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珠从石缝渗出,滴落在青砖上,发出空洞的回响。
苏凝混入前往二楼“造体房”做洒扫的哑奴行列当中。
二楼更显得阴森,夹杂着铁器碰撞的清脆声,和压抑和痛苦的喘息。
“按住他!别让他乱动!”
“腿骨再削干净些,否则接不上蛇尾。”
苏凝一边拿着水桶和抹布擦拭地面一边暗中观察。
几十张石台排列如祭坛,每张台上都绑着一个孩童。
石案上堆着骇人的各种“部件”——鱼尾、鸟翅、兽爪等,浸泡在血色的药液里,泛着诡异的活物般的光泽。
最中央的石台上,两个孩童被铁链锁住了四肢。
正是苏凝寻了几日的锦恒和锦予。
“求你们…放过…我弟弟…”哥哥锦恒死死咬着嘴唇,鲜血从嘴角滑落,虽痛苦万分却还是想为弟弟争取一线生机。
可惜没人回应他的诉求。
弟弟锦予已经被吓得昏死过去,苍白的小脸上泪痕未干。
“开始吧。”一位黑衣僧人拿布抹着刀面,“哥哥接蛇尾,弟弟做鲛人,珍珑会的贵客们,最喜欢成对的‘珍品’。”
一旁的橘衣僧人闻言举起长刀,一个手起刀落。
“咔嚓——”
锦恒的双腿被齐膝砍断。
“啊啊啊啊啊——”剧烈的疼痛让锦恒仰天大叫,鲜血像瀑布一样流出,他的脸色迅速变得苍白,意识逐渐模糊。
苏凝握住抹布的手一紧,浓烈的血腥味让她觉得有些呼吸不畅。
少年的小腿“咚”的一声掉进铜盆里,鲜血喷溅在黑衣僧人的脸上,他却咧嘴笑了:“不愧是富人家养大的孩子,血都比贱民的干净。”
苏凝知道这些断肢最后都会被炼化成长明灯的灯油。
锦恒痛得浑身痉挛,喉咙里挤出如野兽般的低吼。
“别让他死了。”橘衣僧人面无表情地看着脸色死白的锦恒。
黑衣僧人往断肢处洒上不知名的粉末后,伤口竟迅速止血结痂。
接着,黑衣从特殊药液中取出一条青鳞蟒尾。
蟒尾断面还滴着血,显然刚从活蛇身上剥下。
黑衣僧人将蛇尾对准锦恒的断肢——
“啊啊啊——!!!”锦恒被活生生痛醒过来。
在锦恒凄厉的惨叫中,蟒尾的骨刺扎进血肉,像活物般钻入他的腰骨,随即自动与他的躯干融合为一体,像是他本来的身体一样。
锦恒剧烈抽搐起来,瞳孔缩成针尖大小,皮肤下浮现蛇鳞状的青纹。
另一边,锦予被泼醒,满脸惊恐地看着自己昏死过去的哥哥,随即嚎哭起来,“哥哥!我们一起回家好不好!”
黑衣僧人毫不留情地再次举起屠刀,手起刀落,砍下锦恒的双腿。
“啊啊啊啊啊——”剧烈的疼痛让锦予惨叫起来,他痛得整个人都在颤抖。
黑衣僧人取来一条鱼尾,以同样的方式接上去,锦予惨叫一声直接被痛晕了过去。
苏凝吞了吞口水,抓住抹布的手背青筋毕露。
人类的恶真的难以想象。
造体房的惨叫声彻夜不停。
***
幽深的甬道里,墙壁渗出浓郁的血液,沿着砖缝蜿蜒而下,在地面汇聚成黏腻的细流。
每隔十步都有一盏青铜人油灯嵌在壁龛里,灯油是从“失败品”身上榨取的油脂,燃烧时散发出一股甜腻的腐臭味。
苏凝低垂着头,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跟随着顶楼的管事前往“成品区”。
前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鳞片摩擦石砖,又像是……某种生物在啃食着什么。
漆黑的铁门咣啷一声被打开,仿佛打开了深渊的大门。
苏凝侧目,看到了第一间牢房的“成品”。
一个约莫十岁的男童蹲在地上,他原本属于人类的双臂被替换成了鹰翅,双脚被削成了鸟禽爪子。
羽毛稀疏发黄,根部还带着未愈合的缝合线。
他正机械地啄食着地上的谷粒,每啄一下,脖颈就诡异地扭动,就像一个真正的禽鸟一样。
苏凝隐在袖中猛地握成拳头,觉得自己已经开始喘不过气了。
这里堪比地狱。
这些禽兽不如的东西。
苏凝深呼吸了一口,让自己保持冷静。
下一个牢房里是一个瘦小的女童,她倒挂在房梁上。
她的下半身膨胀成蜘蛛腹,八条人腿从腹部延伸出来,每条腿的膝盖都反向弯曲。她的眼睛只剩下眼白,正咯咯笑着。
苏凝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恶臭扑面而来。
牢房里关着一个匍匐的身影——那原本该是个健全的男童,现在脖颈上却被接上了第二个犬头,脊椎扭曲成弓形,手脚被制成犬爪,浑身被粘上了犬毛,变成了“双头犬”。
下一个牢房里,一个少女被垂吊在半空中,她的后背裂开两道巨大的伤口,里面缝接着半透明的蝶翼。
她的皮肤薄得能看见血管,每呼吸一次,翅膀就会抖动起来。
苏凝忍住想呕吐的冲动,不停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
接下来的“成品”是又一个“鸟人”。
那本该是个十岁出头的健全女童,如今却从肩胛骨处生出一对灰褐色的翅膀。
羽毛稀疏斑驳,露出底下溃烂的皮肉,她的双脚被削成鸟爪的模样,低垂着头用喙般的嘴啃咬自己的翅根。
接着的牢房中蜷缩着一团毛茸茸的东西。
一张稚嫩的人脸夹杂在狐狸毛中,臀部被嫁接了几条毛茸茸的狐狸尾巴,成了“狐狸精”。
越往里走越潮湿。
地板渗出湿滑的液体,踩上去黏滑如鱼类的黏液。
琉璃缸几乎占满半个房间,水面浮着银蓝色的鳞片。
苏凝认出了眼前这“鲛人”正是锦予。
锦予的鱼尾无力地垂在水中,上半身瘦得肋骨分明,手腕上被铁链禁锢住。
缸中的药液浑浊发绿。
锦予的锁骨处钉着两枚金环,细链一直延伸到缸底,显然是为了防止他沉底或跃出。
锦予眼里无光,一片死灰。
隔壁的铁笼内盘踞着一条人面蛇。
蛇尾有几米长,青鳞在暗处泛着冷光。
它们的眼睛还是属于人类的。
是一双双清醒的、痛苦的、燃烧着恨意的人类眼睛。
他的上半身仍是清俊少年的模样,下半身却已彻底化为蛇尾,尾尖无意识地拍打着地面,刮出刺耳的声响。
管事打开蛇笼的小窗,扔进一块生肉。
锦恒的蛇尾猛地弹起,却不是扑向肉块,而是狠狠抽向管事的胳膊!
“啪!”
骨骼断裂的脆响中,管事惨叫着后退。
管事骂骂咧咧地锁好笼门,转头对苏凝道:“看见没?这蛇崽最麻烦,饿他三天照样有力气杀人。”
他甩给苏凝一把小刀,“下次喂食前,先扎他七寸,那儿的鳞片还没长硬……”
苏凝低头接过小刀,指尖发颤。
笼门前还沾着上一个哑奴干涸的血。
“你就负责喂食和擦洗笼子外围而已。”管事交代完就走了。
独留苏凝在这个深渊中。
***
辰时。
苏凝端着铜盆,跪在锦恒的蛇笼前。
药水混着血腥与腐肉的气息,有着一股刺鼻的味道。
笼中的少年盘踞在阴影里,青黑鳞片黯淡无光,但伤口边缘仍泛着不祥的紫黑色。
【换药。】她比划着手势,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呜咽,尽责地演着一个哑奴。
锦恒没有动,只是冷冷地看着她。
苏凝知道他不信她,他不会再相信任何人。
她沉默地拧干布巾,伸手去擦他尾巴上的血污,指尖刚碰到鳞片,蛇尾猛地一缩,随即狠狠抽在她手腕上!
“啪!”
苏凝的手腕顿时红肿一片,铜盆翻倒,药水泼了一地。
门外传来管事的骂声:“笨手笨脚的东西!”
她低头收拾,不发一言。
身为哑奴,她不能说话,不能反抗,甚至不能流露出太多情绪,纵使她也很想动手杀了这些禽兽,但她不能。
这里是“过往”,而她只是一个“看客”。(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