墙的柜子,里面再也没有其他鞋子。
也就是说,这个屋子不经常住,不然不会只有拖鞋。
墙上还挂着一把黑色的长柄雨伞,扇面是松开的。
蔡婷道:“1月22号深夜,陶建业在安南大饭店吃完饭后,因为当时下着雪,我们问了和他一起吃饭的酒友,当时陶建业在饭店拿了一把伞,应该就是这把伞。”
杨锦文点点头,迈进了客厅。
客厅没有茶几,只有一张黑色的皮沙发,一人长,双人宽,而且挨着沙发的地面是一张紫色的地毯。
沙发对面是一台电视机,电视机旁边,也就是客厅右上角,挨着墙角的位置,有一台三脚架,上面放着一台黑色摄像机,正对着沙发。
左侧是一个‘品’字型结构,左右都是卧室,最里面的那扇门是铝合金门,应该是洗手间,房门都是关着的。
这时候,猫子查看完厨房,走过来开口道:“厨房里什么都没有,空的,只有一台冰箱,里面放着一些啤酒。
对了,垃圾桶里有十几包拆开过的盐袋,也不知道干什么用了,也没看见泡菜罐子。”
姚卫华皱眉:“盐?不做饭要盐干什么?”
猫子摇头:“不晓得。”
杨锦文看向厨房靠墙的酒柜,上面也摆着一排一排酒瓶,有不少洋酒,像是XO、人头马,或是五粮液和茅台,这比陶建业自己家里的酒还多。
如果这里真的是陶建业的私密住宅,那这人应该是一个嗜酒的人。
这时候,姚卫华和蔡婷推开了左右的卧室门。
左侧的卧室空的,连窗帘都没装,地板是跟客厅一样,都是釉面砖,上面铺着浅浅的灰尘。
而右侧的卧室就不一样了,蓝色的窗帘紧闭,透不进光。
两米大的沙发床,但是床单没见了。
床头柜上摆着瓶瓶罐罐,床尾还有一个梳妆台,照样摆着不少东西。
除此之外,房门靠墙的位置,还有一个衣柜。
姚卫华滑开衣柜后,吓了一跳。
里面全是女士的情*内衣,红色的,黑色的,彩色的。
再滑开另一扇衣柜,一排排衣架上吊着金属手铐、皮鞭、红色的绳子,衣柜底部,摆放着红色的蜡烛,以及男人的那个。
猫子从床头柜上拿起那些瓶瓶罐罐,他看不懂。
但蔡婷一看就明白,道:“这是迷幻剂类的东西。”
“这个是干什么用的?”
蔡婷没搭理他。
杨锦文看了一下床铺,床尾是男人脱掉的黑色大衣过膝大衣、毛衣、秋衣等等、以及一条价值不菲的男士皮带。
他迈出卧室,走去推开洗手间的门。
一股腐烂的气息扑面而来,混杂着难以形容的气味。
因为洗手间的灯没开,杨锦文只看见一张米黄色床单包裹着的人形物体出现在眼前。
他目光一凝,站在门口,在墙上按开灯。
刺眼的光亮在天花板上射下来。
诺大的洗手间地面,床单裹成卷筒状,挨在墙边,而旁边就是洗手间的蹲坑,蹲坑的垃圾篓里,扔着男士的短裤。
姚卫华站在杨锦文背后,咽下一口唾沫:“我靠,这他妈的就是尸体啊!”
几个人注视着里面的情况,心脏都是砰砰直跳。
杨锦文看了看鞋套,不会留下痕迹之后,他和姚卫华走进去,捂着鼻子蹲在旁边,两个人合力把把床单滚开。
滚到一半的时候,已经扯不开了。
里面全是黄色的粘液,跟化开后又凝固的麦芽糖一般,紧紧地粘着床单。
一只乌黑发青的干枯手臂,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手腕上戴着一只上海牌的机械手表。
这种手表是需要上发条的,此时,表盘的指针已经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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