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张士贵终于做出了权衡。
“够了!”
张士贵猛地一拍桌案,呵斥吴基:“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你父亲殉国,本官亦感悲痛!”
“况且军国大事,岂容你在此胡搅蛮缠,凭空臆测?!”
吴基闻言,脸色唰地变得惨白,自己父母是何等货色,他岂能不知。
殉国?
那是不可能的事。
可是眼前岳父摆明了是要偏袒他们。
就在吴基焦急万分之际,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爹!”
吴基顿时心中一喜,自己的靠山来了。
只见一个庞大的身影几乎堵住了半个戏阁大门,光线都为之暗了半边。
来的正是张士贵的独女张娇娥。
她来得有些匆忙,肥胖的脸盘上泛着油汗,细窄的眼睛因急促的呼吸而更显眯缝,胸脯剧烈起伏着,宽大的锦缎衫子也掩盖不住那如山般的体态带来的压迫感。
她一手还扶着门框,那上好木材似乎都在她重量下微微呻吟。
张士贵抬起头,看到女儿这般模样,眉头皱得更深,带着一丝不耐:“娇娥,如此毛躁,成何体统!”
张娇娥却不理会父亲的斥责,挪动着笨重的身躯快步走到张士贵面前,那双被肥肉挤压的眼睛死死盯着张士贵,语气又急又冲:“体统?我夫君他爹都要冤死了,还讲什么体统!”
“爹,我可不想吴郎他爹死得不明不白?”
张士贵脸色一沉:“休得胡言!吴用死守边墩,战死殉国,何来不明不白?”
“不,我不管。”
“吴郎从不骗我,无论如何,爹爹也要给吴郎一个交代。”
张娇娥一边嚎着,一边竟作势要往地上坐,那庞大的身躯若真瘫倒下去,怕是几个壮汉都难扶起来。
张士贵太阳穴突突直跳,看着女儿这副混不吝的滚刀肉模样,只觉得一阵头疼。
他知道这爱女的性子,若不依她,今后的一段时间就休想清净了,她能闹得人尽皆知,到时候更是让他这个百户颜面扫地。
吴基见张娇娥给自己撑腰,连忙来到张娇娥身边,蹲下握住她的手,面露悲色:“夫人......”
见自己的小娇男如此神色,张娇娥的心也跟着滴血,心疼地抚摸着吴基的脸颊:“吴郎......”
张士贵重重叹了口气,满脸的无奈与疲惫,像是被抽干了力气。
他挥挥手,连声音都透着一股无力:“够了!”
“吴基,还不将娇娥扶起来,一个女子在地上,成何体统!”
张娇娥的干嚎声虽然小了下去,但依旧未停,还拿眼梢瞟着父亲。
“罢了罢了。”
张士贵揉着额角,避开女儿那逼迫的目光:“就依你。”
“等会我就派个人,去第四火路墩走一遭,查一查吴用的详情。”
“这总行了吧?”
张娇娥这才收了声,脸上那泼悍的神色瞬间转为得意,虽不好看,却明明白白写着“赢了”二字。
她哼了一声,让吴基扶起来后拍了拍衣裳,站在一旁。
张士贵的目光转向刘仲:“刘仲,战马换耕牛之事,本官既已答应,便即刻去办。”
“一个时辰后,我会让王总旗带一队人,随你一同前往边墩。”
“查问之后,顺便,将首级与缴获的战马、甲胄清点接收回来。”
刘仲闻言,心中一凛:果然,骁爷说得没错,绝不会这么简单。
“是,小的一定配合王总旗调查此事。”
张士贵颔首,对于刘仲越来越满意,相反更加厌恶吴基。
明明这样是最好的结果,却要多此一举。
刘仲不敢耽搁,迅速找到主事人,办理了用三匹战马换取三头耕牛、若干农具、一批粮种以及一些布匹盐巴的文书,并将其装进一辆牛车。
然后驱使一辆牛车与两头牛,来到北庄北门。
北门外,一名穿着总旗服色、眼神精明的中年军官带着十名军士早已等候在此,此人正是王总旗。
刘仲赶忙下车,拱手抱拳道:“有劳王总旗辛苦一趟。”
“嗯,准备好了就出发,不要耽搁了时间。”
“是!”
......
与此同时,二十几里外的第四火路墩,却是另一番景象。
残破的墩墙下,一片忙碌。
唐骁站在望台上,目光扫过整个区域。
韩从刚下去休息,李茂生、王铁石正带着两队劳力用简陋工具夯实破损的墙体、清理废墟。
另一侧,被鞑子毁掉的田地上,赵良、马秋正带着三队劳力,人力耕地补种。
进度虽然很慢,却无人敢懈怠。
萧云烟则带着几个妇人与一个劳力队,用临时找来的木材和茅草,已经搭建出了一个极其简陋的窝棚,用不了几天,便可完工。
虽然不怎么样,但好歹能让那几队劳力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
萧云烟虽是女子,但她动作利落,安排得也井井有条,一点也不输赵良、马秋。
午时一到,临时垒起的两个灶台大锅里,翻滚着浓郁喷香的马骨汤,旁边木桶里是浑浊荞麦糊糊。
“开饭啰!”
炊事队的王大姐扯开嗓子喊了一句。
这一声,宛如天籁之音,众人都期待着这一刻。
田地上的萧平闻言,立马对着众人道:“大伙都可以歇一歇了,咱们排队吃饭!”
他们早就被这肉香味勾得馋虫都快起来了。
听到萧平的话,所有人都停止了手里的活计,纷纷围拢过来,伸长脖子朝着锅里瞅。
只见那锅里咕噜噜冒着热气,虽然只是一些内脏与马骨,但那汤色乳白,散发着令人垂涎欲滴的美妙香气。
“好香啊.....”
“这次咱们又有口福喽。”
......
“大家别傻愣着啊,都赶紧排队领饭。”
萧平招呼众人。
很快,队伍排好。
炊事队的另外一个大姐,此刻拿着大勺子大声道:“骁爷说了,一人半碗荞麦糊糊,一块内脏。”
“至于马骨汤,管够!”
“哇.....”
一群饥肠辘辘的人听到这话,全都高兴坏了,欢呼雀跃,异口同声地喊道:“骁爷威武……”
吃完午饭,正是太阳毒辣的时候,唐骁并未让他们下地,而是让他们自己找个凉快的地方休息一个时辰,未时四刻后再接着劳作。
时间渐渐过去,日头西斜,天色渐暗。
望台上的韩从突然发出警示:“骁爷,有人来了!”
唐骁瞳孔一缩,快步登上望台,极目远眺。
只见东边有十几道人影,正朝他们这边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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