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王爷设局试深浅

    月洞门前的雪地冰冷依旧,嘉仪郡主那团樱红色的风暴已然远去,只留下满地狼藉的脚印和空气中尚未散尽的脂粉香与骄横气息。沈清辞强撑着从雪地里站起,左肩的剧痛让她忍不住吸了口冷气,身体微微晃了晃。她拍掉身上的雪沫,低垂着头,快步离开这是非之地,仿佛身后有恶鬼追赶。

    回到浣衣房,迎接她的自然是王嬷嬷那张混合着幸灾乐祸和更深忌惮的刻薄脸。郡主刁难沈清辞的事情,风一样传遍了这小小的角落。王嬷嬷虽然没能亲眼看到沈清辞被“打烂脸”,但见她脸色苍白、肩头衣衫隐有褶皱(翠儿那一巴掌的痕迹),也猜到她吃了苦头,心头那口恶气总算顺了些。

    “哼,惹上嘉仪郡主,算你倒霉!没被打死算你命大!”王嬷嬷阴阳怪气地嘲讽着,三角眼里闪着恶毒的光,“别以为攀上书房那点边儿就真能上天了!在郡主眼里,你就是个下贱的玩意儿!以后给我离郡主远点,再惹出事来,看我不第一个把你交出去顶罪!”

    沈清辞沉默不语,仿佛没听见。她默默走到自己的位置,重新拿起棒槌。冰冷的池水再次包裹住她缠着布条的双手,伤口被刺激的刺痛让她眉头紧蹙,左肩的钝痛更是时刻提醒着她方才的惊险。然而,她的心却比这井水更冷。

    嘉仪郡主不会善罢甘休。这只是开始。

    而更让她心悸的,是那暖阁窗棂后,那道玄色的、冰冷审视的目光。

    萧珩……他看到了多少?他……会怎么想?

    接下来的两日,王府表面风平浪静。沈清辞每日依旧往返于浣衣房与澄怀堂外围。双手在药膏和草药的共同作用下,溃烂开始收敛,疼痛稍减,虽然离痊愈还远,但总算恢复了部分力气。肩头的淤青也渐渐散开,只是动作幅度稍大时仍会隐隐作痛。

    她清扫澄怀堂外围时更加谨慎,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仿佛一只惊弓之鸟。凌锋没有再出现,暖阁的窗棂也始终紧闭,仿佛那日的一瞥只是她的幻觉。但这种平静,反而让她心头的不安愈发强烈。暴风雨来临前,往往是最压抑的死寂。

    这日清晨,沈清辞照例来到澄怀堂院中清扫。雪后初霁,阳光清冷。她正专注地清扫回廊角落的积雪落叶,尽量让自己的动作看起来自然流畅,不引人注目。

    忽然,澄怀堂那扇紧闭的、厚重的雕花木门“吱呀”一声,从里面被推开了!

    沈清辞的心猛地一跳!握着扫帚的手瞬间收紧。她下意识地迅速低下头,退到廊柱的阴影里,屏住呼吸。

    走出来的是王府内院的一位大管事,姓周,为人一向严谨刻板。他手中捧着一摞用蓝布包裹着的、看起来像是账册或卷宗的东西。周管事步履匆匆,眉头紧锁,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难题。他沿着回廊快步走着,在经过沈清辞身边时,似乎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脚下一个趔趄!

    “哎呀!”周管事惊呼一声,身体猛地向前扑倒!手中那摞包裹得不算严实的卷宗顿时脱手飞出!蓝布散开,里面一叠厚厚的、写满字迹的纸张如同天女散花般,纷纷扬扬地洒落下来,铺满了沈清辞面前一小片刚清扫干净的回廊地面,甚至有几张飘到了廊外的积雪上!

    “糟了!糟了!”周管事狼狈地爬起来,看着满地散乱的文件,脸色瞬间惨白如纸,额头冷汗涔涔而下!他手忙脚乱地想要去捡拾,口中语无伦次,“这……这可如何是好!王爷……王爷等着要看的!这要是弄乱了顺序,污损了……我……”

    他显然急昏了头,动作笨拙,反而将几张纸踩在了脚下,留下了清晰的泥印。

    沈清辞站在一旁,低着头,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措手不及。她本能地想要帮忙,但王嬷嬷的警告言犹在耳——“不该看的别看,不该碰的别碰”!尤其是书房的东西!更何况,这是王爷等着要看的卷宗!万一沾了雪水,弄脏了顺序……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她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仿佛那些散落的纸张是烧红的烙铁。

    “你还愣着干什么?!”周管事猛地抬头,看到木头一样杵着的沈清辞,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厉声喝道,“还不快帮我捡起来!仔细点!别弄脏了!一张都不能少!顺序也不能乱!”他的声音因为焦急而尖利,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沈清辞心头一凛!周管事的命令和王嬷嬷的警告在她脑中激烈冲突。不捡?就是违抗管事命令,见死不救,罪责难逃!捡?万一弄错顺序,或者沾了手印雪水……同样是重罪!而且……这些卷宗内容是什么?她能不能看?这会不会又是一个陷阱?

    电光火石之间,无数的念头闪过。她猛地想起老忠叔那句“活着,比什么都强”,想起父亲沉冤未雪……眼下,违抗命令的后果立竿见影,而捡拾卷宗的风险……或许还能规避!

    “是!管事大人!”沈清辞不再犹豫,立刻应声。她飞快地摘下自己那双沾着雪水泥污、粗糙不堪的粗布手套,小心翼翼地放到一边。然后,她伸出自己那缠着干净布条、虽然依旧红肿但相对“洁净”的双手——这双手因为冻伤未愈,指尖冰凉且带着药味,但至少没有污泥。

    她没有立刻去触碰那些散落的纸张。而是先飞快地扫视了一眼整个散落的范围,在心中迅速记下了纸张大致的分布和相对位置。然后,她动作极其轻柔、迅速,如同对待易碎的珍宝,小心翼翼地避开纸张上的字迹,只捏住纸张最边缘的空白处。

    她先从廊外积雪上飘落的那几张开始捡起,因为雪水融化会更快污损纸张。她轻轻拂去纸张上沾着的细小雪粒,动作快而稳。接着是回廊地面上散落的。她按照自己心中记下的相对位置和纸张边缘的编号(如果有)或墨迹浓淡(推测顺序),快速而有序地将它们叠放整齐。整个过程,她的目光始终低垂,只专注于纸张的边缘和空白处,极力避免视线扫过上面的任何字迹!

    她的动作流畅、专注,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谨慎,仿佛在进行一项神圣的仪式。呼吸放得极轻,生怕气息吹乱了纸张。

    周管事原本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看到沈清辞如此麻利、专业且异常“懂事”(只看空白不窥内容)的动作,不由得愣了一下,焦灼的情绪稍稍平复了些许,也跟着小心翼翼地捡拾起自己脚边的几张。

    不到半盏茶功夫,散落的卷宗便被重新收集整理好,按照沈清辞心中默记的顺序叠放整齐。除了几张边缘不可避免地沾了极细微的雪水湿痕和一两处被周管事踩到的泥印(并非沈清辞造成),整体还算完好,顺序也基本无误。

    沈清辞将整理好的卷宗双手捧起,恭敬地递给周管事,头垂得更低:“管事大人,您看这样……可行吗?奴婢只碰了纸张边缘,未曾窥看内容。”

    周管事接过卷宗,仔细翻看了一下顺序和污损情况,长长松了口气,看向沈清辞的眼神少了几分之前的苛责,多了几分复杂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这丫头……倒是机灵,手也稳,更难得的是这份“懂事”。

    “嗯,”周管事语气缓和了些,“还算利索。记住,今天的事,不许对任何人提起!否则……”他警告地瞪了沈清辞一眼。

    “奴婢明白!奴婢什么也没看见!”沈清辞立刻应声,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惶恐。

    周管事不再多言,抱着卷宗,匆匆整理了一下衣袍,快步朝着内院的方向去了,背影依旧带着几分仓促。

    沈清辞站在原地,看着周管事远去的背影,紧绷的神经才缓缓松弛下来。她捡起地上的粗布手套重新戴上,掌心已被冷汗浸湿。刚才那短短片刻,如同在万丈深渊的钢丝上走了一遭。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巧合,还是……又一次针对她的试探?

    澄怀堂内,临窗的紫檀木书案后。

    萧珩并未在处理公务。他修长的手指间把玩着一枚温润的羊脂白玉扳指,深邃的目光透过半开的窗棂,将回廊上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从卷宗“意外”散落,到周管事的慌乱呵斥,再到那罪奴女子摘下脏手套、用缠着布条的“洁净”双手迅速、有序、且刻意避开内容地捡拾整理……

    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地落入他冰冷的眸中。

    他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如同精雕细琢的玉像。唯有那双深不见底的寒潭眸子里,一丝极淡的、如同冰面裂开细缝般的玩味,悄然掠过。

    果然……有点意思。

    反应够快,动作够稳,心思……也够细。

    更重要的是,那份在恐惧和诱惑之下,依旧强行维持的界限感——不该碰的不碰,不该看的不看。

    是本性如此?还是……伪装得够深?

    白玉扳指在他指尖灵活地转动,折射出冰冷的光泽。看来,这个从北疆带回来的“小奴隶”,比他预想的……要有趣得多。或许,可以稍微……再试深一点?

    他放下扳指,指尖在光滑的紫檀木案面上轻轻敲击了两下,发出沉闷而规律的轻响,如同某种无声的指令。

    回廊上,沈清辞正弯腰准备继续清扫,眼角余光瞥见澄怀堂那扇半开的窗棂,似乎……无声无息地合拢了。一股莫名的寒意,悄无声息地爬上她的脊背。(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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