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厅的焚化炉光焰被隔绝在身后,沈烬踏进专属电梯。金属门无声合拢,倒映出他脸上那张温雅矜贵的面具——此刻却裂开一道细微的缝隙。梁振业那张道貌岸然的脸还在眼前晃动,混合着约翰逊案工人绝望的哭喊,像钝锯拉扯着他的神经。更糟的是,体内“烬燃”的寒意如同蛰伏的毒蛇,正沿着脊椎悄然上爬,每一次心跳都带起冰针穿刺般的锐痛。
他需要“星尘”,立刻。
电梯平稳下降,失重感传来。沈烬的手在西装内侧口袋摸索,指尖触碰到那个冰冷的银色金属管。他毫不犹豫,借着轿厢壁的遮挡,熟练地旋开钻石袖扣,露出苍白皮肤上那个隐秘的针孔印记。针尖刺入皮肤的瞬间,一股狂暴的灼热洪流在体内炸开!视野边缘的扭曲瞬间被强行抹平,所有嘈杂的感官信号被粗暴推远。世界重新变得清晰、冰冷、死寂。
代价是视野中央开始弥漫灰翳。
电梯直达地下专属车库。清冷的空气混合着机油和橡胶的气味扑面而来。沈烬的座驾——一辆线条冷硬如刀的黑色宾利慕尚,无声地停在专属车位上,如同匍匐的钢铁巨兽。司机老陈早已肃立一旁,看到他,立刻躬身拉开车门。
“少爷,回老宅?”老陈的声音平稳低沉。
沈烬没有立刻回答,他扶着冰冷的车门框,指尖用力到发白,对抗着那阵因药物与疲惫交织而袭来的强烈眩晕。视野里的灰翳在扩散,车库顶棚惨白的灯光仿佛隔着一层毛玻璃,模糊不清。他闭上眼,用力甩了甩头,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戾气。
“不,”他声音低哑,带着药物强行压制后的空洞,“去‘云顶’。”那是他名下位于城郊山顶的一处隐秘别墅,唯一的、暂时的喘息之地。
“是。”老陈没有多问,替他关上车门,迅速绕到驾驶位。
引擎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黑色宾利如同离弦之箭,无声而迅猛地滑出地下车库,一头扎进望海市湿冷的雨夜。
车窗外的霓虹流光被雨水晕染成一片片模糊的、流动的色块,如同融化的油画。沈烬靠在后座,昂贵的真皮座椅也驱不散骨髓深处渗出的寒意。他闭上眼,试图将梁振业那张虚伪的脸和工人家属的哭嚎驱逐出去。然而,闭眼后的黑暗里,另一幅景象却更加清晰地浮现——舷窗倒影中熊熊燃烧的童年大火!火焰扭曲着,舔舐着破败的木屋,浓烟滚滚,一个孩童撕心裂肺的哭喊声穿透时间的壁垒,在他耳膜深处炸响:“妈妈——!!!”
“呃……”一声压抑的闷哼从沈烬喉间逸出。他猛地睁开眼,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在昏暗的车厢内闪着微光。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试图用尖锐的刺痛将自己拉回现实。
就在这时!
“砰!!!”
一声沉闷得如同重锤砸在朽木上的巨响,毫无预兆地在右前方炸开!
沈烬的身体被巨大的惯性狠狠掼在车门上,左肩传来一阵剧痛!宾利车身猛地向右前方失控倾斜!视野瞬间天旋地转!他猛地抬头——
右前方,司机老陈的整个上半身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向后掼在椅背上!他胸前的深色制服瞬间被一大片急速扩散的暗色浸透!温热的液体混合着浓重的铁锈腥气,如同泼墨般,星星点点地溅射在冰冷的挡风玻璃上、昂贵的胡桃木饰板上、甚至有几滴滚烫地落在沈烬的手背上!
老陈的头颅无力地歪向一侧,眼睛难以置信地圆睁着,瞳孔里最后凝固的,是挡风玻璃外那片被雨水冲刷的、模糊的霓虹光影。他的右手还死死扣在方向盘上,指节因巨大的冲击力而扭曲变形。一颗狰狞的弹孔,赫然出现在他眉心正中央,边缘翻卷着焦黑的皮肉,正汩汩地涌出浓稠的、暗红的血液和灰白色的浆液。
死亡的气息,混合着浓烈的硝烟和血腥味,瞬间塞满了整个车厢!
“轰——!”
失控的宾利狠狠撞上了路中央的隔离带!金属扭曲、玻璃爆裂的刺耳噪音盖过了雨声!安全气囊如同白色的巨兽,轰然弹出,带着刺鼻的化学气味,狠狠砸在沈烬的脸上和胸口!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眼前一黑,胸腔如同被巨石碾过,几乎窒息!
剧痛和窒息的眩晕中,沈烬残存的意识如同风中残烛。是“烬燃”发作的幻觉?还是……
“砰!砰!砰!”
又是几声沉闷而精准的点射!子弹如同毒蛇的獠牙,狠狠咬在宾利厚重的防弹车门和车体框架上!发出令人牙酸的“铛!铛!”爆响!防弹玻璃在连续的冲击下,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一颗子弹甚至穿透了侧窗玻璃的薄弱边缘,带着灼热的气流,擦着沈烬的耳际呼啸而过,狠狠钉入他身后的真皮座椅,发出“噗”的一声闷响!
不是幻觉!是截杀!
冰冷的、带着死亡气息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沈烬的心脏,压过了身体的所有疼痛!肾上腺素如同冰河解冻般在血管里疯狂奔涌!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他猛地踹开因撞击而变形的后车门!身体如同猎豹般翻滚而出!冰冷的雨水混合着地上的泥泞,瞬间浸透了他价值不菲的西装裤腿!
“在那边!别让他跑了!”一个嘶哑、如同砂纸摩擦般的声音在雨幕中响起,带着冰冷的杀意。
沈烬根本来不及看清袭击者的位置,他凭借着对危险的野兽般直觉,在落地的瞬间,就势向旁边的黑暗小巷扑去!动作狼狈而迅猛,沾满泥浆的昂贵皮鞋在湿滑的地面踩出混乱的印记。
“追!”脚步声如同跗骨之蛆,在空旷的街道上急促响起,迅速逼近!
沈烬一头扎进了小巷的黑暗。这条巷子狭窄得仅容两人侧身,头顶是密如蛛网、纠缠不清的电线,两旁是歪歪扭扭、墙皮剥落的握手楼。脚下是厚厚的、滑腻的污垢和不知名的垃圾,每一次落脚都发出令人作呕的“噗叽”声。浓烈的腐臭、尿臊味和劣质煤烟的气息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窒息的浊流,蛮横地冲进他的鼻腔。这与宴会厅里昂贵的香氛、直升机上雪松冷香截然不同的气味,如同腐烂的沼泽,瞬间将他吞噬。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如同催命的鼓点!沈烬在狭窄曲折、堆满杂物的巷道里亡命奔逃。冰冷的雨水顺着发梢流进脖颈,昂贵的西装被墙壁突出的砖石和锈蚀的铁丝网刮破,发出“嘶啦”的裂帛声。左肩撞击车门后的剧痛随着每一次奔跑的动作而加剧,每一次呼吸都扯动着胸腔的闷痛。汗水、雨水、泥浆混合在一起,糊住了他的视线,让他那张总是完美无瑕的脸,此刻只剩下狼狈和狰狞。
他像一头被猎人围堵、驱赶进污秽泥沼的困兽,曾经掌控一切的从容荡然无存,只剩下最原始的、被追猎的恐惧。
前方巷口似乎透出一点微弱的光!沈烬如同抓住救命稻草,拼尽全力朝那光亮处冲去!
然而,就在他即将冲出巷口的一刹那——
“嗤啦——!”
一声刺耳的布料撕裂声响起!
他左腕上那枚价值连城、切割完美的铂金镶钻袖扣,被巷口一根斜伸出来的、锈迹斑斑的废弃铁丝网狠狠挂住!巨大的冲力之下,袖口瞬间被撕裂!冰冷的钻石在污浊的雨水中划过一道微弱而讽刺的光芒!腕骨被铁丝勒得剧痛,几乎脱臼!
沈烬闷哼一声,身体被这突如其来的阻力猛地一拽,脚下更是一滑!
“噗通!”
他整个人失去平衡,狠狠地摔进了巷口一个散发着浓烈恶臭、污秽不堪的积水坑里!冰冷、粘稠、混着腐烂垃圾的黑色污水瞬间淹没了他大半个身体!昂贵的西装、精心打理的头发,瞬间被这污秽彻底吞噬!
前所未有的狼狈!冰冷的污水带着刺骨的寒意和令人作呕的腥臭,瞬间浸透了他昂贵的西装,紧贴皮肤,带来滑腻的触感和彻骨的冰冷。粘稠的污物糊满了他的脸和脖颈,浓烈的腐臭气息蛮横地冲进鼻腔,引发一阵剧烈的反胃。左肩的剧痛、手腕被勒伤的灼痛、胸腔的闷痛,还有此刻深陷污秽的屈辱感,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钢针,狠狠刺入他骄傲的骨髓!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手指却陷入滑腻的污泥中,无处着力。
“这边!有动静!”追捕者嘶哑的声音和杂乱的脚步声,如同地狱的丧钟,在巷口另一侧骤然响起!距离近得几乎能听到对方粗重的喘息!
死亡的阴影如同冰冷的铁幕,轰然降临!沈烬猛地抬头,沾满污泥的脸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中,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纯粹的、被逼到绝境的恐惧!
千钧一发!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所有。沈烬的目光如同濒死的野兽,在绝望中疯狂扫视。下一秒,他死死盯住了巷口不远处——一个巨大的、绿色的、肮脏不堪的塑料垃圾箱!盖子半掩着,里面塞满了腐烂的菜叶、废弃的包装袋等污秽之物,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恶臭。
没有丝毫犹豫!沈烬爆发出最后的力量,猛地从污水中挣扎而起,带着一身淋漓的泥浆和刺鼻的腐臭,如同扑火的飞蛾,踉跄着扑向那个散发着浓烈死亡气息的垃圾箱!
他用尽全身力气,掀开那沉重的、沾满污垢的箱盖!
一股更加浓烈、令人几欲昏厥的混合恶臭如同实质的拳头,狠狠砸在他的脸上!他强忍着胃部的翻江倒海和强烈的眩晕感,身体蜷缩,如同被丢弃的垃圾,不顾一切地钻了进去!
“咣当!”
沉重的塑料箱盖在他头顶重重落下!
瞬间,彻底的黑暗和令人窒息的恶臭将他完全吞噬。世界只剩下垃圾腐烂发酵的酸腐气、污水渗漏的腥臊味、还有他自己粗重、压抑、带着铁锈血腥味的剧烈喘息,在狭小污秽的空间里疯狂回荡。他蜷缩在冰冷、滑腻的污物之中,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昂贵的西装彻底成了肮脏的裹尸布,曾经象征权柄的钻石袖扣,此刻深陷在污泥里,只反射着垃圾箱缝隙透入的一丝微弱、冰冷的光线。
他颤抖着,从西装内侧那个同样沾满泥污的口袋里,摸出了一把冰冷、沉甸甸的掌心雷手枪。那是他最后的底牌。冰冷的金属触感从掌心传来,却丝毫无法驱散那彻骨的寒意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脚步声!
沉重的、带着杀意的脚步声,在垃圾箱外咫尺之处停了下来!
沈烬猛地屏住了呼吸!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撞击着肋骨,几乎要破膛而出!他死死咬住下唇,口腔里弥漫开血腥味和污泥的恶臭。握着枪的手指,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根根凸起,青白骇人,在绝对的黑暗中,感受着扳机那冰冷坚硬的弧度。
垃圾箱外,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雨水敲打箱盖的沉闷声响,如同地狱的倒计时。
一步,两步……追捕者的脚步在垃圾箱周围缓慢地移动着,如同寻找猎物的秃鹫。
污秽的黑暗里,沈烬蜷缩着,如同最卑贱的虫豸。冰冷的枪身紧贴着他剧烈起伏的胸膛,那微弱的心跳,成了这腐臭地狱里唯一证明他还活着的鼓点。(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