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丘·方圆百里,有一邕,四邑。
邕即为水流环绕的城邑,也是大商宗庙所在之地,殷旸身居大宗伯一职,日后就在此地暂居。
但宗庙属于整个大商,即使是殷受也无权占有。
是以,殷旸封地商丘,实际上只是主管宗庙以外的土地,以及那四处邑。
宗庙在中。
其东一邑最近,为商族墓塚,多代商王宗亲,皆葬于此,名桐邑。
其西一邑最远,也为商朝墓塚,却是诸多臣子埋葬之地,名塚邑。
其北一邑人口最多,为耕地,良田沃土,名渠邑。
其南一邑为屯兵之地、以及行商交易大货的市场,名集邑。
……
辗转一日,总算踏入商丘境内,来到了最西侧的塚邑。
塚邑内,殷旸此刻正居于邑中的塚宫正殿。
右侧坐着尤浑,低头不语。
左侧是盂子之子·澜。
大波为澜。
这澜有着一头卷翘的长发,披散在后,以帛带金冠束缚,看着文弱怯懦,但却是时而偷瞧殷旸。
而殿中,还有一名墓正带着一名册正,等待殷旸问话。
殷旸看着册正奉上的商丘名册。
上面是对商丘详细的记载,见到这些记录,他心中盘算一二,不由眉头蹙起。
转而愠怒。
怒却发笑。
“商丘二十万人,十万亩良田,年产却只有十五万石粟米,税收三万?”
那底下的册正后背一颤,不敢说话。
殷旸继续笑道:“商丘甲兵三千,年俸一万五千石。”
“小臣……也有三千?”
“禄一万又五!”
“而宗庙一日一占卜,十日一小祭,一甲子六十日一正祭,六甲子一大祭……花销三万石?”
“合着……库房空空!”
“宗庙每载还倒欠了三万石!”
嘭!
殷旸泛起杀意。
他曾在大商军营管理后勤之事。
一石有十斗。
十斗有百升。
百升一百五十斤。
而一位甲兵,无战之时,混着菜类一载也才食一石半!
三万石?
可就是四百五十万斤粮食!
足够两万甲兵一年的口粮!
至于大商甲兵,无战之时的情况下,一年包括口粮在内,也只发放二至三石粮食!
这宗庙倒是厉害,三千甲兵,给出一万五千石。
至于小臣,也是以甲兵标准发放,且一个商丘能有三千小臣?
整个商王宫也不过如此了!
“汝既然为册正,负责存放商丘大大小小的册令记录,那就说说,这每载的三万石,欠的是谁的。”
咚咚咚……
殷旸纤长的手指,敲打着案桌。
殿内寂静无声,唯有这指尖敲击声在催促那名册正。
这册正忐忑不安。
他说话磕磕绊绊,细若蚊声:“欠,欠的是族老们的,族老们有自己的食邑田禄,每次占卜祭祀,若是库房不够,都会向族老们暂借。”
“……不,不只是粮食,还有其余牲畜祭品。”
说着,册正欲要将那可以说是‘欠条’的册子,呈交给殷旸。
可看着殷旸那眼神,又紧忙跪下,不敢妄动。
殷旸眼中思索不断。
无需考察,光从这名册中就可看出不少问题。
其一。
良田的收成有问题。
正常来说,一亩良田一季可产一石二,这商丘可一年两季,也就是一亩地一年可产二石二。
所以这商丘十万良田,可产二十二万石才对。
为何只有十五万石?
其二。
这商丘祖地,吃空饷的人太多了。
同时因为祖地有族老在,牵扯太多,他自己也头疼。
其三。
甲兵与小臣有几个能用?
三千甲兵,有多少能算得上兵的,实在不敢估量。
而三千小臣,殷旸都不敢相信是不是还有上至百岁,下至婴孩的小臣在领着食俸!
……
罢了……既然头疼,那就直接以武力镇压罢!
殷旸难道真的会怕这些倚老卖老的家伙联合起来,上奏殷受?
可笑,他连殷受都敢当面对峙,怎会顾虑这些族老。
只是,如今象兵交出,还需再等六日,那运送战车的军队才能到来,他如今手中这点人,可不足以支撑他动手。
先收集证据罢。
免得那些宗亲攀咬,毕竟他可是按照商朝律法行事。
“把册子交上来。”
殷旸已经思虑妥当,看向这册正,见对方虽然胆小,但说话也算有理有条,暂时可先留着。
当然,他也清楚那些族老让这册正送来册子的原因。
因为梅伯卸任,分封梅国去养老,那他们的势力自然也要带走。
是以空出了不少位置。
这些位置有小臣,自然也有一些正臣,上臣。
那些族老有恃无恐,料定他不敢掀桌子,还贪婪无度,要他交出这些位置来。
可笑!
用一个他们自己写的‘欠条’,就想套牢他殷旸?
呵呵……
待那册正递上册子,殷旸语气沉沉道:“汝且回去告诉他们,吾初至商丘,尚且不识人,是以决定,以封土祭祀为测,看看哪些小臣有能力,就提拔哪些小臣为正臣、上臣。”
“当然,如今梅伯离开,空了不少位置,是以,也还请诸位族老从家中先借吾几位有才的良才,暂时顶用。”
“若是真的有才,封土祭祀后,留用也无碍。”
空手套白狼。
殷旸是一点东西也不想出,且看这些族老们能为了这些空出的位置,下多大血本吧。
哼……
吃了这么多年,也该吐出来才对!
那册正一听,心下一喜,这下他有了交代,不至于丢了这册正的位置。
“诺!”
册正得令,就要告辞。
“唉……”殷旸抬手,拦下他,继而看向尤浑。
“汝在王宫做事多年,此次携王令前来为吾见证封土祭祀,如此,就由汝去筹备祭祀,顺便看看商丘子弟,有多少才学,事后记录在册,吾也好论功排位。”
本低着头,不敢参和的尤浑猛地一愣。
“余?”
尤浑心头一苦,可他岂敢不应。
他可是从费仲处晓得王上对这名元子,态度不同,费仲还让他讨好殷旸,行事不得刁难,不得懈怠。
“……诺。”
“能为大宗伯做事,是余荣幸。”
尤浑起身,来至案桌前,对殷旸恭敬行礼。
殷旸颔首,但这还没完。
光靠尤浑一人,怕还压不住这些族老,随即看向一侧偷偷瞧他的澜。
“盂澜,汝父言汝孝顺恭勉,喜爱学文,如此,汝也参与此时,当尤浑的助手……吾初至此地,还要安排家当,腾不出人手。”
“若是商丘人手不足,还需汝通知汝父,从盂子国调些兵力来才好。”
盂澜不曾想一至商丘就有政务可做。
他面上大喜,消瘦的面庞上映起红晕,激动起身,行礼答诺。
尤浑不由错愕看他。
但又紧忙收敛心神。
多一个帮手,他也好完成此事,这元子的态度尚且不清,但他有感这事里怕是没这么简单,他还是公事公办,别让族老上来攀扯元子得好。
“汝二人随册正前往宗庙吧,吾还需在四邑之中择选一处建立邑宫与小宗庙。”
“等到封土祭祀筹备完善,一切妥当,吾再正式祭祖。”
“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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