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新的朝廷内里需要怎样一个框架,肯定是要结合后汉那套熟悉的制度外加结合南方的实际情况来完成。
刘邈、张昭、鲁肃,后续还叫来顾雍、张紘、王朗、诸葛亮、司马懿等一同前来,完成整个框架的构建。
随着一个月的商讨,最终勉强出现了新的雏形。
首先三公九卿制度。
其实随着汉武帝时改革中央官制,将中央官员分为外朝官、内朝官以来,三公九卿的权柄正在逐渐变小。
等到光武中兴以来,更是大幅加强尚书台的权力,使得尚书台“出纳王命,敷奏万机,盖政令之所由宣,选举之所由定,罪赏之所由正,斯乃文昌天府,众务渊薮,内外所折衷,远近所禀仰”。
所以,“三公九卿”制度,到了如今,基本只剩一张皮还在那里挂着。早已从行政机构变成了空有虚名的荣誉机构。
既然已经变成了一张皮,那显然没有为其填补血肉的理由,中枢最大的改制,依旧是对尚书省的改造。
对尚书省,以张昭、顾雍为首的,之前便是掌控国家政务的重臣都认为有必要将其拆分。
【政令之所由宣,选举之所由定,罪赏之所由正】
这样的权柄,简直太过恐怖。
即便是昔日的丞相府,其权柄也远远比不上尚书台。若是真的将这样的尚书台传至后世,那无疑是在给国家内部埋了一颗毒药!
“可设立中书台,设一令,一监,掌出令与勘议。”
中书台的设定,即剥夺尚书台的公布政令的权力。
“再设立侍中台,设置侍中,负责署颁制敕、裁决庶政。”
侍中台的设定,即剥夺尚书台赏罚的权力。
另外两台的设立,就好像是砍掉了尚书台的左右手,虽然从眼下看来尚书台的职能依旧格外臃肿,但是却确保了尚书台这个恐怖的行政机构不会对天子权柄造成什么真的威胁。
“此外,还需设置御史台,负责监察百官。”
中书、尚书、门下分割了秦汉时丞相的权柄,相应的,负责统领兵马的太尉以及负责监察的御史大夫同样需要代替其运转的权力机构。
按照传承,确实应该设置御史台负责监察内外。
但对于刘邈政权而言,变化最大的其实不在中枢,而在于军队和地方。
府兵制与均田三长制。
这两个草台班子已经支撑在那里太久,虽然其庞大而复杂的体系已经开始运转,但是要将其梳理清楚,彻底理清,显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尤其这里面还事关功勋武将的切身利益,就更加需要小心处置,不能脑袋一拍就是什么。
为此,刘邈还专门找来周瑜等军中元老,询问其建议。
周瑜也知道这是个得罪人的活,所以有些含糊其辞。
“放心说就是!反正到时候有怨气也是冲着我来的!难不成还能冲着你去不成?”
在刘邈的“主动背锅”下,周瑜也道出了如今行伍中许多问题。
比如如今最明显的封爵食邑问题。
以往武将立功,便是直接封侯!封列侯!封万户侯!
但这些的基础,是国家手中掌握着数量庞大的农田。
可随着均田制的施行,国家却首次将田地与百姓共享,承认了百姓的私田性质。这固然用最短的时间将以往的那些无地百姓与刘邈绑在了同一辆战车上,让刘邈可以在政治上“肆无忌惮”甚至是有些“胡作非为”,让刘邈可以不讲道理的去和之前的统治基层的世家去翻脸,但天下万物,一饮一啄。
刘邈割肉将大量自耕农绑上了自己的政治战车,就意味着刘邈将大量的资源也朝着这些分得农田的百姓倾斜。
可相应的。
其他人分得的资源就会减少。
跟随刘邈的创业之臣。
还有帮刘邈打下基业的功勋武将。
他们也是人,他们也渴望财富,并且他们也配得上财富。
这些人跟着刘邈,不是白干的。
刘邈必须也要将他们考虑到其中,给他们切实的好处,而不是走到他们面前微微一笑,告诉他们要为了大汉好好努力,然后继续白嫖他们……
或许有这样道德高尚的人,累死累活真的是为了大汉,是为了百姓。
但这样的人有多少?
而且即便是有这样的人,刘邈也不能专门欺负这样的老实人,该有的赏罚制度,也绝对不能赖账。不然时间一久,这些武将保不准喊一声“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嗯……”
刘邈思索片刻:“我明白了。”
而紧跟着军队武将的问题,便是地方行政的问题。
这个问题同样棘手。
随着制度的改变,官府的职责也有了相应的变化。
吴郡太守袁涣便上书向刘邈反映过问题,即现在官府中有的人是真的闲,而有的人则是完全连轴转……
长久以往,如此行径必然会使得这些官吏生出怨气。
正如刘邈知道自己那些功勋、武将,还有百姓是人,这些个官吏同样是人,而且还是很重要的人!
中枢的政令由谁去宣传?公布?落实?执行?
不还是凭借这些基层官吏?
正如刘邈改行三长制度后,就要对三长家庭有优待,比如减免赋税、劳役这些。这些基层的官吏,刘邈同样也要对其有人文关怀,不能说一边当驴使,一边当猪喂。
刘邈再次撑起下巴。
说到底,利益是什么?终究还是钱粮!
所有的问题归根到底,都是一个缺钱!
要是刘邈现在平白多出一块河北平原那么大的耕田,那所有人的问题都解决了!所有人也都能够满意!不至于让自己在这边苦思冥想……但显然,这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白嫖是真的好啊!”
刘邈“啧”了一下。
其实刘邈也确实这么干了。
当初在荆州,在襄阳立下的三句誓言——
【耕者有其田,劳者有所获,老者有所养】
这三句誓言,其实已经是让刘邈享受到了太多的优待。
许多百姓,正是因为相信了这三句誓言,所以或多或少其实都受了一些委屈而默不作声。
因为他们相信,刘邈是真的能够带领他们达成这样的愿望!他们相信,跟着刘邈,将来会越来越好。
所以当“白嫖”的念头刚出现在刘邈脑海中时,刘邈反手就扇了自己一巴掌。
“畜生啊!还想苦一苦百姓!”
好在南方终究是地广人稀,不如北方那般拥挤,所以固然汉末乱世让南方的人口不减反增,却依旧是给了刘邈足够的操作空间。
只要认真分割,保证各个势力不至于达到暴走的边缘,那此事还是能够圆满处理的!
刘邈逐渐将要处理的事情理顺,并且找来纸笔,依次写下几个大字——
军、官、吏、农……
在思索片刻之后,刘邈又在农的后面又写上了儒、工、商三字。
但等到写好之后,刘邈又在官、农、工、商四个大字上面画了个叉。
最后,刘邈将视线放在军、吏、儒三个大字上。
而解决问题,显然一般都是从最简单的开始。
刘邈在“儒”的字迹下又写下“合法”二字。
当务之急,是解决政权的合法性。
而政权交替的合法性,已经被王莽还有刘秀他老人家直接给绑架到天人感应的事情上。
也就是说,刘邈如果要玩装神弄鬼那一套,就要继续维持谶纬那套。
但刘邈显然不想走这条路。
或者说,不是不想走,而是不能走。
随着刘邈在荆州立誓,刘邈政权和之前的政权的底色都有了明显的区别。
刘邈政权的合法性,不能再去追寻什么虚无缥缈的老天,什么大五行,什么天人感应。
这是刘邈向自己治下百姓做出的保证,同样也是基于最底层的生产关系所决定的。
随着均田制确定私田的合法性,现在要是再说什么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那和自己打自己脸有什么区别?让那些百姓怎么想?
所以装神弄鬼这一套,早就被刘邈自己给堵死了。
不但堵死了,后面那些分得田地的百姓还将这道墙给加厚、封死!
至少,刘邈不敢想象如果自己现在忽然来一句废除均田制,整个南方会乱成什么鸟样!
所以刘邈,必须要自己找到一条自证合法的道路!证明自己的政权是合理的!不然哪怕自己的国号依旧是汉,哪怕自己姓刘,那合法性依旧低的可怜!
毕竟,从某种程度而言……袁绍接受了大汉天子的禅让,人家的合法性还真的比刘邈这边要高。
“自己选的路,哭着也要走完啊!”
刘邈揉揉脑壳。
“幼平,去将公玮还有王朗前来,我有事情与他们商议。”
陈瑀、王朗赶到后,听到刘邈的惆怅,却也是早有所料。
毕竟,论及对百姓思想意识的敏感,整个南方也找不出比他二人更加敏锐的人。
随着刘邈在江东的种种动作,已经将所有的东西全都改变……现在还想回去走老路?晚了!
“仲山这时候愁眉苦脸做什么?”
陈瑀拍了下刘邈的肩膀,那眼神仿佛是在说等以后刘邈真的称帝可就拍不到了!
“毕竟,这条路,可是你自己选的!”
“建立一个全新的大汉!而不是简单的重蹈覆辙。”
陈瑀将早就准备好的一份公文交给刘邈。
“既然如此,你就应该也要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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