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观如僵在原地,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滑,直接在衣服上形成一小片水渍。
老赖鬼......怎么会是他?
脑子里像塞进了一团乱麻。
刚才那个黑影......那张惨白如纸的脸,那双黑洞洞的眼睛,还有那个咧到耳根的诡异笑容......确实是他,但哪里有半分平常的影子?
“观如?”谢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丝担忧。
何观如猛地回神。
“是老赖鬼。”她的声音发颤,可能连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我看见他了。”
谢临眉峰微蹙:“老赖鬼?”
“嗯。”何观如点头,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可他不对劲......刚才他对着我笑,笑得特别吓人,而且他怎么会在这儿?他平时根本不出道观三里地的。”
谢砚环顾四周,夜风卷着纸钱灰掠过脚边,发出细碎的“沙沙”声,像是有人在暗处窃窃私语。
“会不会是看错了?这地方阴气重,容易滋生幻象。”
“不。”何观如摇头,语气异常肯定,“是他。”
她深吸一口气,玄铁剑在鞘里震动得越来越厉害,何观如的神经也越发紧绷。
她必须弄清楚。
再次深吸一口气,何观如闭眼,又睁开。
“我要去看看。”何观如攥紧剑鞘,抬步往坟头走。
“不行。”谢临伸手按住她的肩膀,力道不轻,“这坟头明显有大问题,贸然进去太危险。”
“可是老赖鬼在里面!”何观如急了,挣开他的手,“他肯定是出事了,不然不会这样的!”
谢砚也上前一步,挡在她面前:“观如,冷静点。老赖鬼修为不低,就算真有麻烦,也不是你一个人能解决的。我们先观察一下,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等你们议完,他说不定就彻底没了!”何观如情绪失控,声音陡然拔高,眼眶有点发热。
她知道谢临和谢砚是为她好,自己这样确实不妥,可一想到老赖鬼可能被困在里面受苦,她就坐立难安。
她绕开两人,快步冲向那个坟头。
“观如!”谢临和谢砚同时低喝,快步跟了上来。
坟头前没有石碑,只有一块断裂的木板插在土里,上面用红漆写着个模糊的“张”字,漆皮剥落,露出底下发黑的木头。
何观如站在坟头前,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阴冷的气息从泥土自下而上的扑来,带着浓重的铁锈和腐肉的味道。
玄铁剑感应到这么重的阴气,突然“嗡”的一声,剑鞘上的纹路亮起淡金色的光,震得她虎口发麻。
“里面有东西。”谢临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张黄符,指尖夹着的朱砂笔在符纸上悬停,“阴气很重,而且......不像是自然形成的。”
谢砚则从背包里掏出一把铜钱剑,剑尖指向坟头,眉头紧锁:“这坟被动过手脚,土是新翻的,下面埋的东西绝对不普通。”
何观如现在几乎六神无主,没心思听他们分析,她蹲下身,手指轻轻敲了敲坟头的泥土:“老赖鬼?是你吗?我是观如啊,你出来跟我说句话!”
话音刚落,脚下的泥土突然剧烈地晃动起来,草叶疯狂地摇摆,断木板咯吱作响,最后“啪”地一声折断在地。
“小心!”谢临一把将何观如拽到身后,同时将黄符拍在坟头上。黄符刚贴上泥土,就“腾”地燃起幽蓝色的火苗,瞬间化为灰烬。
一股腥甜的气味立即从泥土里涌出来,比之前的更浓,呛得何观如忍不住咳嗽起来。她透过谢临的肩膀看向坟头,只见泥土像沸腾的水一样翻滚,一个黑黢黢的洞口逐渐渐显现。
“这是......”谢砚倒吸一口凉气,“有人在坟里挖了个地宫?”
何观如的心跳得更快了。她推开谢临,举着玄铁剑靠近洞口,往里一探。
洞不深,大概一人高,里面黑漆漆的,只能隐约看到几级往下的石阶,石阶上布满了青苔和黏腻的液体。
“老赖鬼?”她又喊了一声,声音在洞口回荡。
没有任何回应,只有风从洞里灌出来,发出“呜呜”的声响。
“不能进去。”谢临拉住她的手腕,语气不容置疑,“这明显是个陷阱,老赖鬼就算在里面,也可能已经......”
他没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
何观如却像是没听见,她盯着那个洞口,玄铁剑的震动越来越急,剑鞘上的金光忽明忽暗。
她能感觉到,里面有熟悉的气息,虽然极其微弱,虽然混杂着浓重的邪气,但那确实是老赖鬼的气息。
“我必须去。”她挣开谢临的手。
说完,她不等两人反对,深吸一口气,握紧玄铁剑,弯腰钻进了洞口。
里面比外面更冷,像是掉进了冰窖。
石阶又陡又滑,何观如扶着洞壁往下走,指尖触到的地方黏糊糊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混杂着腐烂的气息,几乎让人窒息。
“观如!”谢临和谢砚在身后急急的低骂一声,也跟着钻了进来。
石阶尽头是一条狭窄的甬道,仅容一人通过。
墙壁上镶嵌着几盏油灯,灯芯泛着幽绿的光,将三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投在地上扭曲蠕动。
甬道两侧的墙壁上,似乎刻着什么东西。
何观如凑近一看,胃里顿时一阵翻江倒海。
那是一幅幅浮雕,刻的全是活人被肢解、剥皮、献祭的场景,细节逼真到连血管和肌肉的纹理都清晰可见,浮雕的缝隙里还嵌着暗红色的东西,像是干涸的血......
“这里......”谢砚的声音发紧,想说什么但终究没说,握着铜钱剑的手微微发抖。
谢临的脸色也很难看,他从背包里掏出一张罗盘,指针疯狂地转动,发出“嗡嗡”的轻响。“这里的邪气太重了,而且......有很重的怨气,应该是死过很多人。”
何观如没说话,只是握紧玄铁剑,快步往前走。
甬道的尽头有一扇石门,门上刻着一个巨大的鬼面,鬼面的眼睛是空的,黑洞洞的,像是在盯着来人。
石门是开着的,里面透出微弱的光。
何观如深吸一口气,迈步走了进去。
里面是一间不大的石室,正中央放着一个石台,石台上躺着一个人影。
是老赖鬼。
他整个人一动不动,脸色白得像纸,嘴唇发青,双眼紧闭。
“老赖鬼!”何观如心头一紧,快步跑过去,想要扶他。
就在她的手快要碰到老赖鬼的瞬间,石台上的人影突然动了。
他缓缓地抬起头,睁开了眼睛。
不是老赖鬼平时那双常常带着笑意、微微浑浊的眼睛。
此刻,他的眼眶里一片漆黑,没有瞳孔,没有眼白,只有深不见底的黑暗,像是两口吞噬一切的深井。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嘴角却向上咧开,露出一个极其诡异的笑容,和刚才在槐树下看到的一模一样。
“老......老赖鬼?”何观如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这不是老赖鬼。
或者说,这不是她认识的那个老赖鬼。
他身上的气息阴冷、暴戾,充满了毁灭的欲望,和平时那个爱开玩笑、有点唠叨的老鬼判若两人。
老赖鬼缓缓地从石台上坐起来,动作僵硬得像个提线木偶。他转动着那双黑洞洞的眼睛,视线在何观如身上停留了几秒,然后,他缓缓地抬起手,指向她。
他的手指干枯、发黑,指甲又尖又长,泛着青紫色的光。
“嗬......嗬......”他的喉咙里发出奇怪的声响,如同拉动的破风箱。
何观如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恐惧从脚底直冲头顶。她想后退,想转身就跑,可双腿像灌了铅一样,动弹不得。
这太可怕了。
比影煞可怕,比任何邪祟都可怕。
因为这张脸,是她所熟悉的。
是那个会跟她开玩笑又哄她的老赖鬼,是那个会偶尔偷自己零食吃的老赖鬼。
可现在,记忆中熟悉的模样全部扭曲、破碎,直到露出老赖鬼现在这副狰狞、可怖的面目。
“观如,快走!”谢临和谢砚也冲了进来,看到石台上的老赖鬼,脸色骤变。谢临一把将何观如往后拽,同时将一张符纸拍向老赖鬼。
符纸碰到老赖鬼的身体,瞬间燃起火焰,可这次不是幽蓝色,而是诡异的黑色。
火焰烧了几秒就熄灭了,没有伤老赖鬼分毫,甚至连衣服都没烧坏。
他缓缓地从石台上站了起来,身体依旧佝偻着,但那股阴冷的气息却陡然增强,压得人喘不过气。
然后,他迈开脚步,朝着何观如他们走来。
一步,两步,三步。
他的脚步声在石室里回荡,像是踩在每个人的心脏上。
何观如终于回过神来,恐惧像潮水一样淹没了她的理智。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跑!
她猛地转身,拉着谢临和谢砚就往石门外冲:“快走!”
可就在他们快要冲出石门的瞬间,石室两侧的墙壁突然“轰隆”一声裂开,无数只青黑色的手从墙缝里伸了出来,抓向他们的脚踝。
那些手干枯、冰冷,指甲里还嵌着泥土和碎肉,力道大得惊人。
谢砚反应最快,挥起铜钱剑就砍了过去。
谢砚低喝,额头上冷汗涔涔,“这地方是个养尸地!”
何观如低头一看,自己的脚踝已经被两只手抓住了,冰冷的触感透过裤子传过来,像是要把她的骨头都冻裂。
她举起玄铁剑,刚想砍下去,就听见身后传来老赖鬼的声音。
“小......丫......头......”
那声音嘶哑、破碎,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痛苦。
何观如的动作顿住了。
她猛地回头,看到老赖鬼正站在原地,那双黑洞洞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微弱的挣扎。他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像是在和什么东西对抗。
“老赖鬼?”何观如的心脏猛地一缩。
但就在这个空挡,老赖鬼的眼睛突然又恢复了一片漆黑,他的嘴角咧得更大了,露出两排泛黄的牙齿。
他抬起手,指向何观如,喉咙里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
随着他的嘶鸣,墙壁里伸出来的手越来越多,甚至连天花板和地面都开始裂开,无数只手从四面八方涌来,像是一张巨大的网,将他们三人牢牢地困在中间。
何观如的呼吸仿佛停滞。
老赖鬼步步逼近,何观如看着那些从四面八方涌来的、不断蠕动的手,看着谢临和谢砚背靠背站在她身边,脸色凝重地抵挡着那些手的攻击......
一股前所未有的绝望和后悔笼罩了她。
他们,好像......跑不掉了。
而石室深处,传来一阵低沉的、像是无数人同时咀嚼的声音,越来越近......(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