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杰自打考上县高中后,学习更加刻苦认真,每个月只回来两次,有翠对此很不适应,每到周末,都要到村东头观望,有时明知他不回来,也要过去看看。
虽然树杰住校才一个多月,但她觉得好像已经很久了,树杰似乎也变瘦了。
前不久,她在摸河蚌时,意外摸到了两个鸭蛋,感到很兴奋,回家后便悄悄藏在箱子里,然后取来一些红土,里面放了一点盐,装入罐子里,将两个鸭蛋放进去进行腌制。
她觉得两个鸭蛋少了点,便从家里取了两个鸡蛋,可她又担心被婆婆察觉,于是又放回去一个,只是将一个鸡蛋小心翼翼地放进罐子里。
就在树杰回来的前一天,她终于抓住了一个机会,将腌好的两个鸭蛋和一个鸡蛋煮熟,藏到箱子里。
见到树杰,她的眼圈一下子红了,树杰不解地问:“妈,您怎么了?”
有翠揉了揉眼睛,道:“没事,妈是高兴的。”
玉强道:“你妈想你了,老在家念叨你。”
“你好像又瘦了,在学校是不是吃不饱啊?”有翠心疼地问。
“您就会瞎操心,怎么会吃不饱呢?”
“是不是学习太紧张了?”
“没有。”
“成绩怎么样?”
“在班里是前十名。”
“还应该努力,争取进入前三名。”
“您还有完没完?”
“好了,不说了,相信我儿子是最棒的。”
树杰在家住了一晚上,第二天下午就要返校,有翠把她平时悄悄积攒的锅巴和准备好的咸蛋,塞到树杰的书包里。然后,又塞给他二块钱,并跟他说:“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营养一定要跟上。”
树杰不解地问:“妈,您哪来的钱?”
有翠道:“这是我平时攒下来的,你要省着用。”
“知道了。”树杰高高兴兴地出了家门,有翠送他到老虎塘时,树杰对她说:“妈,别送了,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有翠再次嘱咐他:“给你带去的东西和钱千万别告诉别人,包括你爸和你奶奶,特别是你二婶。”
“明白,快回吧!”
她望着儿子远去的身影,心里默默地念叨着:“妈将来就指望你了!”,然后,深深地叹了口气,慢慢地转身离去。
十一月中旬,玉强突然发现鱼塘中飘起一只死甲鱼,他捞上来看了看,只见甲鱼的腹部一块一块都是红的,脖子、四肢,特别是腹部,都有外伤,他感到奇怪,这甲鱼为什么会受伤?
第二天、第三天……死亡的甲鱼越来越多,一周后,一天死亡的甲鱼就达五十多只,彩云也沉不住气了,每天早上都和玉强一起过去察看。
俩人拿着死亡的甲鱼,反复研究,这些甲鱼受伤的情况基本上都一样,就是找不到受伤的原因。于是,打电话询问甲鱼苗养殖场,他们说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应该不是甲鱼苗的问题。后来又把玉军战友的亲戚请来,也没找到具体死因,只是觉得跟甲鱼受伤有关,但受伤的原因还是找不出来。
这个水塘过去常有人听到一种古怪的响声,传说里面有一种“水怪”,可谁也没见过,彩云想,现在这水深一米都没有,里面能有什么怪物呢?
为了解开这个谜团,彩云决定,用抽水机将鱼塘水抽干,把甲鱼全部清理出来,看看究竟死了多少,彻底查明甲鱼受伤的原因。
清理结果,已经死亡和严重受伤的一千多只,真正完好的只有二千一百多只,损失惨重。
鱼塘里也没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仍然找不到甲鱼受伤的原因。
这时,有翠站出来说话了,她问婆婆:“您不是说,这个项目不错吗?现在怎么搞成这样了?”
彩云道:“你别在这说风凉话,现在还没找到原因,也许就是一个意外情况,不能轻易否定这个项目。”
有翠觉得忙了半天,不但没有赚钱,反而赔了这么多,她越想越生气:“别说这些没用的,反正玉强好几年攒下来的钱,让您一拍脑袋就没了,您说怎么办吧?”
玉强听不下去了:“你废什么话?这个项目是我提出来的,跟妈没关系。”
秀丽这时和有翠站在了一起:“大哥,妈岁数大了,糊涂了,你不应该啊,你看看周边十里八里的,有谁养这玩意?这不是糟蹋钱吗?”
彩云一听就急了:“我没糊涂,我清醒得很,这个项目我们一定要把它做成功,玉强,走!”
彩玉和玉强又来到鱼塘,仔细察看鱼塘四周和周边环境,也没发现什么异常,玉强问母亲:“树红在鱼塘抓甲鱼时,她的脚是被刺扎破的,还是划破的?”
“这个还真没注意,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我觉得会不会跟甲鱼受伤有关系?”
“这个鱼塘没有菱角啊,会不会泥里有什么带刺的东西?”
“我们下去看看。”
俩人卷起裤脚,将鱼塘中的淤泥在水中进行清洗,除去泥沙后,剩下的主要就是石头块和小石子,没发现带刺等其他特别的东西。
这些石头块都比较光滑,应该没什么问题,玉强重点关注那些小石子,结果发现有的小石子有很多棱角,有些棱角就跟刀口一样锋利,他一下子明白了:“妈,甲鱼受伤的凶手找到了。”
“是这些带棱角的小石子吗?”
“没错,甲鱼冬眠时,不是钻到淤泥里,而是左右摆动身体潜入到淤泥里,甲鱼就是在这个过程中被这些小石子划伤的,带着伤冬眠的甲鱼很容易死亡。”
彩云高兴得使劲拍了一下玉强:“你说的有道理,看来你对甲鱼还是挺有研究的。”
“小时候,我不但喜欢抓甲鱼,还特别喜欢观察甲鱼的行踪,那时候,我就发现甲鱼潜入淤泥的奥妙。”
“现在原因已经找到了,看下一步怎么办?”
“如果还用这个鱼塘,就要把淤泥全部运出去,再在底下铺一些泥浆,这个难度太大,成本太高。”
“有没有更好的办法?”
“要不看看下面那两个水塘的淤泥是什么情况,如果适合养甲鱼,可以放弃这个鱼塘,租下面的用。”
彩云觉得这个办法不错:“走,侦查一下。”
来到小犁塘,玉强顾不上水凉,脱了裤子,顺着水塘边走了一圈,觉得下面都是淤泥,没有石子。
他用铁锹取出一些淤泥,进行清洗,除了泥和细沙,没有别的,便跟母亲说:“这里的淤泥适合养甲鱼。”
彩云道:“再看看柴沟塘,要是能行的话,两个水塘都租下来,一起上。”
“这样,投资太大,哪来那么多钱?”
“我可以找你尚虎叔借,两个多月养殖结果,证明效果不错,小甲鱼吃‘歪歪’肉确实可行,饲养成本有优势,甲鱼长得也很好,我们应该抓住商机,加大投入。”
“行,听您的。”
玉强下到柴沟塘侦察一番后,彩云问他:“怎么样?”
“柴沟塘淤泥中虽然也没石子,但这淤泥太深,水的深度不够,如果要用的话,需要把淤泥清除一部分才行。”
“这个没问题,我们有一块田不是不用化肥吗?正好,把淤泥运一部分过去当肥料用。”
“那现在就可以一起租,利用冬季,把这个水塘也改造完成,明年四月底就可以投放甲鱼苗。”
彩云找尚虎借了二千块,加上手头的一千多,两个水塘的租金和改造费应该已经够了。
玉强找富贵商量时,他满口答应,但第一个水塘已经交的租金不给退,玉强只好认了。
经过两周的紧张施工,那个三亩六的小犁塘已经改造完成,将那些完好的二千多只小甲鱼喂饱后,投放到这里。观察了两天,水面很平静,一切正常,彩云和玉强都感到踏实了许多。
但有翠一直在背后说风凉话,她问玉强:“你借这么多钱将来用什么还?”
玉强道:“两年后,第一批甲鱼就可以上市了,到那时,你就忙着数钱吧。”
“别做梦了,今天甲鱼受伤死了,麻个发大水跑了,这种事你防不胜防,到时候,后悔就来不及了。”
“你就是头发长见识短,就知道守着那几亩地刨食。”
“不许侮辱我们女同志,下次再这么说,别怪我跟你急,要不是我起早贪黑在地里忙,能收这么多粮食吗?真是没良心的。”
在清运那个五亩二的柴沟塘淤泥时,玉强准备雇佣二十多人,有翠又跟他急了:“一人每天二块,一天就得几十块,你这钱是大风刮来的啊?告诉你,这绝对不行,这活我和秀丽两人包了,谁也不用,秀丽你说行吗?”
秀丽看了看有翠道:“我负责挖,你来挑。”
“那哪行啊?这么远一来一回,需要很长时间,这样吧,你少挑一点,我多挑一些,累了,你就休息。”
秀丽没办法,只好说:“好吧。”
玉强发现,秀丽虽然答应了,但显然不是很情愿,估计干不了两天,就可能撂挑子,他觉得这事反正也不着急,就答应有翠一次。
有翠还真积极,天不亮,就拉着秀丽要走,可秀丽在那没完没了地洗啊、梳啊、照啊,急得她团团转。后来实在等不及,就拿着铁锹,挑着两个筐子走了,出发前还叮嘱她:“快点!”
有翠挑了两个来回,秀丽才晃晃悠悠地过来。
她刚挑了两趟,就说肩膀疼得受不了,回去了。
有翠不肯罢休,起早贪黑,咬牙坚持干下去。第二天晚上,早已过了晚饭的时间了,有翠还没回来,玉强不放心,就过去找她。
到了柴沟塘,找了半天没找到,他又沿着通往那块稻田的小路去寻找,刚走没多远,月光下,隐隐约约见到一根扁担横在小窄路上,他随即紧张起来,弯下腰细一看,发现有翠背朝上倒在水田里。
他立马将有翠抱起来,怎么喊她都没有反应,他赶紧背着她来到王富义诊所。
富义立即将有翠鼻腔和口中的污泥进行了清洗,接着就开始做胸部按压和人工呼吸。
持续一段时间后,有翠还是没有反应,玉强有点沉不住气了,他问富义:“要不要送医院?”
“再等一等。”
富义持续反复进行按压和人工呼吸,突然,玉强发现有翠的嘴唇似乎颤动了一下,富义也发现了,用手放在她鼻腔下,又摸了摸她的脉搏后,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笑着对玉强说:“真不容易,有翠的呼吸和脉搏都恢复了!”
玉强连忙冲着有翠呼喊:“有翠、有翠……”
有翠的眼皮抽动了一下,慢慢地睁开了一道缝,玉强兴奋地说:“有翠,你终于醒过来了,吓死我了!”
玉强请富义的儿子去家里报信,没一会,彩云和树红、秀丽都赶过来了,树红见母亲这样放声大哭:“妈,您怎么了?”
有翠好像感觉到了,小手动了动,树红赶紧伸手握住母亲的手,可她马上就感觉到母亲的手又松开了。
富义开始给有翠输液,他跟彩云说:“让有翠在这里观察一夜,你们留一人在这里陪床,其他的都可以回去了,让有翠好好休息。”
“行吧,树红,你在这里陪着你妈,有什么事随时回去告诉我。”
“好的,奶奶,你们都回去吧。”
第二天早晨,有翠基本恢复正常,跟女儿一起回到了家里。
富义诊所就是原来的村合作医疗室,后来由他承包了,又增添了一些设备和药品,也增加人员,给村民的就医带来了很大的便利。
有翠回家后,刚躺到床上,彩云就进来问她:“感觉好些了吗?”
“嗯,好些了。”
“你是怎么摔倒的?怎么起不来了?”
“这次我也想不起来是怎么回事了,在这之前就是因为头昏,摔倒了一次,爬起来觉得没什么事,所以,也没在意。”
“以后别这么蛮干了,多危险啊?富义说,玉强要是晚一点去,你可能就没命了。”
秀丽见婆婆出来了,便进去跟有翠说:“你不是反对养甲鱼吗?干嘛这么拼命?”
“我是心疼钱。”
“是钱要紧还是命要紧?命都快没了,要钱干什么?”
“没有钱的命,也只能是遭罪的命。”
出了这事后,彩云决定花钱雇人干。
水塘改造已经全部完成,彩云手中的钱花光了还不够,又从尚虎那里借来五百元,才把雇人干活的工钱都付清了,但明年买甲鱼苗的钱,又成了问题,必须提前想办法解决。
她知道,尚虎这几年虽然赚了一些钱,但几个女儿都找他要钱,所以开支也大,上次凑了半天,筹备了二千元,后来又给凑了五百元,现在只能另想办法了。
她想到向东家里经济条件比较好,便让玉兰找他借,结果只借来五百元,她想找大志借,也觉得不合适,玉军的事已经帮了很大的忙,不能求他了。
他想到玉军部队的政委,是迪安人,和玉军关系不错,他老丈人是个大官,应该有钱。于是,便给玉军写了封信,让他想办法借三千块钱。
还不错,半个月后,彩云终于收到玉军汇来的三千元汇款,甲鱼苗的钱终于凑齐了。
清明节的前一天晚上,有翠偷偷地来到杨家岗给她杨叔上坟。她一边烧纸,一边说:“给您的钱不要舍不得花,该吃就吃,该喝就喝,我们现在生活都好了,您不用惦记,树杰已上高中,成绩很好,我准备让他考大学,树红今年六月初中毕业,女孩子能这样已经不错了,正好家里需要劳力,准备让她下来和我一起干活……”
三杨去世后,有翠每年清明前后都要过来给他烧纸,希望他在那里生活得好一些。为了避免别人说闲话,她总是利用晚上偷偷地过来,给他送点钱,说说话,这样,她心里就会感到舒坦一些。
她还留了一些纸,去给奶奶上坟,虽然她记不清奶奶长什么模样,但她心里一直默默地感谢她。正是这位善良的老人家把她捡回来,才让她的生命得以延续。所以,她始终都把她当作是自己的亲奶奶。(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