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杂色

    钱继渊从看守所回来后就进了钱江贸易公司,在这里他遇上了周紫洁。

    顿时钱继渊陷入窘境。

    从看守所出来,就像做了一次贼一样,就怕见熟人,偏偏一眼就遇上同学,还是这样一位与他有着特殊关系的同学。钱继渊顿时面红耳赤,说不出话来。

    “继渊,我已经入职你爸爸的公司了。” 周紫洁笑吟吟地说。

    钱继渊百思不得其解,但这些天看守所不是白呆的,进了看守所就会明白,这世界是由一系列迷宫和不可能组成的。

    她在这里等着我?不可能,从那眼神里流露出来的东西就表示不可能,那她这样一个女人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世界之大,她哪里不能去,为什么要在这里同他来一次狭路相逢。

    那次的逃离让他极其沮丧,他不可能再在这个女人面前抬头,你犯法蹲大狱出来也没那样的沮丧丢脸,那次是将他这个大男人的体面丢尽了。

    “继渊哥,辛苦了。”

    她称呼他“哥”,这又是什么意思,他们是同学,更无哥来妹往的道理。

    情哥哥?

    突然他不寒而栗。

    她?

    “继渊哥,我已经是林同的女朋友了,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钱继渊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他呆望她半天,不知道如何回答。

    “继渊哥,林同这段时间一直念叨你,本来我们是想一起去看守所看你的,感到那样不太方便,所以我打算今晚与林同一起请你吃饭。”

    “那就免了吧,我们刚从看守所出来的人,不能一下子吃得太高级,怕被好吃的给撑死噎死。”

    他十分地尴尬,自己切切实实地做了把罪人、犯人,尝过牢狱之苦,这在同学里算是开了荤。

    今天遇上周紫洁,顿觉翻江倒海,今日身上的猥琐,要比上次海鲜桌前的逃跑更为不堪,那次是因缺银子自尊的自爆,这次是整个人生的一次自爆,在女人面前,这事要被怎样的放大,她会用怎样一种眼神看你。

    可她怎么来到这里?她这是在与自己走迷宫还是捉迷藏,这其中有着怎样的蹊跷,这个世界的事情都是迷宫,走迷宫要有冲锋的勇气和无限的耐心。

    看着爸爸钱慕尧,他的眼神也是飘忽着的,疑惑难解的。

    血缘,我们之间其实只剩下那点血缘,这点东西能干什么,能像绳子那样将我二人拴在一起,像手铐那样铐住双手,不能,血缘这东西有时也真他妈的不是东西,除了成为一种羁绊,没有丝毫用途。

    这天钱继渊来到公司,办公室里只有周紫洁一人。她正坐在办公桌前核对账单,神情专注,有模有样。她换上一件天蓝色紧身衣,身体各个部位凹凸有致,还化了妆。

    “啊,欢迎回家。”她说。迅速扫了他一眼,继而又将眼睛盯着一沓票据。

    什么?回家,回什么家?回谁的家?听口气好像是回她的家。

    她已经搞定,神情十分笃定。

    她个外来户,比你个亲儿子还笃定,你不是亲儿子,是龟儿子。

    “在计算战利品吗?”钱继渊问。

    她这才将头彻底昂起,一个轻盈的微笑漫过整个面孔。

    “坐吧。”她伸出手来做了个邀请的动作。

    周紫洁身上散发出淡淡的香水味道,传到他的鼻子里,突然让他想起端给死刑犯的最后晚餐。他张开鼻子,贪婪地呼吸着,要将这味道吸进五脏六腑,让生命的深处吸血般地饱尝盛宴。

    他的目光其实投给那个女人一个蔑视,但鼻子实在不争气,它在呼吸,恨不得要将那个女人化作尘烟吸入自己的五脏六腑。

    “爸爸还没回来?”她问。

    爸爸?谁的爸爸。她爸爸?这个专属品的东西,从她的口说出来,那个叫钱慕尧的爸爸,现如今已经是她的爸爸,她红嘴唇一嗑碰像吐瓜子壳一样地把那声“爸爸”轻巧巧地吐了出来。

    钱继渊这才意识到自己身上存在着一个严重的问题,在称谓钱慕尧“爸爸”的声音里,夹杂着泥灰、杂质,碎玻璃碴子,远远不及周紫洁这声“爸爸”亲柔甜美。哦,怪不得钱慕尧对你不尽父爱,你的称谓就有问题,你几乎尽可能地回避叫那一声“爸爸”,万不得已,的确叫了出来,可能里面还有刻骨的仇恨。现如今,这声“爸爸”被人家叫了,人家叫的亲切,加入了许多佐料,甚至女人特有的娇媚,那声音是一种多面体的呈现和太阳光的混合,难怪你钱继渊要吃官司,你连像模像样地叫一声“爸爸”都不会。

    他坐下来,他们对视着,目光在碰撞,心在算计中躲闪, 这里能够用到在看守所里,在那个特殊的密闭空间里的算计与计算。在一个密闭的空间里,身体之外的触碰才是最要命的,声音、目光,全是压抑压迫的变形,甚至用呼吸寻找同类,构筑同盟,对垒与对攻,矛与盾,战与和,一屋子的野兽,一屋子的战士,顿时陷入丛林状。人是从丛林里逃出的一只豹子,丛林加载了足够的野性,它是野兽,是战士,从此它踱着步子走路,竭力活出生命的常态。

    周紫洁给他泡上一杯咖啡。

    咖啡散发出淡淡的暧昧的味道。

    与她独处一室,让人想到看守所。

    林林总总的囚徒,大致可分两种,凶徒和偷儿,比如强奸犯,是偷女人的身体,诈骗犯,是偷人钱财,打架斗殴,杀人放火,全都可以归入凶徒一类。

    现在我是凶徒,她是偷儿。

    她不像个偷儿,偷儿的眼睛贼溜溜的,这女子目光坦荡悦然,并有万种风情藏纳其间,可她就是个偷儿,就是就是就是,我判你是盗窃犯,你盗走了我的东西。

    “老同学,我也希望能分享你的生活体验,哪怕是点滴。”她说。

    他想从法律的角度为她解释凶徒与偷儿的区别,她需要知道这些,应该知道,必须知道。尤其是进了钱家的门,这两个词儿十分地重要。

    但解释起来一定冗长枯涩,法律这东西,将自己打扮成了无生气啰哩啰嗦的老太太,从来不像凶徒偷儿那样地直截了当。

    “那就分享一下在看守所的感受,我们进入号房之后,的确与外面不同,没有属于自己的空间,一个流浪汉可以指着整片一条街说这街是我的,可号房里,世界像个笼子。人其实特别需要一种自由,独处的自由,你要独处,就需要属于你的空间。可在看守所里,大致能独处的是一个蹲坑,就是拉屎的地方,所以为了获得一个独处的片刻,就脱下裤子蹲下来,不是拉屎,是独处,是要获得那个鬼才有的独处的自由。出了看守所,我特别要找个地方让自己一个人待着,我长久地蹲在马桶上,我在独处。夜晚,我走向户外,我看到枝头鸟儿的独处。我走向一个角落,希望能够在那里静静地独处。突然有钢琴声从窗户里传出来,那时已经很晚了,我去敲门,那户人家迟迟不肯开门。我说是楼上的邻居。终于一个女孩开门。我问刚才放的是什么音乐?她说是肖邦的钢琴曲。那个女孩惊恐的看着我,仿佛看一个精神病人,一个怪物。我说真的,真的太好听了。那时我仿佛看到大海独处于夜晚,它的喧嚣辽阔,它所拥有的独处的自由。女孩不知道我在讲什么,她肯定不知道我坐过牢,不知道号房里的世界,不知道肖邦与号房,号房与大海的关系。大海无拘,它是真正自由的,它是真正可以独处于天地之间的,肖邦在表达一种人间难寻的自由。那晚在梦里我回到号房的蹲坑上,脱下裤子,不是拉屎,是听肖邦的钢琴曲,我相信如果号房里能够播放肖邦钢琴曲,所有的囚徒都会热泪盈眶,你可以想象拉屎快乐的样子,肖邦陪着你,优美钢琴曲萦绕着你,大海翻腾,你和它都在独处并享受着自由。”

    他们默默对视,彼此无言,仿佛突然变成陌生人。

    不能与这个女人独处一室,现在是他们二人的独处,你却感到失去了独处的自由。

    钱继渊站起身来,离开办公室,来到车上。

    父亲一会儿要出车,他长久地坐在驾驶室发呆。

    眼前仿佛出现幻影。

    周紫洁和他在一家五星级宾馆开了一个房间。

    她进入浴室洗澡。

    她披着浴衣从浴室款款而出,美丽的风景若隐若现。

    侍者推着晚餐车敲响房门,凶很绅士的付了小费,然后用开瓶器打开葡萄酒。

    酒味从瓶口飘溢 出来,味儿若绅士,是经过梳理打扮的,穿戴整齐的,儒雅精致的,富人享受的东西哪容得半点马虎,还要挑剔着,拿到鼻子前,挑剔地看一看闻一闻,嗯,还不错,品一口,一小口,不能他妈的老牛饮水,绅士风度,你上了那个台阶,台阶即风度,一头牛上了那级台阶,也会像人一样蹲下来拉屎,拉完屎将卫生纸叠成方块状,仔仔细细地擦着毛葺葺的屁股。

    周紫洁架起二郎腿,一只高跟鞋不高不低悬在空中。

    高跟鞋是种神器,它拥有手铐的骨感和葡萄酒瓶的高挑至尊。它让女人脚气味如葡萄酒味一样飘逸,高跟鞋完成了对女人脚步的瓶装与变形。

    这个世界需要变形,高跟鞋对女人做了变形,女人对男人做了变形,男人对世界做了变形。

    “啊,好喝。”钱继渊感叹一声将一杯红酒一饮而尽。

    葡萄酒喝完了,他把周紫洁轻轻地抱到了无边无际的大床,电视里两只非洲黑猩猩正在行云行雨。

    妈妈的大猩猩,你没迈上那级台阶吗?老牛迈上这级台阶,拉屎都能学着人来擦屁股,你们就要这样丢人现眼,文明优雅你懂不懂?丢人现眼你上非洲去啊。

    第二天醒来,温暖的阳光透过纱窗照在他的脸上,周紫洁犹如一只小猫依偎在他的怀里。

    猫的斯文优雅超过人类,它们将一切丢人现眼的事情都放进夜里。

    小猫小猫快快长,长大嫁给大老板。

    他把周紫洁送上出租车,临别时她抛过来一个媚眼。

    “继渊哥,再见,下次见。”他向她挥手致意。

    突然一副手铐“啪”地一声戴在俊男靓女手上,铐住那得垄望蜀的美人,并向她立即宣读:你可以保持沉默,但你说的每一句话都会成为成堂供词。

    刚刚让警察松开手铐,好家伙,这双手又属于我了,你们不晓得,这双手在某些时候是不属于自己的,哪怕是与她铐在一起,手绝对是有思想的,戴上手铐的时候,它首先感到害羞愧疚,产生负疚感,然后进入沉思。手参与了人生几乎所有重大的活动,手能够举刀轻易地剥夺别人的生命,手也能作出优雅的造型,成为身体最优雅的部分,手伸出去,与他人握手表示亲切热情。手的表达方式通常更加直接,它会无所顾忌,可以立刻伸向肮脏丑陋的事件中。

    电视里出现一条小河,一只只小鹿从河面跃过,优美姿势近于表演,就表演而言人肯定不如鹿,最好的体操运动员,可能产生不了那样的爆发力,以及空中划出的彩虹般的身影。小河闪亮的河水衬托着那道彩虹,如果将镜头上拉,天是蓝的,小鹿仿佛腾跃在空中。美丽是对极限的欢呼!突然一只小鹿落入水中,它在腾跃的时候力度稍稍差了点,只听水中“轰”的一声巨响,一只锷鱼探头,瞬间将小鹿收入腹中。

    蔡红芳手握一把水灵灵的水果刀,变戏法似的抽出一根黄瓜,放在桌子上“啪啪啪”的切,刀法又快又细又匀,整个房间都回荡着刀落在桌面上干净爽脆利落的声音。刀片、黄瓜,上下翻飞的刀片,切成一片片的黄瓜……

    “扔手雷,炸药包。”门外的匪徒在叫喊,但是钱继渊并不感到慌张,把瞄准器稳稳地对准门口,果然有几个匪徒悄悄地探出了头,竟然有钱慕尧、钱林同、蔡红芳、周紫洁,他们一色穿着迷彩服,戴着贝雷帽,外面还套着防弹衣,他开枪射击,“嗒嗒嗒”,一梭子出去,弹无虚发,战绩不错,匪徒们开始丢炸弹,当他射出最后一发子弹后,匪徒们纷纷倒下,他怀着悲壮心态踏着匪徒的尸体大步走出了公司。

    “继渊,在想什么,还不开车。”钱慕尧在一边说。

    “噢。”父亲在叫他,他从梦幻中惊醒,忙打火发动了汽车。

    “继渊,你不要恨我。”

    这个父亲其实离你十万八千里,哪怕他就坐在你面前,他也没有能力拉近与你的距离。

    “当然,穷人家的孩子也有极其强悍的,可你不是,从里到外你都很普通,慢慢来吧,只能慢慢来。”钱慕尧说。

    好,慢慢来,我就与你慢慢来。

    如果钱慕尧有急事出门,钱继渊就将那车的速度调整到刚好遇到红灯,这法儿挺损,钱慕尧急的“噢噢”乱叫,他有急事,他每件事情都是那样紧急,需要风风火火,奔跑着去做,现在是救火救命,那一刀子没切下去,真该死,切下去了,我们父子二人就不会这样丧魂落魄,不会这样丢盔弃甲,如今还要活得优雅从容已经不可能了。如今救火加救命,这个世界你遇到事情只能自救,没有人能救你,所以他现在一路奔跑,仿佛只有奔跑着才能救活钱江公司。

    前面绿灯剩个尾巴,一踩油门车子就会闯过去,可钱继渊偏偏踩了刹车。

    “难道你也是土牛木马?”钱慕尧说。

    他说出这话时仿佛是在骂自己,显出十分地痛苦相。

    “爸爸,您知道,有时人就是这样地不走运,仿佛老天爷有意要和你过不去。你瞧,又是一个红灯。”

    红灯不急不慢地跳跃着数字,一品官老爷一样地傲视着路人,恨不得让路人跪下来磕头,才肯放他们一马似的。

    这一盏盏红灯让钱慕尧七窍生烟,而钱继渊快乐无比,这是在报复吗?是,父亲根本没管他在看守所里的死活,这一家人还趁机将周紫洁领进家门。

    虽然周紫洁与自己并无恋情,但这对他难道不是一种羞辱,这种羞辱带来的内伤甚至超过蹲大狱。

    钱继渊打通了魏书梅的电话。

    一走出看守所他就想给她打电话,但他有些迟疑,他这样吃过牢饭的,人家会不会嫌弃他?

    电话接通后,果然对方的语气有变。

    魏书梅说你不要过来。

    又加了一句:“你千万不要过来。”

    “晚上,我们找个地方见面。”她又说。

    钱继渊心里“咯噔”一声,心想魏书梅知道自己蹲大狱的事情,一定嫌弃自己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

    晚上他来到相约的公园见面。

    钱继渊心里十分忐忑,他担心魏书梅的拒绝。

    魏书梅如约而至,面孔并无他期盼的笑容,而是一脸的凝重。

    “继渊,我已经结婚了。”

    “什么?”钱继渊跌坐在长椅上。

    “书梅,为什么?我已经向你做过表白,你也是答应的。”

    “继渊,我比你大十岁,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我若那样想,是一个女人的贪婪,也是对你不负责任,我们相差这么大的年龄,不可能永远生活在一起。这段日子你给了我许多,我会珍藏一辈子。但作为女人,我要面对现实,继渊,你还年轻,不要被眼前的困顿困扰。”

    “书梅 ,我刚从大牢里放出来,之前我有过理想,热情,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如果你和萌萌在我身边,我还有份温暖,有个奔头,你若离我而去,我真的成孤魂野鬼了。我会陷入绝望,这种绝望是全方位的,前途、家庭、个人情感,一切的一切。我会被抽走灵魂,我将面对怎样的深渊,就算是可怜我,你也不能抛弃我。”

    “我说过,我们这个年龄的女人,只为女儿而活。”

    “我可以成为萌萌的爸爸。”

    “萌萌其实是有爸爸的。”

    “她爸爸是谁?”

    “她爸爸也是个吃牢饭的。”魏书梅说完这句话,立刻加了一句。“可那个男人与萌萌有血缘。”

    “千万不要相信血缘,我有个有血缘的爸爸,我告诉你,对于混账的人,血缘一文不值。”钱继渊说。

    钱继渊记得,他几次追问过她丈夫的事情,她一直避而不言,显然这里面有故事。

    “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萌萌的爸爸究竟是谁?

    “几年前我在出长途时,车子突然抛锚,已是晚间,前不巴村后不巴店,我十分害怕,这时一辆车停下,一名男司机下了车,他操起工具给我修车,不一会儿车子修好了,我正要感谢他时,他却一把抱住我,并将我拖进野地里,我死活不从,可他还是强奸了我。我记下他的车号,报了警,那男人被抓,可不久我发现自己怀孕了,我已经三十岁了,决定把孩子生下来,于是有了萌萌。等有了萌萌,看着萌萌的可爱,我对那个男人突然恨不起来了,在亿快出狱的时候,我心底里涌出一个念头,让萌萌拥有一个爸爸。我终于鼓足勇气,带着萌萌去探监,告诉那个男人,这是他的女儿。他也答应出狱后与我们在一起,现在他出狱了。”

    “你们毫无感情,怎么生活?”

    “继渊,生活也可能是这样子的,面对破破烂烂,学会缝缝补补。”

    “继渊,就让我做你的姐姐吧。”

    魏书梅掏出一个小包裹打开,是那尊弥勒佛。

    “这尊弥勒,是我出长途时在外地的一个地摊上买的,我很喜欢它,后来就当成保护神放在我驾驶室里,它陪我走南闯北,至少陪我走过十万八千里路,当我累了烦了,就觉得他看着我笑。人要活得像尊弥勒,泰然、释然,像弥勒那样,将所有的沉重不堪都能放下。生活的沉重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放不下,因为太重放不下,因为太乱放不下,因为方向的迷失和勇气的丧失放不下。弥勒给我安稳快乐,让我一步步走到今天。今后我不能陪你,就让这尊弥勒陪你吧,让它给你带来好运。”

    钱继渊怀抱着那尊弥勒转身离去,他知道这段感情已经无法挽回,他满眼是泪,走在大街上。

    弥勒的笑容如此庞大强悍,以至于觉得这笑容本身是个奢侈品。(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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