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祝你好运,我等你的好消息!”林玘转身离去时,衣角带起一阵微风,扬起几缕发丝。
他回头看了一眼站在蒙古包前的祁明远,嘴角微微上扬,这个倔强的年轻人,终于找到了自己的方向。
祁明远目送林玘的背影消失在草原尽头,这才低头凝视手中的荷包。
精致的蒙古族纹样在阳光下泛着古朴的光泽,指尖触碰时仿佛能感受到其其格缝制时的心意。
他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解开系带。
荷包中静静躺着一朵金莲花,花瓣已经有些干枯,却依然保持着灿烂的金黄色。
祁明远曾见过它们成片绽放在赛里木湖畔,像散落的阳光般耀眼。
“只有一朵花吗……”祁明远轻声自语,指尖轻抚过花瓣。
短暂的失落过后,他突然明白了什么,郑重地将荷包别在了腰间的蒙古袍上。
深蓝色的袍子衬着金黄色的花纹,竟出奇地和谐。
远处传来牧民的吆喝声,祁明远抬头望去。
阳光下,几个蒙古族少年正骑着马驱赶羊群,马蹄踏过的地方,几株与割荷包里一模一样的花,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他摸了摸腰间的荷包,迈步向草原深处走去。
既然要写草原的故事,就该先成为草原的一部分。
创作本就该如此,用双脚丈量土地,用双手触摸生活,让文字从泥土里生长出来。
“哦呦!这个针脚……”苏苏洛阿妈突然用蒙古语嘟囔了一句“Хөөрхөнөнгөлөг!(真漂亮)”
虽然,只见苏苏洛阿妈枯瘦的手指悬在荷包上方三寸处轻轻晃动,“看这个走线,我们查干陶勒盖的姑娘,绣云纹要数着羊绒的根数走针哩!”
这番话,让刚到的有些发愣,巴图见状笑着解释道:“阿妈是说,这种‘塔米尔针法’要数着羊绒下针,绣一朵云要数满一百根羊毛,不是我们部落的人根本学不会。”
而后,苏苏洛阿妈突然用蒙语快速说了几句,巴图翻译道:“阿妈问,送你荷包的姑娘是不是姓乌云?我们这儿只有乌云家的丫头会这种老式针脚……”
这可是真是让祁明远长见识了,这都能看出来?
他钦佩地点了点头,然后说道:“是的,是其其格送给我的!”
祁明远没有否认,而且否认也没有用,苏苏洛阿妈已经认出来了。
他知道瞒不过老人精明的眼睛,索性爽快地承认了。
“其其格嘛,是个好姑娘,”苏苏洛阿妈摇着头,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就是太不安分了……”
说着,她转身掀开蒙古包的门帘,低头钻了进去。
巴图赶紧接过话头,语气里带着无奈:“这丫头啊,整天抱着她那宝贝相机东拍西拍,可没少惹祸!去年就……”
巴图的话突然顿住,黝黑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他挠了挠被太阳晒得发红的后颈,话锋一转:“你就安心住下,要帮忙就喊我。”
说着又凑近些,压低声音:“那个……网上卖东西的事,得空教教我呗?”
“好,没问题!”祁明远爽快地答应下来。
回到蒙古包后,阳光透过天窗洒在羊毛毯上,他取出荷包认真的看着,想到苏苏洛阿妈和巴图的反应,心里已经明白了七八分。
看来,看来其其格在这片草原上,是个格格不入的存在啊……
祁明远取下腰间的荷包,特意用手机百度了一下:蒙古族姑娘送男性荷包是什么意思。
“原来,是友谊啊……”祁明远干笑一声,最后得出了结论,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自己的笑容里参杂着一丝失望。
其其格送他荷包是表达祝福,因为荷包上绣着花卉和云纹,这个错不了。
蒙古族刺绣常含象征图案,盘长纹(乌力吉)代表着吉祥,云纹则是象征纯洁与崇高,上面的花卉寓意着美好,此类荷包可能表达对收礼者平安、幸福的祝愿。
其其格送祁明远的荷包,就符合这一类。
祁明远的手指轻轻描摹着荷包上细腻的云纹,又捧起那朵风干的金莲花细细端详。
阳光透过蒙古包的天窗洒落,为花瓣镀上一层温暖的光晕。
手机屏幕上的文字映入眼帘:“阿拉坦其其格”,在蒙古语中意为“黄金之花”。
相传这是太阳神梳妆时,从金梳上飘落的发丝所化,每一片花瓣都承载着长生天的祝福。
从六月到九月,这些倔强的小花会在草原上蔓延成金色的火焰,被牧民们亲切地称作“大地的星光”。
它们用漫长的花期诉说着一个道理:希望,从不会轻易熄灭。
祁明远忽然觉得掌心发烫。这荷包里的哪是什么干花,分明是其其格小心翼翼包裹起来的一片阳光。
她在用草原的方式告诉他:纵使前路艰难,希望永在。
另一边,其其格倚在蒙古包外的围栏上,缠着创口贴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栏杆上的木纹。
晚霞将她的脸庞染成绯红,睫毛在脸颊上投下细碎的阴影。
“希望他能明白……”她对着渐暗的天际呢喃,声音轻得像是怕惊扰了归巢的云雀。
一阵风掠过草原,将她未说完的话语吹散在暮色里,“我等你”三个字,最终化作了远处敖包上飘扬的经幡。
祁明远猛地从羊毛毡上坐起,他差点忘了,因为阿不都大哥那场误会,其其格曾给他发过短信。
手指在通讯录里滑动,最终停在其其格的名字上。
“嘟……嘟……”忙音在寂静的蒙古包里格外刺耳,直到机械女声再次响起:“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
祁明远盯着手机屏幕看了许久,终于编辑了一条信息:“其其格,等我。我发誓,一定会帮你把真正的草原记录下来。”
点击发送后,他才意识到这话说得多么突兀,活像一个热血上头的毛头小子一样。
夜深了,油灯将他的影子投在毡房壁上。
这几天他反复问自己:明明可以一走了之,为什么非要蹚这浑水?是因为其其格说起梦想时眼里的光?是刻在骨子里的军人血性?
还是……单纯不甘心当个逃兵?
风从毡房的缝隙钻进来,吹得油灯忽明忽暗。
祁明远摸出荷包里的“黄金花”,干枯的花瓣在掌心沙沙作响,像是某种无声的回应。(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