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药圃识得百草香

    王府深沉的夜,如同冰冷的巨兽,吞噬了所有光亮和希望。沈清辞如同游魂般被护卫押送回那间冰冷潮湿的耳房。当沉重的木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外界最后一点昏黄的风灯光芒,无边的黑暗和死寂瞬间将她彻底吞没。

    她背靠着冰冷的门板,身体沿着门板缓缓滑落,最终跌坐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没有哭泣,没有尖叫,只有死一般的寂静和无法控制的、剧烈的颤抖。萧珩那冰冷无情的话语如同淬毒的冰锥,反复刺穿着她的灵魂。

    “十日内,若还是这般碍眼,这双手,也不必留了。”

    废手……

    对于一个意图复仇、需要翻案的人来说,失去双手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彻底失去书写、翻阅、甚至自理的能力!意味着变成真正的废人!意味着永坠地狱,再无翻身之日!

    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她摇摇欲坠的理智。恐惧如同无形的巨手扼住她的喉咙,让她几乎窒息。黑暗中,她仿佛能看到萧珩那双毫无波澜的、如同寒潭般的眼睛,正冷漠地注视着她的崩溃。

    为什么?为什么要如此折磨她?给她一线接近书房的希望,让她看到那疑似父亲的手稿,再用最残酷的方式将她彻底碾碎?只是为了欣赏她的痛苦挣扎吗?

    冰冷的泪水终于无法抑制地涌出,顺着她冰冷的脸颊滑落,滴在同样冰冷的手背上,带来一阵灼痛。她死死地抱住自己伤痕累累的双臂,蜷缩成一团,仿佛这样就能抵御那无孔不入的寒冷和绝望。

    放弃吧……

    一个微弱的声音在心底响起。

    在这座吃人的王府里,在萧珩绝对的权势面前,你不过是一只蝼蚁。挣扎,只会带来更深的痛苦。不如就此认命,或许还能求得一个痛快……

    就在这绝望的念头如同藤蔓般缠绕住她的心脏,即将将她彻底拖入黑暗深渊时,黑暗中,父亲沈泓那双温和、睿智、充满期许和正直光芒的眼睛,清晰地浮现在她的脑海深处。

    “辞儿,记住,君子当如松,岁寒而不凋。纵使身处绝境,心向光明,便永不沉沦。”

    父亲的声音,仿佛穿越了十年的光阴,带着温暖的力量,轻轻拂过她冰冷绝望的心田。是啊,父亲一生清正,却蒙受不白之冤,惨死狱中。沈家满门凋零,只余她一人。若她也放弃了,父亲的冤屈将永沉海底,沈家的门楣将永远蒙尘!

    不!她不能放弃!

    绝不能!

    一股微弱却无比执拗的火苗,在那片绝望的冰原上重新燃起!废手?萧珩想废掉她的手?那她就偏要治好它!而且要尽快!她不仅要保住这双手,她还要用这双手,去翻案!去复仇!去触碰那书房里的真相!

    求生的本能和复仇的执念如同最猛烈的火焰,瞬间烧尽了所有的软弱和绝望。沈清辞猛地抬起头,黑暗中,她的眼神如同淬火的寒星,闪耀着冰冷而决绝的光芒!

    十日!

    只有十日!

    她没有时间沉溺在恐惧中!

    她挣扎着从冰冷的地上爬起来。双手的剧痛依旧,但此刻这痛楚反而成了鞭策她的动力。她摸索着走到土炕边,借着窗外透进来的一丝微弱雪光,找到了小哑女昨夜送来的那包草药粉末。她小心翼翼地解开油纸包,将散发着艾草和紫苏清香的粉末均匀地敷在双手的伤口上。清凉的感觉暂时压下了火辣的刺痛。

    然后,她开始冷静地思考。

    萧珩说“自己想法子治好”。这既是威胁,也是一道缝隙——他允许她用药!王府的药圃……那是她唯一可能获得更多草药的地方!虽然她负责的是澄怀堂外围清扫,但药圃的位置,她曾在打扫时远远望见过,就在浣衣房去往前院路径的附近!

    天刚蒙蒙亮,刺骨的晨风呼啸着。沈清辞不顾身体的疲惫和疼痛,早早起身。她将双手重新用干净的布条仔细缠裹好,虽然依旧红肿疼痛,但敷了药后,灼热感稍减。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挺直脊背,走出了耳房。

    王嬷嬷那刻薄的谩骂如约而至:“哟,今儿个倒是起得早!怎么?攀上书房的高枝儿,连觉都不用睡了?还是昨儿夜里被哪位贵人‘传唤’,累着了?”她的话恶毒下流,三角眼里满是幸灾乐祸的恶意。显然,昨夜她被王爷传唤的消息,已经如同长了翅膀般飞遍了王府的角落。

    沈清辞低着头,沉默地承受着污言秽语,仿佛没有听见。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药圃!

    趁着清晨去澄怀堂清扫的机会,她刻意放慢了脚步。在经过通往药圃的那条岔路时,她飞快地瞥了一眼。药圃用低矮的竹篱围着,里面整齐地划分着几畦药田,虽然已是寒冬,但一些耐寒的草药依旧顽强地生长着,散发着淡淡的药香。

    看守药圃的是一个年迈的花匠,姓孙,平时沉默寡言,很少与旁人打交道。

    机会就在眼前,但如何接近?王嬷嬷的眼睛如同毒蛇般盯着她,任何异常的举动都可能招致更疯狂的报复。直接去讨要?绝无可能!偷取?风险太大,一旦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沈清辞心念电转,苦思对策之时,机会竟自己送上门来!

    内院一个负责洒扫的小丫鬟提着一个小竹篮,匆匆跑到药圃边,对着里面的孙老花匠喊道:“孙伯!孙伯!张嬷嬷让我来取些艾草和薄荷叶!要新鲜的!说是给几位夫人熬安神汤用!”

    孙老花匠慢吞吞地应了一声,放下手中的花锄,走进药圃深处去采摘。

    那小丫鬟站在篱笆外等着,无聊地踢着地上的小石子。忽然,她“哎呀”一声,脚下一滑,手中的小竹篮脱手飞出,里面几个用来装草药的干净布袋散落出来,被寒风吹得滚到了沈清辞脚边不远处的泥地上。

    小丫鬟连忙跑过来捡拾。沈清辞心头猛地一跳!机会!

    她几乎是本能地快步上前,蹲下身,用自己那缠着布条、动作略显笨拙的手,帮小丫鬟捡起滚落的布袋。她的动作看似自然,却在捡拾最后一个布袋时,手指“无意间”在布袋边缘沾染的一点湿泥上蹭了一下,然后飞快地、极其隐蔽地,将指尖那点带着特殊气味的湿泥抹在了自己缠手的布条内侧!

    “谢……谢谢你啊。”小丫鬟接过布袋,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谢。

    “举手之劳。”沈清辞低声道,迅速退开,继续朝着澄怀堂的方向走去,心跳如鼓。她的指尖,残留着那湿泥特有的、混合着腐殖质和某种熟悉草药根茎的气味!是地榆!而且看那泥土的新鲜湿润程度,显然是刚翻动过不久的地块!

    孙老花匠采好了艾草和薄荷,交给小丫鬟。小丫鬟道谢后匆匆离去。孙老花匠又拿起花锄,走向药圃深处,那里正是沈清辞“嗅”到的地榆所在的位置!他似乎在整理那畦药田!

    沈清辞强压下心头的激动,完成澄怀堂外围的清扫后,并未立刻返回浣衣房。她绕到药圃附近一处相对隐蔽的角落,装作整理扫帚的样子,目光却如同最敏锐的猎鹰,紧紧锁定着药圃内孙老花匠的动作。

    孙老花匠年纪大了,动作缓慢。他费力地清理着地榆畦里的杂草,不时直起腰捶捶后背。终于,他似乎完成了工作,收拾好工具,锁上药圃的小竹门,颤巍巍地离开了。

    药圃暂时无人看守!

    沈清辞的心脏狂跳起来!她知道,这是极其短暂的机会!王嬷嬷很快就会发现她“耽搁”了!她必须快!

    她迅速环顾四周,确认无人注意。然后,她如同灵巧的狸猫,迅速闪身到药圃的竹篱旁。竹篱有一处因年久失修而略微松动。她小心翼翼地拨开几根竹条,侧身挤了进去!

    浓烈的、混合着泥土气息的药香扑面而来!她无暇细品,目光飞快地扫过药田。艾草!紫苏!薄荷!还有……地榆!就在最靠近篱笆的那一畦!地榆的根茎是治疗冻疮溃烂、生肌止血的良药!

    她蹲下身,动作迅捷而精准。她没有贪心,只快速而小心地挖取了几株地榆的块根,又顺手捋了一把旁边艾草和紫苏的叶子——这些都是她熟悉且需要的。她将草药用衣襟下摆兜住,迅速退出药圃,将松动的竹篱恢复原状。

    整个过程不过十几个呼吸的时间!她刚整理好衣衫,装作若无其事地拿起扫帚,就看到王嬷嬷那张阴沉刻薄的脸出现在回廊拐角,正怒气冲冲地朝她走来!

    “小贱蹄子!磨蹭什么?!还不快滚回来干活!”王嬷嬷的尖叫声刺破清晨的宁静。

    沈清辞深深低下头,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光芒,快步走向王嬷嬷。衣襟下,那几株带着泥土清香的草药,如同冰冷的火焰,紧贴着她的肌肤。

    药圃识得百草香。这深寒绝境中的一线生机,她终于,亲手抓住了!(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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