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阳脚步看似散漫地晃荡着过来,可每一下都踩在冻硬的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嘎吱声。
他心底结了层霜,冷冷地笑。
张老根待他走近了才辨清来人,喉咙里直接迸出一声闷雷般的哼响,扭脸就往黢黑的门洞里扎。
他压根没料到林阳会上门喊帮忙,心里嘀咕开了,这小子怎么找上靠山屯的人了?
浑浊的老眼转了转,骤然亮起两簇贼光。
林阳的手段,他可是刻在骨子里的记忆。
最近村里那些邪乎传言更是灌满了耳朵,都说这小子敢单枪匹马跟山大王放对。
一股燥热猛地顶上了脑门心,张老根眼珠子滴溜乱转,忙不迭回身紧赶几步。
他那枯树枝似的手爪子,一把就攥住了林阳那件磨得发白,硬邦邦的旧棉袄袖子。
“阳子,真缺人手?有啥活计你尽管言语!上回你给咱村除了那祸害,乡亲们都没好好酬谢,是叔这个当村长的不周到。这回叔白给你帮工都成!”
他肠子里的算盘珠子拨得劈啪山响,只想套出林阳葫芦里装的啥药。
若真如他所想,林阳又得了什么山里的大家伙,这趟他绝不能白跑一趟,怎么也得刮下几两油水。
在张老根活了大半辈子的算计里,便宜没占着,那就跟亏掉了腚眼子一样难受。
林阳脸上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人是得找,可绝不可能是你个老梆子。你啥德行,当我不清楚?”
“废话少扯,就是山上放倒了一头大牲口,我一个弄不回来,得找人抬下山,再借个驴车送进城。”
“自个儿也挂了彩,肋巴骨估摸断了几根,手上使不上力气。”
说着,林阳刻意佯装痛苦地咳了两声,呼吸也跟着粗重起来,呼出的白气在冷风里散成一团雾。
他甩下的钩子,明晃晃,就等这老狐狸一口吞下去。
张老根一呆,没料到林阳居然真伤了。
那可是连山大王都能收拾的狠角色,啥牲口能把他伤成这样?!
“你……你真伤着了?”他嗓子陡然吊高,刺得人耳膜疼。
林阳点点头,装模作样叹口气:“算了,你们村其他人也得看你脸色吧?你是村长,谁肯出头得罪你。”
“咱俩那点旧账,今天一笔勾销,你帮我把那老虎从山上弄下来。”
“抬下山,送你十斤虎肉。要是再帮我弄到驴车,直接给你三十斤!”
“三……三十斤老虎肉!”张老根的心猛一哆嗦,像被热油烫了一下。
眼下县城里普通工人,一个月就那点死工资,指缝里抠不出几个钢镚。
肉价?
早就飞上了天!
供销社那玻璃柜后头,猪肉都敢要一块九毛钱一斤,还常常有价无市,挂个空牌子。
村里人一年到头沾不了几回荤腥,城里人勒紧裤腰带也强不到哪里去。
这老虎肉往县城集市上一撂,根本不用吆喝,立马就能被馋绿了眼的鬼围得水泄不通。
山里人嚷嚷着大补,男人吃了壮阳,女人吃了暖宫,一斤稳稳当当卖三块钱还能往上走。
碰上那不信邪偏要尝鲜的城里傻帽,价钱还能往上再蹿一蹿。
三十斤肉,少说也是百十来块,顶他儿子张继生在乡里当个跑腿的办事员小半年的嚼裹!
张老根眼里的光喷涌出来,灼得人发烫:“中!包在叔身上!你稍等,我这就去喊人,把那老虎抬下山!”
“正好我儿子继生在家猫冬,那小子一把子牛力气,我们爷俩就能给你办妥!”
林阳撇撇嘴,满脸鄙夷,鼻孔里哼出声:“就你爷俩?再叫上俩人,能把老虎弄下山都算你们裤裆里夹了把真材实货!”
“那家伙少说六百多斤,死沉死沉,你俩抬得动?!别让老虎肉把你们爷俩压成肉饼子!”
“多……多少?!”
张老根眼珠子瞪得溜圆,下巴差点砸脚面,以为自己耳朵冻聋了听岔劈。
林阳不耐烦地剜了他一眼,像看个土鳖:“上回在你们村撂倒那头老虎,你没见过?成年的母虎,六百斤那是起步价!”
“就算你们村那只是公的,那也得五百斤靠上打不住!”
“手脚麻利点喊人去!我先在你家门槛边歇口气,这肋巴骨碴子疼得喘气都跟拉风箱似的。”
林阳说着,真就一屁股在张老根家那冰凉的青石门槛墩子上坐定,一手死死摁住胸口,指关节都捏得发白。
张老根瞅着林阳那副脸色泛白,呲牙咧嘴的“病秧子”模样,心底那股贪婪像沾了春雨的茅草,疯一样滋滋往上蹿。
他装模作样地凑近些,挤出满脸沟壑里的假笑,唾沫星子都快喷到林阳脸上:
“阳子,上回那头老虎……你最后卖了几个大钱啊?”
他捻着枯指头,像是在数看不见的票子。(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