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秋茜脚下生风,拉着陈瑶疾走。
陈瑶被她拽得踉跄,忍不住问道:“表姐,这般着急忙慌的,究竟出了什么事?”
“太子妃娘娘驾临相国寺,恰巧遇着我娘与苏伯母她们,指名要见见咱们!”秦秋茜语速飞快,面上却难掩惊疑。
她心中实在纳罕:自家父亲不过是个五品京官,上朝时也只能站在殿尾。
那些个顶天的贵人,怎会看得见他们这等小门小户?
而且今日这事透着蹊跷,不只点了她,竟连阿瑶也一并叫上了!
她满腹疑惑,侧头去看陈瑶,却见陈瑶也是一脸茫然,想问的话便堵在了喉间。
秦秋茜定了定神,用力握紧陈瑶的胳膊,低声道:“莫怕,待会儿紧跟着我。”
陈瑶深吸一口气,点头应下。
事已至此,躲是躲不开了,唯有硬着头皮应对。
不远处,陈伟见状也想跟上,却被赵虎拦下:“阿伟,那处皆是女眷,咱们不便过去。且随我到别处转转吧。”
“可是……”陈伟望着两人的背影,忧心忡忡。
赵虎低声安抚道:“放心,太子妃娘娘素来宽厚仁和。”
他心中有数,自家主子几次三番得陈瑶援手,太子妃今日怕是想寻个由头给些赏赐。
禅房内,气氛肃穆。
陈瑶低眉敛目,随秦秋茜一同进屋,依样画瓢地跪下、叩首。
刚站起身,便听上首一道温和却不失威严的声音传来:“你就是陈瑶?上前来,让我瞧瞧。”
陈瑶心下一凛,只觉有人在她背后轻轻一推,忙又低下头,依言向前挪了几步。
直到视线触及一双绣着金凤的云头履尖,方停下脚步。
“倒是个齐整灵秀的孩子。”太子妃声音里带着一丝笑意,伸手拉过陈瑶略显冰凉的手,轻轻拍了拍。
接着便将腕上一只通体莹润、水头极好的羊脂玉镯褪下,套在了陈瑶的手腕上!
陈瑶心头剧震,惶恐得不知如何是好。
这赏赐太过贵重!正不知所措间,太子妃又自一旁宫女手中取过一个锦缎荷包,塞进她手里,温言道:“拿着玩儿吧,权当是本宫给你的压岁钱。”
压岁钱?
这分明是长辈对晚辈的体恤!太子妃竟将自己放在了长辈的位置上!
此言一出,禅房内十数位命妇皆是心头一震,互相交换着惊疑不定的眼神。
京城何时悄无声息地冒出了这么一号人物?竟能得到太子妃的青眼相待!
王素素心中亦是惊涛骇浪。
她虽知陈瑶与太子有些渊源,却万万没料到还能惊动太子妃亲自召见,更赐下这般厚重的见面礼!
一旁的苏红妆也是惊疑不定,目光频频投向王素素:不是说这陈瑶的父亲只是六品外官么?莫非另有天大的来头?
她飞快地在脑中过了一遍京城姓陈的显贵,却无一人能与眼前这小姑娘对上号。
“娘娘,”坐在下首的大长公主的长媳胡玉溪含笑开口,“不知这位标致的小姑娘,是哪家的千金?”
太子妃端起茶盏,抿嘴轻笑道:“前些日子,乐天府献上一本农书,详录那‘黄金米’的种植之法。这小丫头家里,便在其中出了一份力。”
“哎呀!”胡玉溪顿时恍然,脸上的笑意真切了几分,“原来是立下了这般大功!这黄金米可是利国利民的好东西,近来满京城都在议论呢!”
她说着,便朝陈瑶招招手,从侍立丫鬟手中接过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塞到她手里,“是叫陈瑶吧?好孩子,来,这荷包你拿着,也是伯母给你的压岁钱。”
这......又多一件,陈瑶更觉棘手了。
太子妃适时开口:“这屋里坐着的,都是你的长辈。长者赐,不可辞。”
太子妃金口玉言,既定了“长辈”的调子,众人岂能不有所表示?
陈瑶被太子妃身边一位面容和善的李嬷嬷引着,在厅内规规矩矩地走了一圈。
一圈下来,她怀里又多了十来个荷包。
等她终于回到王素素身侧站定,一直悬着心的秦秋茜才悄悄松了口气,借着袖子的遮掩,轻轻捏了捏陈瑶的手心。
算是安抚。
两人步出会客大厅,直至走到廊下清冷处,才敢轻轻吁出一口长气。
“好了,回魂啦!”秦秋茜见陈瑶犹自有些怔忡,伸手在她胳膊上不轻不重地掐了一下,嗔道,“瞧你这魂不守舍的模样。今日原是我的‘主场’,倒叫你抢尽了风头。”
她话虽如此,脸上却无半分妒色,反替陈瑶欢喜。
陈瑶吃痛,忙拂开她的手,不忘提醒:“风头是虚的,烤鸭才是实的!表姐可别忘了欠我的一顿烤鸭。”
秦秋茜佯装瞪眼:“你今日收了这许多压岁钱,荷包鼓鼓,难道不该你请我?”
“表姐!”陈瑶立刻摆出一副被辜负的委屈神情,“你这是想赖账不成?”
“唉,罢了罢了,”秦秋茜无力地摆摆手,一脸拿她没办法的样子,“我敢赖谁的账也不敢赖你的呀!今日回去就让二哥去预定,这总成了吧?”
“这还差不多。”陈瑶环顾四周问道,“咱们现下往哪里去?”
秦秋茜抬头望了望日头:“斋堂那边想是开了,不如先去用些斋饭?”
陈瑶刚准备应声,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道温和的声音:“陈小姐,请留步。”
两人回头,见来人竟是李嬷嬷,忙敛衽行礼,恭敬道:“李嬷嬷。”
李嬷嬷含笑看向陈瑶:“娘娘遣老奴来给陈小姐带句话。听说神武营前段时日逮了一只体形颇大的猛禽,瞧着模样,倒与陈小姐家养的那只神鸟颇为相似。
娘娘让老奴问问小姐,可要去认上一认?”
大白?!陈瑶心头猛地一跳。
大白被抓了?
陈瑶急忙俯身福了一礼,急切问道,“嬷嬷,若真是我家大白,我去要,他们会还么?”
李嬷嬷一脸笃定:“小姐放心。只要确认那鸟有主,任谁也不敢强占。”
这是方副统领让传的话,方统领的意思就是爷的意思,怎么可能要不回来?
送走李嬷嬷,陈瑶顿时坐立难安起来。
离乡那日分明见过大白,怎料它竟一路跟来了京城?
这傻鸟,进城前也不知露个面!如今被神武营当成无主物擒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受伤?
斋饭端上来,虽是相国寺有名的素斋,陈瑶却食不知味。
秦秋茜见她神思不属,忍不住劝道:“那大白真有这般要紧?你一直心不在焉,倒显得有些不敬这寺里的斋饭了。”
陈瑶正心烦,闻言不服气地反驳:“我怎就不敬了?斋饭也好,别的饭也罢,不都是为着果腹充饥?难道还要分个入口先后不成?”
她这话音不高不低,恰被一位打门外经过、身着袈裟的小和尚听入耳中。
那和尚脚步微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低声喟叹:“世人常困于贪嗔痴念,然此身外物,生不携来,死不带去。倒不如顺心而为,自在痛快地活这一世。”
他朝着斋堂方向合十一礼,转身便朝着后山禅院行去。
神武营,大白亦步亦趋地跟在引路的侍卫后面,一双精光四射的大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周遭。
这人手里拿着小瑶儿的荷包,跟着他是不是就能找到小瑶儿了?可为什么它要用脚走路,也太为难雕大爷了。
还有这群没见识的,一直对它指指点点。
怎么?想看雕大爷一展雄风。
这般想着,大白心中傲气顿生,“哗啦”一声展开那对羽翼!围观人群猝不及防,顿时吓得惊叫连连,踉跄着四散避让。
几个持刀剑的侍卫迅速神色戒备地围拢过来。
“莫生气,莫生气,阿瑶在那里等着呢!”带路的侍卫慌忙指向路的尽头。
大白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
“唳——!”
低头叼起那侍卫手中的荷包,撞开那人自顾自地朝前冲去。
“大白!”
陈瑶紧紧抱住大白粗壮的脖颈,入手是油光水滑、触感厚实的翎羽,心知它没受重伤,悬着的心这才彻底落回了肚子里。(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